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76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09
第356章 別有情趣

    周季童等人等著薛紹出來,本來是想約個時間與他同回左奉宸衛一聚,但見到太平公主挽著薛紹的手臂一同走出來,這個念頭馬上就被打消了。

    「薛郎,我們今天去哪裡玩呢?」太平公主興致極高。

    「隨意,都行。」薛紹心裡想著事,略有點心不在蔫。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那我們去龍首池泛舟吧?」

    「可以。」

    薛紹走過周季童等人身邊時,拍了拍太平公主的手示意她放開,然後主動對周季童抱拳一拜,說道:「周將軍,請恕我有事在身,只好明日再到衛府敘職。」

    周季童甚是意外,連忙回禮道:「薛駙馬遠征歸來身心疲累,且作歇息,晚幾日前來敘職也是無妨。」

    薛紹呵呵一笑,「多謝周將軍體諒!」

    「那就多謝周將軍啦!」太平公主也笑嘻嘻的道。

    「微臣不敢!」周季童受寵若驚。

    「薛郎,我們快走吧!」太平公主拉著薛紹走了,一路打著小跑,可謂歡呼雀躍。

    看著薛紹與太平公主走遠,周季童面帶微笑的搖搖頭,自語道:「小廟,終究是留不住這一尊大佛了。」

    他沒有避諱,一旁的盧思義和潘奕等人都聽到了。盧思義便小心的問道:「周將軍,薛駙馬會要調離左奉宸衛嗎?」

    「此乃朝廷大事,我如何知道?」周季童淡淡的道,「你們,不妨自己去打聽。」

    盧思義等人一聽,心思就都活泛了起來。誰都知道他們這些人在左奉宸衛裡是薛紹的死忠。常言道人走茶涼,如果薛紹調離了衛府,他們的地位和處境肯定大不如前。方才周季童的話裡玄機也是在暗示他們,如果想要繼續追隨薛紹就自己去想辦法尋門路,周季童並不阻攔。

    ——可問題是,薛紹會被調任到哪裡呢?

    包括薛紹自己,現在也在思考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前途未卜,二聖態度詭異,薛紹在陪太平公主玩樂的時候多少有些心不在蔫。太平公主看在眼裡並不點破,仍是笑奤如花的歡呼雀躍,彷彿是在努力的哄薛紹開心。

    到了龍首池,早有人在這裡準備了一艘雕樑畫舫。太平公主站在船頭岸邊卻猶豫了,表情有點驚悚的死盯著水面,站著不肯動。

    薛紹不禁笑了,「怎麼,上次淹了一次,你就怕水了?」

    「你還說,都怪你!」太平公主很羞憤,咬牙道,「背我上船!」

    薛紹笑道:「背你沒問題。但如果我一不小心腳下打滑,又摔了下去怎麼辦?」

    太平公主渾身一顫更加緊張了,連忙後退兩步瞪圓了眼睛看著薛紹,「那、那你不會小心點,不摔下去嘛?」

    「老馬還有失蹄的時候呢!」薛紹樂了,笑道,「怎麼樣,倒底讓不讓背?」

    「背就背,你蹲好!」太平公主很緊張的樣子,大氣都不敢喘。

    「好,來吧!」薛紹笑眯眯的蹲了下來。

    太平公主等他轉過背去,詭譎的嘿嘿一笑,心說你也有中計的時候呀?屁股蹶得這麼高,就等我踹嗎?嘿嘿,終於可以報得那一日的歪脖子之仇了!

    提起裙裾,太平公主像是做賊一樣躡手躡腳的小心上前,旁邊的宦官宮女們看著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薛紹的眼睛隨便朝旁一瞟就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處境了,只是佯裝不知。等太平公主突然發力將要一腳踢到自己屁股上的時候,薛紹裝作不經意的擰身一讓,「好了沒有?」

    「啊——呀呀!」太平公主一腳踢空發出驚人的慘叫,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裡。

    「公主殿下!!!」嚇得那群宦官宮女頓時炸跳起來。

    「別叫!」薛紹一縱身就跳進了水裡。

    「救……命、救命!!」太平公主落到水中嚇得要死,閉著眼睛一頓亂撲通。薛紹直接一把將她抱住讓她動彈不得,大喝一聲——

    「站直!!」

    太平公主恍然一怔睜開眼睛,下意識的站直,這才發現,水才到腰部深淺。

    「壞人、壞人、壞人!!」

    太平公主惱羞成怒,對著薛紹一頓粉拳飛落,張起嘴來作勢還要咬人。

    薛紹一口就吻了上去。

    太平公主深身一軟,粉拳兒立馬消停,雙手緊緊抱住了薛紹。

    岸上的宮女宦官們非常識趣的集體轉過身去,還在四處拉起了一條「警戒線」阻止閒人入內。

    二人在水中擁吻了一陣,薛紹輕撫太平公主的後背,「上去吧?」

    「不要!夏日炎炎,水裡正好涼快。」太平公主抱著不肯松,撒起嬌來,「寶貝要薛郎教教游泳!」

    「要游泳也不能是在這裡,穿這樣的一身累贅衣物。」薛紹笑了起來。

    太平公主婉爾一笑,伸出雙手來小心翼翼的撫去薛紹臉上的水珠,然後閉上眼睛輕輕的在他唇上輕吻了一口,「開心一些了麼?」

    薛紹心中微微一顫,「你是見我不開心,故意哄我?」

    「你不開心,我又如何開心呢?」太平公主柔聲道,「你有什麼心事,能對我說嗎?」

    「……」薛紹猶豫了一下,關於二聖用心之事,我怎麼好對說呢?

    「其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太平公主的聲音越發溫柔,臉蛋兒輕輕的靠在了薛紹的胸膛上傾聽他的心跳,說道,「既然你不願說,我也就不勉強。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永遠是你的寶貝,是站在你這一方的。時間會證明這一切!」

    「我相信!」薛紹抱緊了太平公主。

    「來嘍——教我游泳!!」太平公主歡快的嚷了起來。

    「先換衣服!」

    「就不、就不!」太平公主努力的掙扎想要脫離薛紹的懷抱,還一個勁的往深水處遊走。

    薛紹一咬牙,「好,今天就陪你瘋上一瘋!」

    話剛落音,薛紹鬆開太平公主一個猛子扎進水裡,不見了。

    太平公主嚇了一跳,「薛郎、薛郎?你在哪裡?——你不要嚇我呀!」

    突然感覺腳下有動靜,太平公主還來不及發出驚叫,就像是被水底什麼東西攔腰拖住往深水區游去。

    「呀——呀!救命哪!」太平公主嚇得手舞足蹈的大叫起來。

    岸上的宮女宦官又給嚇壞了,當場就撲通通的跳下來幾個。

    潛水游出稍遠,薛紹冒出頭來從後面抱著太平公主,哈哈的大笑,「怎麼,你怕了?」

    「壞人,你嚇死我了!!」太平公主被薛紹從後背抱著,四肢亂撲騰,好不狼狽。

    其實此處的水仍是不深,薛紹的腳剛好能點到水底露出脖子,太平公主因為個子稍矮點不到而已。薛紹抱著太平公主,惡作劇的在她腰肢上撓癢癢,太平公主咯咯咯的一陣大笑大罵,手腳亂撲水花四濺,好不歡快。

    剛剛跳下水的幾個宦官又悻悻的爬上了岸去,虛驚一場。

    「壞人,放開我!不是要教我游泳嗎?」太平公主被撓得很癢,但仍是不肯服軟求饒。

    「好,我就教你狗刨!」薛紹雙臂一掄就將太平公主橫著抱了起來,讓她的頭浮在水面上。

    太平公主從來未曾下水游泳難免心中有慌亂,水波蕩漾,她嗆了幾口水進去咳嗽起來,可仍是非常嘴硬的叫道:「狗刨?……我堂堂的大唐公主,龍血鳳體,你讓我學狗刨?咳咳咳!」

    「哦,那你就龍游淺灘吧!」薛紹邪惡的一笑,雙手一鬆,太平公主馬上下沉。

    太平公主只覺得耳邊一片咕咕水響,自己就沉下去了,嚇得手腳亂撲想要大叫,嘴裡灌進了水來。

    薛紹馬上又將她撈了上來。太平公主現在是典型的落水之人驚慌失措,像一隻八爪魚一樣死死纏在了薛紹的身上再也不肯鬆手了,心裡又惱火,張口又要來咬薛紹。

    正當她要下口之時,薛紹雙膝一矮,抱著太平公主一起又沉下了水裡,馬上又站直了起來。

    「我不干啦!」太平公主這下可就狼狽了,嗚嗚的乾號起來,「壞人,我要跟你拼了!」

    「還咬嗎?」薛紹笑呵呵的問道。

    「就咬!就咬!」太平公主張著嘴兒,很凶殘的樣子。

    話沒落音,薛紹又沉進了水裡,然後又站了起來。

    「還咬嗎?」

    「不咬了,嗚嗚,我不咬了!!」

    薛紹在她的屁股蛋兒上不輕不重的掐了一把,「這還差不多,哪有學生咬老師的道理。來,開始學狗刨了!」

    「不要。」太平公主緊緊抱著薛紹的脖子不肯松,詭奇的嘿嘿一笑,小聲道:「薛郎,你說……如果在水裡啪啪,會是如何光景呢?」

    薛紹一愣,隨即就笑了,說道:「水底有魚鱉,專咬光屁股蛋。」

    「真的?!」太平公主的眼睛一下就睜圓了,然後又捂著嘴兒嘿嘿的笑起來,「那也是咬你、咬你!」

    「憑什麼呀?」薛紹故意把臉一板。

    「因為你有……嘿嘿,你有蚯蚓!」太平公主說完,把頭埋到薛紹的肩膀上幾乎笑岔了氣去。

    「胡說,分明是大蛇!」

    「吹牛,就是蚯蚓、就是蚯蚓!」

    ……

    岸上的宦官宮女們的表情集體石化,駙馬和公主還真是……別有情趣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09
第357章 命運的抉擇

    水中嬉戲一番後,在薛紹的勸說之下,生平頭一次游泳的太平公主總算是答應上岸更衣。

    意猶未盡。

    太平公主從來沒想到,游泳居然會這麼好玩。雖然被灌了幾口水,但是游泳帶來的新奇體驗以及與薛紹的同遊嬉戲,讓她感覺——這才是一個公主該有的生活。

    以前的那些錦衣玉食、臣民拱拜,彷彿都有些不值一提了。

    稍後二人登舟各自洗漱更衣,大畫舫駛到了湖心。二人坐在船艙內,涼風習習絲竹聲聲,美酒佳餚柔舞翩然,可謂悠閒愜意。

    可是薛紹居然有點一不太適應這種,以往他習慣了的生活。興許是半年多的軍旅生活,讓他習慣了軍隊裡的緊張、嚴肅與清苦。突然一下面對這種歌舞昇平與鮮衣怒馬的鬆弛奢華,薛紹一時難以提起多少興致。

    再加上心裡有事,因此他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與愛郎久別重逢的太平公主卻是興致極高,她甚至親自登台舞了一曲,香汗淋漓臉蛋兒粉紅,更讓她顯得嬌豔欲滴。

    「薛郎,我們再游一會兒泳好不好嘛?」跳完舞后的太平公主,不依不撓的拉著薛紹撒起嬌來。

    薛紹拉著她坐到身邊,「剛剛才換了一身衣服,還是改天吧?」

    太平公主默默的點了點頭,揮一揮雲袖讓左右人等都退出了船艙,然後道:「薛郎,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令你不快?」

    「沒有。」薛紹輕撫她的手,「勿要多想,我可能只是遠征歸來仍有疲憊未曾散去,因此有些意興欠佳。」

    「是我不對,忽略了此層。」太平公主面露愧色的撇起了嘴兒,輕輕偎到薛紹的懷裡拍撫著他結實的胸膛,說道,「那你就好好的在家歇息幾天,我不纏著你四處玩樂了,好嗎?」

    「沒事。」薛紹欣慰的淡然一笑,輕吻她的額頭。

    靜默的擁抱。

    片刻後,太平公主試探的柔聲道:「薛郎,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可以嗎?」

    商量?

    薛紹聽到這個詞就笑了一笑,說道:「你說。」

    「你可不可以,不再從軍遠徵了?」太平公主說完,仰起頭來看著薛紹,眼睛之中既有期盼,又有擔憂。

    薛紹略皺了一下眉頭,「為什麼?」

    太平公主咬了咬嘴唇未有多言,只是將手指向了一旁,那裡掛著一件霓裳羽衣。

    是那一件,用南詔國的百種異鳥羽毛和太平公主的相思與眼淚,共同編織而成的舞衣。

    「……」薛紹陷入了沉默,雙眼看向了窗外,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你不要不說話,行嗎?」太平公主的聲音裡透出一絲哀愁,「你可知道,你的沉默,會讓我心慌意亂?」

    「安然,不瞞你說,現在我自己也有些心慌意亂。」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眨了眨她那雙靈犀閃動的美眸,「如何說?」

    薛紹微微苦笑,平靜的道:「當我離開軍隊回到長安之後,我突然感覺到非常的迷茫。我不知道我的明天會是怎樣,未來的路是在何方。一個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預知與掌控的人,能答應你什麼呢?」

    「薛郎,你怎麼會迷茫呢?」太平公主彷彿有些異訝和擔心,連忙捉緊了薛紹的手說道:「你就快要成為大唐的駙馬了,你的未來和命運將永遠和太平公主聯繫在一起。只要有大唐帝國在的一天,我們的未來和命運就無須擔心!」

    聽到太平公主這樣的話,薛紹的心裡是既感動,又無奈。

    感動的是,太平公主儼然已經把自己擁有的一切,視作了薛紹也一同擁有。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無奈的是,歷史的大走勢擺在那裡,武則天的堀起已是大勢所趨。做為太平公主的駙馬怎麼可能像她說的那樣,安享一世富貴?——這些事情,如何能對太平公主說呢?

    因此,薛紹——輕輕搖頭,淡淡一笑。

    無言以對!

    「薛郎,你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就不能和我說嗎?」太平公主畢竟年幼而且歷事不多,這時難免有些急惱了,連珠炮一般的追問起來,「我即將成為你的妻。如果連我都信不過,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人能值得你去信任呢?」

    「安然,我絕對信得過你。」薛紹斬釘截鐵的道,「但是很多事情我自己也是思緒亂如麻,無從對你說起。」

    太平公主櫻唇一咬美眸一瞪,彷彿是來了一點脾氣,「你就說吧,你想做什麼樣的官——我去跟天后說!」

    薛紹先是一愣,隨即就笑了。

    都說「亂拳打死老師父」,太平公主這一句看似魯莽的氣話,倒是直指薛紹目前面臨的問題之核心——北伐之後,立下了戰功回來的駙馬薛紹,該要擺到一個什麼樣的政治地位呢?

    今日面聖,薛紹已經隱約嗅出二聖之間對於這個問題有了分歧,否則李治根本犯不著連續三次著重強調,要「重用」薛紹。太平公主肯定也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或者說她根本就是知情的,否則她也不會小心翼翼的試探,要薛紹放棄「從戎」。

    很顯然,如今大唐天下最為顯赫的「一家三口」,針對薛紹一個人都有了不同的想法!

    而薛紹自己,則有自己的報負與理想。對於妻族的那些人的意志,他又完全無法左右。

    這個現狀,的確是令薛紹感覺到無比的尷尬與煩惱。

    「安然,別鬧了。」薛紹可不想給太平公主太多的壓力,只是輕言細語的笑道,「我回朝之後做什麼官,這是朝政大事,不是你應該干涉的。」

    「胡說!」太平公主當場就來氣了,氣鼓鼓的道,「皇族家天下,普天之下都是我李家的,我是李堂皇族的嫡公主,憑什麼就不能讓自己心愛的丈夫做個好官?——說吧,你就說吧,你想做什麼樣的官?是十六衛大將軍還是同中書門下三品?我去跟天后和宰相們說!」

    「哈哈!」薛紹忍不住大笑起來,連忙一把將使起了小性子的太平公主攬進了懷裡抱住。

    太平公主羞惱的掙扎,「不許笑、不許笑!」

    「安然,你有這份心意,我已經非常滿足了,真的。」薛紹溫言勸道,「但是天后與宰相們秉承公心、立足於朝堂與社稷,他們都有自己的合理考慮,你不能恃寵而驕的去強行干涉朝政大事。否則這會敗壞了你的名聲,或是壞了朝堂的綱紀。我要做什麼官,大可以憑自己的本事去爭取。如果是你去替我要來的,與施捨何異?我若不能稱職,在其位無法謀其事,豈不令人笑話或是被人指著脊樑骨唾罵?武承嗣不就是例子嗎?——你難道希望我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太平公主一時無語以對了,悻悻的撇了撇嘴兒,「我就知道,我說不過你。」

    「難道你對我沒信心?」薛紹微笑道,「終有一日,我會成為大唐天下最好的將軍!」

    「你還是要從戎?」太平公主頓時急了,一下就從薛紹的懷裡鑽出來,「不當將軍就不行嗎?——或者是,不去遠征打仗,就不行嗎?」

    薛紹笑了一笑,「以往,你不是挺喜歡將軍的麼?自己也喜歡戎裝披掛。」

    「喜歡歸喜歡,但是……」太平公主怏怏不樂的道,「在你走後我才知道,我彷彿是有點高估我自己了。我和許多普通的女子一樣,當丈夫遠征在外之時,我也只能雙眼飽含淚水的倚門而盼,每天都懸著一顆心,經常在半夜被噩夢嚇醒。薛郎,你無法想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那種時候,我寧願是我自己在冷月邊關衝鋒陷陣,也不願意接受你在遠征這個事實,更不願意承受那種相思與擔驚受拍的合力折磨!——你若再晚個十天半月回來,我估計我都要失心瘋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現在,薛紹很能理解這一千古名句的真實意味。

    於是薛紹站起身來,給了太平公主一個結結實實的大力擁抱。

    「安然,你受苦了!」

    太平公主嗚嗚的哭泣起來,「薛郎,答應我,不要再從戎,不要再出徵了,好不好?」

    「……」薛紹,只能沉默。

    黃昏時,大畫舫抵岸。

    薛紹仍是沒有給出答覆。

    太平公主,也沒有再逼問。

    二人保持著詭奇的沉默,直到上了岸將要分別之時。

    「薛郎,你就安心在家歇息幾日吧!」太平公主面帶微笑神情輕鬆,彷彿什麼不快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說道,「待你養足了精神,我們再一起去新修的府第參觀遊覽,如何?」

    「好。」薛紹一口答應。

    「那我先回後宮了。」太平公主仍是笑吟吟的,「近日母后管我管得很嚴,不許我太晚回宮。大約三日後,我再派人去你家中請你,如何?」

    「好。」

    「那我走了。」太平公主的眼神中寫滿依依不捨,「記得,要想我!」

    薛紹微笑,認真的點頭。

    太平公主一行人走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薛紹的心裡感覺有些沉甸甸的。

    分別半年有餘,太平公主變了。

    不再胡鬧與任性的太平公主,平添了幾許成熟與靈動的迷人韻味。正是這一份成熟與迷人,讓薛紹欣慰、幸福與感動之餘,也有了一些新的壓力。

    對這一樁婚姻,薛紹的心裡有一個逃避、驚訝、勉強再到嘗試、感動、接受和認定的過程。太平公主則簡單很多,她彷彿從一開始就認定了薛紹,然後就是全情投入和竭力付出。

    薛紹相信,太平公主面對愛情與婚姻時的這種真摯、火熱和犧牲式的主動自我改變,足以俘虜古往今來的任何一個男人,自己也不例外。

    也許正是現在的太平公主實在是「太好」了,讓薛紹感覺自己到自己的「不好」。

    同時面對太平公主這份熾熱而純潔的愛情,和未來命運的抉擇與考驗,薛紹的心裡就像是有一座正在熊熊噴發的火山,即將撞上一座沉封萬年的冰山。

    長久的駐足河邊,捫心自問,薛紹悠長的嘆息一聲——

    「我該如何面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09
第358章 颶風過崗

    二聖有著權力之間的明爭暗鬥,這使得很多的大唐臣子面臨一個尷尬的處境、甚至是險境。前有並州長史李崇義的前車之鑑,現在薛紹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薛紹親自經歷了北伐,又與二聖都有著直接的接觸,很容易就意識到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思考再三之後薛紹覺得,知子莫若父,李治心裡太清楚他現在立的這個太子李顯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了。

    掐指一算,李顯在整個中國歷史上都可以算作是一個鼎鼎有名的「廢柴」皇帝。

    現在的李治肯定希望在自己駕崩之後有一批信得過、又能力出眾的人,輔佐他的廢柴太子李顯順利接班坐穩江山。

    對皇帝李治而言,薛紹是他的外甥兼女婿,如果又被他親自提拔和委以重用,那薛紹必然會為李唐盡效死力,至少能為確保李顯的順利接班、坐穩江山提供一份助力。

    薛紹認為,這很有可能是今天李治連續三次提起要「重用薛紹」的原因。皇帝這是看上了自己在軍事方面的才能和政治上的潛力。

    不管怎麼說,外甥和女婿總比外人更加值得信任一點。

    可是這樣一來,可就和武則天的想法發生了一些衝突了。

    此前,薛紹可以說是武則天一手親手提拔起來的,並多次「交辦」給他一些「心腹」級的任務,比如擠走李仙童提拔周季童,比如一起對抗李尚旦在北衙安插講武院,然後薛紹又在並州大都督府裡的一番作為直接導致了李崇義的倒台——這些都是武則天希望看到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薛紹已經可以算是武則天的心腹。李治的這一手筆,大有「挖人牆角」的嫌疑——但是偏偏他又挖得理直氣壯,誰叫薛紹是他的親外甥呢?

    不僅如此,李治還大打親情牌,拉上了太平公主一起拉攏薛紹。今日面聖時李治眼角的那幾行渾濁老淚有多少是出於親情的驅使,又有多少是出於政治的需要,恐怕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薛紹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真是萬分尷尬,夾在李治和武則天中間實在難於為人。往左一步得罪武則天,往右一步又像是違背了皇帝的信任。再者,今日太平公主奉勸自己不要繼續從戎、不再帶兵出征,或許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夾在自己的父母中間難於為人。

    這時薛紹心中不禁一亮,心想:或許我真的應該低調一段時間,避一避這個危險的風頭……皇帝的身體已經這麼差連眼睛都快瞎了,估計是活不了多久。他現在就是想要確保李唐皇室的皇權順利過渡,在為自己的身後事做打算。這時候急於站隊或是激進的表達自己的立場都不是明智的選擇。尤其是對我這種身份特別敏感和尷尬的人來說,如果我表現得太過偏向於皇帝,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李崇義的下場;如果我表現得太過偏向於武則天,又很有可能會像武承嗣那樣被李治扒官清算,甚至更慘!

    太平公主今天的話,或許真有深意!她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沒錯,但她同時也是一個皇族的公主,從小在武則天身邊長大,她還能不瞭解二聖之間的恩怨紛爭嗎?她只是不能將父母間的這些事情對外明說罷了!再者,李治身體如此差勁,眼看著二聖馬上就要有一個快要掛掉了,大唐的朝廷即將面臨一場巨大的風暴。這時候盲目的激進想要趁崛起,必然是樹大招風。

    如此說來,方才太平公主的那一番話其實不全是私心,她是別有深意。

    長吁一口悶氣,薛紹抬眼望去,龍首池裡已是夕陽滿池,繽紛瑰麗。

    「我道不孤!安然,就是那個可以一直與我風雨同路的人!」

    這時,薛紹看到稍遠處的河道上行來一騎,馬上那名騎士體態婀娜仙衣飄飄,映著夕陽,如同畫中仙境裡走出來的美人兒。

    上官婉兒!

    薛紹微然一笑,上前幾步道:「上官姑娘是來欣賞龍首池的夕陽美景,吟詩作賦的麼?」

    「若非公職在身,婉兒豈敢在龍首池這樣的地方策馬而行?」上官婉兒嫣然一笑,同時美眸流轉十分警惕的四下觀望,彷彿是在觀察周旁沒有閒雜耳目,再道,「婉兒是奉天后娘娘之命,來請太平公主殿下回宮的。如今卻只在此地見到薛駙馬,想必公主殿下已然回到後宮了?」

    「沒錯,她已經回去了。」薛紹點頭。

    「如此,婉兒也可回去向天后娘娘覆命了。」上官婉兒騎在馬上拱了一下手,眼神深深的看著薛紹,彷彿有話要說,卻又像是難於啟齒。

    薛紹走近兩步,「姑娘可是有話要說?」

    「颶風過崗,伏草惟存。」

    說完這句,上官婉兒毫無徵兆的掉轉馬頭策馬而去,只留給薛紹一陣飄然香氣和一個漸行漸遠的窈窕背影。

    薛紹不禁會心一笑,這算是英雄所見略同麼,上官婉兒也和我想的一樣?

    李治命不久矣,面臨大唐朝廷即將到來的政治風暴,隱忍,恐怕是最好的求生方案!

    既然有了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這兩位天后身邊的親密之人的連番警示,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得出的結論,三者統一,那還有什麼可猶豫和徬徨的?

    於是薛紹決定——目前除了婚事,其他的一概不再多管。至於北伐後的論功行賞,錢財賞賜照單全收,陞官加爵——尤其是武官,堅決不要!

    回家!

    心裡沒有了壓力,薛紹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在下馬橋領了自己的威龍寶駒,騎上之後一路輕行望家中而去。

    ……

    此時,長安西市之中的諸多鋪面未曾關張,想要入夜之後去往酒肆尋歡作樂的人們也上了街來,人潮熙攘正當熱鬧。

    驀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叫,原本就有些擁擠的人群騷動起來,很多人往路面兩旁閃去,驚悚的看著西市大街的中央。

    那裡,有一個看來不過十歲上下的單薄瘦弱的小姑娘,和一頭鬚髮賁張宛如雄獅吐著舌頭的巨大番狗——而且,這個瘦弱的小姑娘還騎在雄壯威武的番狗身上,像是騎著馬兒一樣驅使它前行。

    「嘻嘻,你們不要害怕!丟丟很乖的,不咬人!別看它個子大,其實就像小貓兒一樣的溫馴可愛呢!」

    騎在大番狗身上的少女笑嘻嘻的沖人群揮手說話。

    儘管如此,仍是沒有人敢於靠近半步。誰叫吐蕃特有的這種大番狗(即是現在的藏獒),是虎狼都不畏懼的犬中霸主呢?

    夕陽下的長安西市,瘦弱的小姑娘騎著一條體重在她幾倍以上的大番狗招搖過市,人們紛紛駐足,歎為觀止。

    小姑娘騎著大番狗走到了一個賣包子的茶竂邊,這裡的食客們都大吃了一驚差點嚇得逃散開來。茶竂的老闆連忙出來招呼,好歹勸住了這些食客莫要害怕。

    然後茶竂的老闆走到小姑娘面前,半點也不害怕的摸了摸大番狗的頭,苦笑的道:「妖兒姑娘,又來給你的丟丟買大肉饅頭吃了嗎?」

    「對呀!」

    妖兒笑嘻嘻的道:「我今天還要多買幾個。因為我聽說,我的神仙哥哥和月奴姐姐回來了!我好開心噢,我要買大肉饅饅回去給他們吃!等下還要去買江南松子糖!」

    「有朋至遠方來,不亦糖糖乎!」茶竂的老闆呵呵直笑,連忙動手給妖兒包了很大的一包肉包子,說道:「那今日這包子就算是我請了!不要錢!」

    「為什麼呀?」妖兒接過好大一包的包子,納悶的眨著烏黑的大眼睛。

    「那還用問?」茶竂的老闆笑呵呵的道,「你口中的神仙哥哥,可不就是薛承譽,薛公子?」

    「是的。」妖兒一本正經的點頭。

    「薛公子北伐立了大功,平定了突厥的叛亂,救了很多的人。」茶竂的老闆說道,「如果不是薛公子這樣的人出生入死趕走外敵,我們這些做小生意的布衣百姓哪能有太平日子可過呢?區區幾個肉包子在薛公子看來一文不值,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妖兒姑娘你可一定要收下,莫要讓我失望啊!」

    妖兒的臉上頓時蕩漾起滿足又開心的笑容,連連點頭,「那好吧,我就收下了!我會跟神仙哥哥說,這些包子是你送的!」

    「好,一言為定!」茶竂的老闆伸出了一隻大手。

    「咯咯!擊掌為誓啦!」妖兒伸出一隻小手,啪的一聲的拍在茶竂老闆的手上。

    周圍圍觀的百姓聽到他們的對談,紛紛驚訝的議論起來。口耳相傳,大家很快就都知道妖兒就是此前在這裡用彈唱琵琶來行乞,此後被薛紹收養回去的那個流浪孤女。

    「別小看這小姑娘,人家現在可了不得了!」

    「如何一個了不得?」

    「她被裴公裴聞喜收為義女,時常和裴夫人一同出入禁中,因她聰明伶俐,深得天后喜愛!」

    「不僅如此,這個小姑娘來還是個智慧過人的異才!她非但能夠過目不忘日誦萬言,現在就連國子監裡的許多學子都來向她討教算術學問呢!宮裡人傳出話來說,她還通曉陰陽深諳奇門遁甲之術,連獸語都懂!你瞧,這條兇猛的大番狗就被治她得服服貼貼的了,像一隻貓兒一樣!」

    「不會吧?這麼小的一個姑娘!!」

    在一群人驚訝的議論聲中,妖兒笑嘻嘻的抱著那包大肉饅頭又騎上了那條名為「丟丟」的藏獒,自言自語的道:「白花花香噴噴的大肉饅饅,神仙哥哥和月奴姐姐一定會喜歡的!」

    「丟丟,再買一盒江南松子糖,我們就回家嘍!」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0
第359章 於無聲處聽驚雷

    夏日的天氣就如同戀愛中少女的心情一樣易變,薛紹方才到家時,半空裡烏雲翻滾,一場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薛紹急忙幾個快步跳到正宅的屋簷下,府裡一群人馬上迎了上來,牽馬的牽馬、更衣的更衣,奔前跑後忙得不亦樂乎。

    這種「一家之主」的獨有待遇,讓薛紹感覺自己特別的重要。這個家,也越來越讓他有溫馨的滋味。

    吳銘辦事果然利落,他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把藍田縣的田畝之事打聽了清楚。原來,大約三四個月前有一個「土豪」落戶藍田縣,行為處事異常高調。他除了結交鄉野豪俠、與縣衙官員們交從甚密,幹得最多最勤的一件事情就是到處買田置宅,那叫一個財大氣粗、揮金如土。

    薛家田產周邊有百傾以上的田土,都被那個土豪以極高的價錢收買去了。

    薛紹聽到這裡不禁有點吃驚,兩京一帶有錢的人的確不少,但是「土地」這東西不是說買就能買到的。對於大唐的權貴來說,土地是可以子孫傳承的「固定資產」。這非但是重要的財源,更是社會地位的象徵;對於平民來說土地更是命根子,失去了土地的農民,只能以高於十倍糧稅的佃租去租種權貴家的土地,再不就只能去給有錢人為僕為奴來討生活。

    農民的土地,哪能說賣就賣?

    那個土豪能一口氣買下這麼多的田土,必然大有來頭。至少有著濃厚的官府背|景。

    吳銘說,那個土豪姓鄭。很巧,藍田縣新上任的縣令也很鄭。一番打聽之後吳銘得知,這兩人是親兄弟。很顯然,他們還把眼光瞄準了薛家的祖產,藍田郊外最為肥沃的一片好田土。之前那些挖牆角搶佃戶、往薛家田裡扔死人骨頭的行為,都是表現。

    薛紹覺得很奇怪,小小的一個縣令,吃了什麼樣的熊心豹子膽敢打累世公侯的主意?

    吳銘給出了答案,那個姓鄭的縣令娶了中書舍人武攸寧的妻子的庶出妹妹為妻,和武攸寧是「連襟」。

    薛紹頓時就笑了,繞來繞去,又和武家的人糾結上了。

    武攸寧是武則天的堂侄兒。雖然他與武則天的親緣關係不如武承嗣和武三思那麼近,但是地位卻是絲毫不差。上次因為張窈窕事件李治敲山震虎扒了武承嗣與武三思的官,可是武攸寧仍然是雷打不動的中書舍人,在大唐王朝發佈最高政令的中書省穩坐一把重要交椅,算是一位「當朝重臣」。

    武攸寧在個人能力上要比武承嗣和武三思要強得多,而且他很會揣摩聖意在官場上也不輕易得罪人,為官之道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因此他的官一向做得比較穩。

    但是朝野上下乃至長安的百姓都清楚,武攸寧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貪!

    或許是早年窮怕了,在武則天發跡時被召入長安為官的武攸寧,對錢財與土地的痴迷達到了令人驚訝的地步。在做到了中書舍人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武攸寧先後在長安買下了幾座宅第,每座宅第的後院都建起「百步大舍」,也就是長度在一百步以上的大倉庫,專門用來盛放無數的絹帛。

    大唐的絹帛就如同明清時期的銀倆和二十一世紀的美元一樣,是相對保值又流通暢行的硬通貨。

    武攸寧的貪,已經頗有名氣。但是既然二聖都不管,旁人也就只是腹誹一番了事。但是這一回他居然把爪子伸到了薛紹的手上,顯然已是出格了。

    「公子,我此行打探到,鄭氏兄弟非但是想併購薛家的田土,就連公子的舊宅故居也未放過。」吳銘說道,「不知他們用什麼辦法將公子曾經住過的舊宅買到了手,而且一把火燒成了灰燼,然後再在原址上建了一座很大很奢華的妓院。裡面安置了很多的女人,專門用來招待兩京的官員、豪紳與才子名士。而且那裡面最漂亮的頭牌姑娘喚作『窈窕兒』。」

    「看來,他們是擺明要跟我槓上了!」薛紹頓時眉頭一擰,毫無疑問,鄭氏兄弟此舉很有羞辱於我的意思!

    「公子,打算如何應對?」吳銘問道。

    薛紹想了一想,說道:「這是我的私事,不能讓太平公主知道,也不要捅到朝堂上去,否則會是一則笑柄。他們不要臉,我還要臉!」

    「是。」

    薛紹再道:「目前我回京之後的處境比較尷尬,暫時不方便理會這等雞零狗碎的事情,更不想和那幫鼠竊狗偷的小角色大打出手。先不管他們,大小的事情都等我和太平公主成親之後,再作理會。」

    「……」吳銘眨了眨眼睛,說道,「如果佃戶不來租種,府裡明年就會無糧可吃。如此放任不管,也不是辦法。」

    「不至於,我還沒有窮到那份上。」薛紹說道,「在成親之前,我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想沾惹誰。吳銘,按我說的辦。藍田縣的田土,就讓它荒上一年好了。」

    「是。」吳銘應諾。

    薛紹微微一笑,說道:「你放心,我的荒田,會比別家良田大豐之年的產出,還要更高!」

    吳銘呵呵一笑,「我信!」

    正說著,大院門口突然傳來小女孩兒的號淘大哭之聲。薛紹等人走出來一看,妖兒正騎著一頭藏獒走進院來,手裡捧著一包東西,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嗚嗚,大肉饅饅,我的大肉饅饅,全都淋濕了!」

    薛紹心裡最柔軟的那根神經頓時被觸動了,顧不得瓢潑大雨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

    「妖兒!」

    「神仙哥哥!」

    大藏獒看到薛紹跑來發出一記沉悶的怒吼,妖兒連忙在它頭上拍了起來,「丟丟趴下,作揖!」

    大藏獒像是中了魔法一樣身子一矮就撲在了泥水之中,以頭撞地還嗚嗚的低聲哼哼,如同僕人在向主人請罪一樣。

    薛紹不禁一怔,妖兒什麼時候養了一隻藏獒?!

    「妖兒,來!」薛紹上前一把抱起妖兒,渾身都濕了。

    妖兒舉起那包浸水的包子,哭得好傷心,「神仙哥哥,這是我給給和月奴姐姐買的大肉饅饅,現在不能吃了,嗚嗚!」

    「沒事,你有這心意我就很喜歡了。你想吃,我讓府裡的人做!」薛紹抱起妖兒大步朝廳堂走去,月奴帶著一個僕人已經撐著傘出來接了。

    那隻大藏獒,仍然撲在泥水裡以頭撞地,砰砰作響。

    「丟丟,過來躲雨了!」妖兒喚道,「記住了,府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可以咬,也不可以凶他們!」

    大藏獒嗷嗷的叫了兩聲像是在答應妖兒,這才爬起來跑到了正廳的屋簷下,在角落裡抖著身子甩出很多水滴,然後又人立起來兩隻前爪抱著抖動,像人一樣的拱手作揖。

    「好聰明的大番狗!」府裡的人都驚嘆起來。

    薛紹很驚訝,藏獒是最野性的猛犬一般只認一個主人,智商不高也不怎麼通人性,現在居然被妖兒馴化得像馬戲團的表演犬一樣聰明乖巧!

    「妖兒,這條大番狗你從哪裡得來的?」薛紹問道。

    妖兒笑嘻嘻的答道:「半年前我在宮裡玩的時候,看到有鷹犬坊的人要把這條番狗拖出去打死,因為它咬死了一匹出生不久的小馬。大番狗嗚嗚的叫著求饒,我見它可憐,就肯求鷹犬坊的人把它送給我了。那時候它還沒這麼大呢,半年的時間它長得好快喲!」

    薛紹直咧牙,「大番狗很野性的,你就不怕它咬你?」

    「不怕呀,因為我聽得懂它說的話!它也能聽懂我的話,我說什麼它都聽!」妖兒說道,「別看它個子大很嚇人,其實它很可憐的。它的爹娘都死了,它自己每天都吃不飽還要被人用鞭子抽打,最後還要被人遺棄和殺掉。我看到它就想起了當初我和母親一起流浪的時候。」

    「所以你給它取名叫丟丟?」薛紹笑呵呵的幫妖兒撫去臉上的雨水。

    「嗯!」妖兒笑嘻嘻的點頭,「神仙哥哥,你回來了真好,我好開心噢!」

    這時大嫂蕭氏帶著幾名丫鬟走來,微笑道:「妖兒下來,讓她們帶你去洗浴更衣。二郎,你也去換洗一番,別著涼了。」

    「好。」薛紹如言將妖兒放下地來,家人團聚,讓他心裡感覺特別的踏實和溫馨。

    大雨傾盆,雷電肆虐。

    薛紹站在屋簷下看著滂沱雨景,整個長安帝都就像是被馴服了的丟丟一樣,乖乖的趴服於地彷彿是在臣服給天降神威。

    大唐帝國,彷彿也即將面臨一場這樣的暴風雨。

    薛紹回頭看去,蕭氏與妖兒還有月奴她們正在親自張羅一場豐盛的家宴。府裡的人因為自己的歸來,臉上的神情與一舉一動都顯得分外的鬆弛與安寧。

    薛紹的臉上漾起一絲久違的微笑。

    「於無聲處聽驚雷。我就躲在這個溫暖的小家裡,足不出戶萬事不管,靜候那一場巨大的風暴來臨。」

    家宴正要開始,府裡來客了。原本薛紹已經吩咐了門子說閉門謝客,但來人不是求見薛紹,卻是求見月奴。

    月奴一聽就來了精神,「我知道是誰來了!——公子,求你讓她進來吧?」

    「是誰?」眾人一起問。

    「我在長安唯一的朋友,也是公子的舊識——虞紅葉!」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0
第360章 毀天滅地

    月奴出門將虞紅葉迎進了大院,虞紅葉卻不肯到正廳來見人。初時大家都以為她是出於商人的習慣與女子的矜持,都沒怎麼在意。後來月奴回到正廳,當薛紹看到她臉上隱隱的怒氣之時就已心中明白,虞紅葉此次冒雨前來,必然有事。

    月奴從來都是一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人。

    薛紹並未多問,先是安心的陪嫂嫂與妖兒等人吃了一頓溫馨的家宴,讓月奴在偏廳招待虞紅葉。待宴罷之後,薛紹再叫月奴將虞紅葉請到書房來敘話。

    第一眼看到虞紅葉,薛紹就震驚了。

    以往的虞紅葉,雖不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總是一副輕盈灑脫、親和又不失幹練的形象,頗有幾分21世紀職場大美人兒的風範。今日見她卻像是秋後殘花一般,精神萎靡膚發乾澀連眼神都是有些空洞泛散的,像是剛剛生了一場大病,又像是遭逢了一場大劫,劫後餘生。

    她的一條手臂還打著繃帶吊在脖子上,走路也有些腳下吃力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薛紹嚯然起身,驚問。

    「紅葉拜見公子!」虞紅葉當即眼圈發紅,跪地不起。

    「起來說話。」薛紹上前親自將她扶起,月奴連忙幫忙取來一張舒適點的大椅扶她坐下。

    虞紅葉掩面啜泣,難以自已。

    薛紹雙眉緊擰深吸了一口悶氣,「月奴,你說!」

    「無妨,我自己說!」虞紅葉抹了一把淚,紅著眼睛表情很倔強。

    月奴默然的點了點頭,「我去門外守著。」

    薛紹將自己的椅子搬到了虞紅葉的對面坐著,月奴出去掩上了門。

    「怎麼回事,說來我聽?」薛紹心平氣和的問道。

    虞紅葉點了點頭,卻是避開了薛紹的眼神,彷彿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徐徐說了開來。

    大約在兩三個月前,差不多是薛紹正在處理並州一案的前後,虞紅葉在皇宮裡的生意做得風聲水起,賺得盆滿缽滿。這時發生了一件可大可小、外人知道不多的事情,就是太平公主知道了薛紹在並州養了「外宅」,派了楊思勖去並州辦事。

    就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不到三天之內,一直負責宮內採買的宦官突然對虞紅葉說,從此不再與她合作,而且沒給任何理由。虞紅葉很吃驚,但也無可奈何,畢竟薛紹不在長安,宮裡的事情可不是她這個商女能夠過問或是討價還價的。無奈之下虞紅葉只好暫時結束了宮裡的生意,準備把更多的貨源鋪轉到邸店來進行批發銷售。

    結果過了沒兩天,虞紅葉租用的房東老闆帶著管理商肆的縣衙官員一同前來,要收回店舖。房東非但是撕毀了此前的契約,還抵賴說虞紅葉拖欠了半年的租金未交,商肆官員一邊倒的幫腔,虞紅葉哪裡招架得住?

    當天,虞紅葉忍氣吞聲的多交了一比租金和罰金,然後被強制讓出了此前租用的兩家邸店,作坊裡的上百工人和大量的貨物全部堆積到了她自家的一間狹小邸店之內,根本伸展不開。

    無奈之下,虞紅葉只能將作坊轉到藍田縣——此前的薛紹故居之內。

    原來,虞紅葉接手薛紹的藍田故居之後,或許是出於商業頭腦想在日後賣個更好的價錢,又或者是別的原因,她其實並沒有馬上|將薛紹的故居轉賣出去。

    大唐時代的商人社會地位本來就不高,遭受同行的打壓也是常事,這些虞紅葉都經歷過不止一次了,原來並未十分在意。本以來退一步海闊天空到了藍田縣就沒事了,沒想到作坊搬過來沒幾天,有一個號稱「鄭崑崙」的本地豪紳跑到虞紅葉的家裡來,揚言要收購這棟宅子。

    虞紅葉當然不肯賣,因此婉言拒絕。誰料鄭崑崙扔下一箱絹帛就揚長而去,聲稱三天之後前來收房。

    薛紹的故居面積極大而且裝簧闊氣,豈是一箱絹帛就能買下的?鄭崑崙的行為都不只是強買強賣了,簡直就和搶劫沒了區別。因此虞紅葉氣憤之下告到了官府,官府倒也收了狀紙,但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應。

    三天之後,鄭崑崙帶著幾十個號稱「遊俠兒」的市井流氓和村野潑皮,跑到虞紅葉門上來收房的來了。虞紅葉帶著工人出面阻攔,鄭崑崙一聲喝斥,那些流氓們就開始動手打人了!

    混亂之中,虞紅葉一介女流都被打到重傷暈厥,其他被傷的工人和夥計被打傷甚至打殘的不可勝數。鄭崑崙叫這些流氓潑皮把虞紅葉等人強行拖出宅院,一把火將薛紹的故居燒成了白地!

    這還不算,大火起來時藍田縣衙的人趕了來,鄭崑崙反咬一口說虞紅葉違反契約敲詐勒索、並縱火犯事。虞紅葉等三十餘人被拉進大牢裡關了一月有餘,各自吃了不少的鞭笞刑罰!

    直到三天前,就在薛紹即將回到長安的前夕,虞紅葉和她的手下才被放了出來,好幾個工人都在牢裡被折磨致殘。若非虞紅葉以前結交了一些不錯的朋友,聽聞她入獄之後使勁的花錢打點,虞紅葉在監牢裡會遭受什麼樣的非人折磨、能不能活著出來,那都是未知!

    聽著虞紅葉說著這些事情,薛紹感覺心裡的怒火在不斷的升騰,漸漸已成燎原之勢,如火山噴發一般不可收拾!

    可是虞紅葉看到的,卻是薛紹依舊面帶微笑溫言細語的不停勸慰於她。

    聽她說完,薛紹只道了一句,「我回來了,一切都交給我」。

    十個字,讓虞紅葉感覺自己心中已經完全崩塌的一片漆黑天地,又重現了一絲希望的曙光。她就像是一個在洪水激流中飄蕩沉伏的落水之人,慕然見到了一艘堅實的大船專程前來營救於她。

    虞紅葉再也無法自抑,失聲痛哭。

    薛紹心裡多少有一點自責,因為他清楚,虞紅葉受到這些打壓與折磨,除了商業上的競爭,更多的是因為自己豎下的政敵在實施外圍報負。虞紅葉是個本份勤勉的生意人,如果不是自己拉她做起皇宮的生意、和官面上的扯上了關係,她怎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薛紹走到虞紅葉的身邊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輕聲安慰,「什麼也不要多想,先安心養好身體。」

    「公子,紅葉無能!為了搭救那些陷在牢裡的夥計、給他們治傷治病和事後安家,我把以前賺的錢全部虧了進去,連父親傳下來的邸店都賤賣了!」虞紅葉心中壓抑已久的情緒,像洪水開閘一般的傾洩出來,一邊痛哭一邊說道,「紅葉對不起公子!我非但沒有替公子賺到一文錢,還給公子惹來這麼多的禍事!」

    說罷,虞紅葉就跪到了地上,痛哭不已的磕起頭來。

    「起來!」

    薛紹用了幾分力氣強行將虞紅葉從地上拉起來,站直。正視她的一雙泛紅淚眼,薛紹仍舊微笑的柔聲道:「錢沒了,可以賺。人還在,就行了!」

    虞紅葉再也難以自持,一頭撲進薛紹的懷裡放聲痛哭。

    薛紹抱著她,輕拍她的脊背柔聲安慰。

    內心,卻如同火山噴發了一樣,正在毀天滅地!

    ……

    當晚,依舊是狂風暴雨傾盆,原本安寧緩緩的曲江之水也奔騰怒號起來,就如同薛紹安寧的外表之下,那顆怒火熊熊的戰士之心。

    一騎快馬頂風冒雨的奔騰而來直接衝進了薛府。來人甩掉斗笠不及更衣,渾身滴水的進了薛紹的書房。

    「薛公子急喚我來,有何要事?」

    來人,監察御史魏元忠!

    「魏兄來得好快,辛苦你了!」薛紹忙道,「請先更衣,稍坐片刻!」

    魏元忠沒有多問,僕人帶他更衣去了。

    不過片刻之後,另有一輛驢車蹣跚而來,驢車上爬下來一個富態的大胖子,同樣是火急火燎的跑進了薛紹的書房裡,迎頭就拜倒下來。

    「小人來遲,公子恕罪!」

    來人,皇宮內侍省內偈監宦官,朱八戒。

    「你這呆憨,當真活膩了!」薛紹怒喝。

    朱八戒嚇得魂不附體渾身篩糠,「公子饒命,小人不知……何事冒犯了公子?」

    「我先問你,你來我這裡,太平公主知不知道?」薛紹沉聲問道。

    「公子密召,小人未敢驚動任何人,只是悄悄駕了驢車出了宮來!」朱八戒惶恐不安的答道。

    「那你便可以起來回話了!」薛紹的聲音裡依舊透著凌厲。

    「小人不敢!」

    「起來!」

    朱八戒慌忙爬起,臉都有點發白戰戰兢兢的垂手立於一旁。

    薛紹走到他身邊,沉聲道:「我先問你,虞紅葉在宮裡的生意,是怎麼回事?」

    朱八戒一聽,當場就委屈又鬱悶的哭喪起臉來,說道:「公子明鑑,小人也正為此事頭疼不已!」

    「如何?」

    朱八戒連忙答道:「此前小人奉命出使並州間隙,宮裡有人掐斷了虞紅葉的這樁生意。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非但是斷了公子財路,也是斷了小人財路呀!更為緊要的是,那分明就是在當眾扇人耳刮子!小人皮粗肉糙的不要緊,公子天簧貴胄……」

    「少說廢話,趕緊要的說!」薛紹有點不耐煩。

    以往,薛紹面對太平公主身邊的人從來都是和顏悅色,今日卻怒意盎然甚至帶著幾分殺氣,這讓朱八戒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他連忙簡單結說就一句話——

    「一切都是中書舍人武攸寧的背後指使!……小人,胳膊扭不過大腿!」

    「又是他!」薛紹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籲出。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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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瑤池玉林

    兩日後,晴。

    薛紹穿了一身華貴之極的絲緞綿衣,頭戴金蟬附梁進賢冠,騎的是那一匹有價無市的汗血寶馬,就連手中的馬鞭也是金絲編作而成,奢貴無比。光是這一身行頭,可能就是長安普通中產之家不吃不喝一輩子也難以積攢的財富數字。

    他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做出這副鮮衣怒馬的紈袴裝扮了。今日薛紹刻意做出這副打扮,身後還帶了十個同樣衣飾華貴儀表非凡的僕從。別說是薛紹本人,就是他身後的任何一名僕從在長安招搖過市,都足以引來路人的紛紛側目和大姑娘的春心蕩漾。

    在大唐帝國的皇帝御前晃蕩的貼身近衛,能做到這一點並不奇怪。

    薛紹帶著盧思義與唐真、潘奕等十名左奉宸衛的親隨,另有吳銘、月奴和虞紅葉一行人,大清早離開長安直往藍田縣。

    藍田郊野,涼氣習習。田野中儘是秋收後的殘存景象,不時可以看到農戶人驅趕著耕牛悠然的走過,儼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恬淡神情。

    可是當這些農戶們看到薛紹一行人時,卻下意識的有些大氣也不敢喘,紛紛繞道而行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薛紹這一行人非富即貴來歷非凡。而且薛紹等人是精銳的軍人,身上隱隱有一股不怒而威的煞氣,這讓普通的泥腿百姓感覺很不自在。

    「吳銘,月奴。」薛紹騎在馬上喚道。

    「在。」父女倆上前應諾。

    薛紹道:「你二人帶虞紅葉去縣衙告狀。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在那裡堅持一個時辰便會有人前來收拾殘局。切忌,不可莽撞不可動手傷人,以免授人以柄落入被動。」

    「是!」父女倆鄭重應諾。

    薛紹轉頭對虞紅葉微然一笑,「虞姑娘,一切我都安排妥當,你只管依計行事,他二人必能保你安全無虞。」

    「好。」虞紅葉點頭,雖然心中略有一點忐忑不安,但她對眼前這個笑容如春風一般溫暖的男人有著毫不保留的信任。

    虞紅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且堅定的笑容,「公子也請多多小心!」

    「我們是來風流快活的,料也無妨。」薛紹笑了一笑,說道,「再說了,藍田縣這裡,還沒有值得讓我小心的人物存在!」

    「風流快活」四個字讓虞紅葉的臉上微微一紅,想再多說兩句,但看到薛紹身後那一班兒親隨都露出了曖昧的笑容,她便箴言了。

    「公子,紅葉告辭!」

    三人拍馬而去。

    薛紹仰頭看著眼前這片熟悉的土地,深呼吸一口,說道:「兄弟們,今日我們是來尋歡作樂的。稍後到了那裡,只須記得我們是來花錢享受的大爺。但有半分不如意的只管雷霆大作,不必給他們留半分顏面。但有死傷,我來負責!」

    「好!」盧思義等人歡快的應諾,個個摩拳擦掌。

    薛紹點點頭,又冷笑一聲,「務必讓那班鄉野土鱉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權貴!」

    鮮衣怒馬輕蹄卷塵,薛紹一行人在無數鄉民百姓驚詫的圍觀之下,停在了薛紹的昔日故居之前。

    這裡果然大變了樣。

    非但是整座宅子完全翻修了,連地界都增大了一倍不止。高大的門庭,金碧輝煌。丈許高的大圍牆和朱漆大門,把院裡院外隔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門口有八個彪悍的精壯男子把守,一看就是身手不弱的練家子。

    薛紹等人到了宅前都沒有下馬,只是靜靜的觀望四周的環境,打量那八個人,直把他們個個盯得脊背發麻。

    這些門子眼光從來不弱,更何況薛紹等人的行頭實在太過華麗,都華麗得快要刺瞎他們的眼睛了。再加上薛紹等人這副渾然天成的不怒自威與臨泰山之崩而不驚的靜氣,越發讓這些門子們感覺渾身的不自在。

    「這是哪來的一撥兒神仙中人?」

    以往但凡見了生人路過就開始大叫哄趕的門子們,開始交頭結耳竊竊私語。

    「瑤池玉林。」薛紹輕吟門篇上的幾個大字,冷笑一聲將馬鞭朝那幾個門子一指,「似爾等這般待客,也配稱瑤池玉林?」

    薛紹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八個門子無一例外的渾身輕輕一顫如同遭了醍醐灌頂,當下就有一人快步跑上前來在薛紹馬前抱拳深深一揖,小心翼翼的說道:「尊駕何來,可有諫貼?」

    「何為諫貼?」薛紹用鼻子看著這個低三下四的門子,不耐煩的道。

    門子小心的答道:「尊駕有所不知,敝店從來只是接待熟客,或是主人家的好友用諫貼請來的客人。若非熟客又無諫貼,便不得入內……」

    「啪!」

    薛紹冷不丁的一馬鞭子就抽在了那門子的腦門上。

    門子猛然一彈後退一步,捂著額頭上被抽出的紅鞭子印驚怒的瞪著薛紹,但是不敢吭聲。他後面七個人馬上氣勢洶洶的大步跑了上來。

    薛紹身後的人卻是一個都沒動,仍像當初那樣靜巋如山。

    「可惜了,這鞭子已然沾惹了俗氣!」薛紹呵呵一笑,「罷了,賞給你們。」

    言罷,他隨手將那根金絲馬鞭朝旁邊一扔,當場就有三個門子一擁而上爭搶起來,全然忘記了正有麻煩臨頭,同夥被打。誰叫這小小的一根馬鞭,或許就是他們給人辛苦賣命大半年也買不起的物件!

    餘下五人疑惑又驚恐看著薛紹,不敢言語不敢動彈,完全呆若木雞。

    「我這鞭子,值得一份諫貼麼?」薛紹冷笑一聲。

    話音剛落,八個人齊刷刷的朝旁邊一閃讓出一條道來,「公子,快請!」

    「上來牽馬!」薛紹手指那個挨了鞭子的門子。

    「是……」門子不敢多言,忍氣吞聲的上前來牽住了薛紹的馬韁。他的手剛剛碰到馬脖子沾上了一些汗水,當場眼睛瞪圓——紅褐色的汗漬!

    「汗血寶馬!」門子驚詫的脫口而出。

    「怎麼,沒見過?」薛紹淡然道。

    那門子惶恐驚喜的連連搖頭,「小人只在傳說中聽聞過!」

    「連汗血寶馬都沒見過,也敢號稱瑤池玉林?」薛紹哈哈一笑,「看來,我是來錯地方了!」

    門子頓時大驚,若是趕走了這樣的豪客或是得罪了哪路權貴,豈是他耽擔得起的?於是他連忙道:「尊客別誤會,小人一介魯莽見識淺薄,可是瑤池玉林的確是內有乾坤,保證能讓尊客留連忘返!」

    「是麼……」薛紹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那我拭目以待!」

    厚重的朱漆大門打開,入眼看到一條蜿蜒曲折、「仙氣」氤氳的白玉石道。薛紹細看之下方才明了,原來石道兩旁有輸送熱水汽霧的暗道,把這裡裝點得像是仙境一般。就在石道的兩旁,隱約可見許多衣衫薄透體態婀娜的漂亮女子在旁若無人的翩然起舞或是撫琴弄箏,更有許多玉石雕徹的假山流水與瓜果裝飾。

    的確是別有洞天。

    薛紹身後的十名親隨都下了馬來,將馬匹交給門子料理。薛紹進了門仍是騎在馬上半點下馬步行的意思也沒有,那個牽馬的門子剛剛吃了大虧哪裡還敢哆嗦,只是默默的牽馬前行,引著薛紹走在一片「雲霞」與「仙子」之間。

    石道曲曲折折的,還挺長。

    看得出來,那些「仙子」經歷過嚴格的訓練,時時都在努力的裝出一副不識人間煙火的清高之態,視過往男子皆如庸俗凡夫。薛紹心想這裡的主人倒是會做生意,能到這裡來消費的權貴身邊絕對不缺女人,對男人來說越容易得到的女人越是寡味。這種刻意營造的「遙不可及」的神秘味道,的確更能勾起男人來此尋歡的**。

    但是薛紹騎著這樣一匹世間罕見的汗血寶馬在此招搖而過,那些仙子們就再也裝不下去了。漸漸的,穿梭在薛紹身邊的「仙子」越來越多,其中不乏有人意圖明確的對薛紹暗送秋波,甚至有意鬆解羅衫坦胸露乳的對薛紹發出「邀請」。

    薛紹始終是一副雲淡風清不以為然的神情,彷彿眼前這些美景美人完全勾不起他的任何興趣,對那些仙子的賣弄與勾引更是無動於衷。

    這還真不是裝的,這些所謂的仙子在一般男客看來或許是比較**。但在薛紹眼裡,從太平公主身邊的舞伎當中任挑一個出來,也足以在此鶴立雞群讓她們通通顏面無光。

    「就這副光景,也配叫瑤池玉林?」薛紹當場就笑了,毫不掩飾他的鄙視與嘲弄,「依本公子看來,改名叫農莊雞舍還差不多!」

    這話一說出來他身後的十名親隨一同哈哈大笑,那些拚命賣弄風情的仙子們無不羞慚萬分,紛紛灰溜溜的閃到一旁躲了起來。

    牽馬的門子直抹腦門來擦冷汗,心中驚道:這不會是來了哪位皇子皇孫吧?怎的上頭事先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薛紹居高臨下的瞟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說道:「在此逛玩一日,花費如何?」

    門子連忙答道:「回尊客話,瑤池玉林不收銅錢不收絹帛。」

    「那收什麼?」薛紹隨意問道。

    「只需來客的姓名或是官印留個簽押。」門子答道。

    薛紹眉頭一擰,懂了。瑤池玉林這裡的確不是一般的消費場所,能進來玩的估計多半都是官場上的人,玩夠了以後大筆一揮來個「簽單」即可。至於將來怎麼結帳,主動權可就落在店東的手上了。

    思及此處,薛紹呵呵一笑說道:「那我倒是想知道,本公子帶十名親隨在此玩樂三天三夜,需得幾品官員的官印簽押?」

    「這……」門子猶豫不決,不敢亂說。

    薛紹笑道:「七品京官,夠麼?」

    「夠、夠!絕對夠!」門子點頭如搗蒜,心說總算弄清此人來路,原來是個七品京官!——難怪比藍田縣令的官架子都大多了!

    「那好辦了。你——」薛紹隨手一指身後的盧思義,「稍後,就用你的官印來簽單!」

    「是!」盧思義抱拳應諾。

    門子雙眼一瞪,差點吐血暈倒。

    一個親隨?七品京官?

    開什麼玩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1
第362章 後果嚴重

    虞紅葉與月奴、吳銘以及兩名管馬的僕從等六七人到了藍田縣衙大門前,停住。

    生不入公門,死不下地獄,對於許多普通的老百姓來說,官府這種地方是一個令人談虎色變的禁忌之地。虞紅葉雖然向有膽識,但畢竟只是一個社會地位低下的商女,此前還被藍田縣衙關|押虐待過,因此到了這裡難免有些心中惶惶。

    「別怕!只管擊鼓鳴冤!」月奴在一旁慫恿,還把擊鼓的槌子遞到了虞紅葉的手上。

    虞紅葉狠下心來咬咬牙,剛剛揚起鼓槌將要砸下去,冷不丁的裡面傳來一個粗暴的聲音,「怎的又是你這刁婦!」

    虞紅葉嚇得驚叫一聲,下意識的就退後了一步。眾人轉眼一看,衙門內走出來一隊兒衙差,為首一人牛高馬大正指著虞紅葉在大罵。

    月奴一步搶上前來擋在虞紅葉的身前,「你罵誰刁婦?!」

    那大漢見到月奴不禁一怔,馬上臉色就變了。

    月奴卻是當場就笑了,「我當是誰,原來是你!」

    不是別人,正是當初跑到薛紹的府上應聘武師,然後被月奴一腳踹斷了手臂趕出府門的那個男子。

    「月奴……姑娘!」大漢自然知道月奴的底細,更加害怕她的那一身功夫,因此臉色很是難看嘴裡也在哆嗦,十分尷尬。

    「月奴是你叫的嗎?」月奴喝道,「本姑娘姓安!」

    「是是,安姑娘!」大漢立馬蔫了下去,生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你老人家不是喬居長安了麼,今日怎的跑到我們這個荒郊野外的小衙門來了?」

    「這是你該問的嗎?」月奴很是不屑的一揮手,「你只是個受僱於衙門的差役,乖乖的在這裡站哨便是了!」

    「呃……好吧!」大漢不敢多言,連忙招呼身邊的七八個大小衙役在衙門前一字排開站成了哨,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態。

    虞紅葉歡欣鼓舞暗暗一笑,月奴悄悄的給她扮了一個鬼臉,「去擂鼓!」

    「嘭嘭嘭——」

    衙門前的大鼓被敲響了。

    如今的大唐官場,雖然不乏肖小作亂和貪贓柱法,但是政治整體上還是比較清明的,很少有地方上的父母官會公然怠慢公職,否則一狀告到御史台必然吃不了兜著走。

    虞紅葉幾鼓敲打下來,縣內馬上有人出來接狀問案。只不過來的不是縣令本人,而是縣令的副手縣衙主薄。

    主薄姓王,高高瘦瘦少言寡言。他見了虞紅葉心裡就已然明白了七八分,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問道:「姑娘所告何人?」

    「瑤池玉林的東家,鄭崑崙。」

    「所告何罪?」

    虞紅葉義正辭嚴道:「強奪宅田、掠人財物、毆傷良民、賄賂官府!——主薄請看,有狀紙在此!」

    王主薄枯瘦的臉皮繃得緊緊的,一言不發的接過了狀紙看了一眼,雖然極力掩飾臉色仍是變了。

    如今的藍田縣,誰不知道瑤池玉林的東家鄭崑崙是本縣明府君鄭縣令的胞弟。虞紅葉明知如此還敢跑到藍田縣衙來狀告鄭崑崙,分明就是把矛頭指向了鄭縣令本人!

    這事,鬧大了!

    「虞姑娘,此案本官接下了。你不如且回,待本官按律查證之後,再宣你登堂問案,當面對質。」王主薄仍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不行!此案必須馬上開審!」虞紅葉態度堅定的一口回絕。

    「放肆!」王主薄正色大聲道,「衙門辦事自有衙門的規矩和章程,豈容你來作主!」

    大唐的縣衙都是建在縣城的熱鬧繁華地,兩人當街一吵,馬上引來許多的路人百姓圍觀。對於小小的藍田縣來說,那一日薛府舊宅被一把火燒成白地,已是爆炸性新聞。其中不乏有人知道內情,因此藍田縣的百姓對此案早就十分關注了。現在虞紅葉跑到藍田縣衙一鬧,消息很快就在小小的藍田縣裡接傳開來。

    很快,更多的人蜂擁而來。

    王主薄眼見情況不妙,大喝一聲,「來人,將她轟走!」

    那些衙役正要應諾動身,月奴一步踏上前來,「誰敢?!」

    當下,一群五大三粗的衙役爺們兒沒有一個敢動,紛紛抓耳撓腮左顧右盼,騎虎難下尷尬無比。

    王主薄一看這情況心裡就大吃了一驚,細下一打量月奴,彷彿眼熟!

    「敢問姑娘,高姓大名?」他心翼翼的問道。

    「姓王的,三年前你剛到藍田還只是個從九品的縣衙管書記的時候,可是三天兩頭往我家公子府上奔走。為見公子一面,你甚至不惜認了公子的愛姬做姨娘,見了本姑娘也是作揖作到頭撞膝蓋!」月奴可沒打算給他留什麼顏面,沉聲道,「怎的,今日做了縣裡主薄,就變得健忘了?」

    人群裡爆發出一陣笑聲。

    「原、原來是藍田公子的……」王主薄頓時滿頭大汗窘惱不已,抱拳就拜,「快請、快請衙門內高坐奉茶!」

    「不識抬舉!」月奴悶哼一聲,拉起虞紅葉就往衙門裡走。

    吳銘始終一言未發只是靜靜的站在二女身後,此時一同走了進去。

    王主薄顧不在場人多,揮袖就抹額上冷汗。轉眼一看那群呆若木雞的衙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罵,「你們這些蠢漢,為何不早早將他們迎進衙門裡來,卻要擺到大街上招搖?」

    眾衙役有苦難言。

    王主薄咬了咬牙,叫了一名心腹到近前,咬耳道:「速去通知明府君,就說藍田公子薛紹派人到縣衙尋晦氣的來了。下官招架不住,還請明府君親自前來定奪!」

    「是!」衙差應了諾,馬上又是一愣,「王主薄,明府君何在?」

    「廢話,當然是在瑤池玉林!!」

    ……

    此時的薛紹,正逍遙自在。

    美食滿桌絲竹在耳,庭間有十餘名性感妖嬈的女子翩然起舞。薛紹躺在蜀錦軟榻之上,身邊有四名姿色出眾的二八妙齡女子伺候,或輕輕捶腿或微微打扇,偶爾剝送一兩顆時鮮的葡萄用朱唇喂上,薛紹全叫立在身後的那些兄弟張嘴來吃。

    這些女子經過嚴格訓練伺候的大官豪客也不少了,從來都是應府自如。但是今日她們個個都是滿心惶惶笑容僵硬,因為薛紹實在是太挑剔、太不好伺候了。再加上站在他身後的這十個男子,個個都像一把出鞘的刀插在那裡,冰冷生硬殺氣溢溢,哪裡是這些花柳繁華地的風塵女子招架得住的?

    再看薛紹的神情,雖然坐臥花叢中,卻半點不像是來風流快活尋開心的主,他非但沒有和哪個姑娘**,甚至滿桌的美酒美食都半點未沾。進了這裡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已經換了四撥樂工、五撥舞伎仍是不滿意。

    這樣的主,沒人能伺候好。

    這時,堂中有名舞伎一不小心失足摔倒。

    薛紹拍案而起,「滾!」

    眾舞伎紛紛道罪魚貫退下。

    「你們也滾!」薛紹指著身邊的四名女子。

    四女子花容失色,慌忙退下。

    「再換!」薛紹再度拍案大喝,「如若仍有不妥,本公子一把火燒了你這農莊雞舍!

    珠簾後的樂工全都狼狽而逃。

    這一回,沒有馬上換上新的一撥兒樂工舞伎,而是冷清了片刻。

    薛紹並不著急。他知道,自己如此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故意找茬兒,該是到了對方頭面人物出場的時候了。之所以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對方肯定是調查自己的底細去了。

    無妨,讓他們查。查得越清楚,才越好!

    片刻之後。

    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福態男子走了進來,遠遠的就對薛紹作揖打拱如同一名低下的僕人,嘴裡道:「公子恕罪,小人伺候來遲、伺候來遲!」

    「你是何人?」薛紹足夠的趾高氣揚。

    「小人便是小店的店東,鄭二。」福態男子答道。

    薛紹呵呵一笑,「你是不是還有個大名,叫鄭崑崙?」

    「呵……呵呵!」鄭崑崙笑得很不自然,臉上的肥肉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的在發抖,彎著腰拱著手說道,「那只是無趣之人送的一個諢號,諢號而已!」

    薛紹心裡很明白,鄭崑崙對自己的底細和來意已是知之甚詳,只是不會主動挑破而已。

    於是薛紹也不說破,只道:「久聞藍田縣新開了一家瑤池玉林,號稱能令全天下的風流之士都會流連忘返。怎的本公子今日來了,卻是喝的酸酒、看的醜女,連奏曲子的樂器都是破爛不堪?莫非,鄭東家是瞧不起本公子?」

    「不不!小店絕無此意!」鄭崑崙連忙點頭哈腰的賠罪道,「其實小店最漂亮的女子和最好的樂工都已經請來伺候公子了。興許,只是公子眼界太高呢?」

    「我眼界太高?」薛紹勃然變色一掌拍到了餐幾上,「本公子還從未見過似你這般店大欺客的!」

    「公子息怒!」鄭崑崙倒是沒有特別慌亂,抱了一拳說道,「小人的確是實話實說了。只是不知公子來意如此,還請明示?」

    薛紹一聽,得了,你主動問請,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我的來意,倒也簡單。」薛紹施施然的坐了下來,慢條斯禮的道,「本公子獨愛觀賞熊熊烈火,恰巧今日興趣大盛。我聽說這是你鄭崑崙的專長,不如你就把這瑤池玉林一把火燒了,逗我一個開懷?」

    鄭崑崙一聽這話頓時收斂了笑容並慢慢的站直了身體,臉色也垮了下來。

    「公子,小人若是做不到呢?」

    薛紹呵呵一笑,「你若不逗我開懷,我便會很生氣。我若生氣,後果就會十分嚴重!」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1
第363章 猴子請來的救兵

    薛紹話音剛落,鄭崑崙的臉色就如同是夏日的天氣頓時變得烏雲密佈陰沉下來。

    薛紹仍是笑吟吟的,手裡把玩著一個產自越窯的白瓷酒杯,雲淡風清好整以暇的斜眼瞟著鄭崑崙。

    鄭崑崙的心裡早就受夠了,但此刻仍在極力壓抑沒有發作。他退後了兩步拱手彎腰對薛紹一拜,「如此,小人告退了。」

    「告退可以。」薛紹慢條斯禮的道,「再想見我,可就難了。」

    鄭崑崙剛要邁開腳步,聽到這句生生的定住就像腳底生了根一樣。

    「公子……言下何意?」鄭崑崙眯著眼睛,小心翼翼的問。

    「肯定會有那一刻,你想跪著爬著來求我。」薛紹仍是笑眯眯的,輕輕的將酒杯放到了桌上。

    酒杯落桌發出極其輕微的一聲脆響,卻像是一記驚雷落在了鄭崑崙的心裡,讓他禁不住渾身一震。

    開門做生意,往來又多權貴,鄭崑崙什麼樣的人都接觸和見識過了。不管是性烈如火的江湖豪客還是在朝堂之上一言九鼎的累世高官,鄭崑崙都能遊刃有餘的伺候或者是對付他們。歸根到底,那些人都是來這裡尋歡作樂買快活的。

    但是眼前這個刺頭不同,他擺明就是來尋釁的……鄭崑崙咬了咬牙,也就狠了狠心。

    他一轉身,一撫袖,朝外走去。

    薛紹放聲哈哈的大笑。

    就在這時,門口蜂擁而入二十幾條精壯的漢子,手中或持刀劍或執弓弩,齊刷刷將薛紹等人包圍了起來。

    薛紹仍是雲淡風清不動聲色,漠然的掃視了一眼這些打手,心想,當初打砸薛家故居傷了虞紅葉等人的,應該就是這些江湖匪類了。

    挺立於薛紹身後的十名千牛親,全都紋絲不動。但是個個屏息凝神,就等薛紹一聲令下。

    鄭崑崙退到門口雙手拱起朝外一拜,「薛公子,小人失禮,就請送客。」

    「我還沒有盡興,不想走。」薛紹慵懶的躺在榻上,將腳一伸挺得筆直睡得更舒服了一些,攤了攤手道,「這是你們農莊雞舍的武曲新舞嗎?倒也有趣。趕緊讓他們給本公子舞上一曲!」

    「豈有此理!」

    打手們可就沒有鄭崑崙那樣的城府了,當下有人氣極敗壞的大罵起來。

    鄭崑崙哈哈大笑,雙手各自拉住一扇門大聲道:「那就有請公子,慢慢享受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拉拽大門緩緩關閉。

    薛紹雙眼一眯瞪向門口,正與鄭崑崙四目相瞪,有如各自發出了兩柄飛刀殺向對方。

    二十多名打手大聲怒吼,已經刀劍並舉的向薛紹撲了過來。那些手持弓弩的射手倒是沒有放箭,只是威攝。

    眼看一刀即將臨頭,薛紹仍是沒有下令,身後的千牛親隨仍是紋絲未動。

    電光火石之間,原本慵懶躺著的薛紹如同一匹撲食獵豹猛然躥起,肘頂掌落,迎頭砍下的那柄刀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中,對方那名打手的手腕發出一聲「咔嚓」脆響,當場就耷拉了下來只剩一層皮連著。

    幾乎是在同時,一聲「呼」的風響,薛紹剛剛奪下的那柄刀子如同一道閃電射向了門口,咣浪一聲釘在了門框上,距離鄭崑崙的額頭不過兩寸之遙!

    鄭崑崙條件反射的一聲哇嗚怪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動手!」

    話音剛落,十名千牛備身動手了。

    薛紹如同閒逛花園一樣,在混亂廝打的人群中漫步走過,時不時出上一拳一腳擋開襲擊他的人,徑直朝癱坐於地、面如白紙的鄭崑崙走去。

    鄭崑崙仰頭看著迎面走來的薛紹,感覺就像是見到了地獄來的勾魂夜叉,嚇得哇哇怪叫,連滾帶爬的倉皇逃走了。

    薛紹也沒去追,扯了一把椅子過來就坐在大門口,撂起了二郎腿,扳著手指在計數。

    數到二十六時,房間裡安靜了。十名備身親隨又齊刷刷的站回了原地,彷彿他們從來就沒有動過一樣。

    鄭崑崙叫來的二十六個打手也同樣是整齊劃一的躺在地上,每個人都在發出淒慘的哀號。

    備身親隨們下手很有分寸,這些打手都不會死,但殘廢是肯定的——最先動手的薛紹,已經親自做過演示了!

    此時,鄭崑崙才不過是跑出去了二三十步遠。

    薛紹走到門口,對著鄭崑崙的背影長聲大喝——

    「換——人!!」

    就如虎嘯山崗,整個瑤池玉林都被驚動了。

    瑤池玉林的雅間設計得比較獨特,基本都是一棟一棟分離開來的房舍。這樣,每個貴客來了都有一個相對獨立與封閉的地方可以尋歡作樂,避免被同僚或是熟人撞見。

    這顯然是專程為了那些不想拋頭露面的達官顯貴們精心設計的。

    薛紹故意吼上這一聲,就是想要驚動一下在這裡花天酒地的達官顯貴們。動靜越大就越好,最好是能嚇出一兩個五品以上的京官大腕兒來。

    細下一觀察,薛紹確實發覺或遠或近的幾棟宅子裡,有不少人在透過窗棱窺視於他。薛紹非但沒有迴避,反而走出了宅子來站在空闊的地方昂然而立。

    薛紹用意明確,他就是要讓這些藏頭露尾的官員們知道,就算有這些人給瑤池玉林撐起保護|傘,今天這場子——也砸定了!

    很快,從好幾棟的宅子後院開出了馬車,好幾個來此風流快活的官員們落荒而逃。

    或許他們會在一些職權之內給瑤池玉林辦些小事、行些方便,但是要為了瑤池玉林和薛紹翻臉,在當官的人看來未免太不值當。

    這樣的利益的聯盟從來就沒有信任與感情可言,臨陣脫逃,是他們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的最明智舉動。

    左右親隨搬了一張大椅出來,薛紹大馬金刀的坐了上去。

    越來越多的馬車倉皇駛出瑤池玉林,茫茫然如喪家之犬。同時,那些**起舞的仙子們驚慌的散了開去,就連伺候走動的雜廝僕役也都躲了起來。

    方才還如仙境一般活色生香的瑤池玉林,很快變得一片死氣沉沉,如同無人鬼域。

    那二十六個打手仍是窩在房裡哭兒喊娘的叫疼,薛紹索性讓他們全都爬出來,一條線的跪在了自己身前,讓他們大聲哀求。

    誰認罪的聲音大,誰求饒的好聽,就讓誰滾蛋。

    馬上,這些打手們使出了渾身解數開始認罪求饒,甚至把八歲時偷看鄰居洗澡的事兒都供了出來,還有一些人更加無恥的把自己的祖宗都搭上了,說是祖上未有積德才會有自己不行正道。

    二十多個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磕頭求饒,也可稱得上是一番壯觀奇景了。

    薛紹像是欣賞歌舞一樣,慢條斯禮的喝著小酒,欣賞這些人表演。

    「不錯,不錯。可比那些二流舞伎和業餘樂工的表演,精彩多了!」薛紹隨手朝人群中一指,「你表現不錯,滾吧!」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那人磕頭作揖連滾帶爬的跑了。

    親隨們哈哈的大笑,打手們則是叫得更歡了。

    這時,稍遠處走來三個人。薛紹扭頭一看,鄭崑崙在三個人當中,但是走在最後。中間的那個男子與鄭崑崙略有幾分神似,估計應該是他的哥哥,新任藍田縣令。另一個則是排頭走在最前,四十上下的年紀,身材高大體態微福,有那麼一點不怒而威的昂揚派頭。

    薛紹不禁呵呵一笑,「那就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

    旁邊的人都滿頭霧水,什麼意思?

    這時薛紹身後的唐真上前一步,彎下腰來小聲在薛紹耳邊道:「將軍,排頭那個是左金吾衛將軍,丘神勣。」

    丘神勣?

    薛紹心中略微一動,此人在歷史上也算是一個有點名氣的酷吏,算是武則天的忠實打手。他幹過的最著名的一件事情,就是逼死了流放在外的廢太子李賢。

    毫無疑問,丘神勣和武家的子侄是「死黨」。現在他是左金吾衛將軍,而武懿宗則是左金吾衛中郎將。

    算起來,丘神勣是武懿宗的頂頭上司。論品級,三品將軍丘神勣在軍方也算是一個人物。但是他的職權範圍只是負責京城的治安與戒嚴。和裴行儉、程務挺這樣的野戰軍王牌將帥比起來,他就像是一個打雜的「城管隊長」。

    薛紹心裡一記冷笑,城管而已,也敢冒充猴子的救兵?

    丘神勣等三人大步而來,薛紹仍是孰視無睹的坐在大椅上,逍遙自在的欣賞那些打手們在表演。

    丘神勣等三人走到了近前,鄭崑崙不敢上前停在了十步開外,丘神勣和另一名男子走到了薛紹身前。

    薛紹抬了抬眼瞼斜瞟了丘神勣一眼就挪開了眼神,笑眯眯的看著那群打手。

    「賣力一點。否則,跪到明天也走不了。」薛紹旁若無人的道。

    那群打手發瘋似的叫嚷起來。

    丘神勣深吸了一口氣明顯是在強力按捺情緒,他上前一步對薛紹拱手一拜,「下官丘神勣,見過薛公子。」

    「下官?」薛紹眨了眨眼睛,「那是多大的官?」

    丘神勣本以為薛紹會起身來還他一禮,沒想到是得到了這樣一句答覆,差點就被一口嗆死。

    「下官不才,忝居左金吾衛將軍一職。」

    「那可是三品大員啊!」薛紹驚詫的道。

    「算是。」丘神勣昂了昂頭,一副優越感滿滿的樣子。

    薛紹再度眨了眨眼睛,「還有事嗎?」

    「啊?」丘神勣一怔,明顯是沒回過神來。

    「沒事就挪一挪,別擋著我看戲了。」薛紹擺了擺手,又再度笑嘻嘻的道,「大聲一點,我聽不到!」

    打手們欲哭無淚,呼天嗆地的叫得更大聲了。

    丘神勣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如此藐視於我,真正是豈有此理!!

    「薛紹,你不要太過份了!!」一聲爆喝,丘神勣的怒火爆發了出來。

    薛紹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了丘神勣的面前。

    丘神勣牛高馬大,足比薛紹高了半頭。

    薛紹背剪頭手,仰起頭,眯著眼睛看著丘神勣,一字一頓的道——

    「你再敢無禮,我就一刀削去我們之間,這一段身高的差距!」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2
第364章 不計後果

    丘神勣瞪圓了一對牛眼死盯著薛紹,屏著呼吸,把臉都憋得漲到紫紅。

    但他居然沒有發作。

    薛紹仍是面帶微笑的看著他,還頗為讚許的點了點頭,「識時務者為俊傑。丘將軍,我相信你不傻。」

    「呼……」

    丘神勣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拱手對薛紹一拜,「公子恕罪,適才是我失禮冒犯了!」

    近旁的鄭氏兄弟都吃了一驚,丘神勣怎會如此低聲下氣?

    「還有事嗎?」薛紹仍是那一句。

    「有。」丘神勣說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薛公子與鄭家兄弟之間的誤會,下官略知一二。下官不才,願意居中做個和事佬兒。不知薛公子意下如何?」

    薛紹「呵呵」一笑,「和事佬?」

    「對!」

    「那你早幹什麼去了?」薛紹冷笑一聲坐了回去,「當初鄭崑崙搶我田宅、傷我家僕的時候,你在何處?」

    「……」丘神勣被狠狠的噎了一口,仍是沒有發怒,只道,「當時下官奉命離京,在外公幹。公子明鑑,如果當時下官身在京都,是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薛紹一聽這話未置可否只是淡然的笑了一笑,說道,「那你說,想讓我們如何和解?」

    「那依公子之意呢?」丘神勣好不容易看到了薛紹鬆了一點口,連忙打蛇上棍。

    「依我之意?」薛紹一擊掌,「一把火將這裡燒作平地,然後將他們通通宰了!」

    「!!」丘神勣等三人全都大吃了一驚。

    「公子切勿如此意氣用事。」丘神勣連忙勸道,「鄭家兄弟有眼不識泰山,確實冒犯了公子。可是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各退一步,海闊天空吧?」

    「我憑什麼要退一步?」薛紹冷笑道,「他們都敢一把火燒了朝廷賞賜給我們薛氏的故居,這與挖我祖墳有何異哉?此外,他們還傷我僕從無數。常言道打狗尚且欺主,何況是人?」

    一通話說得丘神勣等三人啞口無言。

    鄭縣令連忙給他弟弟鄭崑崙遞眼色。鄭崑崙倒也聰明,連忙上前幾步撲通跪倒在薛紹面前拚命磕頭,「公子恕罪!一切全是小人吃多豬油昧了良心,狗眼不識人高,冒犯了公子尊顏!公子但有氣憤只管朝小人發落便是,小人全都認了!」

    薛紹呵呵一笑,「鄭崑崙,我早就說過你會有那麼一刻,跪在我的面前求饒的。但你不聽!非但不聽,你還放狗咬我——現在,你就是把頭都磕破,也是半點用處也沒有了——滾!!」

    鄭崑崙嚇得渾身一抖,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

    丘神勣長吸了一口悶氣,「薛公子,依下官看來,事情還是不要鬧大的好。在藍田縣裡將它處理了,則是上佳。若是鬧到了長安去……對公子而言,也非好事啊!」

    「你在威脅我?」薛紹怒目一瞪。

    「下官不敢。」丘神勣抱了一拳,說道,「鄭崑崙狗眼看人低冒犯公子,確實有罪。但實際上,他也不過是在聽從他的後|台東家命令行事。」

    「他還有長安的後|台東家麼?」薛紹漫不經心的明知故問,「是誰,說出來讓我膜拜一番如何?」

    「……」丘神勣猶豫一下,不知該不該說。

    這時鄭縣令上前一步抱拳拜道:「薛公子,下官藍田縣令鄭齊之。不知可否讓下官說上兩句?」

    薛紹都沒正眼去看他,「說。」

    「此事,的確是誤會。」鄭齊之說道,「劣弟初來藍田,對此處風土並不熟悉。當時有人讓他收購一定數量的田畝,採買到適合的莊院來開設瑤池玉林。他選來選去,無意中只是發現公子名下的田畝的莊院最是適合。未加詳察,他就經營起來了。劣弟確實做得不對,但他也確實無意冒犯公子。」

    「無意冒犯?」薛紹冷笑一聲,「我的老管家陳興華在藍田也算是個老熟人了,他曾經到縣衙上報過,可是無人理會。後來他又上門理論,未及開言就被鄭崑崙帶人打到重傷。本公子曾經人稱藍田公子,我的故居在藍田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怎麼到了你的嘴裡,就變成了無意冒犯?莫非鄭崑崙的眼睛和耳朵全都是廢物擺設?——既如此,要了也是無用,該剜的剜、該割的割了吧!」

    嚇得鄭崑崙怪叫一聲,捂著耳朵就要跑。鄭齊之怒瞪了一眼,鄭崑崙方才死死站住,但渾身都在篩糠。

    權貴們的手段,鄭崑崙是見識過的。別說是剜一雙眼睛割一對耳朵,真要將他們惹毛了,滅你滿門都是沒得商量——鄭崑崙這下是真的害怕了!

    「薛公子,你先消消火。」丘神勣又連忙站了出來做和事佬,勸道,「事已至此,就算是宰了鄭崑崙也沒什麼益處。與其這樣,還不如得一點實惠。公子以為如何?」

    「實惠?」薛紹冷笑一聲,「那得看是,什麼樣的實惠!」

    三人一聽薛紹鬆了口,頓時心中都在暗喜。

    鄭齊之連忙說道:「千錯萬錯,全是我們兄弟犯下的過錯。公子但有任何損失,我等願意雙倍奉還!」

    「雙倍奉還?」薛紹悶哼了一聲,「那打死打傷的人如何計算?還有我的人在牢裡受的苦,又該怎麼算?」

    「那不如,就請公子給出一個折算之法?」鄭齊之說道。

    「不用算了」薛紹老大耐煩的拍案而起,說道:「你兄弟二人現在就滾出藍田縣,什麼都不許帶,頭也不許回。從此不要讓我在兩京之地看到你們。否則,後果自負!」

    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薛公子,下官好歹也是一任縣令父母官。」鄭齊之耐著性子說道,「怎能就此逃官而去?」

    「你若不去,我自有辦法讓人押著你去!」薛紹淡然道,「到時候可能就不是你棄官離職,而是千里流放了!」

    「……」鄭齊之傻眼了。

    鄭崑崙比他哥哥要焦急多了,連忙道:「薛公子,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言相告。小人在藍田縣經營的所有產業,全都是歸屬於中書舍人武攸寧的。小人名為東家,其實只是他的一個管家而已!你讓小人捨棄瑤池玉林和諸多田產離開關內,小人不敢不從。怕只怕,消息傳到了武舍人的耳朵裡,不好聽吧?」

    話音剛落,鄭崑崙只覺得眼前一花,還沒弄清楚是個什麼樣的情況臉上就吃了兩個大耳刮子。力道之大,直接將他扇得倒在了地上,門牙連著血水就都給吐了出來。

    戎武出身的丘神勣都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再定睛一看,只見薛紹的親隨盧思義站在鄭崑崙的面前,沉聲道:「狗膽包天,竟敢威脅薛將軍!」

    「將軍,殺了他!!」其餘九名親隨齊聲大喝,有如千軍萬馬!

    這下可就真的把丘神勣和鄭齊之都給鎮住了。倒不是他們怕了這眼前十人真的會的痛下殺手,只是他們從薛紹手下所表現出的氣勢上就可以看出,薛紹這次真是下了狠心想要報仇血恨——心里根本就沒有什麼顧忌!

    否則,薛紹就不會在聽到了「武攸寧」的名字之後,非但沒有害怕與顧忌,還變得格外的憤怒!

    那也就意味著,薛紹在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把後果給想好了,他根本就不怕得罪武攸寧!——這才是令丘神勣與鄭齊之真正害怕的!

    鄭崑崙趴在地上,雖然疼,但是心裡一片瓦涼,這一回是叫都不敢叫了,只是面如死灰惶恐無比的瞪著薛紹,如同見到了地獄判官一樣。

    「中書舍人,武攸寧?」薛紹一字一頓的唸著這個名字,「好大的官威啊!」

    丘神勣連忙上前一步,小聲道:「薛公子,你即將與太平公主殿下成婚,而武舍人是天后娘娘的堂侄,目前正受器重。你與武舍人在長安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多少也還沾親帶故。又何必將事情做到如此之絕決呢?」

    「我這人向來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薛紹淡然道。

    「公子三思。」丘神勣勸道,「此乃小事,若將官司鬧到了長安,公子面上也不好看。公子即將大婚,又剛剛北伐立功歸來,若因此等小事蒙塵,未免太不划算。」

    「我這人向來隨興。但凡認定了的事情,無論大小不計後果,必然死力辦到!」薛紹完全不為所動。

    丘神勣再度無語。他心裡也清楚,今天這個和事佬多半是當不下去了。於是,他給鄭齊之遞了眼色,示意自己「愛莫能助」。

    「既然薛公子如此不講情面。看來,這和談是難以再作商談下去了。」鄭齊之的態度強硬了起來。

    薛紹呵呵一笑,「又要動武了嗎?」

    鄭齊之冷笑一聲,「薛公子一身武藝,麾下也是身手不凡。我等不敢動武。」

    「那你還賴在這裡作甚?」薛紹說道,「趕緊收拾包袱,滾吧!」

    「哈哈!」鄭齊之大笑起來,「下官滾與不滾,恐怕不全在薛公子說了算吧?」

    「那當然。你可是朝廷命官。」薛紹也笑了,「你的任命與罷免,只有二聖與朝廷的章法能夠說了算。」

    「公子知道便好。」鄭齊之的態度越加強硬,拱手一拜,「既如此,下官就不再奉陪了。告辭!」

    說罷,鄭齊之轉身就走。丘神勣也跟上一起走了,鄭崑崙則是連滾帶爬的一路跟上。

    薛紹不急不忙的坐了下來,「走吧,走吧!藍田縣衙那裡,還有一樁好戲等著你去收場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3
第365章 痛打惡狗

    丘神勣與鄭齊之等人揚長而去,瑤池玉林裡的其他人全都像是森林裡的小動物遇到了猛虎下山,只能藏在自己的洞穴裡連對外窺視都不敢。

    原來是來作客的薛紹等人,這下徹底被「冷落」了。

    「將軍,現在怎麼辦?」左右問道。

    薛紹說道:「他們應該是急著跑到長安,去搬請武攸寧。但是,他們可能沒那個機會了。」

    眾親隨們暗自一喜,潘奕心直口快的道:「將軍,莫非你調動了軍隊包圍藍田縣?」

    「我若是腦子進水了,就會這樣做。」薛紹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腳,說道,「兄弟們都辛苦了,來一起喝一杯。稍候,我們一起去藍田縣衙看一齣好戲!」

    「是!」

    半個時辰後,薛紹一行人大搖大擺的走出瑤池玉林。有個管家模樣的人壯著膽子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哀求薛紹等人留下「印簽」。

    薛紹眾人全都哈哈的大笑。盧思義一把將那客家拎過來,掏出官印在他臉上印了一記,「可以了嗎?」

    「可、可以!」客家倉皇逃躥。

    薛紹翻身上馬,「走,去縣衙!」

    此時,縣衙內正在審理虞紅葉狀告鄭崑崙一案,升堂問案的是王主薄。按律,有人告狀須得執拿被告前來對質審問,可是王主薄一直在找著各種理由拖延時間,就是想給鄭家兄弟多一些迴旋時間。

    虞紅葉與月奴、吳銘等人也不著急,正好他們也需要一點時間。

    縣衙內外,前來圍觀聽審此案的百姓很多。大家都在議論一件事情,究竟是以往藍田縣的招牌人物「藍田公子」薛紹更加厲害,還是新來的鄭家兄弟更能在藍田站得住腳。

    權貴之間的直接對話,在百姓們看來就像是欣賞一次龍虎鬥。雖然不關他們什麼事,可是每個人都是興趣滿滿。

    眼見王主薄遲遲沒有將鄭崑崙傳喚到堂,縣衙內外圍觀的百姓都有些不耐煩了,隱隱有人在說,王主薄也不過是拍得一手好馬屁,憑藉與鄭縣令的私交才一路提拔上來的。這案子估計是審無可審了,因為官官相護嘛!

    高坐於公台之上的王主薄聽到這些議論,如坐針氈如芒在背。他的心裡也在一個勁的盤算,這一場鄭齊之與薛紹的較量,實際上是武攸寧與薛紹的較量。這兩人都是京城的高官權貴,一個是風頭正勁的駙馬將軍,另一個是頗受天后器重的武家堂侄……這二人究竟誰會贏到最後呢?我又該如何選擇?

    兩難之際的王主薄既不敢公然背叛鄭縣令,又不敢冒犯了薛紹的心腹月奴等人,當真是騎虎騎下。

    正在這時,堂外傳來一聲高呼,「明府君歸縣!」

    人群馬上散開了一條道兒,鄭齊之帶著幾名親隨走了進來。王主薄頓時如蒙大赦連忙迎了上去,拜道:「明府君來得正好。眼下正有一棕極為棘手的案子,下官委決不下……」

    一腳就把這燙手的山竽,扔給了鄭齊之本人。

    鄭齊之何嘗不知王主薄的用意,當下慍惱的剜了王主薄一眼,徑直朝公堂上去出,親自登堂問案了。

    這使得圍觀的百姓們更加興致勃勃。

    鄭齊之只是瞟了虞紅葉一眼,然後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威厲面孔接過狀紙一看,當下就一巴掌拍到了公案之下,大聲喝道:「好你個刁婦,此前你曾犯事,本縣念你初犯又有悔悟,這才從輕發落饒你一命。如今隔了不過三五時日,你便舊病復發又來告這刁狀——來人,將此刁婦摁倒下來,痛打五十大板!」

    「嘩——」

    現場一片嘩然,百姓無不驚訝,哪有不問情由就要用刑的?如此判案豈是一個糊塗了得!

    堂下衙役聽了縣君號令,馬上就有動手。當下就有六個衙役上了前來,四個人要捉虞紅葉,另兩人搶起棍棒將要用刑。

    虞紅葉這下反倒是不怕了,她立於堂中憤怒的指著鄭齊之,大聲喝罵道:「鄉鄰們都聽著!我狀告鄭崑崙賄賂權門魚肉鄉鄰,那個權門就是縣令鄭齊之!藍田縣人人皆知你二人是同胞兄弟,時常暗相勾結欺壓本地良民。短短不到一年時間,你們強取豪奪置下田宅無數,被你們打死打傷的鄉民何以百計,被你們逼良為娼的良家女兒更是不計其數!你們仗著有京城高官撐腰,全然不把王法放在眼裡,把藍田縣一境當作你二人的私有國度,濫施刑罰、欺壓鄉民、強擄女子、貪贓枉法!適才鄉鄰們也都看到了,他不及問案就要對我用刑,如此昏庸暴戾的糊塗官,有何顏面高坐這公堂之上!!」

    虞紅葉這一番義正辭嚴的叫罵剛剛落音,月奴幾乎是跳了起來大聲讚歎,「說得好!!」

    一石擊起千層浪,堂外馬上響起了百姓們的一片歡呼叫好之聲。

    「好!——這位姑娘說得極是!」

    「鄭氏兄弟當真就是我們藍田縣最大的一對禍害!」

    鄭齊之眼見情況不妙,當下拍案而起,「將他們轟出去,關閉縣衙——速速將這刁婦按倒在地,給我狠狠的打!」

    六名衙役早就準備聽令動手,卻冷不丁的被虞紅葉突然爆發出來的那股氣場給鎮了一鎮,因此有所遲疑。這時再要上前動手,卻冷不丁的感覺眼前人影一晃然後六個人整齊的驚叫一聲,手裡的棒棍盡皆脫手。

    適才安靜立於堂外的吳銘突然出現在了虞紅葉的身邊,左右雙手各拿了三根衙棍,砰噹當的扔在了地上。

    「何方狂徒,竟敢攪擾公堂衝撞官府?你可知這是死罪!」鄭齊之既驚且怒的咆哮起來。

    「我知道。」吳銘淡然的道,「但如果你不再是大唐的縣令,那這裡也就談不上是什麼公堂了。我只是路見不平救人一命,何罪之有?」

    「胡說八道!本縣明明白白的就是大唐朝廷正式任命的藍田縣令!」鄭齊之驚訝的上下打量吳銘,很陌生的一個人,心裡一陣驚惱的暗道:莫非這又是薛紹的人?

    「很快你就不是了!」

    這時堂外再度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百姓們吃了一驚再度讓開一條道來,回頭一看,一隊青衣人馬整齊的開進了縣衙來。為首之人是個年輕的男子,但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沉穩之感。

    他手捧一份書箴騎在馬上,環視了眾人一眼,然後伸手一指縣衙公堂之上,「來人,將藍田縣令鄭齊之,與我拿下!」

    眾皆大驚失色——來者何人?開口就要拿下一縣之令!

    鄭齊之一聽當場傻了眼,急忙叫道:「你是何人?為何拿我?你何權力?」

    「我乃御史台監察御史魏元忠,奉命專程前來徹查藍田縣貪髒腐墨一案!」魏元忠將手中的書箋朝前一遞,「公文在此,你若不信,自己來看!!」

    「啊!!」

    鄭齊之這下真是被嚇壞了,他心中驚道萬萬沒有想到薛紹下手如此之快,不等我把消息傳遞給長安的武攸寧知道,朝廷的御史就直接來查我了!

    為官之人,有幾個經得一個「查」字?更何況是鄭齊之這樣的官!

    鄭齊之渾身都抖了起來。他想起了薛紹說的那句話——「你若不去,我自有辦法讓人押著你去!到時候可能就不是你棄官離職,而是千里流放了!」

    大驚大恐之下的鄭齊之,心裡反倒是的明白了——

    現在御史已經要立案追查於他,就算武攸寧在長安想要出面做保,也是鞭長莫及遠水不解近渴。魏元忠有備而來,各方面證據肯定非常的充足,加上虞紅葉今日大造聲勢的告狀使得藍田縣上下盡知此事。一但魏元忠將此案查核清楚,武攸寧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公然抗法包庇同夥。

    「先下手為強!原來……如此!」鄭齊之的眼神都已變作一片茫然,渾身冷汗潺潺而下,將裡外的衣服都濕透了。

    「鎖進大牢,待本官查問!」魏元忠將手一揮,一群御史人差嘩啦啦的上前將鄭齊之從公堂上拉了下來,三下五隊二的就扒了他的官服並套上了鐵鎖。

    王主薄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這時連忙上前來道:「魏御史要在本縣查案,下官一定竭力配合!竭力配合!」

    鄭齊之惱羞成怒的一口濃痰就吐到了王主薄的臉上,「呸,小人!」

    王主薄躲閃不及被吐了一臉,狼狽不堪的躲到一邊擦拭去了

    這時,圍觀的百姓再度讓開了一條道,從中間走進一個人來。

    現場突然變得十分的安靜,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漫步走進來的那個人。

    「藍田公子!」人群中突然有一名年輕女子發出了一聲極不和諧的尖叫,「天哪,我見到藍田公子了!」

    人群馬上又有些騷動了起來。薛紹身後的十名親隨馬上左右開道護衛,讓薛紹走了進來。

    鄭齊之已被上了枷鎖,怒意盎然的瞪著步步走來的薛紹。

    薛紹則是神色輕鬆面帶微笑的一路走來,停在了鄭齊之的面前。

    「你……想幹什麼?」鄭齊之自知大勢已去,再度面對薛紹之時口氣雖硬,但心中的怯懼之意終歸是難以掩飾。

    「沒什麼。」薛紹笑了一笑,說道:「我就和這許多的鄉鄰一樣,只是一名普通的圍觀群眾。我們都想一同親眼見證魏御史,為我們藍田縣的父老鄉親剷除禍害!」

    「對,剷除禍害!!」

    百姓們馬上跟著大叫起來。「藍田公子」的人氣頓時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薛紹,你別得意!」鄭齊之咬牙切齒的道,「一定會有人救我的!」

    「是嗎?」薛紹呵呵直笑,說道,「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養的一條狗在外面咬了某個皇子皇孫。你會急巴巴的跑過去承認,這條狗是你養的嗎?」

    「你、你胡說!!」鄭齊之當場雙眼瞪大,眼睛都直了!

    「我胡說?你心裡非常清楚,我說的有沒有道理。」薛紹呵呵直笑,「常言說打狗欺主,我這回偏就要當著天下人的面打死你這條惡狗,為民除害!我看有誰,敢出面認領你這條咬人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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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