[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94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8 00:55
第246章 百萬雄師

    突厥人萬沒料到,居然會有人“再一次”來奇襲他們的牙帳!

    上次曹懷舜急於戴罪立功,輕信了一個風聞的假訊息,帶上大軍不遠千里來奇襲黑沙。但他們嚴重準備不足,連路都不認識,在大戈壁上迷失了方向連黑沙牙帳是什麼模樣都沒有看到。後來,還被突厥人最為崇敬的“智者”阿史德溫傅,痛打了一個伏擊。

    當時曹懷舜麾下,可是帶了近萬人馬。而阿史德溫傅伏擊曹懷舜時所用的兵馬,其實不足三千!

    那一戰大勝,讓剛剛扯起反旗妄圖自立的突厥人信心暴漲,馬上就攆著曹懷舜的腳後跟一股作氣殺進了長城關內,火速奪下朔州馬上又攻佔了代州,大肆洗劫了一場、報了被大唐統治五十年積累下來的無數怨氣。

    雖然後來他們為避程務挺之鋒芒而退還了朔代二州,但無數的錢糧、人口和軍備被他們拉到了草原上。雖有一些人馬因為不及撤離而被程務挺分批剿殺,但那不是主力大部了。相比於小部分的損失,他們的便宜早已經撈足,信心和野心再度膨脹。

    因此,突厥人才在聽聞大唐朝廷派裴行儉率軍三十萬來平叛之後,非但不怯、不避、不逃,反而起兵前去攻打雲州!

    哪根到底,突厥人是叛亂;如果不是野心空前爆漲,怎會如此?

    他們設想過在雲州與程務挺血戰、設想過裴行儉的大軍到後,和他進行一行決定種族危亡的浩世之戰——但絕對沒有想到,會有人效仿曹懷舜再來犯他黑沙牙帳,而且把他們的牙帳之內搞得雞飛狗跳、天翻地覆!

    裴行儉,一定是裴行儉親自率領大軍到了!——突厥人無比堅定的如此認為!

    於是,薛楚玉率領人馬剛一衝進牙帳裡,突厥人滿營炸開如同滾開的大油鍋裡倒進了一瓢水一樣。

    無數的金角與鼓聲一片大作,這是突厥人“全民皆兵”的訊號!

    如臨大敵!

    薛楚玉和他麾下的四十名衛士心裡非常清楚,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只有這一輪衝刺。

    如果失敗,全軍覆沒!

    於是,他們所有人都拼出了全部的勇氣與力量,彷彿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裡的能量都爆發了出來。

    如虎!

    如狼!

    真正的虎狼之師!

    突厥人幾時見過這樣強勁的敵人,他們只記得三千突厥輕騎打殘曹懷舜一萬大唐正規軍的戰績。再加上薛楚玉等人全都卯足了力氣、拼的就是一個你死我活、爭的就是一瞬一息,斗然間爆發出了所有潛能,他們根本無法阻擋!

    四十一名唐軍衛士,像一把鋒銳的尖刀切進了豆腐塊,一路勢如破竹,殺到了汗帳前!

    守護汗帳前的汗王親近們大驚失色,他們號稱是草原上最英勇的男人,可汗用重金豢養的無雙死士,居然被打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突厥親衛也觸底反彈,殊死反擊了。

    戰鬥進行得異常慘烈。

    幾個呼吸之間,薛楚玉已經親自結果了不下十名突厥兵。沉重霸道的方天畫戟揮出的速度和力量,幾乎比平常要翻了個倍。

    薛楚玉,也爆發出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驚人能量,凜凜戰神,無人可擋!

    ……

    汗帳前的戰鬥,激烈異常。無數的突厥兵,還在源源不斷的朝那裡湧去。

    薛紹與月奴像兩個幽靈,混到了這個時候特別容易被人忽略的——牛圈裡!

    他們這一身突厥牧民的裝扮,在這樣的混亂的夜色之發揮了神奇的作用。在逃開當初放火的戰場之後,二人就往人少的地方溜,拐著彎的靠近汗帳。路上遇到了好幾撥兒匆忙趕往牙帳的突厥兵,薛紹與月奴隨機應變裝作和他們一樣的匆忙趕往汗帳,手裡還都提著突厥人慣用的彎刀。

    更讓薛紹感覺神奇的是,月奴居然還嘰裡呱啦的說了幾句突厥語,輕鬆就應付過了那些慌慌張張趕往汗帳的突厥人!

    “你怎麼會說突厥語?”薛紹很驚訝。

    “義父帶著我在西域弓月城一帶生活了好幾年,那裡是大唐安置以往突厥汗國歸降部族的地方,極多突厥人!”月奴說道,“我義父說得才好,就像是真正的突厥人一樣!他會很多種蕃語!”

    薛紹恍然,“我倒是忘了你義父曾是一名西域的老斥侯,怎麼可能不懂突厥語?”

    “公,咱們藏到牛群裡來幹什麼?”藏在一群慌亂的大牛間,月奴直捂鼻,“臭死了!”

    “死都不怕,還怕臭啊?”薛紹一邊低聲的說,一雙眼睛卻是不停的四下掃視。

    “你找什麼?”

    “找它他們的領頭牛!”

    月奴瞪大了她那雙寶石一般漂亮的混血兒美眸幫薛紹一起找,驀然眼一亮,“找到了!那一頭缺了半形、頭上用白灰染成了白色的大黑牛,就是牛王!”

    “你怎麼知道?”

    “我小時候在西域牧馬放牛可是都幹過的,按突厥人的習慣,凡是牲畜群都有王,牛王的標誌就是體形龐大白額斷角,它一定是這一群牛當最好鬥、最暴躁、最能打、佔有的母牛也最多的!”月奴說道。

    薛紹不由得一笑,“最後一項特別有說服力,你看那頭斷角牛的身邊,跟了好幾頭漂亮的小母牛!”

    “……”月奴直撇嘴,小母牛怎麼就漂亮了?

    汗帳前的戰鬥,更加慘烈了。鼓角喧天喊殺震震,真像是大唐率領千軍萬馬來直搗突厥人的老巢了。

    薛紹拿捏著火候,差不多夠了。

    “動手,小母牛!”薛紹一揮手,示意月奴朝牛王前進。

    “啊?”月奴猛的一怔,隨即翹起了嘴、眉頭撇成了一個八字,“小母牛”?……

    薛紹小心翼翼的摸到了牛王的附近,好幾頭強壯的大公牛像是近衛兵一樣攔在牛王前面,不許薛紹這個生人靠近。牛王更是仰起脖來對著薛紹哞哞的示威大叫,四周更多的牛集了過來,陣勢挺是嚇人。

    月奴很利索的從一旁的馬圈裡弄出兩匹馬來,騎上一匹牽了一匹,膽戰心驚的看著薛紹要去招惹那頭牛王。

    薛紹的心裡也多少有一點泛寒,突厥人養的牛是野牛馴化的,年歲不長,依舊保留著十足的野性。這畜牲見了狼都是根本不怕,西班牙鬥牛士玩的那種鬥牛,跟眼前這種野性十足的蠻貨比起來差遠了。它們要是成了群,遠比佔山為王的老虎和成群結隊的狼群都要恐怖百倍。這個大牛圈裡少說有三四百頭牛,萬一真的惹毛了它們,就是千軍萬馬它們也能拱得粉碎、踏成肉泥!

    他們恐怖的實力,正是薛紹看它們的地方!

    “牛哥、牛哥,你真了不得……啊,不對!應該是牛魔王大人,你老最近可好?”薛紹嘻嘻哈哈的笑著湊近,看起來非常友善、非常的癟三,就像是一個來交保護費的小攤販。

    牛王自然不大可能聽得懂薛紹的恭維,尤其是他還說的漢語,不是突厥語。但是薛紹這副諂媚的樣讓牛王很受用,家養的牲畜多少也是通一點“人性”的,薛紹用對付軍犬的法對付牛王,發自內心的不恐懼、不慌忙也不強勢、不壓迫,動物的對於人類的“情緒波動”和危機意識的本能感覺,遠比人類要敏銳得多。

    薛紹的法果然起效了,那些劍拔弩張的“牛衛兵”們都哞哞叫的散了開去,牛王也大搖大擺的調戲它的小母牛“愛妃們”去了,好像還有那麼一點在薛紹面前炫耀的成分。

    月奴在不遠處看著薛紹一步步靠近牛王,真是心驚膽戰。這種龐然大物隨便牛頭一頂,就能把人給拋到天上去。拱翻在地上了幾腳就能把腸都踩出來!

    “牛魔王大人,最近胃口好不好,夜生活性不性福哇?”薛紹仍舊諂媚的笑著,伸手摸到了牛王頭上的一片白毛上。

    好得很,這傢伙彷彿非常享受薛紹的恭維和愛撫,示好的甩了兩下牛尾巴,半點不可冒犯“王八之氣”都沒有噴發出來。

    “來,牛魔王大人,咱們出去蹓躂蹓躂!”薛紹拉住了串在牛王鼻上的繩,嘗試的拉它往前走。

    牛魔王突然有點惱火的哞聲一吼,牛頭猛然一揚就把繩掙掉了。

    “小心!!”月奴差點嚇了個魂飛魄散!

    薛紹也有點呲牙咧嘴,伸開手一看,手心裡紅通通的一條冒出了血痕,剛才繩被猛然拔走時給磨的!

    牛魔王,果然力大無窮!

    “乖,不生氣、不發火!”薛紹仍舊摸著牛魔王的碩大頭臚,不敢再拉它的繩了,而是摸著他脖後面的比較柔軟的地方安撫它,拉著它的角往前走。

    就像是家貓家狗一樣,牛魔王彷彿也非常享受人類摸它們的脖,就像是享受按摩和撓癢癢一樣。

    它輕輕的晃著頭,終於跟著薛紹走了。

    月奴大吁了一口氣,連忙拉開了牛圈。

    大牛群,跟著牛魔王慢吞吞的走向圈門口。

    薛紹小心翼翼的牽著牛魔王走到了圈口,一翻身騎上了月奴給他準備好的馬,對月奴道,“你快跑!”

    “啊?”月奴一愣,沒回過神來。

    薛紹一鞭抽到了月奴的座騎上,那馬受了痛撒腿就跑。薛紹也跟著前跑了幾步,懷裡摸出一把飛刀對準了牛魔王!

    “牛魔王大人,給你一份禮物!”

    嗖的一聲,飛刀如電般扎出,準準的紮在了牛魔王的眼睛上!

    “哞——!!!”

    牛魔王嗷嗷慘叫滿地打滾,然後猛然跳起低著頭、頂著角,狂性大發的怒吼著對著薛紹衝了過來!

    整個牛群頓時都瘋狂了,跟著牛魔王瘋狂的對著薛紹衝了過來。

    這一刻,彷彿大地都震動了,如同一個坦克集團軍發起了衝鋒!

    月奴嚇壞了,嘴裡不停的哆嗦,“公你快、快……快逃!我我、我來斷後!”

    “斷你個魂,現在就是百萬雄師也無法斷後!”薛紹揮鞭又對著她的座騎抽了一鞭,“對準了汗帳跑!”

    月奴恍然大悟,和薛紹一同騎著馬對著汗帳衝了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8 00:55
第247章 殺出血路!!

    一萬頭草泥馬奔過,也不如牛魔王麾下的百萬雄師發起的衝鋒那麼,驚天動地!

    薛紹兩世為人,也是頭一次經歷這樣的陣仗,真的有一點地震現場的感覺,的確是恐怖了一點。

    突厥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景象,全都大驚失色。他們比誰都知道牛群發瘋了有多恐怖,那簡直就是可以比擬地震與火山爆發的天威啊!

    兩人騎著馬對著汗帳衝去,牛群攆著薛紹緊追不捨。月奴很機靈的大聲用突厥語高喊“牛群發瘋了、牛群發瘋了,大家快逃啊!”

    突厥人全都嚇壞了,四下開始逃跑。無數衝向汗帳去的突厥兵發現瘋狂的牛群對準汗帳衝來,全都嚇了個魂飛魄散,一窩蜂的就四下逃散開來。

    汗帳前已經聚集了兩三千突厥兵,像鐵桶一樣把薛楚玉等人包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薛紹和月奴,帶著牛群就往人最多的地方衝去。

    突厥人不怕和唐軍真刀真槍的拼命,但是被一群沒腦又發了瘋的牛給拱死或是踩死,就太不值了。

    這一下,徹底亂了!

    薛紹和月奴趁著這一股大亂衝進了突厥人的人群當,上千號人擠滿了汗帳前的有限空間,像一堵人肉城牆。被包圍在裡面的薛楚玉等人,反倒是不用擔心被瘋牛衝撞了。

    牛群像一列列坦克,衝進了突厥兵當!

    現場頓進一片混亂和血腥,人擠人、人踩人,牛拱人、牛也踩人,突厥人既要和唐軍拼命保護他們的汗帳,又要和他們自己豢養的牲口拼命。

    汗帳前,頓時亂得像是世界末日將已經降臨了一樣!

    面對這樣一場突然襲擊,突厥人再也無法對薛楚玉等人實施強有力的圍殲了。汗帳前的重圍斗然大鬆,薛楚玉和麾下衛士們趁著這一場大亂,大發神威殺到了最裡層,只剩寥寥幾個突厥勇士還在誓死抗拒!

    “楚玉,擒王!”薛紹騎著馬也衝殺了進來,對著薛楚玉一聲大喊。

    “吼——!!”薛楚玉一聲怒吼,連人帶馬猛然一躍直接跳過了幾個突厥兵的頭頂,如同天降神兵一樣衝進了汗帳之。方天畫戟手起戟落,大氈帳嗞啦啦被劃破一個巨大的空洞,薛楚玉直接衝進了汗帳之!

    汗帳內,有二十來個人。薛楚玉一眼瞅到被十幾個勇士護在核心的一個年微福男人,還有幾名女。

    薛楚玉一眼認定,那個年微福男人就是他們當的“領袖”,具體是什麼職務不清楚,但絕對是——領袖!

    十幾個突厥勇士分成了兩撥,一撥拼命上前來對抗薛楚玉,另一撥護著那個年男人和幾名女,劃破了帳篷往外面逃去!

    “哪裡逃!”薛楚玉一戟同時砍翻了兩名突厥衛兵,腳後跟的馬刺對著他心愛的汗血寶馬的馬肚上奮力一紮!

    汗血寶馬受了疼怒嘶一聲,如同龍嘯天樞一樣對著那一撥人衝去!

    馬匹,其實也是一種戰鬥力,而且是恐怖的戰鬥力。當場就有兩個斗膽要攔在薛楚玉面前的突厥人被撞飛了,清晰的骨頭咔嚓嚓的碎響。薛楚玉奮起神威手起戟落再度砍翻了兩個人,人馬如電衝進了那一撥人當,彎腰下身攔腰一抱,將那個年男人一手提了起來。

    所有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那個突厥男人被薛楚玉一把提起,像是提著一床棉被一樣不費吹灰之力。

    一騎絕塵而去!

    那些心腹衛士和女們全都大驚失色、驚聲尖叫,拼命的對著薛楚玉追了來。薛紹和幾名唐軍及時出現攔住了這些人,搏殺到了一起。

    被薛楚玉捉住的那人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一伸腿勾到了馬鞍要翻身騎上來,與薛楚玉搏鬥。

    薛楚玉冷笑一聲,怒吼一聲單臂奮力向天上一掄,那個男在疾馳的馬背上被丟擲丈許來高重重摔到地上,直接暈死過去。

    “作死!”薛楚玉勒馬跑了個圓孤,再度將地上那個半死之人提了起來攔腰壓在馬鞍上,直接從空蕩蕩的汗帳後方朝外面陣營衝去。

    眼看薛楚玉得手,薛紹剛要吹響牛犄號角,猛然發現一直跟在身邊的月奴不見了!

    薛紹心時一寒,這個乖張丫頭,這時候跑到哪裡去了?這種場面,武藝天下第一也難保不出事啊!!!

    “頭,該撤了!”有衛士大聲提醒。

    薛紹一咬牙,“你吹角、我尋人!”

    “嗚——嗚嗚!”訓練有素的衛士,果斷的吹響了號角。這種時候,任何的猶豫與感情用事,都將害死許多的人,甚至導致任務的全盤失敗。

    只待角號吹上三次,所有人必須完全撤離戰場。如果沒有撤離的,就意味著可能再也撤不出來了。

    薛紹和那些汗帳裡的勇士殺作了一團,居然一時抽不開身來。這些人的武功都很厲害絕非泛泛之輩,看來多半真是護衛可汗至親、甚至是護衛可汗本人的“大內高手”!

    “嗚——嗚嗚!”號角吹響第二遍了!

    薛紹心急如焚,月奴呢?!

    “頭,我們掩護、你撤退!”幾名肝膽衛士衝上前來助戰薛紹,極力要求薛紹撤離。

    “嗚——嗚嗚!”

    吹響第三遍了!!

    薛紹的心裡突然漫起一股濃烈的悲慼,嘶聲怒吼,“月——奴——!!!”

    “公,我在這裡!——駕!!”

    一聲嬌斥,月奴騎著一匹馬從那個破碎的汗帳裡衝了出來,手裡提著兩根絆馬索,後面拖著兩個人在地上拖著跑!

    “我捉了兩個大的,快跑、快跑!!”月奴騎著馬拼命的跑,既得意又緊張,像是一個偷到了糖果的小孩!

    “大的?”薛紹一怔,能比薛楚玉捉的還要大嗎?

    無暇細想,看到月奴沒事薛紹總算是大吁了一口氣,怒喝一聲,“盤桃,扯乎!”

    這是薛紹教給第三旅衛士們的“洪門切口”,意思是——所有人掩護月奴一個,撤退!

    大唐統治草原五十年,突厥人當有很多精通漢語的。可是他們聽到這些“切口”就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他們只看到月奴用絆馬索捉了那兩個人在地上狂奔,一陣哇哇的大叫拼命的要來奪回。薛紹和眾衛士們力戰保駕,且戰且退!

    “小片!”

    薛紹一聲大喝,意思是用“小刀”!——飛刀!

    這種近距離的馬上激戰,薛紹教給衛士們的“飛刀絕技”當真是發揮了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用。近距離射擊,弓箭的發射速度太慢、而且精度難有保證。飛刀則不同,發射快、近距離精度極高而且殺傷力相當巨大。

    飛刀齊發,沒防著這一手的突厥人大聲慘叫,好多飛刀都是直接插咽喉、眼睛這種直接的要害,而且死相極慘!

    突厥人,再一次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追殺的力度頓時大減!

    “扯乎、扯乎——”

    薛紹大聲呼喝,眾衛士們絕塵逃去!

    待那些突厥衛兵反應過來,唐軍們已經逃得稍遠,幾乎要衝出牙帳外。他們氣得哇哇大叫,一同尋了馬來騎上奮力追趕。這又不敢放箭,怕傷著那兩個被月奴拖在馬後背的人,於是只能是追趕。

    勝利大逃亡!

    薛紹一群人衝出了牙帳,黑夜是最好的掩護,直奔約好的目的地。薛紹讓前面的衛士護著月奴快逃,親自在後面斷後。飛刀連連,收拾了好幾個人。

    前面的衛士已經逃進了郭元振接應人馬的埋伏圈,一邊跑一邊喊著暗號“三刀旅”。郭元振等人聽到自己人回來如釋重負,看到月奴抓回來了兩個人更是歡喜,連忙將那兩個早就被月奴打暈了的半死傢伙綁了個嚴實,捆到了馬背上。

    “旅帥呢?”

    “親自在後面斷後!”

    “啊?!”郭元振大吃了一驚,“我們去救!”

    薛楚玉大喝一聲,“不可!”

    郭元振一愣,“旅帥如果出事,如何是好?”

    “他要真的出了事,我們也要帶著兄弟們和俘虜,自行回去!”薛楚玉說道,“旅帥親自下達的軍令,我們必須服從!如果你這時候帶著設伏的兄弟們出擊救人,很有可能導致我們全盤暴露、舉師盡沒,從而前功盡棄!”

    郭元振無語。

    其他的唐軍將士們也默然無語。

    “你們嚴守自己的崗位,我一個人去尋他!無論我是否回來,心默數到五十之後,按既定路線全體撤離!——這是命令!”薛楚玉翻身騎上了汗血寶馬,提起方天畫戟,一騎如電飛衝了出去。

    就在薛楚玉的馬啟動的一瞬間,薛紹冷不丁的被一根套馬索套了脖!

    薛紹不由得心一涼,突厥人玩繩的功夫,果然牛!

    “喝——!”黑夜之傳來一聲憤怒的女厲斥,然後是一串突厥語。

    薛紹雖然聽不懂,但大概猜到了她話裡的意思應該是“滾下馬來!”

    因為他的確是被這猝不及防的一下,給拖下了馬來,後背著地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地面上草地鬆軟而且薛紹抗打擊能力一流,倒是不疼。脖上的套馬索驟然拉緊,幸得薛紹反應夠快先伸了一隻手進去隔著,這才沒有被這一拉之力勒破喉嚨、甚至是拉斷頸椎!

    突厥人牧馬放羊,套馬索一拉之下,連一匹雄壯的大馬都能斗然拉翻,這份功夫還真不是吃素的!

    薛紹落地後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就地一滾,嘡嘡嘡幾記衝馬彎刀砍在了他剛才落地的地方,火星四射!!

    突厥人的衝騎砍刀,當真厲害!

    不等薛紹起身站穩,下索之人左右雙臂交替飛拉縮短繩要死勒薛紹的脖,薛紹反應夠快,一把奮力抓住繩,手臂飛花似的一挽將繩挽了三圈,怒喝一聲,“下來!”

    “啊呀——”一聲慘叫,下索之人不及撒手,反倒被薛紹一把扯下馬來!

    背後風響,薛紹連忙就地一滾避開兩名突厥騎兵的衝砍,未及起身又是兩刀砍來,從兩腿之間直接往頭頂上劃去。

    想讓我斷絕孫?!

    去死!

    薛紹一個側翻滾以手撐地飛旋而起使了個“蠍吊尾”反踢一腳將那名突厥騎士踢下馬來,一手扣住疾馳而過的馬匹的馬鞍,狼腰斗然一繃發出極強的爆發力,一擰身騎上了馬!

    當初的騎術真沒白練,這種類似於“雜耍”似的奪馬與上馬功夫,現在發揮了救命的作用!

    “當、當、當!”

    剛剛上馬,迎面幾枚飛矢薛紹揮刀斬落,又與三四名騎士過了兩刀對砍,手裡的突厥彎刀都砍斷了!

    兩騎對衝,衝力實在太大。這兩刀對下來,薛紹感覺胳膊都有點發麻!

    總算是殺出了一條血路——撤!

    後面十幾騎發狂似的猛追薛紹,薛紹弓著身貓著腰以防被後面的飛箭射,一邊跑一邊大喊“三刀旅”的暗號!

    迎面衝來一騎,風馳電掣一般。

    “楚玉來也!!”

    一聲吼下,一人一騎如同一把斬天巨斧衝進了後方追殺薛紹的突厥人群之。當場就被砍翻一片,慘叫四起!

    虎入羊群,莫過於就是這種景象!

    薛紹長吁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卷旗,莫帶彩!”

    ——快點撤,不要戀戰受傷了!

    薛楚玉反應真夠快的,也虧得是跨下的寶馬夠靈活,幾乎是原地一個彈跳,調轉馬頭就對回跑。那些突厥兵被薛楚玉猝不及防的衝撞砍殺了一個七零八落甚至魂飛魄散,一時無法聚攏包圍,回神之後倉皇再追。

    “三刀旅!”薛紹和薛楚玉都知道已經進入了郭元振的埋伏圈弓箭射程,大聲高呼。

    三刀旅的衛士們聽風辨音射箭的本事,早就練得滾瓜爛熟。箭頭一調,對準後面那些沒有喊暗號的人嘩啦啦的箭雨就放了過去。

    “啊——”一片慘叫四起!

    薛楚玉的馬當真是快,這又追上了薛紹跑上了前去,大聲喊道,“旅帥已歸,全體掩護——撤!!!”

    薛紹長吁了一口氣,剛要抻手抹一把額頭冷汗,發現手上挺沉,原來之前挽住的那根套馬索一直沒扔,後面居然還拖著一個人,這大概是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放馬一停,薛紹將馬背後面拖著的那個一把提起來。起身的一瞬,被拖的那人一聲厲斥彈身而起,一把割肉尖刀就對著薛紹的脖刺了來。

    薛紹左肘一頂直她的手腕磕飛了當刀,無比蠻橫的一掌切了過去,直接切她的脖。

    慘叫都未及發出一聲,她直接暈了。

    薛紹一把將那她提起摁在馬背上,伸手將她壓住,感覺壓住了一團軟綿綿肉乎乎的東西,彈性還很不錯!

    “小娘皮,差點死在你手上!——速撤!郭元振掩護,不可戀戰、速度跟上!!!”

    “是!!”

    一片馬蹄聲響,薛紹一行人往西邊絕塵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8 00:56
第248章 貴族俘虜

    有一個成語叫做“按圖索驥”,出處是伯樂的兒把《相馬經》背得很熟了,照著圖上畫的去尋找千里馬,結果相了一隻癩蛤蟆。這當然是一個貶義詞,形容辦事生搬硬套、泥古不化。

    但是在大唐時代,有一門斥侯精研的追蹤技術,就叫作——索驥。據說它的來源就是遊牧人尋找在遼廣的草原上失蹤的牛羊,他們可以通過腳印的深淺、糞便的成色來判斷牲畜的走向。甚至大雪瀰漫的日裡,他們也能憑藉強大的聽覺、嗅覺甚至是直覺,找到失蹤的牛羊。

    這門技術長期傳承發展下來,竟然就成了軍隊裡的一門祕不外傳的高深追蹤技術,大唐的斥侯們可以通過任何蛛絲馬跡來追蹤敵人,而突厥人堪稱是“索驥”的鼻祖和大師。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突厥人的遺傳基因裡甚至就有這樣的“技術”傳承,哪怕是一個小孩也輕易不會在漫無邊際的草原上迷路,他們天生就有著極強的方向感!

    可是今天,後方追擊薛紹等人的突厥人徹底迷茫了。他們引以為傲的“索驥”本事根本無從發揮。薛紹等人留下的蛛絲馬跡怎是一個“凌亂”了得,四面八方亂七八糟的,突厥人到現在也弄不清薛紹一行有多少人,他們甚至懷疑薛紹他們是長了翅膀的“鳥人”,不然怎麼可能會在草原上這樣任意往來自由馳騁,還讓人根本無法追蹤?

    細節決定成敗!

    薛紹把許多後世特種部隊裡的東西,教給了三刀旅的衛士們。那些經過了上千年進化與改進的追蹤與反追蹤技術,加上現代科學的補充與改進,已經不是大唐時代突厥人的“索驥”之術能比。

    這就好比是十餘年前風行一時非常高大上的“pp機”和大哥大,拿到蘋果街機時代來個什麼情景?

    更何況,薛紹帶來的是千年後的軍事技術,他甚至能應付軍用狼犬與高科技裝置的追蹤,突厥人的鼻和眼睛,又算得了什麼?

    薛紹安排的撤退方案,是“化整為零、潛伏撤退”,三刀旅的衛士們全部分散為單個,陸續都在瘋狂的突厥人撒下的漫天羅網之,遊刃有餘的逃出生天了!

    不過薛紹這一行人因為帶有俘虜,所以有七八個人聚在一夥。三個俘虜全被牢牢的綁在了馬背上,有三名衛士在前面牽著馬馱著俘虜騎行,薛楚玉與月奴從旁看守,薛紹親自帶著兩個人墊後,清除撤離痕跡。

    來無影、去無蹤,靜如山、動如電,進擊則奔烈如火,撤走時飄忽如魅,薛紹和他的第三旅,把後世的“特戰”技術在突厥的草原上,上演了一回淋漓盡致!

    突厥人徹底傻眼了。他們頭一次發覺在自己的地盤上,居然還有人比他們更加遊刃有餘、比他們更能來去自如!

    再看到牙帳裡四周烈火留下的灰燼與狼籍,那些被瘋牛踩死拱死的屍體,那些被飛刀穿喉的慘死之人,無邊的驚詫與恐惶在突厥人當瀰漫開來。

    “鬼!”

    “這是一群鬼魂!”

    此時,薛紹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們,已經從容而飄逸的撤到了百里開外,只留給突厥人漫無邊際的猜測與恐懼!

    一天一夜之後,薛紹一行人在約定的匯合地點停下,等候其他陸續趕來的袍澤。大家全都分頭單兵撤離,所走的路線不同,遭遇的圍追堵截也不同。薛紹選定了一片荒漠之毫無參照物與特殊性的地點做為接頭點,突厥人打死也想不到這個地方,但是第三旅的衛士絕對可以找到,薛紹在地圖上指給他們的這個“第十一區”。

    到這時,薛紹才有空看一看那四個俘虜。

    薛楚玉抓來的那個年男,體態微福錦衣華貴,額頭上還有瑪瑙的頭飾,這樣華貴的裝扮在突厥人當很少見,他的身份絕對非富即貴。而月奴抓來的兩個也是男人,一個四十歲上下,另一個二十出頭很年輕,桀驁不馴。

    至於薛紹親自抓來的那個女,現在仍然暈著。突厥人很早熟女一般不怎麼愛打扮,從小粗生粗養比較容易顯老,經常是二十出頭的女看起來就像是原三四十歲的婦人。

    但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和一般的突厥女明顯是大不相同,她非但是穿著很漂亮、身上佩戴了許多原的貴婦才會用的珠寶與香囊,面色面板看起來也是比較養尊處優的貴族一類。

    四個俘虜被分開看押,薛紹先去審了一個那個年貴服男人。

    “你的姓名?”薛紹還叫了月奴做翻譯。

    那個男人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根本不搭理,表情很冷漠、很倨傲,看都不看薛紹。

    月奴很惱火,一腳就踢到了他身上。

    “住手。”薛紹出聲阻止,“不可虐待俘虜!”

    “是!……”月奴沒再踢人,但是很忿然的用突厥語罵道,“敗軍之將,還敢狂妄!突厥人不是一向最敬重勇士嗎?你們數萬人守不住一個牙帳,被我們一百人虎口拔牙,你還有什麼臭臉在我們面前擺架!”

    這話一說出來,那個男人臉色頓時變了,“百人?!”

    月奴冷笑,“那要不然呢?”

    “不可能!”男人大聲道,“昨夜那麼大的動靜,肯定是裴行儉的主力王師來襲!”

    月奴放聲哈哈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薛紹道:“別顧著傻笑,他說了什麼?”

    月奴就把那個男人說的話翻譯了,薛紹等人也是哈哈的大笑。

    “你們得意什麼!!”不遠處傳來一聲女的厲斥,薛紹抓來的那個女俘虜醒了。

    “嗬,小母狼甦醒了,醒來就要咬人!”薛紹笑道。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大笑。

    “呸!你才是狼!——不對,你是野狗!”那個女大聲叫罵,罵的還是流利的漢話。

    “閉上你的臭嘴,不然我抽死你!”聽到有人罵薛紹,月奴大怒。

    “來呀!——有本事放開我,公平一對一!”女俘虜大聲叫罵,“我一定能親手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就你?”月奴非常不屑的冷笑,“本將軍沒有痛打落水狗的習慣!”

    “你!……”女俘虜氣壞了,上下一打量月奴,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你這個醜八怪!”

    “我!……我撕了你的爛嘴!!”月奴這下真有點生氣了。沒有什麼比“醜八怪”更能傷害一個年輕女的自尊了。

    薛紹一把拉住將要衝過去揍人的月奴,笑道:“別怪人家罵你醜八怪,你看看自己現在這副尊容,估計你義父見了你都要不認識了。”

    月奴這才醒神,想起自己已經“喬裝改扮”成一個三十來歲、非常粗陋的突厥婦人了,雖是釋然不少,但心裡仍是對那個女俘虜相當的不爽。她上下一打量那個女俘虜,突然冷笑一聲,“小母狼,你可知天下以豐為美?”

    “知道又怎樣,醜八怪?”女俘虜針鋒相對。

    月奴女漢氣勢十足的哈哈大笑,走近幾步彎下腰身來,將衣服的領頭對著她,非常挑釁且不屑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有本將軍的胸大嗎?”

    “……”女俘虜猝不及防,愕然的無言以對。

    “噗哧!”

    薛紹等人頓時笑場,安大將軍……果然與眾不同!

    繼續審問,三個男俘虜都閉口不言。薛紹也不急於一時,反正人已經抓到了,帶回朔州再審不遲。

    陸續有第三旅的衛士們趕到這裡。每來一個人,薛紹等人無不大聲歡呼、上前與他們熱情的擁抱。

    一起瘋狂、同生共死,沒有比這更加堅固和濃烈的感情了!

    月奴自高奮勇的負起責來,監管那個女俘虜。她們彼此冷嘲熱諷、明罵暗譏,一刻沒消停的打著嘴仗。薛紹也就由得她了,只要她沒動手打人就行。

    這時,四個俘虜當最年輕的那個二十來歲的突厥男,突然對薛紹叫道:“喂,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薛紹笑了一笑走過來,“說!”

    “你是旅帥?”男問。

    薛紹點點頭。

    “品旅帥,麾下不過百人。”男說道,“你放了我們,我送你牛羊千頭、奴隸百人、珠寶無數,還保舉你做吐屯啜,率領千人以上的兵馬!”

    “哈哈!”薛紹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青年男憤然的喝斥了一聲,“吐屯啜是我們突厥的官名,像原的爵位一樣可以世襲,是草原上尊貴的貴族!”

    這一下,非但是薛紹大笑,就連月奴和薛楚玉以及所有的唐軍衛士,全都大笑起來。

    “你們這群瘋,有什麼好笑的?!”青年男很憤怒的大罵。他的漢語說得有一點拗口,生起氣來更是說得彆扭,別有一番滑稽。

    “草原上,尊‘貴’的‘貴’族?”月奴笑得最是開懷,她拍拍手走到那個青年男面前,說道:“就憑你,土狗似的一個玩藝兒,也敢在我家公面前提一個‘貴’字?”

    “公?”青年男顯然是漢語學得不是太好,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那是什麼官爵?”

    “哈哈!”薛楚玉等人笑得更大聲了。

    薛紹忍住笑,問道:“閣下,應該是個部落酋長,或是可汗的王吧?”

    “我是……”青年男正要說,那個華服年男用突厥語大叫了一聲,青年男悶哼了一聲,就忿忿然的扭過頭去閉了嘴。

    薛紹無所謂的笑了一笑,不再追問。毫無疑問,這個年輕人絕對是有來頭。看來月奴真是抓到了“大的”。

    不著急,回了朔州慢慢再審!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8 00:56
第249章 沒人性的老賊

    薛紹等人在黑沙幹了個驚天動地,朔州與雲州這一帶的邊防線上,也是大戰如荼!

    程務挺迫於無奈跟著薛紹“豪賭”了一把,但他還是不能忽略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否則就算最後薛紹成功了,他也賭不贏!

    面臨突厥人心懷叵測的大軍叩關,程務挺展示了他用兵的老道,和他麾下軍隊的精良。他派了副將張打起程務挺的主帥“帥旗”,率領一隻三千人的騎兵隊伍去營救雲州,走到半道,果然遭遇了突厥人的埋伏。

    由於薛紹此前在軍事會議上提及過此事,因為唐軍早有防備。面對突厥人的半道截殺,唐軍根本不慌不忙,從容應戰!

    突厥人的騎兵擅長的是長途奔襲和游擊戰術,設伏圍殲還真不是他們的強項。而且,惡來麾下的精銳騎兵,就算是硬碰硬的和他們打起來也是不遑多讓!

    一場埋伏殲擊戰,瞬間變成了遭遇戰。突厥人見了“程”字帥旗,只當是真的堵住了程務挺本人,拼死惡戰要將他擊潰斬殺。

    程務挺若是敗亡,突厥人必然聲威暴漲,大唐天下驚動、朔方邊防崩潰!

    因此突厥人表現得非常生猛,戰鬥進行得十分慘烈!

    程務挺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雲州他是一定要派兵去救的。否則,如果雲州陷落城池被屠,他就是下一個被關進囚車裡押往長安的曹懷舜。朝堂上的那些人從來不問過程只要結果,程務挺身為朔方道行軍總管,肩負邊防重責,無論任何原因、丟失任何一個城池,都是死罪一條!

    程務挺一邊派了副將領兵佯打旗號營救雲州,一邊“外鬆內緊”的防範突厥人來襲。其實他心裡清楚,自己派出去援救雲州的那一隻人馬,就算不會全軍盡沒,也會死傷慘重。

    那都是跟隨他多年的父兵、兄弟兵。程務挺的心裡很不好受。但是身為上將主帥,他考慮的是全域性勝敗。

    戰爭,犧牲再所難免!

    就在三千援軍與突厥伏兵的遭遇戰打響不久,四萬餘突厥大軍果然興師來犯朔州了!

    雲州,果然是圍城打援、調虎離山!

    程務挺麾下,一共不過萬餘人馬。派出了三千,還剩七八千守城。面對四五倍於己的敵軍,力量可謂懸殊。但是程務挺的準備非常充份,一場慘烈的城池攻守戰就這樣打響了!

    戰鬥打了兩天兩夜,幾乎沒有停止過一刻。突厥人也是拼了老本,一定要奪下朔州。這對他們來說不光是一次戰役上的勝利,更是關乎他們這個“偽汗國”之存亡的關鍵之戰。

    眼看著裴行儉的大軍就要來討伐,如果突厥人這時候避其鋒芒溜之大吉,草原各部族和所有的民,必然對發動叛亂的突厥貴族們嗤之以鼻、完全看衰,從而轉頭投靠和歸降前來平叛逆的大唐王師。

    大唐畢竟已經在草原上經營了五十年之久,政權的“正統地位”還是深入人心的。

    所以,阿使那伏念和阿史德溫傅除了硬起頭皮來抗爭,完全沒了任何別的選擇。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提高自己在草原諸多部族當的影響力、拉攏百萬草原人的人心了。

    朔州,天下公認的惡來猛將鎮守的城池,如果能夠奪下這裡、斬殺程務挺,必能重挫唐軍士氣,同時極大的鼓舞突厥大軍的士氣!

    同樣的道理,程務挺也絕對不能丟了任何一個城池,朔州尤甚。否則,他的罪名將要比曹懷舜還要更大——因為他是程務挺,大唐不敗的惡來!

    他絕對只可以贏,不可以輸!

    兩天兩夜的激戰,城關之下伏屍如山,血流成河。一向不擅長攻城的突厥人也真是豁出去玩了命,而且不斷還有增兵來援。圍困雲州調虎離山的大部分軍隊都轉移了過來,突厥大軍的總數已然增到了十萬開外!

    朔州的壓力,空前巨大!

    程務挺早就寫信給後方幷州求援了,明說了,這絕對不是一次小型的戰鬥,而是一場關乎全域性勝負的大戰役,請求幷州大都督府即刻發兵馳援!

    可是戰鬥都打了兩天兩夜了,幷州援軍仍是未到。

    很多脾氣暴躁的將軍,已經在指著南方的天空大罵李崇義的祖宗十八代了!

    第三天的清晨,也就是薛紹等人得手之後撤離之後的那天早上,後方援軍未到,但是來了一個幷州派來的前軍觀察使,視察前軍戰況。

    “視察?!”程務挺麾下的驕兵悍將們無不變成了怒目睚眥,當場就想活撕生吞了那個觀察使。

    程務挺鎮住了手下的這些忠烈耿直的將軍們,強忍著性擠出笑臉,接待了那名觀察使。

    來者,李仙童!

    程務挺剛一聽到他的名字,心裡就一個咯噔……雖然不認識他,但是程務挺聽自己的兒程齊之提起過他,對他與薛紹之間的矛盾衝突多少也知道一些。更重要的是,李仙童是幷州長史李崇義的親孫,他的父親李尚旦還是皇帝陛下的身前紅人,非常受寵。

    於是這其便有了一層非常微妙的敵我關係——李尚旦與天后極是不和,眼下,天后正在極力拉攏他程務挺,除了想要將他培養成可以接替裴行儉的大唐軍帥,其還有另一層重要的用意,就是想讓他程務挺回朝之後,幫她一起去制衡與對抗李尚旦!

    也就是說,由於站隊的原因,程務挺和李崇義一家已經是敵人!

    “觀察使,來此何干呢?”程務挺表現得挺和氣,問道。

    李仙童也是笑容可掬。

    他習慣了這樣的微笑,哪怕是極度生氣想要殺人的時候,臉上也是這種不陰不陽、不冷不熱的微笑。

    “本使前來,一是奉了行軍長史之命,前來督戰。程將軍作戰英勇、力拒強敵於國門之外,本使回了幷州,會如實上告、為程將軍請功的。”李仙童笑眯眯的說道。

    程務挺聽他這樣不陰不陽的耍著官腔,隻字不提“援軍”的事情,心已是大為光火,忍著性,問道:“貴使,我想問長史為何不發兵來援?突厥大舉進犯,兵馬不下十萬之眾。我麾下不過萬人還要分兵救援雲州,防守相當吃緊!”

    “程將軍千萬不要誤會,長史從來沒說不發兵。”李仙童面帶微笑,彷彿“苦口婆心”的說道,“程將軍在前方守城,外有長城天險,內有虎狼精兵。突厥人一向不擅長強硬攻城,他們肯定是打不下朔州的。”

    “……”程務挺無語,心裡一股怒火強烈的忍著,幾乎就要將他的眼睛都燒紅了。

    李仙童斜瞟了程務挺一眼,笑眯眯的道:“程將軍不要急躁,後方的援軍馬上就要到了。你也知道,幷州的大軍成以上是新募的新軍,倉促之間如何上陣搏殺?再者,安置流民、籌措糧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辦成的事情。幷州大都督府幾乎是日夜忙碌,未敢有半分懈怠。長史徵調程將軍代替曹懷舜來鎮守朔州,還不就是倚重了程將軍的威名?如果你能守住城關三月不失,後方大軍就能一切準備就緒。這,就是程將軍的大功啊!”

    程務挺再也忍不住了,當場暴跳如雷拍案而起,“三個月?你讓我一萬人馬守著突厥十萬大軍的猛攻,撐三個月?!”

    “後方那麼多兵馬,李多祚、李謹行,他們麾下有的是精銳正規軍!”

    “新兵不上陣、忙於湊糧草,這都是什麼狗屁藉口!”

    “朔州沒了,丟腦袋的是我程務挺和麾下萬餘兄弟!”

    “李崇義,我說你那麼好心,白送我一場軍功、讓我收復朔代二州!”

    “原來是要陷我程務挺於死地!要害死我這一萬多兄弟!”

    “李崇義,你個沒人性的老賊、混帳老王八蛋!”

    ……

    程務挺一番破口大罵,再無半分收斂與客氣。這眼看著都要被人往死裡整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李仙童任憑他叫罵,臉上仍是那種不陰不陽的微笑,根本無動於衷。

    等他罵完了,李仙童方才陰森森的道:“程將軍,我敬你蓋世虎將、一生忠烈,方才那些激憤之言,我就當沒聽到了。”

    李仙童的這種態度,越發讓耿直火烈的程務挺受不了。哪怕是他拍著桌和自己對罵一場,那都痛快一些。像這樣不陰不陽不死不活的冷嘲熱諷,程務挺的火氣更大了!

    “李仙童,別在老面前擺這種臭姿態!”程務挺大發雷霆,拍案大怒道,“老程拼著這性命不要了,也不受你這種小人的要挾和諷刺!”

    “程將軍,何必這樣急躁呢?我的話都還說沒完呢!”李仙童仍是不急不忙,笑眯眯的道,“突厥人興兵來犯雲朔二州,程將軍邊防吃緊,幷州大都督府是知道的。但越是危難時刻,就越能彰顯程將軍的忠勇能幹嘛!——不過,既然程將軍有困難,我這個前軍觀察使也會如實的回報都督府,請求長史儘早撥來一批糧草補給,並且儘快增派援軍。”

    “哼!……”程務挺極是不屑的悶哼了一聲,你小會那麼好心?你們一家人,恨不得老死無葬身之地!

    李仙童仍是不陰不陽的笑著,小聲道:“本使前來,還有另一項重要軍務。程將軍若是能幫我把這件軍務辦好了,我願把脖架在程將軍的刀頭之下,以身家性命擔保——三天之內,援軍必到!”

    程務挺心頭猛然一怔,濃眉緊皺,極是警惕的問道:“什麼軍務?”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8 00:57
第250章 問心無愧

    李仙童笑眯眯的說道:“此前朔代二州陷落之時,曹懷舜與竇懷愆的麾下出現了很多的逃兵。他們非但不守城池、不抗敵軍,相反的還自苦墮落淪為兵匪,四處劫掠村莊、為禍大唐百姓。本使身為幷州大都督府的法曹參軍,專司負責調查這些事情。”

    程務挺一時把不准他的脈,小心的問道:“本將麾下,絕無一個逃兵!”

    “這我當然知道了。程將軍麾下全是神勇剛烈的忠義之士,惡來之名,天下敬仰!”李仙童笑眯眯的說道,“程將軍,不妨耐心一點聽本使把話說完?”

    “你說!”

    “好。”李仙童仍是不急不忙比較溫吞的樣,說道,“本使奉命,專司調查逃兵一案,前前後後零零碎碎的抓了不少害群之馬。正是這些雜碎,壞了我大唐衛士的名聲,在百姓當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程務挺按捺著性聽著,心裡直罵這狗孃養的小官腔屁話真多!

    “如果只是一些零星的逃兵犯事,本使也就犯不著小題大作了。可是前不久,我查到了一件大案!”李仙童突然話鋒一轉,音量也提高了,大聲道:“右衛郎將李多祚,縱容包庇數百逃兵!他非但隱瞞了這些人當逃兵、害百姓的劣跡,居然還敢為這些逃兵請要軍功!”

    程務挺臉色微變,由於不明實情因此未敢插言,只在心裡嘀咕:李多祚是個忠厚本份人,他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情?

    “我知道程將軍心裡在懷疑。但是,此案證據確鑿。”李仙童說道:“李多祚好歹也是一位大將,還是率領靺鞨部族歸順大唐的酋長之,乃是功勳名門之後。如果不是鐵案,本使豈敢冤枉他,豈敢輕易拘拿於他?”

    程務挺一驚,“你拘押了李多祚?!”

    “當然。”李仙童一副“驚訝”的表情,“按大唐軍律,逃兵是大罪、兵匪害民是死罪!如若有人收容與包庇這樣的人,坐與同罪!——李多祚一口氣縱容包庇了幾百個這個兵匪,本使不將他收押問審,豈不是對律法軍令的褻瀆?”

    “你!……”程務挺真是氣極了,“兩軍對敵臨戰之時,你拘押大將、自毀根牆!李仙童,你是不是勾結了突厥人?!”

    “我李家是皇族宗親,大唐的國即是我們的家,我怎麼可能勾結外敵為禍自家?”李仙童“呵呵”的笑了幾聲,眼神突然變得很冷,“程將軍,你說話還是要注意一點分寸為好。縱然本使胸懷寬廣不予計較你的許多過激言辭,但是方才這種話,實在太過誅心。我若真要借題發揮,可以直接把你告到御史臺!”

    “……”程務挺悶嚥了一口怨氣,抱拳一拜,“方才是我失言了,貴使勿怪!”

    “無妨、無妨!”李仙童貌似非常大度的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李多祚被拘,確實是鐵案。他拿自己軍隊裡的舊軍服,給那些自己拋棄了軍服的逃兵換上,藉以來掩飾他們逃兵的身份——這不是掩耳盜鈴是什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本使稍稍一查,真相便暴露了。”

    程務挺有些不耐煩了,“那又關我什麼事情?你跑到我朔州來辦什麼軍務?直說!”

    “不關程將軍事。但是,關朔州的事情。”李仙童雙眼一眯,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審問那些逃兵,有人招認說,是一個叫承譽的人指使他們和李多祚串通好了,一起來洗刷罪名、騙取軍功!”

    “什麼?!”程務挺赫然瞪大了眼睛,果然是把矛頭對準了他!

    “看來程將軍和這個叫承譽的人,很熟?”李仙童笑眯眯的道,“李多祚濫用職權,提拔他做了旅帥。三個月前他帶人離開了幷州,來到了程將軍鎮守的朔州。我懷疑他是害怕事情敗露因此潛逃到了朔州邊境,一但事發,就要逃到北方草原,叛國投敵。因此我才悄悄的跑來找程將軍幫忙,最好是能不動聲色的將此人交給我帶回審問。我懷疑他是突厥派來的細作,身負絕密使命!”

    “胡說!”程務挺大喝一聲,“此人忠勇非常,絕對是一等一的大唐衛士!”

    “是不是,一查便知。”李仙童笑眯眯的道,“細作的事情姑且不論,縱容與包庇逃兵,絕對是板上釘釘的鐵案。此人居於幕後指使李多祚行事,乃是罪魁禍首。程將軍若能將此人幫我擒下帶回,便是大功一件。我回幷州之後,一定馬上催促大都督府,不顧萬難也要儘快發來救兵!”

    “……”程務挺牙齒咬是骨骨響,他這下完全聽懂李仙童的意思了。

    李仙童,這是用“救兵”來當作條件,要挾他程務挺一起下手——治死薛紹!

    “李仙童!!”程務挺暴喝一聲,“你這是栽贓嫁禍,公報私仇!!”

    “這話從何說起?”李仙童做‘驚愕’狀,“一則證據確鑿,李某還敢冤枉了數百人、冤枉李多祚這樣的大將嗎?他可是裴元帥非常器重的心腹啊,不久裴元帥親自到了,我若沒有鐵證,將要如何交待?——再者公報私仇更是無從說起。我報負誰了?”

    “少裝!”程務挺非常惱火的道,“承譽就是薛紹,薛紹就是承譽!你跟薛紹有過節,就想趁此機會了斷他的性命!”

    “哈哈!”李仙童大笑,笑得好不得意,“看來,程將軍也是一起被騙了!”

    程務挺一驚,“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那個叫承譽的人,根本就不是薛紹本人。”李仙童一本正經、非常肯定的說道,“那只是薛紹家裡的一個家奴,曾是個縱橫綠林的草莽豪傑,有些武藝、學了點兵法。此前薛紹不是拜了裴元帥為師嗎,這次出征裴元帥要派他當個小卒,要讓他嚐遍軍疾苦多作一些歷練。薛紹何許人?打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天簧貴胄,眼看著又要娶太平公主、成為大唐天下最為顯赫與尊貴的附馬爺。他怎麼可能會來承受這種軍旅之苦?就算他肯,太平公主也不會准許他的愛郎吃這些苦啊!”

    “於是乎,他悄悄的瞞著裴元帥玩了個調包之計,讓他的那個家奴代替他從軍了。”

    程務挺吃了一驚,“真的?”

    李仙童這話,多少勾起了他的一點懷疑。說來也是,薛紹那樣的紈絝弟公哥兒,怎麼可能精通軍事、敢於吃苦,還練兵和用兵都那麼狠?

    “當然是真的了。”李仙童說道,“程將軍,我和薛紹可是同僚,我跟他熟得很,我非常的瞭解他。現在,他應該是和太平公主躲在了一起卿卿我我,美美的享受長安的榮華富貴。那個叫‘承譽’的人到處冒充薛紹招搖撞騙,這更是一棕大案。所以,本使必須馬上將他擒住,以免他繼續為禍、敗壞皇族名聲!”

    程務挺眨了眨眼睛仔細一想,聽李仙童一說‘同僚’二字我倒是想起來了,犬程齊之和薛紹也是同僚——他絕對沒理由騙我!

    那就是薛紹,真得不能再真了!

    李仙童當然也知道那是真薛紹,但他就是假裝糊塗不承認,就是要把真薛紹當成假薛紹抓起來問罪,用的還是軍法陽謀!

    差點就了李仙童的奸計!!

    “程將軍,此人罪大惡極心懷叵測,他在你朔州絕對是個巨大的隱患!”李仙童說道,“你趕快把他交給我,讓我帶走吧!”

    程務挺呵呵的笑,“我倒是想交。”

    李仙童一愣,“程將軍言下何意?”

    程務挺便將薛紹已經前去奇襲黑沙了的事情,告訴了李仙童。

    李仙童先是不信,隨即吃驚,然後就笑了。

    一百人,奇襲黑沙?

    很好,很好。死在突厥人的手上,最是省事不過!

    “那麼,如果他回來了,請程將軍務必將其拿下,交給本使。千萬不要再包庇於他,與他同罪啊!”李仙童笑眯眯的說完,起身就要走,“本使告辭了!”“且慢!”程務挺伸手一攔,“援軍,如何說法?”

    李仙童笑了一笑,“我回了幷州,會盡量幫助程將軍,爭取。”

    “爭取?”程務挺悶哼一聲,“誰他孃的不知道你是李崇義的親孫,你爭取個屁,分明就是敷衍我!”

    程務挺身邊的將軍們心裡早就忍了無數的怒火,這時再也按捺不住了。憤怒的發出一陣怒吼,衝上前來就要剁了李仙童!

    “來,動手!”李仙童不急不忙,指著自己的脖,“我是行軍長史派來的前軍觀察使,代表的是大唐的軍法。你們如果敢動我一根毫毛,那就是聚眾譁變、罪同謀反!——動手,趕緊動手!讓我用脖來試一試,名揚天下的惡來將軍,在砍殺自己人的時候,刀有多快!”

    “王八蛋,我宰了你!!!”程務挺麾下的將軍們個個氣紅了眼睛,暴跳如雷。

    但是,沒有一個人真的上前來剁了李仙童。

    他們是軍人,真正的、純粹的軍人。他們把忠誠與榮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雖然李仙童的話全是威脅之言,但是,那也的確是“道理”。

    軍的觀察使,代表的就是軍法!

    譁變與謀反的枷鎖,絕對不是程務挺這些人能夠承受得起的!

    “你滾吧,我老程麾下的虎狼之師,不稀罕生吃你這口腐肉!”程務挺將手一揮喝開眾將,“讓他滾!”

    “滾出朔州!!!”

    李仙童摸了摸八字鬍鬚,看著眼前這些人呵呵一笑,揚長而去。

    程務挺等人心裡清楚,幷州,是不可能派援軍來的了。裴元帥本人率領的大軍仍在路上,等他趕到這裡,說不定朔州之戰就已經結束了。

    到時候再要如何描黑描白,全在李崇義一枝筆和李仙童的一張嘴!

    程務挺深吸了一口氣,重重的吐出,“兄弟們,死守朔州!無論成敗——但求問心無愧!”

    “我等誓死追隨將軍——但求問心無愧!!”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8 00:58
第251章 軀殼與靈魂

    接下來的兩天兩夜,對於鎮守朔州的大唐朔方軍來說,就是一場煉獄。

    所有人,包括還能稍稍爬動的傷員,都沒有合過一次眼,都沒有停止過哪怕是片刻的戰鬥。誠然朔州有一片古老的長城關險,但是突厥人足有十萬之眾。站在高高的烽火臺上看下去,茫茫人海漫無邊際。

    程務挺懷疑,如果不是地形限制了突厥人巨大的人數優勢,他們真要全體衝鋒上來,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要化作一場洪水淹死區區數千的朔方軍。

    朔代失陷之後顆粒無存,朔州城糧草將盡,此前全靠後方幷州的補給。可是最近一兩個月來,後方的補給一次比一次來得慢,一次比一次來得少。

    此前程務挺還沒想明白是什麼原因,只當是後方主力大部耗糧太快,加上糧草轉運艱難,他還挺理解李崇義,勸麾下的將士都按捺一下情緒,只等裴元帥的主力大軍開到就好了。

    現在程務挺才算明白,原來李崇義一直都在給他穿小鞋!

    或許李崇義不大可能串通突厥人,但是,他早該把留在幷州休整的李多祚與李謹行所部調到前線朔代二州來,加固邊防的。可是李崇義遲遲沒有動作,還在糧草補給上一再的拖延剋扣。

    李崇義,擺明是要陷程務挺於絕境,最好是能讓他一敗塗地甚至死在突厥人的手上!——總之,絕對不能讓他回到長安為天后所用,對執掌御林軍的李尚旦構成威脅!

    這些事情,程務挺沒法兒跟手下的將軍們說。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政爭”,將要害死手下這麼多的兄弟、還要危害到大唐的邊防,程務挺的心裡非常的難受。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帶兵打仗再厲害的將軍,就算是佔著道理,也鬥不動手執權柄的封疆大吏手上的那枝筆,和臉上的那張嘴。

    如果朔州陷落、程務挺全軍盡沒,戰況將要如何向上彙報,那是李崇義的權力。無論真相如何,李崇義只需要動一動筆竿,他程務挺很容易就會變成第二個“喪師辱國”的曹懷舜。

    朝廷當然只會聽信封疆大吏李崇義的彙報,而不會理會敗軍之將為自己做出的申辯——如果到時候,程務挺還能活著去為自己爭辯的話!

    “將軍,李仙童那個黃毛小兒實在是太囂張了!”犟牛脾氣的將軍們罵道,“咱們真不該放他走了,當場一刀砍了最是痛快!再不濟也要將他扣下來,讓他陪著朔州一起完蛋!”

    程務挺無所謂的搖了搖頭,“豬狗不如的東西,殺之何益?”

    “發洩一下也好!”剛烈的將軍們無話可說,個個恨得直咬牙,罵道:“我等武夫早就準備好了為國捐軀,並不懼死!只是被李崇義與李仙童那等小人陷害而死——冤!”

    “那就更不能對李仙童不利了。”程務挺說道,“如果我們戰敗丟失了朔州,李崇義很有可能會大筆一揮把我們描得和曹懷舜一樣,但頂多也就是戰敗。如果我們為洩一時之私憤而殺了李仙童這個監軍觀察使,那就可能要被判上譁變謀逆的十惡不赦之罪了。我等武夫死則死爾,不求彰顯家門英烈、更不奢望名垂千古,但至少也不能禍及家人、在青史丹書上留下不忠不義之名,承擔後人的口誅筆伐啊!”

    “……”眾將軍們啞口無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

    程務挺搖了搖頭,“那個李仙童掐準了我們的命門因而有恃無恐,否則,他根本就不敢來朔州。此人年歲不過三十,心機竟然如此的深沉與歹毒……我等武夫在戰場上再如何驍勇,也終究是鬥不過這種自幼就開始精研權術與陰謀的官宦弟啊!”

    副將們聽程務挺這麼說一說,突然醒神道:“要是那個承旅帥在這裡,或許有辦法!——我們都知道他是薛紹了,他不也是出身宦官人家的弟,有智謀、識權變嗎?”

    “智謀?權變?”程務挺苦笑不已,“那的確是薛紹那種人才能玩得轉的東西。實話跟你們說,薛紹與李仙童在長安就鬥了個你死我活,然後現在還鬥到了邊疆來。李仙童在長安敗了一陣,被迫離開了他幹了十年的左奉宸衛,將要到手的將軍之位也被人搶了,還被拎斷了一條胳膊,現在都還沒有痊癒。所以,李仙童是不顧一切要置薛紹於死地!”

    “然後就拉上我們墊背了?!”眾將軍們很驚訝。

    “那倒不是。”程務挺擺了擺手,“李仙童都不知道薛紹去奇襲黑沙了,他來朔州,是想動用軍法將薛紹抓起來,帶回幷州去私審問刑。如果是要拉我們一起墊背,李仙童就不會來了。”

    “那李崇義為什麼還不發兵救朔州?”將軍們很自然的問道。

    “……”程務挺無語以對,苦笑道:“或許他們覺得,非但是薛紹該死,程務挺和朔方軍也該死呢?二者本來是互不相干,現在卻湊在了一起,那麼一箭雙鵰同時辦了,剛好省事省力。”

    “我幹他姥姥!!”

    將軍們一片破口大罵。

    罵完之後,他們提起刀槍又去守城戰鬥了。

    程務挺既感動,又內疚。他一直都很清楚,對他麾下的這些耿直忠烈的大唐衛士們來說,得失也好、恩怨也罷,都沒有比“戰鬥”還要更加重要的事情。

    看著這些兄弟們毫不猶豫的衝向了城關去和突厥人血戰到了一起,從軍三十年流乾鮮血也不掉一滴眼淚的程務挺,關起門來號淘大哭了一場。

    “兄弟們,你們是大唐最英勇的衛士!你們是天底下最無私的英雄!”

    “是我程務挺連累了你們!”

    “若有來世,就讓程務挺做你們豢養的豬狗牛羊,報償你們!”

    ……

    三刀旅出發時一共一百二十一人,加上後來趕來的月奴一共一百十二十個。

    到現在,還剩七十個。

    無名小村的無名墳崗裡,又要添上五十二座衣冠冢。

    薛紹心裡很難過,相比於況三刀這些人,自己親手帶出來的新兵們的犧牲,更讓他揪心和傷感。

    這種感覺無法具體的形容,大抵就像是……失去至親至愛的人。

    當然,那些新兵們的心裡更加難受。他們畢竟是第一次經歷失去親密袍澤這樣的事情。三個月的同甘共苦,現在又一同赴刀山、下火海經歷了這一場生死,終究是有人先走了一步。

    當薛紹和薛楚玉零零碎碎的接到陸續撤回來的新兵衛士們,他們先是大聲歡呼,然後又是毫不掩飾的大聲痛哭,哭得像個孩一樣。

    薛紹沒有阻止,讓他們放肆的哭,哭得越狠就越好。

    薛紹記得自己當年仍是一個新兵時,他的連長給他說過的話——

    一個男人是否成熟不在於他的年齡,而在於他經歷了什麼。

    一個男人是否是一個真正的男漢,不要看他擁有什麼,而要看他失去過什麼!

    戰爭,永遠不可能迴避死亡。

    軍人,註定要面對許多的生離死別。

    就像女孩都要經歷第一次的陣痛才會變成女人一樣,軍人,也必須要在經歷過“失去摯親的戰友”這種慘烈的陣痛之後,才會變成男人!

    變成頂天立地的男漢,真正的鋼鐵衛士!

    痛哭過後,三刀旅的衛士們眼神都變得更加堅毅,鬥志反而更加旺盛了。因為薛紹對他們說,從現在起,你們不光是為自己而活著,不光是為自己而戰鬥了。

    還為了那些,把軀殼送給敵人、卻把靈魂留給了你們的——袍澤們!

    相比於去時的疾如風、快如電,薛紹一行人的返程顯得有些艱難。往返近兩千裡,鐵人鐵馬也要人困馬乏,再者又多了一些俘虜,傷員更是不少。

    薛紹清點人手,奇異的發現現在剩下的七十個人當,沒有負傷的只有三個人。

    薛紹,薛楚玉,和月奴!

    新兵們對於魔鬼旅帥與神一樣的薛隊正沒負傷,並不奇怪。可是“安大將軍”這個大姑娘家居然也毫髮不損、甚至還生擒了兩個俘虜出來,可就太值得讓新兵們大說特說、驚歎神奇了。

    一時間,原本就因為地位特殊而頗受仰慕的安大將軍,簡直成了三刀旅所有人心目的絕對偶像,人氣高得不行,儼然都要超過二薛了。

    毫無疑問,三刀旅的衛士們把月奴當成了三刀旅這個集體的一部分,當成了自己的親密袍澤。

    何謂袍澤?

    與同仇!

    與同戰!

    同生,共死!

    ……

    終於,三萬旅走進了那一片大荒漠,臨近長城的軍事禁區。

    十萬突厥大軍猛攻朔州,這麼大的動靜薛紹等人自然也查覺到了。這件事情並沒有出乎薛紹的預料之外,但是突厥人居然出動了這麼多的兵力,這還是讓他感覺有點震驚。

    試想,如果不是突厥人傾巢而出,而是多留了一部分人馬駐守牙帳,自己這些人怎麼可能成功?

    直接回朔州,看來是不大可能了。

    薛紹決定,帶上這些人稍微藏一段時間,靜觀其變。算一算時間,突厥人應該已經知道黑沙牙帳遇襲的事情了。除非他們真的是放棄了草原、鐵了心要打到原制霸天下,否則,一定會撤兵!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9 22:51
第252章 姻脂水粉男

    長城腳下一片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倒是容易隱蔽。薛紹等人找了一個山坳裡隱蔽起來,伺機行事。

    往返兩千裡,所有人都已經很累了。本以為安全返回之後能夠鬆一口氣,回到熟悉的長城關內享受家園的味道、迎接英雄的讚歌,不料一回來卻看到了朔州戰火紛飛。

    薛紹等人無法瞭解到朔州的詳細戰況,但是從突厥人的軍隊規模來看,的確是有些嚇人。

    草原幅原遼闊,部族林立。從有原明的記載開始,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之間的戰爭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大唐貞觀時,太宗皇帝派李靖率三十萬大軍,一舉平定了突厥、征服了草原,這絕對是原歷史上的光輝一頁。

    出於穩定格局、和睦民族的大局需要,太宗皇帝李世民在平定草原之後說,“自古皆貴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從此大唐實行部族自治的“羈縻政治”。

    大唐名義上統治了草原五十年,實際上仍是突厥人的部族酋長在治理他們的族人。

    近年來大唐偃武修,草原上也跟著休養生息。以往茹毛飲血只知彎弓射箭的他們,從原學會了很多先進的東西,無論是政治體制、軍事技術、教育、史、醫藥、耕種、冶煉、煅造這些跟軍國大事息息相關的類目,甚至是音樂、飲食、服飾和婚嫁這許多的生活細節,突厥人都從原學去了不少。

    但是突厥人的內心深處,從來就沒有把大唐視為尊長和友人,而是永遠的仇敵。他們一直用原歷史典故的“臥薪嚐膽”來激勵自己,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五十年前的滅國之恥。

    有一句老話很露骨而且大誅心,但是用來形容眼前的突厥人最為合適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當初太宗皇帝李世民在平定突厥之後,迫於無奈只能實行羈縻政治、讓草原人自治。五十年後,當時的那個權宜之計終於暴露出了它最大的弊端。突厥人始終沒有真正融入到華民族當來,他們始終是要**、要反叛的!

    突厥人用了五十年的時間來進行休養生息與臥底潛伏,到今天,終於是爆發了。

    想到這些,薛紹暗暗搖頭,突厥人以“狼”為圖騰,但有些行為卻是“白眼狼”所為。

    “那個人,你過來一下!”被俘虜的突厥女,大聲的叫道。

    “閉嘴,無禮的胡女!你現在是我們的階下之囚,不是在你們突厥人的部落裡!”一旁負責監管她的月奴,很不爽的喝道,“就算是有事,也只能恭敬的肯請承旅帥借一步敘話!”

    軍士們聽了都好笑,月奴對薛紹的忠誠和維護,那絕對是無處不在的。如果有誰敢於冒犯了薛紹,哪怕是一丁點她都絕對不會姑息。

    “胡女?哼!”女俘虜冷笑,“我看你也有幾分胡人的血脈吧!”

    “是又怎樣?”月奴滿不在乎的道,“長相、血統與身世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但是我知道何為禮義廉恥,何為忠孝仁德。你懂嗎?”

    “……”女俘虜翻了兩下白眼,“我懶得理你!——叫他過來跟我說話!”

    “就不!”月奴嘴角兒一翹眼睛一瞪衝著她做了個鬼臉,“你能奈我何?”

    “小人得志!”女俘很憤惱,但也確實沒什麼辦法。

    “我還就是!”月奴更得意了,“你們千萬人的牙帳被我們百餘人搗了個稀亂,萬軍叢將你們生擒而來,在你們的地盤上遙遙千里來去自如。你們這些突厥叛逆還有什麼臭架可擺的,還好意思號稱自己是戰無不勝的狼神後裔?再說了,你打也打不過我,罵也罵不過我,胸也沒有我大,你還不乖乖在本將軍面前閉嘴?”

    軍士們都哈哈的大笑,一起讚道“安大將軍,威風!”

    這一路上走過來,月奴和女俘針鋒相對的絆嘴,成了他們的一大樂。

    “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被綁著的俘虜,有什麼好威風的!”女俘虜大聲厲斥道,“醜八怪,有本事你放開我,我和你單打獨鬥,至死方休!再不然你放我回牙帳,看我領兵來攻打你們,把你們全部抓成俘虜,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小母狼,還真是嘴硬!”月奴冷笑,“要不是旅帥攔著,我倒是真想給你鬆綁,然後狠狠的揍你一頓——最先就要撕了你這張破嘴!”

    薛紹在稍遠處聽到了動靜,走過來制止了月奴和軍士們的調笑,問那女俘:“你找我有什麼事?”

    女俘的表情很冷漠很倔強,“我要單獨和你談話!”

    薛紹笑了一笑,“就在這裡說。我和這些兄弟們之間,從來不會有任何的隔閡。更不會和你一個俘虜,進行什麼私人的磋商。”

    “我要和你做一個交易!”女俘說道。

    “什麼交易?”

    “你放我們四個回去,我保證突厥大軍從朔州撤離,並與大唐議和!”女俘虜說道,“這個交易,很划算吧?”

    “聽起來是不錯。”薛紹笑道,“但是我們原人都講究一個‘本份’,不敢輕易僭越。我只是一個統率百人的旅帥,無權決定這樣的軍國大事。不如等我把你們帶回了朔州讓你們見到了我們的行軍大總管,或是送到長安見到了我們的皇帝陛下與宰相們,你再說這個話題吧!”

    “你!……”女俘很生氣,“你這個膽小鬼!”

    月奴和軍士們全都哈哈的大笑起來,“膽小鬼能夠率領百人奇襲黑沙?”

    “那不過是匹夫之勇!”女俘更加惱火了。

    薛紹笑道:“好了,一千多裡都走過來了,眼看著就要進長城,稍安勿躁。”

    “……”女俘咬著嘴脣無奈的沉默了片刻,又道:“如果你放我們回去,將要少死很多人!朔州城裡,應該有很多你們的兄弟姐妹和好朋友吧?我們的人如果知道你們抓了我們,肯定會俘虜成千上萬的漢人來做為交換條件!”

    “嗬嗬!”薛紹笑了,“前提是,他們能夠打進朔州吧?”

    “一定能!”女俘斬釘截鐵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我們的可汗與謀主合兵一處,兵力無比雄厚。現在又聯合了室韋、僕骨和鐵勒等等十八個大部族,麾下已經有了十五萬鐵騎!草原人全都不服唐朝的統治,這個人數肯定還會越來越多!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有百萬雄師!如果真要全面開戰,我們沒有城池沒有家園,萬里草原之上來去自如,真正受到最大損害的,是你們原人!”

    “看來你的確不是一般的女,這些道理說得還是很肯的。”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說道:“但是我以為,無論是放你們回去或者是不放你們回去,突厥人的叛亂與**都不會停止。這是歷史趨勢,不是你這一副紅口白牙就能說定的。就算你們四個回去了真能止息刀兵,那也只是暫時的。此前你們乖乖的做了五十年的大唐屬臣,在行為上沒有什麼可挑可撿的地方,但是你們的心,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臣服!”

    “……”女俘眨了眨眼睛沒有爭辯,表情當露出了一絲愕然。

    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繼續道:“所以,突厥人的叛逆深在其心,而不僅僅是淺在其行。就算你們四個對天發誓說不再謀逆、不再發動對大唐的戰事,那也是自欺欺人的緩兵之計。就算你們四個人是發自內心的這樣去想,你們回去後也得不到所有人的支援,你們將不再是貴族與領袖,因為你們背離了大多數突厥人的心意!”

    女俘的眼睛睜大了一圈,“聽你這話,你倒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品小軍官!”

    月奴就在一旁冷笑了,薛楚玉和郭元振也是笑而不語。

    “嗯,姑娘果然是好眼力!”薛紹煞有介事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我就是惡來!”

    “我呸!”女俘惱火的啐了一口,“草原人都知道惡來,他從軍三十多年從無一場敗績,麾下鐵騎連草原部族也自愧不如——他至少有五十歲了,你才多大!”

    軍士們哈哈的大笑。

    薛紹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吧,其實我是大唐的駙馬,太平公主的丈夫。”

    “我呸、呸、呸!”女俘這下連啐了三口,“我去過長安很多次,半年多前戰爭還沒有爆發的時候,我才剛剛去過一次,我知道你說的那個藍田公!”

    薛紹和眾人這下更好笑了,“你還知道藍田公?”

    “不就是那個只會在女人肚皮上打滾、專在風月場廝混的姻脂水粉男嗎?”女俘露出一臉的不屑,說道:“我是真的想不通原人怎麼會推崇這樣的輕浮浪蕩弟,藍田公那樣的廢物,除了哄騙女人和吃喝玩樂,其他的一樣不會。這樣的廢物有什麼用?要是有人把他當作奴隸販到草原上來,倒貼錢給我,我也不要!那種廢物,連給我舔腳板的資格都沒有!不過,我倒是不介意把太平公主的駙馬許配給我手下的女奴,對,就是那個四十多歲了仍然沒有和男人睡過一次的大胖女奴——你們唐人不都喜歡胖女人嗎?”

    “咳,咳……”薛紹連著乾咳了幾聲,直撓頭。

    軍士們笑得肚都要抽筋了。

    月奴大怒,“我撕了你這張破嘴!!”

    “我哪兒招你惹你了?!”女俘很惱火。

    薛紹攔住了月奴,“好了,別再招惹她。大家好生休息,安靜一點。”

    正在這時,一名派出去打探訊息的斥侯急速奔回——

    “旅帥,突厥人撤兵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9 22:51
第253章 英雄歸來

    程務挺站在城頭上,瞪大了眼睛看著城下的突厥人,像潮水一般洶湧的——退了下去!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朔方軍,整整一軍的人馬編制,一萬二千五百人,打到現在還剩八百,而且全部帶傷,包括他程務挺在內。

    右臂上現在仍插著一枚箭頭沒有拔出,深已入骨。這點小傷對程務挺來說就像是吃飯嚼到砂了一樣那麼平常。由於太過亢奮,他甚至感覺不到痛。

    看到剛剛還在猛烈攻擊的突厥人退去,程務挺和他麾下所有做好了必死準備的八百殘卒,全都愕然。

    沒有歡呼也沒有慶幸,只是麻木了一樣的愕然。

    “報——”一名斥侯飛快跑來,或許是跑得太猛體力都要透支,在兩個人的攙扶之下才連滾帶爬的到了程務挺的面前。

    “何事?”程務挺仍是平聲靜氣。三十多年軍旅生涯養出了他的一身大將之風,臨泰山之崩而不驚,莫過如此。

    “後……後方……”斥侯有點喘不過氣來,“援軍到了!”

    眾皆一驚!

    “誰帶的兵?”

    “幷州大都督府法曹參軍,檢校左奉宸衛郎將,李仙童!”

    “啊?”程務挺和所有的副將們一同呆愣當場。

    李仙童?

    帶兵?

    來救朔州了?

    這件事情在程務挺等人看來,遠比突厥人突然退兵了,還要詭異!

    “李仙童帶了多少人馬,開到了哪裡?”程務挺問道。

    “大概有三萬人馬!兩路先鋒程齊之與程伯獻各率三千輕騎,已到朔州城關之外,請求將軍開城放關!”

    “我兒齊之,先鋒?”程務挺這下更是滿頭霧水茫無頭緒了。

    “將軍,不管怎麼樣,少將軍必然不會害你。”副將道,“不如先去開了城關,讓少將軍與程伯獻的人馬進來!兩路先鋒有千人馬,萬一突厥人再來攻城,他們這兩股生力軍,正好派上大用!”

    程務挺思慮片刻,點頭,“你去放關,我在此督戰!”

    “是!”

    程務挺仍是站在城樓之上,眯著眼睛看著城關之下,茫茫無涯的突厥人像一片黑色的潮水,真的是退走退遠了。

    詭異!

    程務挺心甚是不解,突厥人猛攻朔州這麼多天,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絕對是對朔州志在必得。可是現在眼看著朔方軍都要打光、朔州唾手可得了,他卻撤了兵——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程務挺的心裡,猛然一醒神!

    ——莫非,薛紹成功了?

    思之再三,程務挺突然的放聲哈哈大笑!

    如果突厥人千里身後的牙帳遇襲,他們肯定會擔心我方有大軍襲殺到了他的身後。有了這樣的顧忌,他們肯定也會懷疑朔州這裡只是一塊香餌,目的就是要將他們的大軍絆住,等後方的大唐奇兵切斷了他的後路,朔州再有埋伏的兵馬殺出對其進行前後夾擊,那可就真有可能將其一舉全殲、連根拔起了!

    兵者,詭道。

    用兵之人,無不多疑。

    “哈哈哈!”程務挺拍著城牆上古老堅硬的青石大磚放聲大笑,“這就叫,四兩撥千金!”

    “薛紹,真奇才!”

    副將們聽到程務挺這樣的大笑和言語,心都一醒神,“將軍,莫非他真的奇襲黑沙成功了?”

    “雖然無法肯定,但是極有可能!”程務挺說道,“若非後院起火萬分危急,突厥人絕對沒理由撤兵!”

    “莫非不是因為,我們有了援軍?”

    “後方來了援軍,這連我們都不知道,突厥人怎麼會知道?”

    大家議論紛紛時,一聲焦急的大喊傳來——

    “父親大人!”

    程齊之與程伯獻來了。

    “住口!”程務挺大喝一聲,“軍前無父,休論私情!”

    “父……程將軍恕罪!”程齊之快步跑上前來,一眼看到了程務挺胳膊上插著的箭簇,當場表情凝滯眼淚都要下來了。

    “身為一名大唐的將官,怎能做出如此惺惺小兒之態!”程務挺厲斥了一聲,“說軍務!”

    “是!”程齊之深呼吸了一口,抱拳一拜道,“報程將軍,我部人馬三萬餘,奉幷州大都督府調令,由檢校左奉宸衛郎將李仙童率領,前來馳援朔州!末將程齊之與程伯獻為兩路先鋒各率三千越騎先行一步,輕兵兼道如期抵達朔州,現於程將軍麾下聽侯調譴!”

    程務挺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將手一揮,“命你兩部先鋒全體就位,司職城防!”

    “是!”

    程齊之與程伯獻馬上就去傳達軍令,率領本部人馬上了城樓來佈列城防。

    直到這時,程務挺才敢吁了一口氣。

    幷州大都督府,是真的派援軍來了。來的,還是李仙童本人!

    “這他孃的,究竟是個什麼情由?”程務挺想得頭都大了。

    安排好了城防軍務之後,程齊之才敢再來拜見自己的父親。

    程務挺這才由惡來做回了一名父親,他和藹的點頭微笑,“一路疾馳,想必辛苦了。”

    “孩兒不辛苦。父親大人受苦了!”程齊之的眼淚嘩嘩的就流下來了,“孩兒身上有長安帶來的好藥,請為父親大人治傷。”

    “好。”程務挺一揮手,“來人,卸甲!”

    程齊之馬上就忙活上了,調了一碗湯藥來給程務挺喝,說是止痛的麻藥。

    程務挺哈哈的大笑,“豎,老夫豈能喝這種東西?”

    “父親大人,拔箭頭和治傷很疼的!”程齊之看著他父親胳膊上的大箭瘡,真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你若不行,換軍醫來!”程務挺沒好氣的道,“老夫身為三軍統帥,要時刻保持頭腦清醒。這碗麻藥一但喝下,我便萬事不知。出了軍情,如何是好?”

    “……”程齊之無語以對,只好咬了咬牙,“那父親大人忍著!”

    “這等小傷,家常便飯!休得廢話,趕緊動手!”程務挺還不耐煩了。

    程齊之點點頭,還沒動手就已經滿頭大汗了,只好拿起毛巾先給自己擦汗。

    程務挺不經意的露出一抹難得的溫馨微笑,父連心,他倒是心疼老夫。這孩兒別的長處沒有,一向孝順得好。

    程齊之開始動手給程務挺治傷了,先用鋒銳的小刀割開了夾住鋼鐵箭頭的皮肉,然後一記大鉗就將箭頭拔了出來。

    皮骨嗞滋作響,鮮血長流,程務挺哼都沒有哼過一聲,臉上甚至一直掛著笑容;程齊之則像是經歷了一場人生的大劫難,死裡逃生了一樣。

    “萬幸,沒有淬毒!”程齊之鬆了一口大氣,“孩兒這就給父親大人上藥。”

    “齊之,李仙童怎會親自率軍來救朔州了?”程務挺恍若平常閒聊一樣的,問道。

    “孩兒不知詳情。”程齊之如實答道,“只是突然接到行軍長史的軍令,命我與程伯獻擔任先鋒來救朔州。”

    程務挺眉頭一皺,莫非李仙童害死我還不夠,還想把我兒也搭進朔州?

    “那李仙童的人馬出發了沒有?”程務挺問道。

    “出發了。”程齊之肯定的說道,“我們是同時出發的,後軍李仙童主力大部共有三萬人馬,其還有我的左奉宸衛同僚劉冕與崔賀儉做副將,另有裴元帥派到幷州來的監察御史魏元忠隨軍而行。”

    “監察御史,魏元忠?”程務挺眼睛一亮,這就對了!

    李崇義和李仙童再如何狗膽包天,不敢在裴元帥的眼皮底下亂來,更不敢當著朝廷的御史耍花樣!

    程務挺,如釋重負的長吁一口氣。

    神經剛剛一放鬆,程務挺就猛吸涼氣大罵起來,“豎,輕點!老夫很疼!!”

    “呃……父親大人息怒!孩兒輕點就是!”程齊之愕然不已,方才割肉取箭都半點沒事,現在只是敷藥如何就疼成這樣了?

    “報——”副將大聲來報,聲音裡透出無邊的喜氣。

    “何事?”

    “程將軍,你看誰來了!”副將把門推開,大聲叫道,“兄弟們大聲歡呼吧!——我們的英雄,凱旋歸來了!!”

    一人大步踏入房內,對程務挺報拳一拜,“惡來將軍,別來無恙!”

    程務挺一把就將給他治傷的寶貝兒推開了,像是一瞬間就突然變回了二十歲的小青年,大步上前一把將那人死死的抱住了。

    “蒼天,可把你盼回來了!!”程務挺的激動與開懷無以言表,這個大力熊抱的力氣,幾乎和牛奔有得一拼了。

    “惡來將軍,我可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薛紹哈哈的大笑道,“我還給你帶回了四個俘虜!”

    “你回來就最好!”程務挺鬆開了他,如釋重負的道,“至於有沒有帶俘虜,那其實不關老程什麼鳥事!”

    薛紹和在場的將軍們一起哈哈的大笑。

    “薛將軍?!”程齊之大吃了一驚,而且滿頭霧水,“你……父親大人……這究竟是怎麼了?”

    薛紹哈哈的大笑,“惡來將軍,你兒好像在笑話你了!”

    “他敢,老夫一耳刮就把他扇回長安去!”連忙拉著薛紹,雙手扶著請他坐下。

    然後程務挺跑了出去,把裡裡外外遠遠近近所有的副將兄弟們都叫了來,整整齊齊的站了一滿堂,正兒八經的對著薛紹抱拳一拜。

    “萬不敢受!”薛紹萬沒想到他們來這一手,連忙站起身來抱拳回禮,“惡來將軍,諸位將軍,你們這是要折煞我了!”

    “不,你可受,必須受!”程務挺長吁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不是你成功的奇襲了黑沙,朔州肯定要沒了!你非但是救了我們這些活著的人的性命,也挽救了死難兄弟們的名節,讓他們不至於到了泉之下,也揹負喪師辱國之罪名!”

    “薛公在上,請再受我朔方軍全體將弁,大禮一拜!”
V123210 發表於 2017-2-19 22:52
第254章 犧牲品

    程務挺派了多批斥侯查探,突厥人真的是退兵了。他們在長城腳下扔下了上萬具屍體,像一陣怪風一樣消失無蹤。

    饒是如此,程務挺不敢放鬆,不敢懈怠,更沒理由來慶祝什麼勝利。他的神情當,更多的是悲憤。

    新來的千生力軍去駐守城防了,程務挺麾下的八百殘卒總算得以喘息。薛紹帶著三刀旅的人一起去慰問了他們。

    當初被惡來麾下的老兵們試為毛頭小的第三旅新兵們,在經歷了一場朔州攻防戰與黑沙奇襲戰之後,徹底的褪去了以往的青澀與懵懂,成了老兵們心目真正的袍澤,而不是矮他們一頭的新兵竿。

    再者,黑沙奇襲戰的大勝,直接導致了突厥人的撤兵。因此,老兵們對第三旅的人開始分外的敬重,看待他們的時候,也由以往的“俯視”變作了“仰視”。

    第三旅的衛士們分明感覺到了自己在老兵們心目的形象發生了改變,每個人的心都充滿了一股強烈的自豪感與榮譽感,都以報出“我是三刀旅的人”這樣的名號為殊榮。

    一時間,三刀旅成了朔州城一塊無比響亮的金字招牌。就連新來的程齊之等人所率領的軍隊,也對“三刀旅”的大名如雷貫耳,對他們的事蹟驚歎萬分、引以膜拜。

    凱旋歸來的三刀旅,每個人都成了無上光榮的大英雄。只不過三刀旅生還這的有七十個人,人們不大可能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名字。但是有一個名字絕對是朔州所有人都知之甚詳、每天都要掛在嘴邊津津樂道的。

    這個人,不是三刀旅的旅帥薛紹,也不是天神下凡的薛楚玉,而是那個號稱“我胸大”的女豪傑——安大將軍!

    在朔州前線和野戰軍旅這樣的地方,女人絕對罕見,偶爾能見到一頭羊可能都是公的。月奴既年輕又漂亮,本就是一朵另類奇葩的存在。再如果這朵奇葩能征慣戰不輸男兒,再加上她在戰場之上立下了奇功,本身又是一個性情飛揚耿直爽利的風火女——她不出名,就真是沒天理了!

    三刀旅的安大將軍,成了整個朔州最為閃亮的絕對偶像。這裡成千上萬的衛士,或許有人不認識程務挺也有人不認識薛紹,但是絕對每個人都認識月奴。只要月奴往朔州城裡一走,那絕對是集萬千注目於一身,拉風酷炫到不行。

    月奴開始有點不習慣,也有一點緊張。但是後來越來越享受這樣的感覺了。以往她只是一個藏於深閨的奴婢,不知閨房之外的世界為何物。現在有了這樣的一場經歷,她覺得,自己彷彿生來就是屬於軍隊的。這雖然是一個屬於男人的世界,但她生就了這樣的性格、練就了這樣的身手,如果不在軍隊裡討生活,那絕對是枉活一世!

    以後要是能夠一直留在軍隊裡,那該多好!——月奴心裡,有了這樣的一種奢望。

    不過想歸想,月奴可不敢對薛紹說出這樣的話來。雖然享受了一回英雄的待遇讓她特別受用,但她始終沒有忘了,月奴就是月奴,不管是在家裡擔茶倒水還是在兩軍陣前擒殺敵將,月奴永遠只是公的影。

    稍事安頓與歇息,朔州城裡漸漸安寧。

    次日,薛紹再來私下拜會程務挺。昨日入城後,薛紹已經聽到了一些關於李仙童的風聞,今天就是要來問個清楚明白。

    程務挺不加掩飾與修飾,把李仙童前前後後的一些言行舉止,都對薛紹說了。

    薛紹呵呵一笑,“這個傢伙,還真是陰魂不散!”

    “李仙童處心積慮要害死公,公莫非半點不驚不怒?”程務挺挺驚訝。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他要是不這樣做,我反倒是驚奇了。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們爺孫倆還會對程將軍下黑手。”

    “是啊,最初我也沒有想到。”程務挺的神色一下就黯然了下來,重嘆了一聲一拳砸到自己的大腿上,“一萬多兄弟,死得只剩八百了!——李崇義那個老賊胚,要是早幾天派了援軍來,我這些可憐的兄弟,何置如此?!”

    薛紹雙眉緊擰的點了點頭,“李崇義身為行軍長史,邊關危機他不敢不發兵來救。但是什麼時候發兵,就全在他一念之間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的心思十分惡毒,他彷彿就是要讓程將軍的麾下打個精光、元氣盡失,但又不至於丟了城池、壞了國本,從而讓他自己引火燒身。這個老賊胚,真是心術夠深!”

    “老賊,我與你誓不兩立!!”程務挺雙眼通紅雷聲暴喝,雙拳怒砸而下,身前一案擺放茶水的茶几轟然粉碎!

    “將軍!!”門外的副將不知何故,慌忙入內。

    “都出去,沒你們的事!全都給我走遠一點!”程務挺大聲將他們斥退。

    這種事情,手下的這些將軍們不知道為好。因為他們非但不能解決什麼問題,還有可能在心裡留下很多的陰影與包袱。否則一傳十十傳百,這很有可能影響到軍隊和團結,和將士們對朝廷的忠誠。

    就像那些明知被人陷害還會義無反顧上城殺敵的袍澤們一樣,程務挺就算遭受了再多的委屈和辛酸,也只會裝在自己一個人的肚裡。

    為將三十年,程務挺一直都認為——既然身為統兵大將,就必須為麾下兄弟們的生死負責,也必須肩負起上面壓來的重擔。

    “惡來將軍,真的是一個很純粹的好將軍。”薛紹由衷的讚歎道,“我當以惡將軍為榜樣!”

    “別!”程務挺擺著手苦笑,“程某太過愚鈍,常年被那些掌權書生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害死了不知道多少肝膽兄弟。朔州一戰,朔方軍死一生。我老程上萬個血水兄弟,全都要埋骨於長城腳下了。如果老程能夠聰明一點的早點識破老賊的險惡用心,能夠聰明一點早點做出應對與防備,何至如此?”

    “事已到些,將軍也不必太過自責。”薛紹道,“常言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將軍還是得要向前看,避免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聽到這話程務挺醒了醒神,“你說得沒錯。死者已矣,我必須要對活著的兄弟們負責,不再讓他們步上冤死之途。李崇義那個老賊,我是一定要親手幹掉他,為我死難的兄弟們報仇的!還有李仙童那個小雜碎,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樣幹掉!”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沒錯,這爺孫倆都該死。但是所有矛盾的根源,其實都不在他二人。將軍可曾相過,是在哪裡?”

    程務挺皺了皺眉,“老程數年難得回一次長安,人不在朝堂,罕知朝政之辛祕。只是隱約知曉,羽林衛將軍李尚旦執掌北衙禁軍,令天后頗為忌憚。二人勢同水火,但是上面又壓著一個皇帝陛下。因此,他們只能把爭鬥轉到了私底下、轉到了外地和邊關。”

    “程將軍睿智,見地極好。”薛紹說道,“只不過稍有偏頗。李尚旦何德何能,敢於天后爭鋒?”

    “……”程務挺略微一怔,會意的點了點頭,也就不必說破了。

    李尚旦不過是皇帝養的一條忠心走狗,皇帝讓他對著誰吠,他就只能對著誰吠——那麼歸根到底,朔方軍的慘死,其根源在於皇帝與天后的爭權!

    有些事情薛紹不大方便跟程務挺明說,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了。尤其是二聖之間的一些事情,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絕對是不敢過問、不敢議論的“政治禁攣”。

    對於二聖之間的事情,薛紹知道的,遠比這些時代的任何人都要多。

    這些年來,皇帝李治由於身體、性格和才能等等各方面的原因,在施政治國的方略上極大的仰仗他的皇后。到現在,武則天已經直接代表皇帝在臨朝稱制了。

    李治身為皇帝,普天之下唯我獨尊。他雖然無力治國,但不代表他會甘心讓出自己的皇權屈居於人後,於是他精心的把自己的皇后培植為執政代言人,然後他只需要管好自己的皇后這一個人,就可以了。

    這些年來,皇帝李治對於武皇后是既委以信任與重託,又極力對她進行各種鉗制,以防自己被完全架空。

    在政治上,朝堂的軍國大事——類似此次裴行儉率三十萬大軍北伐的大事,那是一定要李治出面才能拍板決定的。

    在軍事上,武皇后想要染指御林軍兵權?休想!——李尚旦,給我咬她!

    在人事上,宰相的任命權那絕對是李治牢牢掌握的,郝處俊在朝堂上跟武皇后叫板對抗了那麼多年,要不老得快死了都不會從相位上退下來。至於其他的官員,李治大可以睜一眼閉一眼。當然還有一個例外:武家人不能隨便當大官,犯了錯誤一定要重罰,實行雙重標準。武承嗣和武三思不是剛剛就被扒了官嗎?——皇后的孃家外戚想在李唐的朝廷上發展壯大,沒門兒!

    至於在經濟、化和生活等等各個方面,小事情李治都不聞不問,一但涉及到原則的大問題,李治是絕對不會相讓的。甚至對於後宮爭奪,李治也是一直背後操縱的。就拿王皇后與蕭淑妃的慘死來說,如果沒有皇帝李治的默許和授意,武皇后敢將這兩個失勢的前皇后與四妃之一,剁去了手腳泡進酒罈裡嗎?

    所以,別看現在武皇后都臨朝稱制了,歸根到底,她也仍舊只是李治的一個代言人。

    這就好比,李治是一個公司的老闆,就算他常年在外面旅遊不回公司,公司也仍是他的;武則天每天拋頭露面管著公司裡所有的大小事情,看起來就像是完全接管了整個公司。但實際上她也就只是一個ceo,只要李治一天還活著,公司就一天不會是她的!

    薛紹的寥寥數語,讓程務挺心茅塞一開,頓時頗有一些心灰意冷之感。

    “我等武夫,死則死爾,但求保境安民、報效國家。”程務挺喃喃的道,“卻不想死於政爭、死於陰謀、死於自己人之手!……程某為萬餘死難兄弟,寒心!”

    薛紹也是輕嘆了一聲,我也挺寒心,但是這沒辦法。至高政治層面的二聖之爭,會導致下面的人馬出現兩方派系,兩方派系會因為暗爭暗奪而出現傷亡,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一萬朔方軍,只是眾多犧牲品當的一部分罷了。

    要想從根源上消除這樣的負面因素,只有一個辦法——讓二聖,變成獨聖!

    這種事情,誰能辦到?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1 00:31
第255章 收穫不小

    有件事情薛紹和程務挺的心裡都有數,政爭,甚至包括江山皇位之爭,實際上是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之分的。只在分出勝負之後,執掌了話語權的勝利者肯定會大肆宣揚自己的正義性,同時將對方批判為邪惡者。

    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放到眼前來說,李崇義一家人絕對忠於皇帝李治,而薛紹和程務挺不管是出於主動還是被動,都把政治投資押在了天后的身上。

    兩方人馬之間,其實並沒有誰對誰錯,只有利益與立場的差異。

    只不過,這一次李崇義為了打擊程務挺的勢力,拿朔方軍一萬多將士的性命來做了犧牲,這件事情他是絕對觸犯底線了。別說是程務挺不能忍、薛紹看不過眼,就算是皇帝李治本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會饒他李崇義不得!

    相比於李崇義與程務挺的政爭,薛紹與李仙童之間的爭鬥,倒顯得有點小兒科了。在是否發兵救援朔州、何時發兵救援朔州的問題上,李仙童是沒有什麼決策權的。他想要做的,只是用那一批逃兵的把柄來,假裝糊塗的把“冒充”薛紹的那個“家奴”給辦了。

    只不過事情很湊巧,薛紹來了朔州與程務挺呆在了一起,二人又歸屬於同一陣營,李仙童又是李崇義的親孫。

    這樣一來,兩件事情好像就合而為一了。

    眼下李仙童帶著兵來“救”朔州了,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變故,薛紹還得和程務挺好生商議。

    “此仇不報,非君!”程務挺想起那些陣亡的兄弟們,就恨得咬牙切齒雙眼通紅,“但是我以為,還是要以軍國大事為重。眼下朔州之危剛剛緩解,突厥人的威脅時刻都在。萬一他們又來一次瘋狂的反撲,朔州如果不憑藉幷州的兵力援助,是絕對守不住的。所以我認為,李仙童既然帶兵來了,那就權且只當他是一支援軍、是我們的袍澤。至於其他的帳,日後再行清算——薛公,以為如何?”

    “正合我意。”薛紹說道,“其實當初還在幷州的時候,我就早已查覺到了一些端倪。為了不破壞北伐大局,我隱忍未發。我把第三旅的人馬拉到野外和朔州來操練,也有避開和李仙童的正面衝突的用意。沒想到他卻是心急得很,抓到一點契機就不肯放過我。”

    程務挺皺著眉頭,“就連李多祚都被抓了,看來他們的確是證據確鑿。上次李仙童來的時候,如果你仍在朔州,我真擔心你會被他依法逮捕。現在他又來了,你打算如何應對?”

    薛紹笑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惡來將軍,不必擔心。”薛紹不急不忙的笑道,“在左奉宸衛的時候,我和李仙童其實沒有深仇大恨,只是因為一些立場與利益上的差異,有了一些爭鬥。只不過那一次李仙童輸得太慘了一點,在左奉宸幹了十年,突然一夜之間沒了立錐之地。東宮收留了他,他卻不大樂意留在東宮苟延殘喘。他知道我做為一名小卒出征到了幷州,他便自請調任幷州大都督府,成了他祖父李崇義的手下。幷州是他家的地盤上,這恐怕是他最好的報仇機會了!”

    “哎,人在官場,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程務挺嘆息,“我老程又招誰惹得誰了?李崇義,我與他素日無冤往日無仇,就因為他忌憚我軍功太大,怕我回朝之後對他兒李崇旦構成威脅,他就這樣對我!一萬多兄弟,因此而冤死!我程務挺是個大罪人哪,我對不起兄弟們!”

    “算了,不必說了。”薛紹道,“我覺得,當務之急我們仍是要穩固邊防,靜等裴元帥的主力大軍開到。李仙童來了以後,還是應該笑臉相迎,好生對待。這一點,惡來將軍一定要說服你的那些性情剛烈的手下。不要因為一時之憤,而壞了軍國大事!”

    “好,他們沒問題!”程務挺答應得很乾脆,“只要我一句話,他們上刀山下油鍋都沒二話,絕對不會在這關鍵的時候因為一時衝動惹出亂!”

    “那就好。”薛紹點了點頭,“至於我的問題,惡來將軍大可不必擔心。李仙童的那一點小陰謀小陽謀,還奈何不了我。如果沒有一兩手準備,我也沒那個膽出手去救那些逃兵們。既然他把這件事情當作把柄來打擊我,我就給他來個順水推舟。到最後鹿死誰手,拭目以待!”

    程務挺連著輪了好幾下眼睛,表示非常的迷茫,“這……行軍長史執掌軍一切律法與刑罰,就連李多祚都被拘押下獄了。薛公,請恕程某冒昧,你將如何應對這一場風波呢?”

    “山人自有妙計。”薛紹呵呵直笑,“非是我信不過程將軍,只是有些事情在沒有揭曉之前,不大方便說破。就請讓我,賣一次關吧!”

    “好吧,那程某也就不多問了。”程務挺抱了一拳,“無論如何,這一次的朔州之戰,多虧了薛公出力相助。否則,程務挺百死難辭戰敗之咎!大恩不言謝,今後薛公但有用得著我程務挺的地方,只管開口!”

    “惡來將軍,言重了!”薛紹笑著回了一禮,“你我皆是大唐武夫,本就同仇敵愾肝膽相照。今後,那便同舟共濟就是了!”

    “哈哈,薛公不愧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大族弟,這話說得極是肯,正合我意!”程務挺抱拳再拜,“那就——同舟共濟!”

    稍後,薛紹與程務挺一同來到關押俘虜的地方,行軍總管府的後院之。

    負責看押四個突厥俘虜的,是如今朔州的“全民偶像”安大將軍和三刀旅的衛士們。

    薛紹和程務挺到了後院,隔著老遠就聽到月奴和那個女俘在鬥嘴。

    “怎麼樣,本將軍換回了大唐女兒裝,你還敢罵我是醜八怪嗎?”月奴的聲音裡滿是驕傲。

    “就是醜八怪!醜八怪!”女俘很不屑,“你也不照一照鏡先看看自己這副尊榮,臉上抹得像猴屁股一樣,那麼多的花鈿亂七八糟的貼在臉上,像是粘著幾坨羊屎,真難看!還有,你那嘴脣也塗得太嚇人了,血盆大口嗎?”

    “我撒了你的破嘴!”

    “來呀,有本事放開我,我跟你打!”

    薛紹和程務挺聽了一陣暗笑,果然是一山難容二虎,更何況還是來自對立山頭的兩隻母老虎!

    “月奴,住手!”薛紹走進去喝停。

    月奴氣乎乎的從看押女奴的房間裡走了出來,薛紹當場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變成這副鬼樣了!!”

    月奴一向只穿男裝服胡,也不知她今天從哪裡找來了一套太平公主習慣穿的那種及腰長裙,豐滿的美胸半露出來,一片雪白波濤洶湧,身材的確是沒得說。但是一向素面朝天不抹什麼胭脂水粉的安大將軍,今天居然畫了一臉的大唐仕女妝。光是那兩片嘴脣就塗得像是吸血鬼一樣了,花鈿貼得很難看,眼線也畫得很歪歪斜斜很粗很誇張。

    還真不怪那女俘罵得刻薄,月奴這妝確實化得慘了一點。這要是在半夜裡遇到,真能把人的魂給嚇飛了!

    聽到薛紹這一喝斥,月奴慌忙雙手捂住臉,落荒而逃。

    “我、我去洗臉、我去更衣!”

    程務挺和旁邊的三刀旅衛士們發出一片乾咳聲,憋笑都要憋到內傷了。

    薛紹則是哭笑不得的直嘆氣,“這個傢伙,是越來越胡鬧了!”

    “要我說啊,安大將軍真是一個可愛的好姑娘,為人特別的耿直和爽快,比很多男人還要更像是一個男漢,就像是咱們軍隊裡的大老爺們兒一樣!”

    薛紹很是無語,“惡來將軍,你這是夸人呢,還是罵人呢?”

    “誇,真誇!”程務挺哈哈的大笑道,“大唐天底下的千萬女,也就只有一個安大將軍能和咱們這些軍旅武夫臭味相投,那絕對是奇珍異寶啊!”

    “我看是活寶才對!”

    二人一邊說笑,一邊走進了關押著那個年貴服男俘虜的房間裡,薛紹派了郭安和另外三名精幹的手下衛士,日夜片刻不離的嚴密看管他。

    年男俘看到薛紹與程務挺進來,無動於衷的只是坐在那裡,慢條斯條不慌不忙。

    “審過了嗎?”程務挺瞟了他一眼,問道。

    “一路走過來我問過幾次,他們全都什麼也不肯說。”薛紹說道,“不過沒關係,他們自己不說,會有其他人告訴我們,他們的真實身份的。”

    程務挺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等裴元帥到了,讓裴元帥想辦法讓他們開口?”

    “不用等那麼久。”薛紹笑道,“如果這幾個人真是特別重要,突厥人那邊自然會派使者來談交換俘虜的條件。如果這幾個人根本就不重要,那也就無所謂審與不審了。”

    “言之有理,讀書人的腦就是靈光!”程務挺眼睛一亮,“如果這幾個人不重要,我估計突厥人也就不會那麼倉促退兵了。”

    聽到這話,房間裡一直裝作十分淡定的年男俘突然一下扭過頭來,一臉的驚愕,“謀主真的退兵了?!”

    “嗬,原來你不是啞巴?”負責看守他的郭安笑道,“這漢話說得還挺順溜!”

    薛紹與程務挺會心一笑,這傢伙絕對是一個突厥牙帳裡的重要人物,否則,聽到“軍國大事”不會做出這樣的表情。

    程務挺給薛紹遞了個眼神,二人退出了房間來,程務挺說道,“阿史德溫傅在與阿史那伏念合兵之前,也曾自稱可汗。合兵之後,伏念為大汗,溫傅為小汗與謀主軍師。這個傢伙剛才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稱呼阿史德溫傅為‘謀主’,而不是像絕大多數的突厥叛逆那樣尊稱他為‘可汗’,那就證明這個傢伙的地位,可能不比阿史德溫傅低多少!——看來,你這一次收穫絕對不小!”

    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說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這四個人當,最沒有地位的恰恰就是剛才這個傢伙!”

    “什麼?”程務挺頓時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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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