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73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3
第366章 權力的意志

    夜幕剛剛降臨不久,喧騰熱鬧了一天的藍田縣總算漸漸安寧下來。

    薛紹一行人投宿在醉仙樓,推開窗戶就可以看到昔日的薛紹故居,如今的瑤池玉林。

    藍田公子的駕臨讓店主人喜出望外、受寵若驚。用餐時,店主人叫人抬來一塊殘破的牆板,是那一日鄭崑崙拆除薛紹故居時留下的,上面有一首墨跡殘存的詩——「淡淡春風花落時,不堪愁望更相思。無金可買長門賦,有恨空吟團扇詩。」

    正是當初張窈窕離開薛府時,提筆留下的。店主人喜愛詩歌又憐惜張窈窕,暗中託人將這塊牆板買來,奉若瑰珍的藏在店內。漸漸,已成「鎮店之寶」。

    可是薛紹看到這東西,心情卻是別樣的複雜。張窈窕香魂已逝,故居也被人拆了個乾淨。

    時光荏苒,人事變遷。真的只有在失去了以後,才會想起當初擁有的那一份可貴。

    「鄭崑崙,人呢?」薛紹問左右的親隨。

    盧思義連忙上前答道:「鄭齊之被下獄之後,鄭崑崙想要潛逃出去。我們的兄弟早就候著他了,逮個正著將其拿下,已經交給了魏御史一同處置。」

    薛紹點了點頭,「此人,該殺!」

    盧思義鄭重一抱拳,「屬下明白!」

    薛紹長吁了一口氣,推開窗戶看著富麗堂皇宛如仙宮的瑤池玉林,心裡就在琢磨,究竟是拆了它呢,還是拆了它呢?還是,拆了它呢?

    月奴正在一旁給虞紅葉受傷的手臂換藥。二女嘀咕了兩句,虞紅葉上前來小聲道:「公子,當初鄭齊之的人在牢裡找我逼要你的故居宅契我沒有交出去,現在仍在我這裡,你不用擔心。」

    薛紹搖頭苦笑,「於是你的手臂都被打到骨折了?」

    虞紅葉臉一紅,輕輕點了點頭。

    「傻。」薛紹輕嘆了一聲,說道:「那一張紙片有何用處,犯得著為了它受那麼大的苦嗎?」

    虞紅葉苦笑了一聲,說道:「對公子來說,一份宅契或許並不算什麼。可是當時對我來說,那幾乎就是我的命根了。如果我將它交了出去,非但是從此一無所有,也無顏再回來面對公子了。」

    「那事實證明呢?就算你沒有交出那份宅契,我的故居還不是一樣被人強遷霸佔,改建成了今日的模樣?」薛紹說道,「有些規則在你看來如同金科玉律,但是對別人而言,或許只是一個玩笑。」

    虞紅葉連連眨動眼睛,若有所思的道:「平民與權貴之間的差距……原來真的這麼大!」

    「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以後你還會看到更大的差距。」薛紹搖頭笑了一笑,「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權貴在掌管一切,就連標秉公正的律法,都在積極的維護權貴的利益。一個最簡明的例子,權貴犯法有八議減刑。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是騙人的鬼話。」

    「我好像真的明白一點了……」虞紅葉長吁了一口氣。

    薛紹點頭微笑,說道:「你的生意,還是要做下去。以後,你會越來越多的和權貴打交道。如果不瞭解不熟悉這其中的規則與潛規則,你會無所事從處處碰壁。換句話說,這一次你在藍田的遭遇雖然悲慘,但同時也是給你上了一課,讓你真正瞭解到一些權貴世界的生存法規。這世上最能致富的絕對不是日日辛勞忙碌不堪的人,而是最能運用權貴法則、最會利用權力來為自己謀取富利的官商!」

    「可是我……真的不大懂得如何與權貴們打交道。」虞紅葉有點緊張,她彷彿聽出了薛紹話裡的一些意思——希望她繼續經營瑤池玉林。

    薛紹呵呵一笑,「我就是權貴。我們不是交往得還不錯嗎?」

    虞紅葉噗哧一笑臉都紅了,低聲道,「公子……與外人不同。」

    「是嗎?」薛紹微然一笑,抬手一指窗外的瑤池玉林,「我想拆了它,你作何感想?」

    「啊?」虞紅葉吃了一驚,不假思索的驚道,「花了那多錢才建起來的,拆了多可惜啊!」

    薛紹一扭頭看向虞紅葉,笑道:「和權貴說話,要在腦子裡多想幾個來回再說出口。你這話可能會讓我覺得,瑤池玉林比藍田故居要好。」

    「不,我不是那意思!」虞紅葉大窘。

    薛紹哈哈的大笑,「怎麼樣,你敢繼續在此經營瑤池玉林嗎?」

    虞紅葉的臉更紅了,忙道:「瑤池玉林是聲色之地,我不懂經營。」

    「凡事不必親歷親為,你能管好一兩個懂得經營的人,就足夠了。」薛紹說道,「其實平心而論,瑤池玉林的經營方式是非常獨特的。雖然沒有收取多少真金白銀,可是這裡專與權貴往來,賺的是人脈和消息,這是一筆巨大的、看不見的、用多少錢也換不來的財富。如果你能合理的運用這些人脈和消息,你將在商場甚至是官場上無往不利。這將比你辛苦一百倍賺來的錢,還要更多!」

    「這……會不會犯法?」虞紅葉有點驚訝和惶恐,低聲道。

    薛紹微微一笑,說道:「那你說,鄭崑崙犯法了嗎?」

    「他當然犯法了!他是強奪了我的房宅!」虞紅葉說道。

    「你錯了。」薛紹擺了擺手,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冒犯了我,他就永遠不會被因為強奪民宅而被追究。這是和權貴相處的另一個重要法則,你是對還是錯,處決於權貴對你的看法如何。規則人由權貴制定也由權貴來掌握。他說你對,你就對;他說你錯,你就錯!」

    「!!」虞紅葉愕然的睜大了眼睛愣了半晌,終於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記住了。律法也好道德也罷,只是用來約束天底下大多數的平民百姓的。」薛紹說道,「很不幸,權貴屬於大多數之外的另一批人。他們的世界有著別的生存規則,不要用世俗的眼光與心態,去看待和揣摩他們的行為與思想。很多時候,權力的意志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如果你不能改變,就只能強迫自己去適應!」

    「權力的意志……」虞紅葉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籲出,「我感覺像是走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往的很多想法都要被顛覆了。」

    「塞翁失馬,蔫知非禍。」薛紹笑道,「這一次的遭遇應該能讓你明白許多的事情。其實早在與皇宮做生意的最初,我就想告訴你這事情的。可是無論我怎麼言傳身教,都抵不過你自己親自經歷一回。今後,你應該會懂得如何與權貴打道了。」

    「我……會努力!」虞紅葉說道。

    「那瑤池玉林,你願接手嗎?」薛紹問道。

    虞紅葉咬了咬牙鄭重一點頭,「我先試上一試,兩月之後再觀後效,公子以為如何?」

    「好。」薛紹點頭微笑,「沒有人生來就會,全在後天的學習。我對你有信心,一定能把瑤池玉林建成天下第一會所。」

    「會所?」虞紅葉驚訝了一聲。

    薛紹不禁一笑,說道:「風流而不下流、輕奢而不淫逸,來去全憑自願尊重他人**,廣納高雅賢士絕不藏污納垢——此謂,會所!」

    「好,我明白了!」虞紅葉暗暗有些激動起來,這好像比賣肥皂有趣多了!

    「同時,你的生意不能停止。」薛紹說道,「開辦瑤池玉林的一層重要意義就在於,更好的為你的生意服務,把你的生意做到更大更強。光憑我一個人為你的生意保駕護航左右支招,是遠遠不夠的。這一次你也看到了,我外出不過半年而已,就敢有人對你下了黑手。」

    「我明白了!」虞紅葉再次點頭,心裡越發的激動,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努力。」薛紹微然一笑,「就從今天開始,我們合力經營的商業帝國,正式!」

    ……

    三天之後,魏元忠在藍田縣衙當眾宣判鄭崑崙為禍鄉鄰的諸多罪名,定為絞刑,押往長安投入天牢,待秋後處斬。與之一同被判處死刑的,還有一批他的打手與心腹。

    原藍田縣令鄭齊之貪贓枉法包庇親族犯罪,判處免官流放兩千里,即刻押回長安大牢,有待御史台複查執刑。

    消息傳出,藍田鄉野一片沸騰。

    原來,此前以「財大氣粗老好人」形象出現在藍田縣百姓面前的鄭崑崙,在買下許多田產拉攏了諸多佃戶之後就露出了本來面目,他巧設名目增加租賦,按事先約定減少的那一點田租非但沒給佃戶帶來真正的實惠,反倒是極大的加重了他們的負擔。非但如此,佃戶家裡若有漂亮的女兒或是妻子,無一例外的都沒能逃脫鄭崑崙的魔爪,全都被抓到了瑤池玉林裡面淪落為娼。

    薛紹從虞紅葉那裡拿來田宅地契公之於眾並正式提起訴訟,請求律法裁定。魏元忠當眾宣佈鄭崑崙強佔薛紹故居改建為瑤池玉林,是為非法強佔,判其物歸原主。

    薛紹拿回「故居」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還那些被強迫為娼的平民女子。此舉當然是讓藍田的百姓們感激不盡慶幸歡呼,瑤池玉林的大門前聚集了大批的百姓,專程要來感謝薛紹。

    薛紹讓虞紅葉出面接待這些百姓,並對百姓們說,從此虞紅葉受薛紹委託繼續經營瑤池玉林。

    這樣一來,瑤池玉林就以合理又合法的方式給「漂白」了,並且搖身一變成了薛紹名下的產業。此前薛紹與虞紅葉的「秘密合作」關係,也正式浮出水面,亮相於公眾。

    做完這些事情,薛紹輕吁了一口氣。

    該回長安,對付那隻真正的幕後黑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3
第367章 鳳臨藍田

    次日,薛紹一行人在吃過早飯後準備出發,回往長安。

    他們一行人剛剛從醉仙樓客棧裡出來將要離開藍田縣的縣城之時,城門附近突然傳來一片喧囂之聲和黃鐘大呂之樂。遠遠看去,兩隊羽林軍騎兵的旗幟和衣甲分外鮮明,連馬匹的步履都是一致的。前後內侍夾道左右宮娥打扇,中間護著一輛杏黃車蓋的厭翟車,用兩匹白馬拉乘。

    百姓全都分道兩旁翹首以觀,既震撼又惶恐。

    藍田縣的人對這個陣勢或許不太熟悉,但薛紹實在太瞭解了——二馬厭翟車,這是嫡公主正式出行才會有的排場!

    「公子,鳳紋旗!」月奴驚訝道,「莫非是太平公主來了?」

    薛紹搖頭笑了一笑,「不用『莫非』了,就是她。」

    「對哦,我看到琳瑯了!」月奴越加驚訝,「公主怎麼跑到藍田縣來了?」

    「你說呢?」

    薛紹無可奈何的笑了一笑,叫眾人在此等候,自己下了馬來走到街道中央拱手拜定,「臣薛紹,恭迎太平公主殿下!」

    「車駕停住!」

    朱八戒尖銳又通透的大嗓門長聲響起,羽林軍騎士整齊劃一的停住。

    琳瑯貼到車窗邊聽了一陣耳語,雙雙拍馬上前來道:「公主殿下有請,薛承譽薛公子侍輦!」

    「臣遵命。」薛紹抬頭看了琳瑯一眼,見她二人神色輕鬆未有警示,於是心中安然的笑了一笑,回身去騎上了馬。

    「月奴,你們先回長安。」薛紹低語吩咐道,「護好家院,謹防有人上門滋事。」

    「月奴明白。」月奴心中瞭然,拱手答言。

    薛紹又想起一事,再道:「艾顏那處,更須小心謹慎。」

    「是。公子放心!」

    薛紹點了點頭,這才騎上馬走進了太平公主的隊儀之中,走在太平公主的杏黃厭翟車邊。

    隊伍再度前行,排場依舊。有唐一代,天子與庶民之間的禮儀並非十分繁瑣。除非是非常正式的祭禮或是政治場合,百姓無須見了皇子就下跪。此刻,藍田縣萬人空巷,幾乎所有的百姓子民都到街道兩旁來圍觀,都想一睹風靡天下的大唐第一公主、「太平公主」真顏。

    太平公主年紀雖小也未出閣,可是她的名聲已是大唐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天下皆知她是二聖的掌上明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更是一位豔動天下的大美人。凡大唐天下子民,無不想看上太平公主一眼。對於藍田縣的百姓來說,還有更深層的意味——太平公主馬上就要嫁給薛紹了,薛紹可是藍田公子!

    那太平公主可不就是「藍田媳婦」了?

    ——真是為縣爭光啊!

    在一群父母鄉親善意的圍觀之中,車駕直往薛紹故居的方向走去。

    因為人多眼雜薛紹沒有私下與車裡的太平公主交談,這時不禁好奇,問琳兒道,「殿下寶駕,是要去往何處?」

    「殿下特意從長安趕來,是想光臨公子故居。」琳兒答道。

    薛紹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殿下知道這幾天藍田縣發生的事情麼?」

    琳兒小心翼翼的輕輕點頭。

    薛紹心裡明白了,於是不再多問。

    稍後太平公主的車駕抵達了瑤池玉林,因為早有使者前去通知,剛剛接手瑤池玉林的虞紅葉率領會所內所有人一同出迎,在大門前跪倒成一片。

    這時琳瑯用金鉤兒拉開太平公主的馬車車簾,侍輦的薛紹上前伸出雙手,太平公主的一隻粉雕玉琢的柔胰從車裡伸了出來,輕輕的搭在了薛紹的雙手掌心。

    這是常見的禮儀,本不足為奇。可是太平公主人還沒有從馬車裡出來,卻先就給了薛紹一個不大不小的下馬威——她的兩枚指尖夾了一枚極細的繡花針,在握上薛紹時在他手上不輕不重的紮了一下。

    疼倒是不疼,但薛紹條件反射的手一縮。

    「大膽!」太平公主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雖然清脆又好聽,但透著幾分威厲。

    「臣知罪!」薛紹鬱悶得直咧牙,小丫頭片子,居然當眾戲弄於我!

    「知罪便好。」太平公主拖長了嗓門兒而且帶著一股怪腔的鼻音,甕聲道,「便罰你背著本宮,進這瑤池玉林!」

    背?

    薛紹下意識的看向大門內蜿蜒曲折頗為漫長的那條白玉石道,把心一橫:先給你留點公主面子,待會兒再跟你算帳!

    「臣遵命!」

    太平公主在馬車裡出發一串極低的「咯咯」怪笑聲,馬上又恢復了那種甕聲甕氣的腔調,「那你還在等什麼?」

    左右的琳瑯等人都在憋笑,薛紹是恨得牙癢癢。但是礙著眾人之面,他只好反過身來半蹲在了馬車邊,「請公主下車!」

    「好。」

    太平公主的聲音裡透著明顯的得意與興奮,這才款款的從車裡走了出來。

    很多跪在地上的人包括虞紅葉在內,都在壯著膽子用眼角兒偷偷的窺視太平公主。這時她剛剛一露面,那一身堪稱「金碧輝煌」的宮庭盛裝與天生麗質,讓許多人當場就把眼睛睜大,儼然就像是看到了天女下凡一般的驚詫與震撼。

    太平公主既慵懶又有些俏皮的身子一軟,就倒在了薛紹的背上,然後雙手十分自然的環住了他的脖子。

    「壞人,這回你不敢偷偷的閃開,讓我一把撲倒在地上了吧?」太平公主挺得意的在薛紹耳邊低語,同時還用指尖兒不輕不重的拉扯著薛紹的耳朵。

    薛紹心裡正憋著一股子邪火呢,這時被她又拉又撓的弄得耳朵極是癢癢心裡也是又好氣又好笑,於是使了一記「非主流」的怪招做為回擊——雙手在後面對著太平公主的屁股蛋兒不輕不重的一捏!

    太平公主渾身往上一彈,急忙伸手捂嘴,總算是沒叫出聲來。

    「你老實點,別瞎折騰!」薛紹咬著牙小聲的警告。

    「你敢掐我?我跟你拼了!」太平公主急了。

    「別鬧,好多人!」薛紹忍著笑,「不然我又要掐了!」

    「你你你……我等會兒再跟你算帳!」太平公主的臉蛋兒都紅了。

    朱八戒連忙長聲一喚,「太平公主駕臨瑤池玉林!」

    虞紅葉等人連忙跪地歡呼,「恭迎太平公主殿下寶駕光臨!」

    太平公主的身子輕柔且輕巧,薛紹背著她倒是不覺得累也不覺得難堪。二人一同走到了虞紅葉等人面前,太平公主居高臨下的看著虞紅葉,說道:「你就是虞紅葉?」

    「正是民女。」虞紅葉以額貼地,小心回話。

    「平身,抬起頭來。」太平公主道。

    虞紅葉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站直了身體抬起臉來,卻不敢直視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眨巴著眼睛打量了虞紅葉幾眼,怪腔怪調的說道:「喲,想不到商肆之間還有這等靚麗殊豔的美人兒。你若打扮一番送入宮掖,或可朝夕侍於帝王之側。」

    薛紹一聽這話就知道太平公主是在拐著彎的吃醋,頓時哭笑不得的直搖頭。

    虞紅葉卻是一下被嚇壞了,慌忙跪倒在地上磕頭,「民女出身低賤,不敢奢望入宮!」

    「瞧你說的。」太平公主咯咯直笑,「想當年我母后也曾是商人之女。依你之意,我母后也不該入宮了?」

    「民、民女失言,請殿下恕罪!!」虞紅葉又驚又怕,直磕頭。

    看到虞紅葉這誠惶誠恐的樣子,太平公主很是滿意的偷偷暗笑。

    薛紹的雙手藏在太平公主的長長衣擺下面從後面托著她,恰是隱蔽。這時他又暗掐了她一把,示意她適可而止。

    太平公主趴伏在薛紹背上的身體詭異的突然向上一彈,然後急忙說了一句,「賜你平身,隨我入府!」

    虞紅葉不禁一怔,太平公主的脾氣怎麼變得這麼快?

    「沒聽清公主殿下的話嗎?還不起來伺駕!」朱八戒厲聲道。

    「是!」虞紅葉連忙爬起身來,走到了薛紹和太平公主的身後。

    「都平身吧!」太平公主喊了一聲,然後就像那天穿著戎裝騎在木馬上的「神豬將軍」一樣,威風凜凜的朝門內一指,「薛郎,馱本宮入府!」

    「臣遵命。」薛紹恨得牙癢癢,小樣兒,就讓你在眾人面前得瑟一回,一會兒有你好看!

    羽林軍朝前開道,琳瑯等人在後面都在使勁的捂嘴憋笑一路跟隨。一行人馬大打排場的走進了瑤池玉林。

    走進去沒幾步,太平公主不禁驚訝道:「薛郎,看來你暗底里攢了不少錢嘛,把這故居修得像是仙宮一般,還藏了這麼多婀娜妖豔的女子在裡面。難怪啊難怪,藍田公子的大名是響徹關內,如雷貫耳呀!」

    「……」薛紹很是無語,小樣兒,你明明知道瑤池玉林的來歷,還故意當眾耍寶。

    再度一掐,這回薛紹用了幾分暗力。

    「啊呀!!」太平公主發出了一聲驚叫。

    前後左右一群的羽林軍瞬間拔刀出鞘,「護駕!!」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太平公主馬上抬手一指玉石道旁的一串玉葡萄,「啊呀,你們快看!這串葡萄好漂亮!啊呀,快快摘來,本宮要吃!!」

    眾羽林軍集體愕然,默默的收刀回鞘。虞紅葉連忙上前來說,這些葡萄是假的乃是玉石製雕云云。

    「原來如此,那本宮不吃了——啊呀薛郎,你快走嘛!不要停、不要停!」

    薛紹額頭上直冒黑線,啊呀啊呀,啊呀你個頭!

    這廝,今天是耍寶上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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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新婚賀禮

    太平公主頑皮歸頑皮,但終究是愛郎心切沒有真的讓薛紹背著她走完這長長的玉石道。進了瑤池玉林不久,她就找個藉口自己下地行走,興致勃勃的把整個瑤池玉林都給參觀逛玩了一回。

    「這地方還算不錯,就是房子建得太過零散和俗氣了一些。」太平公主很有土豪風範的雲袖一揮,「將這些房舍全都拆了重建吧,就按公主府的式樣來建——我出錢!」

    「呃……」薛紹和虞紅葉等人整齊的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你們不同意?」太平公主眨巴著眼睛,「薛郎,你捨不得拆,還是如何?」

    「當然不是。」薛紹上前一步,小聲道,「你當真不知道瑤池玉林的來歷?」

    「正因為知道,我才要拆了這些房舍重建。」太平公主說道,「你也不想想,這些房舍裡面曾經都幹過一些什麼骯髒勾當。如今它已經是你的名下產業,當然就得改頭換面。再說了,是你的東西也便是我的東西。我可不希望看到自家的房子建得如此的草陋粗糙。傳將出去,我的臉面往哪兒擱?」

    薛紹呵呵直笑,說道:「這裡其實只是用來經營生意而已,我們又不會回來住。何必那麼計較?」

    「不行。」太平公主說道,「再怎麼說這裡曾是你的故居,是皇帝陛下賜給薛家的產業。先前被人奪走了一回,你已是折損了顏面。如今好不容易拿了回來,當然要比此前強佔故居之人建得更加輝煌大氣。如此,才不枉負聖恩、也不會令薛氏祖先蒙恥!」

    「……」薛紹被她說得無言,只得點頭道,「好吧,就依你。」

    「嘿嘿!」太平公主小計得逞,志得意滿的偷笑了兩聲說道:「薛郎,我們就快成親了。你既是大唐的駙馬,我也將是你們薛家的媳婦。我如此注重你的故居和薛家的名望,沒有錯吧?」

    「當然沒錯。」薛紹頗感欣慰的點了點頭,微笑道,「但是,這不是你來藍田縣的唯一理由吧?」

    太平公主古靈精怪的揚了揚眉梢,「你以為呢?」

    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太平公主信步朝前走去。

    薛紹搖頭笑了一笑提步跟上,其他人都挺識趣的放慢腳步落在了後面。

    二人走到了一處仙氣氤氳的玉石涼亭中,太平公主的隨身侍兒連忙取來織錦軟榻和飲品小吃等物,伺候太平公主在此小憇。準備妥當之後,太平公主將左右人等盡皆斥退,要與薛紹在此享受一番二人世界。

    「薛郎,走了這麼長的石階,我的腳好疼哦!」左右沒了閒人,太平公主撒起嬌來,「你幫我揉揉吧?」

    「行,伸過來!」薛紹呵呵的笑。

    太平公主笑嘻嘻的把腳往薛紹面前一抬,「脫靴、脫靴!」

    薛紹做出一副窘迫的神情,「你的腳,臭也不臭?」

    「胡說!」太平公主羞惱的道,「本公主的腳,從來都是香香的!」

    薛紹哈哈的笑,替太平公主脫去了金絲鳳羽靴和襪子,露出一雙玉雕般的粉嫩美足來。

    看到這對美足薛紹不禁驚嘆,真不愧是公主,養尊處優的代名詞。這雙腳上居然一點繭子也沒有,嫩得就像是初生嬰兒的腳一樣。倘若是有戀足癖的人見到了這一雙腳,絕對如痴如狂。

    薛紹輕輕的幫她按摩起來,太平公主挺享受的閉著眼睛躺在榻上,腳丫兒的大姆指和食指時不時張成一把「叉子」,裝模作樣的要來夾薛紹。

    調皮且享受了片刻之後,太平公主用十分輕鬆閒淡的語氣拉開了話閘。

    「薛郎,你怎麼都沒有通知我一聲,就獨自跑到藍田來了呢?」

    薛紹手下未停,同樣閒聊般的答道:「事發突然也不是什麼大事,再加上那天下了暴雨,我一時來不及入宮告訴你,於是就自己先來了。」

    「胡說。」太平公主睜開眼睛翻了薛紹一個小白眼,說道,「你分明就是信不過我。」

    「怎麼可能?」

    太平公主悶哼了一聲,雙手枕到腦後厥起嘴兒來看著涼亭的頂子,說道:「你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當然不是。」薛紹這倒不是口是心非。別看太平公主平常不管事,但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實際上,這個年方十六七歲的大唐公主心裡就像是明鏡一樣,甚至比許多自以為精明的京城高官都要更加明白許多事情的利害曲折,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消息靈通人仕。

    太平公主故意晃起了腳尖兒做出一副俏皮又得意的樣子,說道,「其實我很早就知道藍田的事情了。鄭家兄弟受武攸寧的指派在這裡大肆收買田宅,奪走了你的故居還妄圖侵奪你的田產。包括你的管家和僕人在這裡挨打,虞紅葉下獄,我全都知道。」

    這倒是換作薛紹好奇了,「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何沒有過問一句?」

    「我當然不會過問了。」太平公主眼睛一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理由呢?」薛紹皺了皺眉頭,倒不是怪太平公主,只是好奇。

    「理由很簡單。」太平公主說道,「如果我的丈夫在外面受了欺負,還要我這個做妻子的來幫忙撐腰和報仇,那我要這個丈夫做什麼?……再說了,如果傳了出去,你能面上有光嗎?」

    「呵!」薛紹頓時笑了,「有理,有理!」

    「嘿嘿嘿!」太平公主得意洋洋的笑了,「再再說了,僅僅是鄭家兄弟這樣的貨色,哪怕再加上一個武攸寧,也都不犯不著由我來親自出面解決。」

    「呵,照你那意思,他們根本不配做你的對手,所以才由我這個屬下來解決?」薛紹哭笑不得的直搖頭。

    「薛郎,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太平公主正了正臉色,小聲道,「你想,如果是你來收拾鄭家兄弟,那就是一件發生在偏遠州縣的小小案件,也可算作是你的私事。但如果是我親自插手,就必然驚動朝廷甚至是引來二聖的關注。到那時,小麻煩可能就會變成大問題了!」

    薛紹微然一笑,遞給太平公主一個讚許的眼神,點了點頭。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今日的太平公主真的已經當得起「睿智」二字,絕對不再是當初那個一怒之下就殺了張窈窕的太平公主了。

    「嘿嘿,其實至從你回長安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在等著看你將要如何處理藍田一事。」太平公主眉飛色舞的道。

    「結果呢?」薛紹笑道,「令你滿意嗎?」

    「還算……勉勉強強吧!」太平公主一個勁的晃著腳丫兒。

    「叫你得瑟!」薛紹伸手就在她的腳板心兒裡撓起癢癢來,太平公主一陣咯咯大笑想要抽回腳去,無奈薛紹力大捉住不放,她只得求起饒來。

    「薛郎,我的好薛郎,求求你饒了我吧!」

    「這還差不多。」薛紹這才停止了撓癢癢繼續給她按摩,再道,「如此說來,藍田縣裡發生的事情,已經不用我對你敘說細節了?」

    「那當然!」太平公主挺自豪的道,「可別小看我手下的人喲,無論是你雷雨夜密見魏元忠還是在瑤池玉林裡大打出手耍盡威風,大小的事情我全都瞭如指掌!」

    「你派人跟蹤監視我?」薛紹眉頭一擰。

    「啊?沒有、沒有!」太平公主自知語失連忙擺手,「薛郎你別誤會,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出什麼差錯,所以……」

    「哎……」薛紹無可奈何的嘆息了一聲,搖頭苦笑,「安然,我是個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你有必要像個老娘管兒子一樣的,時時盯著我嗎?」

    「我沒有……」太平公主委屈的噘起了嘴兒來,眉毛也撇成了一個八字,「我知道你聰明又能幹一定能夠辦好這些事情,我就是、就是……有一點點擔心而已。你也看到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幹什麼,並沒有干涉你的任何事情。我都是在你處理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方才露面的!」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薛紹說道,「安然,有些事情或許要很久的以後你才會明白。其實夫妻之間的相處,也有必要給對方留出一點屬於私人的時間和空間,去辦一些自己的事情。就好比這一次,我承認我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因為事情牽扯到武攸寧,他現在很受你的母后器重而且又是你的堂兄。我怕你為難。」

    「有什麼為難的?」太平公主柳眉一揚,斬釘截鐵的道,「普天之下除了我的父皇與母后,不管是誰敢於為難於你——便是我李安然的敵人!」

    「……」薛紹微微一怔,包括太子、皇子這些人嗎?

    「怎麼,你不信?」太平公主一下把雙腳抽了回來,赤腳站起,認真的看著薛紹像是賭咒發願一樣的道,「薛郎,我說認真的!非常認真!!」

    「我信。」薛紹連忙起身,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太平公主也緊緊抱著薛紹,在他懷裡說道:「我知道你和武家的幾個人有些矛盾。但不管是武承嗣也好、武攸寧也罷,只要他們與你為敵,便也是與我為敵!薛郎,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李安然,將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薛紹用大力的擁抱做為回答。

    「等回到長安之後!」太平公主抬起頭來,朱唇上揚美眸微閉做出一副索吻的樣子,呢喃道,「你一定要解決武攸寧……當作是送給我們自己的新婚賀禮!」

    那還用說?

    薛紹深深的吻了下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4
第36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本薛紹以來,一向貪玩的太平公主好不容易離開長安一次,會在藍田玩上幾天。不料太平公主在瑤池玉林逗留不過片刻之後便說,還是早些回長安比較好。

    一是婚事將近,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再者,武攸寧那裡也須得趁熱打鐵,不能給他太多的喘息時機。

    太平公主的這一作風再次讓薛紹想起了那位,高坐在皇宮龍椅後方垂簾聽政的當今天后——顧全大局雷厲風行,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要務求全勝!

    這和薛紹自己的行為處事風格,也頗有相似之處——絕不允許被打倒的敵人,還有對著自己後背放槍的機會!

    小夫妻倆可謂是一拍即合,決定馬上動身回長安。

    不過臨時之前,太平公主說還有一件小事要處理。

    她要親自召見一回虞紅葉。而且是單獨相會,私下密談。

    薛紹剛剛對她說過一番「給對方留點時間和空間」的大道理,自然不會反對或是做何盤問。待她二人私下會談之時,薛紹就在外面耐心的等待。

    二女大約談了有半個時辰太平公主方才出去,對著薛紹展顏一笑,「薛郎,我們走吧!」

    薛紹倒是很想問上一問她們二人都談了什麼,但太平公主先開口了,「薛郎,別幻想了!就算是虞紅葉本人,也是不會向任何人洩露我們今日密談之內容的!」

    「我有說過,我想知道嗎?」薛紹雙手一攤,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太平公主咯咯直笑,「那就走吧!」

    太平公主這樣的笑聲讓薛紹有點鬱悶,這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居然也能把握大叔心事了!

    太平公主鳳臨藍田,只留下了一片香影,轉瞬就離開了。

    車駕離開藍田之時,同樣引得一片百姓圍觀拜送。正準備好生款待太平公主一回的藍田官員們很是惶恐不安,以為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惹怒了公主,這才使得公主撫袖而去。薛紹出面解釋說,太平公主是怕叨擾了地方州縣因此決定不作停留,這才安撫了藍田的官員百姓們。

    回長安的路並不太遠,薛紹騎馬走在太平公主的車邊,二人一路閒聊。除了說些輕鬆的俏皮話來打情罵俏,也商議了一下回到長安之後的應對之策。

    針對武攸寧,小夫妻倆不約而同的認定要用「律法」這件兵器來對付他,也就是——陽謀!

    其實薛紹一開始,走的也正是這條路線。雖然他可以憑藉硬實力以輾壓的方式直接收拾掉鄭氏兄弟,但還是先請了魏元忠以御史台的名義來出手。這樣,就算是外人(包括武則天在內)明知道事情的起源是薛紹與武攸寧的私仇,也沒什麼可挑剔與指謫的——誰叫武攸寧與關氏兄弟,的確犯法了呢?

    至於武則天的內心會否因此而記恨薛紹,這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在薛紹看來,以武則天所站的高度與該有的胸懷來說,這樣的「私鬥」她不會過份在意。實際上以「帝王心術」來說,手下的臣子之間有矛盾有爭鬥,對帝王來說是好事。因為這有利於帝王居中調停並進行駕馭。如果朝廷上的大臣全都連成鐵板一塊讓帝王無從下手,那才是糟糕了。

    話說回來,如果是別的人欺負了武則天器重的堂侄兒武攸寧,多半是吃不了兜著走。可如果對象是太平公主與薛紹,對武則天來說就手心手背都是肉了,她內心的天平可能還會更加偏向於寶貝女兒太平公主,和她寄予了厚望的軍界新星,薛紹。

    正因為想清楚了這些,薛紹這一次才放心大膽的親自殺到了藍田縣。就算這件事情會讓武則天的心裡有一點不爽,他也不想落下一個軟弱無能任人欺凌的名聲在外。

    再者說了,堂堂的藍田公子,身為帝甥又即將成為駙馬,剛剛還北伐立了巨大戰功回來在軍隊裡打下了一定的名望,回京之後居然擺不平一個中書舍人手下的狗腿子,傳將出去薛紹也就不用在軍隊混了。那些認拳頭多過認道理的軍人,必然深以為恥。

    就連太平公主,也會打從心底裡深深的失望!

    回長安的路上薛紹在心裡這樣的左右一番權衡,之後認定——自己這一趟藍田之行,算是干對了!

    長安到了。

    薛紹與太平公主分道而行各自回家,約定明日一同參觀新修的太平公主府。趕了一程路薛紹多少有些疲累,便準備回家好生歇息一番再說。

    回到家中,薛紹發現家裡好像是來了客人,正熱鬧著。入內一觀,原來是裴行儉的夫人庫狄氏來了。

    看她穿一身命婦盛裝,想必是剛剛從宮裡出來。妖兒也在,正騎著她的愛犬丟丟,帶著裴行儉的三個小兒子在院子裡一同玩耍。

    「呀,薛公子回來了!」庫狄氏見到薛紹分外的開懷,歡喜迎上前來,「一別有其,公子風彩更盛往日啊!」

    「見過夫人。」薛紹中規中矩的行了禮。怎麼說也恩師裴行儉的正妻,禮儀不可廢。

    「免啦、免啦!」庫狄氏百無禁忌的笑道,「家夫不在,公子就不必拘泥於這些俗禮了。公子這樣對我拜來拜去的,讓我感覺我真的老了一樣!」

    眾人都挺配合的發出了笑聲,薛紹微笑道:「夫人今日剛從宮裡回來麼?」

    「對呀,我剛剛從侍制院回來。」庫狄氏說道,「日前我聽妖兒姑娘說公子回來,早就想來拜見。無奈侍制院裡的事情比較多,一時耽擱了。直到今日方得暇閒。我這運氣倒好,剛好公子今日就回府了!」

    「夫人請正堂上坐!」薛紹迎請。

    庫狄氏眨巴著眼睛猶豫了一下,「好,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薛紹呵呵直笑,庫狄氏當真和一般的仕大夫家的夫人不同,磊落耿直頗為直爽,不拘於繁文褥節。

    二人進了進堂,薛紹如同款待尊長一樣的請她上座。庫狄氏剛剛坐下就拉開了話閘,「公子,我想問一問家夫何時能夠回到長安呢?」

    薛紹忙道:「其實北伐已然得勝,但還有一些戰後事宜須得處理。裴公是北伐主帥不得不多逗留一些時日。至於何時班師回京,這恐怕得要看朝廷的意思。夫人時常伴隨天后左右,又在侍制院服侍,就沒有聽到一些消息?」

    庫狄氏略為懊惱的皺了皺眉,「有倒是有。但是若真若假的消息太多,朝廷暫時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讓北伐之師回京。我拿捏不穩,這才前來向公子討教。」

    薛紹一聽,有內幕!

    「討教不敢當。夫人有話,只管來問。」薛紹說道。

    庫狄氏點了點頭,眼神頗為機警的四下看了看。

    薛紹會意,讓所有人都退出了正堂,摒退了閒雜耳目。

    庫狄氏這才小聲道:「公子,我想私下問上一問,你可曾與家夫商議過了,朝廷應該處置突厥俘虜的問題?」

    「哦?」薛紹略微一怔,「是指伏念嗎?」

    「還有那個,現在藏在你家裡的突厥小美人兒!」庫狄氏一改平常的大條隨意,表情頗為嚴肅。

    薛紹為難的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我與裴公說了不算數啊!」

    「可是朝廷針對突厥俘虜的態度,將直接或間接的決定你與家夫的前程命運,不是麼?」庫狄氏的神色更加嚴肅了。

    薛紹微微皺眉,沉默的點了點頭。他心想,從大唐建國之初到現在,大唐朝廷針對戰爭平定的外族基本上都是採取的「羈縻自治」的政策。這一次北伐平定的突厥叛亂,雖不說非常徹底,至少也是沉重打擊了突厥叛亂勢力,短時間內他們很難再度強勢堀起。

    可是朝廷將要如何的發落伏念與艾顏這些俘虜,將直接決定草原未來的和平與否,也將直接影響大唐未來幾十年的周邊格局。按薛紹與裴行儉的意思,那就是大唐應該善待俘虜,並好好的利用伏念與艾顏這些人來安撫草原部眾,但又不能放虎歸山,給他們再度糾結叛亂的機會。

    如果薛紹與裴行儉的意見被採納,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在軍國大事上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在朝廷上的地位將會大大提高。或許,裴行儉還會有機會因此而正式的入閣拜相。

    反之,如果薛紹與裴行儉這一主張不被朝廷採納,那也就意味著他們的政見與朝廷上位者的意見相左——他們在政治上的待遇,將很難得到什麼提高,甚至遭受打壓與排擠!

    這也正是庫狄氏目前正在擔憂的事情。

    「夫人可曾聽到了什麼聲音?」既然利益統一,薛紹也就不怕直言相問了。

    庫狄氏面露憂色的道:「事關朝廷機密,我聽到的不多、也不敢過份打聽。我只隱約聽說一些風聞,說宰相裴炎好像是主張要殺掉伏念等人,以儆傚尤、剷除後患!」

    「什麼?他瘋了?!」薛紹驚詫一聲,「大唐天子被諸國奉為天可汗,從來不殺投降的外族首領,此例一開,後患無窮!再者,就算真有必要殺了伏念剷除後患,也絕對不是這等時候!草原上的戰爭才剛剛結束,大唐雖勝,但根本還不足以完全掌控幅原遼闊的大草原。北方各部族也都在引頸觀望大唐將會如何處置伏念其人——如果殺了伏念,那真是自暴其短會讓草原人對大唐朝廷寒心。同時也會授人以柄,等於是直接給了突厥人一個再次聚眾反叛的藉口!」

    「哎……」庫狄氏嘆息一聲輕輕搖頭,「其實公子說的這些道理,朝廷上不是沒人明白。就連我這一介女流,都能大致想到其中的一些曲折利害。可是高居閣堂的宰相們,心裡的想法與看待問題的心思,向來與常人不同。或許,他們有著自己的道理呢?」

    「……」薛紹無語了,屁的道理!

    宰相裴炎,主張要殺伏念?

    為什麼?

    一個從來沒有參與到戰爭中來、對大唐北方周邊與草原內部形勢並不十分瞭解的宰相,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主張?

    他身為上輔天子下安黎庶的宰相,難道想不到這樣的主張很有可能會讓大唐在未來的幾十年裡,都陷入戰亂之中嗎?!

    薛紹,實在想不明白!

    武攸寧的事情還沒處理完畢,眼看又要生出更大的事端。薛紹心裡很惱火,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3 07:14
第370章 信物

    比起武攸寧甚至包括婚事在內,薛紹認為,朝廷針對草原俘虜的處理態度要重要得多。如果裴炎的主張被朝廷接納,那麼薛紹自己與裴行儉以及三十萬將軍這一次的北伐勝果,都有可能化為烏有。

    這非但是對個人功績的抹煞,也將對國家與民族的未來產生巨大的影響。

    薛紹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危機感,「誓死撼衛之」的誓言在權力的面前,竟然顯得那樣的蒼白與無力。

    因為政客的一個主張,就可以讓無數將士的性命白白犧牲!

    「公子也不要太過憂急。」反倒是庫狄氏來勸薛紹了,「目前朝廷尚未定論,我也只是全憑捕風捉影。既然朝廷還沒有正式下令,就說明二聖與宰相們還未就此事達成共識,還存在爭議與商榷。或許將來,朝廷會做出別樣的決定呢?」

    「這樣的軍國大事向來是高度機密,絕對不會輕易洩露出來,也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薛紹連連擺手,說道:「或許,正是有人故意放出一點風聲來,想要看一看外界的反應。」

    庫狄氏略微一怔,忙道:「公子所說的外界……是指家夫和公子這些將軍們嗎?」

    「不止是我們,可能還包括草原各部族。」薛紹雙眉緊擰,「這件事情實在太過重大了……但是很遺憾,我好像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庫狄氏彷彿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猶豫了片刻,壯起膽來說道:「公子,我以婦人之見說一句短視的話……裴炎的主張當中,會不會有私心存在呢?」

    薛紹皺了皺眉頭,「夫人覺得,他會有什麼樣的私心?」

    「公子你想!」庫狄氏警惕又小心的道,「裴炎與家夫同是出身聞喜裴氏,本是同族兄弟,但因為才情相妒,裴炎一直容不下家夫,二人由來不和已久。前一次的北伐得勝之後,朝堂之上就有議論說家夫可能會因此拜相入閣。但因為裴炎的牴觸,家夫只被加了爵位與散官,並未拜相。這一次北伐取得了更大的勝利,家夫的聲望將會更盛往昔。如果朝廷再次採納家夫的軍國主張,家夫拜相的呼聲將會更高。所以我認為,裴炎提出這樣的主張,是有一層私心在內……他想阻止家夫入閣拜相!」

    「……」薛紹聽完後,沉默了下來。

    人心隔肚皮,裴炎心裡怎麼想的,或許只有他自己清楚。但是庫狄氏的話真的是不無道理。宰相者,上輔天子下安庶民,理當天下為公。但宰相也是人,有私心並不奇怪。而且,但凡政治家無不希望自己的政治主張得到聲張,自己的政治抱負得到展現。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辦法就是——大權獨攬。

    裴炎是一個年富力強極有能力的宰相,但是,往往就是這樣的人最希望能讓自己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於是,排斥他人政見、打擊政敵,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薛紹感覺很頭疼,因為自己對裴炎並不十分瞭解。按理來說,在這種原則性的問題上,裴炎身為一名儒家仕子應該天下為公的接納他人的正確意見,做到孔子所說的「君子合而不同」,這才是一名良相該做的事情。

    但是,政治鬥爭往往又是殘酷卑劣與不分場合的,天知道裴炎這個政客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夫人,你可知天后的意思,如何?」薛紹問道。

    庫狄氏略微怔了一怔,身為二聖近臣,妄自洩露禁中密語這是大忌也是大罪。可是眼下之事關乎裴薛兩家的命運前程,庫狄氏心裡惦量了一番,壯起膽來說道:「我若說了,公子可得千萬保密,切勿洩露是我告訴你的!」

    「那是當然。」薛紹道,「刺探禁中密語,我也是大罪一條!」

    庫狄氏咬著嘴唇點了點頭,說道:「因為事情牽到家夫,天后好像有意在我面前掩飾不想讓我知道內情。但是幾天前天后在政事堂與宰相們議事之時,天后曾召上官婉兒前去伺候筆墨。回來之後上官婉兒的神情似有恍惚且面帶憂急之色。我想,那天天后和宰相們會不會是在商議北伐之事,並談了一些與公子有關的事情呢?」

    庫狄氏的話,嘎然而止。

    薛紹心中略微一動,聽庫狄氏這口氣,莫非她也知道我與上官婉兒有「交情」?

    「公子,上官婉兒應該……挺喜歡你吧?」庫狄氏心直口快,當場就給說破了。

    薛紹不動聲色的道:「絕無此事。不過是以往薛家與上官家有些世交,我也曾施了一些恩惠人情與她。」

    「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庫狄氏順坡下驢,拍手說道,「當時我見上官婉兒神情有異,還以為她身子不舒服,於是就關切了幾句。不料上官婉兒卻說,讓我抽空出一趟宮,來拜望一下剛剛回京的薛公子。我最初覺得奇怪,上官婉兒怎麼會跟我說出這樣奇怪的話來呢?後來細細一想,她是另有玄機——叫我來傳話的來了!」

    「夫人是想說,上官婉兒想見我?」

    「難道不是嗎?」

    薛紹不置可否的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庫狄氏看起來比較的焦急,「公子,如今家夫遠在關邊,鞭長莫及。長安之事,只能指望公子周全。我一介女流全無主張,也只能巴望著公子為我裴家做主。如果此次裴炎的主張被朝廷採納,以家夫的性子肯定會辭官而去。到那時,我們裴家可就真的完了!」

    「我追隨裴公,休戚與共。」薛紹說道,「如果裴公被打壓,我也會跟著糟殃。所以,夫人不必懷疑薛某的立場與誠意。這件事情,我會竭力去辦!」

    「好,那就太好了!」庫狄氏是個心直口快之人,當下就往地上一拜,給薛紹行起大禮來。

    「夫人切勿如此,我生受不起。」薛紹連忙將她扶起,說道,「此事既公且私,關乎重大。夫人務必謹守口風,小心打探。若有消息,隨時與我傳遞。」

    「我會的!」庫狄氏非常肯定的點頭,「真沒想到,北伐得勝之後還會有這樣的麻煩。原來,身邊的敵人遠比邊關的敵人,更加讓人防不勝防啊!」

    薛紹無可奈何的點頭笑了一笑,庫狄氏這話還真是話粗理不糙,明槍好躲暗箭難防,再有就是……家賊難防!

    「公子做何打算?」庫狄氏仍是焦急,問道。

    「我得想辦法先見一見上官婉兒。夫人可以安排嗎?」薛紹問道。

    庫狄氏眨了眨眼睛,「公子何不請動太平公主,那豈非更方便?」

    「不行。」薛紹擺手,說道,「至從上次上官婉兒被打入秋瑟院一事後,她就不大方便再與太平公主走到一起了,見到了我,更是小心加謹慎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現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我更加不好公然與之會面,以免引人懷疑。最好的辦法,是安排一次我與她的偶遇。」

    「這個……比較難辦哪!」庫狄氏拍著手焦急的走來走去。

    薛紹想了一想,說道:「夫人,上官婉兒現在內廷官拜何職?」

    「只是一名女使。」庫狄氏說道,「天后將她從秋瑟院特赦歸來之後,並沒有恢復她的司言之職,只是讓她在侍制院用事,充當一名尚宮局女使。不過她與普通的女使不同,她很少被派到宮外,一般都是跟隨在天后的左右。所以我才說,比較難辦。」

    「夫人與她交情如何?」薛紹問道。

    「泛泛之交。」庫狄氏答道。

    薛紹微然一笑,「我給你一件信物,她見到之後就會信任於你。她有什麼話,或許會請夫人代為傳達。」

    「哦,是嗎?」庫狄氏喜出望外,「是何信物?」

    薛紹也不言語,走回自己的書房拿來一本《詩經》交給庫狄氏,說道:「夫人見了婉兒就說,這本書,是我托你轉贈與她的。她就明白了。」

    「詩經?」庫狄氏好奇的翻了一翻,「無甚奇特啊!」

    「本來就只是一本普通的書籍。」薛紹微笑道,「夫人只管拿去,她看了之後,必然明白。」

    「好吧……」庫狄氏將信將疑的收下了書本。

    薛紹吁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吟哦詩經裡的那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上官婉兒,上次你在我的衣服裡夾送一枚二月桃花,正是此意麼?」

    思及此處薛紹微然一笑,上官婉兒生性謹慎,輕易不會對外人坦露心跡。如果她能明白我送她《詩經》的含義,等於也就是承認了她對我的心意。至於她會不會相信庫狄氏托她代我傳話,全在她自己的判斷。如果她不理解我送她詩經的含義,就表示我薛紹自作多情了。那麼就當是友人之間贈送一本書籍,也沒什麼打緊。

    可以說,薛紹給出的這本《詩經》,既是一個傳達信任的信物,也是對一份情意的驗證。

    稍後,庫狄氏走了。

    薛紹靜下來思考了片刻,突然發現,自己在離開軍隊回到長安之後是如此的孤立無援——沒有半個得力的政治幫手與政治盟友。面對朝堂軍國大事,自己非但沒有任何發言權,連申達意見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能讓裴行儉成功的拜相入閣,這個情況會大有改變。要做到一點,薛紹就將無可避免的面對一個他眼下根本無可撼動的對手。

    宰相,裴炎!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1
第371章 犯傻

    薛紹現在越發覺得「不到長安不知官小」這句話就是真理。在藍田的時候,自己幾乎可以呼風喚雨。在軍隊裡,憑藉紮實的根基與人脈再經過一段時間的打拚,也好像斬露了一些頭角。

    可是一但再次回到長安,薛紹發現自己仍是無權無勢的孤家寡人一個。在大唐的政治體製麵前,如今的薛紹仍舊只是一個左奉衛千牛背身,連集體朝會都沒有參與過一次。

    或許在外人看來,薛紹做為帝甥和駙馬將有很多機會能與二聖直接對話。但實際上,除非是二聖主動問請薛紹,否則,薛紹根本沒有權力在二聖的面前瞎扯什麼國家大事。

    在真正的權力面前,血統、身份和名望這些全都是虛妄的東西。

    不在其位不謀其事,違反了就是僭越,這是政治大忌。太平公主寵冠天下被二聖奉為掌上明珠,她在這方面都特別的慎重,從來不敢信口開河的在武則天面前談論什麼政事。

    當初,太平公主壯起膽來為薛紹求來一個七品閒官,都曾被武則天深深斥責。就在平常,太平公主的為人處事也相當的注意分寸,不敢做出政治上的僭越之事。這一次有人在藍田欺負到了薛紹頭上,太平公主都生生的忍著沒有出手,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輕易就去幹涉政治與律法。

    現如今,對薛紹這樣的「皇族外戚」而言,越權干涉國家的軍政大事更是大忌中的大忌。因為當今天子李治在繼位之初,就曾受過長孫無忌的「外戚攬權」之苦。從那以後,李治很難對大臣產生真正的信任,也非常的忌諱外戚參政攬權。此前武則天的娘家人武承嗣等人被罷官,其中或多或少也有李治這樣的心態在裡面。

    「難道我就只能坐以待斃,聽天由命了?」薛紹越琢磨,心裡越有危機感。

    不行,一定要想辦法,把自己的念頭傳達到二聖的耳朵裡。二聖掌管天下,靠的是管好宰相重臣與朝廷中樞。他們寓居深宮,比宰相更加不瞭解邊疆與北方草原的真實情況。如果裴炎懷抱私心鼓動唇舌說服二聖接受了他的主張,那很有可能會是一場重大的災難!

    頓時,一個人的影像浮現在了薛紹的腦海之中——中書令,薛元超。

    薛元超也是宰相之一,比裴炎的資格更老、名氣也更大。如今裴炎日漸強勢,薛元超心裡不可能沒想法。針對這次北伐的善後處理問題,薛元超也一定自有主見。

    薛紹心想,雖然我此前與他有些私人小矛盾,但畢竟是打碎骨頭也連著筋的同宗同族,總比裴炎這個外人要值得親近。再者,在政治面前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萬一薛元超與裴炎意見相佐,或可助我一臂之力呢?

    心動不如行動,薛紹馬上就動了身前去拜訪薛元超之子,諫議大夫薛曜!

    正值黃昏,薛曜像往常一樣嚴格遵循著他的生活軌跡,離開官屬就回到了家中。薛紹前來拜訪時,他正好在庭院裡散步,頗有閒情的欣賞著一圃自己親自栽種的秋菊。

    看到薛紹來訪,薛曜還挺高興,連忙將薛紹請到花圃邊說道:「承譽來得正好,你看這一圃秋菊開得何其豔麗。久聞承譽文辭過人,何對對景賦詩一首,也好讓我拜讀領教?」

    薛紹苦笑不已,「兄長請恕小弟無禮。我今日恐怕是沒有什麼心情吟詩作賦了。」

    「哦?」薛曜眨了眨眼睛,「承譽找我,可有要事?」

    「屋裡說吧!」

    「好。」

    薛曜連忙將薛紹請進了書房,摒退僕從二人對座。

    「承譽有話,不妨說來。」

    薛紹說道:「不瞞兄長,我自歸朝之後一直未有安頓,不知朝廷對於北伐歸來的將軍是何樣的態度。連日來不乏有人向我打聽朝廷的動向,由此可見,朝廷遲遲不作表態,可能會影響軍中|將領的人心穩定。因此按捺不住,想來請教一下兄長可曾聽到什麼風聲?」

    「是這事?」薛曜的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身為諫議大夫,薛曜干的就是匡正帝王言行、針砭時弊、揭發醜惡與諫止任何不合理的朝廷政令這樣的差事。薛紹所說之事可以算是一個存在於軍隊裡的安全隱患,如果處理不妥將很有可能引發軍隊的動盪。這剛好可以算作是薛曜工作範圍之內的事情。

    「兄長可曾知曉內情?」薛紹打蛇上棍的追問,不忘加重語氣,「那些與我同征的將士,個個都是火爆脾氣。打了勝仗回來卻遲遲不見朝廷封賞,眼看就要按捺不住了。我又不敢去別處打聽,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前來求教兄長。只求討得一兩句准信回去,安撫那些兄弟們。」

    「原來是這樣……」薛曜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說道,「按理說,朝廷也是該頒佈一個針對北伐軍將士的獎勵政令了,可是到了今天仍然遲遲沒有動靜,我也覺得奇怪。不過,這樣軍國之事既然沒有拿到朝會之上會議,那就意味著它是一件軍國機密,只有二聖與閣部宰相才有知情權和決定權。我雖在中樞為官卻無參政議政的宰相之權,因此無從得知啊!」

    「那令尊中書令薛相公,應該是知道的吧?」薛紹看起來頗為焦急,說道,「不如煩請兄長,引我前去拜會令尊大人,如何?」

    「哎!……」薛曜嘆息之後苦笑一聲,說道,「承譽才回長安不久,很多事情可能還不知道吧?」

    薛紹略微一怔,「兄長所言何事?」

    「家父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稱病在家,不參朝會不理政事,只是臥床養病了。」薛曜說道,「關於北伐軍將士的獎勵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家父怎麼可能知曉內情呢?」

    薛紹一聽這話,心中頓時醒悟——薛元超絕對是裝病!

    理由很簡單,以薛曜這種典型的儒家仕大夫性格,如果真是父親臥病在家了,他哪裡還有那個心情和膽量悠哉游哉的賞花吟詩,他應該在老父的病榻之前擔茶送藥朝夕伺候才對。

    否則,就是不孝!

    於是薛紹問道:「不知令尊薛相公,是因何事稱病不出?」

    薛曜微微一怔,他的表情已是心照不宣告訴薛紹,薛元超的確是因為一些特殊的事情暫時離開了政壇,絕非是真的病了。

    「這個……不好說啊!」薛曜畢竟老道持重口風嚴謹,只道,「父親大人的一些事情,我向來知之不詳也不敢過問打聽。承譽若是有心,不妨直接去向家父詢問,如何?」

    「正合我意。」薛紹說道,「不知何時能得方便,拜會薛相公?」

    薛曜想了一想,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在宮中事務繁多。後天,到後天我能稍得清閒早些回家。後日午時就請承譽來我家中,你我兄弟二人一同前去拜會家父,如何?」

    「甚好。」薛紹拜道,「那就勞煩兄長了!」

    議定之後又閒聊了片刻,薛紹便告辭而去。

    這一次,薛紹沒有像上回進獻字畫那樣,回頭再逮薛曜一個現行了。其實不用去猜薛紹也能斷定,薛曜之所以把會面的日子改在後天,也是出於一種謹慎。他得先去向他父親薛元超請示,父子二人肯定還要先做一番商議,待心裡有底之後才會真正同意見面。

    薛紹心中猜測,就連薛元超這樣的中書令宰相居然都稱病不出了,可見如今的朝堂之上很有可能是有一陣暗流洶湧,越是官做得大的,就越是小心謹慎。能讓中書令都吃憋退讓的,能是什麼級別的人物呢?

    皇帝?天后?裴炎?

    或者是某一派勢力強勁的政治集團?

    思及此處,薛紹是長長的吁了一口悶氣……和這些人比起來,我還真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小蝦米。偏偏我這只小蝦米,還不自量力的操心起了關乎國家與民族的軍國大事。

    一場北伐,怎麼就將我的個人命運,與這個朝代與民族的命運連繫在了一起?

    我現在所做的事情,究竟是在公私兼顧,還是盲目犯傻?

    ……

    回家之後天色已黑,整日奔波的薛紹已覺有些疲累,於是打算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明天還要陪太平公主去參觀新修的府第。

    月奴照例來給薛紹洗腳,伺候晚寢。

    「公子,適才我在艾顏那裡閒談了片刻。她說,想見一見公子。」月奴一邊給薛紹擦腳,一邊說道。

    「何事?」

    「好像……也無甚大事。」月奴怔了一怔,「或許,她只是想和公子閒聊一番呢?」

    「近日忙碌,無空與之閒談。」薛紹不假思索的把這句扔了出來。

    「是……」月奴碰了個釘子並查覺到薛紹的心情似乎並不美麗,因此不敢再說廢話了。

    薛紹又道:「要閒聊,你去陪她好了。今晚,你就過去和她睡吧!」

    「是……」

    月奴真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與公子親近相處的機會,我這不是主動犯傻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2
第372章 女王范兒

    半夜裡,薛紹頭枕雙臂望著窗外的一片墨色夜空,傾聽庭院裡傳來的夜風吹動樹枝的婆娑之聲,久久未眠。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總結一下這大半年來的經驗教訓,思考與規劃一下未來的人生了。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薛紹的經歷實在是太過豐富。先是死亡帶來一段人生的終結,突兀的穿越改換了身份,撲面而來的全新生活與陌生時代,意外降臨的一場婚姻給他嶄新的人生埋下了一顆重鎊定時炸彈。

    當時薛紹就感覺,自己就像是落入了一股驚濤駭浪的命運洪流之中,如果不想被其吞噬與淹沒,就只能迎潮而上努力的改變自己的人生。

    接下來,薛紹也的確是這樣做了。

    從聽從召喚離開藍田縣踏入長安城的那一刻,直到這一次遠征歸來再次回到長安,薛紹始終都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當中,都帶有一股自私與功利的成份在內。無論是主動去結交形形色色的人物,還是豁出性命的從戎征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

    直到現在這一刻薛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無形之中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已經認可了自己做為「薛紹」的這一個身份。

    他開始真正的牽掛身邊的一些人,即將成為生命另一半的太平公主無疑是首當其衝,還有裴行儉這樣的師長、大哥與嫂嫂這樣的親族,再有薛楚玉與郭元振這些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另有上官婉兒這樣的紅顏知己……等等一些和自己有著不同交集但都十分重要的人。

    同時,薛紹也對大唐帝國的現狀與出路有了思考。因為身體內有著一顆來自千年後的靈魂,他有著這個時代所有人所不具備的遠見卓識。他很明白未來的一些年裡大唐帝國的基本走勢和即將面臨的危機,也知道三百年大唐帝國的滅亡給後人帶來了怎樣的災難與傷痛。

    他還知道,歷史上的太平公主是怎樣走向了毀滅,上官婉兒是怎樣的香銷玉隕!

    所有的這一切不幸,都不是薛紹希望它重演的。

    但要改變這一切,遠比改變自己的命運還要更加困難!

    或許這一切,又都要從改變自己的命運開始……只有自己足夠的強大,才能守護那些生命中對自己非常重要的人,也才能更多的影響這個時代,從而改變這段歷史、塑造一個自己理想中的,泱泱天朝!

    「路漫漫其修遠兮……」薛紹忍不住長聲吟嘆出聲,「這些,可算是我的理想與報負麼?」

    天亮了。

    薛紹保持早起的習慣,來到後院馬球上鍛鍊身體。月奴起得更早,正帶著妖兒在那裡練著一套簡單的健身拳法。

    練習了一陣障礙穿越之後,薛紹有些氣喘吁吁的稍事休息。憑藉敏銳的洞察力,他感覺有人在盯著他看。細下一觀察,他扭頭看到臨近馬球場的別院廂房的窗戶是打開了,阿史那艾顏正站在窗邊,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廂房的外圍,有七八個裴行儉派來的精銳衛士戍衛。至從回了長安,艾顏一直被軟禁在這座小院子裡,從未離開過。

    薛紹遠遠的對艾顏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繼續晨煉,心中卻在想道:剛回長安的時候,魏元忠就把艾顏的事情向天后匯報了。那為何二聖和朝廷對艾顏這樣一個重要的人物無動於衷,至今還將她留在我這裡呢?

    轉念一想,萬一朝廷真的殺了伏念和艾顏……薛紹的心裡感覺有點異樣,處死伏念倒是說得過去,畢竟他是一個策動了草原叛亂的野心家。但是艾顏頂多就是被人利用,何罪之有?

    我將她從草原帶到長安來,就是為了讓她去受那斷頭一刀嗎?

    想得越多,薛紹心裡越發感覺有點亂。扭頭看向別院窗邊,艾顏仍是那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她的笑容,好像還從來沒有這樣淡然與恬靜過。她甚至不像那個張牙舞爪的小母狼了,更像是一個溫情脈脈的妻子在凝望自己心愛的丈夫。

    薛紹突然有點不太適應這樣的艾顏,他甚至覺得她的凝視讓自己有些侷促。於是他提前結束了晨練離開了艾顏的視線。可是這並未讓薛紹心裡輕鬆多少,一想到艾顏即將有可能被處死,他的心裡就感覺特別不是滋味。

    早飯過後,太平公主如約派了朱八戒駕車來接薛紹,去參觀新修的太平公主府。

    稍後到了府第所在的太平坊,薛紹遠遠的就看到很多的車馬人夫在這裡進出忙碌,全都是在為新建太平公主府而忙碌。

    薛紹不禁有些驚嘆,眼前這陣勢哪裡像是修建一座房屋,更像是興建大型的國家工程。曾聽太平公主說過,府第已經大抵興建完畢,只剩一些局部的修繕——到了工程尾期仍有這麼多人在忙碌,早些時候的工程該是有多麼浩大啊?

    太平公主仍沒有來,薛紹先登上了一處樓塔眺望一下府第。登高看去,整座太平公主府實在是太過龐大,簡直就像是一座宮殿群。除了佔地極廣,它的輝煌與奢華程度甚至超過了皇城大明宮。

    薛紹將它與記憶中的北京故宮相比較,結論是,過之而無不及——眼前這可是比清朝早了一千多年、一位大唐公主的府第而已!

    大唐之富有、建築水平之高和太平公主之受寵,幾乎讓薛紹震驚。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太平公主的車駕來了。依舊是前赴後擁,氣派非凡。

    「薛紹,快來接我!」未等馬車停穩,太平公主就在歡呼雀躍。

    看得出來,太平公主今天的興致非是一般的高,心情也格外的美麗。

    薛紹微笑的上前,牽著太平公主的手兒扶她下了車。

    「喜歡嗎?」太平公主歡喜又自豪的指著眼前的驚世豪宅,「這裡就是我們未來的家哦!」

    薛紹微笑的點了點頭,「當然。」

    「咦?」太平公主異訝的眨了眨眼睛,「你嘴上說喜歡,可是興致好像並不是特別高昂?怎麼了,又有心事了嗎?」

    「沒有。」薛紹笑了一笑說道,「走吧,帶我進去參觀一下。」

    「好!」太平公主展顏一笑揮動雲袖,「先給工人派賞!」

    話音落定,十餘名宦官從車子上搬下許多的酒水和絹帛,拿去分發給了正在忙碌的工人們,令其感恩戴德跪地謝恩。

    「薛郎,原本府第就要修好了,可是我前幾天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於是這裡又忙了起來。」太平公主神秘兮兮的道,「你能猜到,我讓他們替我新修了什麼嗎?」

    薛紹笑著搖頭,「猜不到,你說吧!」

    「哼,真沒勁,你都沒有猜!」太平公主氣乎乎的耍起了小性子。

    「那我想想……是馬球場,還是蹴鞠場呢?」薛紹說道。

    「都不是!」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再猜?」

    「……游泳池?」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鬱悶的一皺眉,「討厭了,你怎麼能猜中呢?」

    薛紹呵呵直笑,「你當真讓他們開挖了一個游泳池?」

    「對呀!」太平公主笑嘻嘻的挽著薛紹的手臂往裡走,說道,「那天你帶我游泳之後,我覺得游泳也蠻好玩的,於是就想在家裡開鑿一個池塘引來活水,除了可以游泳也能養些魚兒。這樣的話,你就不用再跑到曲江去釣魚嘍!——快走、快走,我帶你去看看我們家裡的泳池!」

    太平公主興致勃勃的拉著薛紹打起了小跑,一路走馬觀花似的跑了挺遠在後院停下,看到了一處正在修繕裝點的「池塘」。

    說是池塘已經不準確了,因為它比一個足球場還要大上一倍,更像是一個小型的湖泊。湖邊還在栽種許多的楊柳,湖心在建亭台樓榭,更有木工在打造遊湖用的畫舫船舶——簡直就是一個古代版的水上樂園!

    「喜歡嗎,薛郎?」太平公主滿懷期待的問。

    「那還用說?」薛紹輕吁了一口氣,說道:「我向來喜歡游泳和釣魚。只是這府第未免太過龐大與奢華了一些,我似乎有點不大習慣。」

    「慢慢你就會習慣的。其實我也沒有想過要把府第修得如此龐大與奢華,這其實是二聖的意思。」太平公主說道,「按照大唐的慣例,公主成親都將由朝廷修建府第以供居住。二聖說,一定要讓我的府第超越所有的大唐公主。等到了我成親的那天,整個長安城都將歇業,二聖要讓所有的官員百姓前來觀禮恭賀!」

    薛紹不禁愕然,下意識的想起了史書上關於太平公主成婚之日的那些記載。很少有婚禮會被記載到嚴肅的正史當中,太平公主的婚禮卻是記載得相當詳細。而且,它足以配得上「盛況空前、舉世無雙」這八個字。

    「薛郎,再過十幾天我們就要成親了。」太平公主說道,「你答應我的新婚禮物,能兌現嗎?」

    新婚禮物?

    薛紹琢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道:「我很好奇,你怎麼會想到找我要這樣一份特別的禮物呢?」

    「很簡單。」太平公主說道,「我要在成親之前向我母后證明,我嫁給你要比嫁給武家的人,更加明智!」

    原來如此!

    薛紹不禁對太平公主側目以示,小丫頭,還真是有那麼一點女王范兒了,她居然會讓我去為她進行一場男人的決鬥!

    話說回來,美女愛英雄,如果當今天下還有一名女子擁有足夠的資本讓男人為她去決鬥,那麼,她一定是——大唐帝國的太平公主殿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2
第373章 千里之外

    在府第裡逛玩了一陣後,快到正午。太平公主說,早與天后約好今日叫上薛紹一同到後宮用膳,吃一頓家宴。

    薛紹不禁心中一動,自從北伐歸來後我還沒有和武則天私下會晤過。現在,不僅僅是我有很多的事情想跟她說,她應該也有許多的問題想問我。

    好機會。

    太平公主起駕回宮,薛紹乘馬一路相隨。仍是走的皇宮北面的玄武門進了大明宮,武則天在仙居殿設宴專程招呼太平公主與薛紹二人。

    薛紹進去一看,李治果然不在。

    武則天身為皇后但在後宮裡一向以身作責的提倡節儉,今日這一頓家宴也準備得比較簡單,至少比起太平公主的飲食來說規格都要低了許多。只不過這樣的家宴重點已經不是吃飯本身,在場的三個人都是心中有數。

    席間倒也一切正常,太平公主和薛紹都表現得中規中矩,武則天也比較的隨和,三人都只拉了一些家常,談了一些與婚事有關的瑣事。宴罷之後太平公主非常識趣的找了個藉口離席而去,留下薛紹與武則天單獨對席。

    「薛紹,你北伐歸來也有些時日了。我本待早就接見於你,但因為一些事情拖延到了今日。」武則天也沒有兜圈子,開門見山的道,「你先跟我談一談,你此次北伐的所見所聞與所感,都有一些什麼樣的收穫,積累了哪些經驗與教訓。」

    「是。」

    薛紹應了諾,就從改頭換面以小卒身份投軍的那一天說起。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他較為詳細的說了大軍後勤供給與輜重轉運的事情,介紹了普通的士卒在軍營裡的生活,以及軍隊裡的一些行為規則與軼聞趣事。

    武則天雖然精明強幹但終究是一介女流,軍事是她天然的短板。聽薛紹說起這些以往不曾瞭解的軍事細節,她既感興趣又有大開眼界之感,因此聽得還挺認真,興致也頗高。

    薛紹仔細的把握著分寸,儘量用中立的口吻敘說自己的從軍經歷。當他說到加入三刀旅巡邏朔代二州,然後全軍覆沒率領敗卒與百姓逃亡這一段時,武則天用皺眉表達了她的一些驚訝,又彷彿是對薛紹如此涉險表達了一些不滿,不過她嘴上沒有多作表達。

    當薛紹說到奇襲黑沙時,武則天終於開口說話了,「薛紹,你的這一魯莽之舉把太平嚇壞了,這樣的事情不是你該去幹的。我知你雄心萬丈立功心切,但是大唐國力雄厚軍威炎炎,犯不著讓你這位當朝駙馬去親身涉險,來換取一場勝利。」

    薛紹抱了下拳,「臣知道了。臣以後會多加注意。」

    「事情已然過去,我便不再深責於你。」武則天說道,「身為大唐天后,我很高興看到你做為一名將軍立下了這樣的殊功。但是做為一位母親,我不希望你再做這樣的事情,讓太平擔驚受怕。」

    「臣知道了。」

    武則天點了點頭,「你與太平婚期將近,別的事情就都暫且放上一放,只管一心料理婚事,做你的駙馬。」

    「是……」薛紹應了諾,心裡卻在一突一突的,心想武則天說這些話是個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暗示要我脫離軍隊嗎?

    「北伐大軍尚未返京,朝廷針對北伐將軍的獎勵辦法仍在商榷之中。」武則天果然提起了此事,說道,「但是日前陛下已有吩咐要重賞重用於你,我便與宰相們商議過了,要提前對你論功行賞。」

    「謝天后。」薛紹抱拳而拜,心裡卻暗暗的緊了一緊……終於要對我來個宣判了嗎?

    「宰相們的看法,恰與我不謀而合。」武則天說道,「他們也是覺得,你雖然在此伐當中立下了大功,按理應該提升你的武職。但鑑於你與太平公主即將大婚,繼續出任領兵將軍已是不合時宜。於是我們針對你立下的功勛議定,將你的本品散官提升兩階,升至正五品上中散大夫。但要削去你北伐時擔任的右衛翊府左郎將和原有的左奉宸衛千牛備身的職事官,將你原來的兵部職方員方郎的檢校職事官提升為兵部員外郎。你意下如何?」

    「……」薛紹張著嘴巴合不攏來,一時怔住了。

    果然是削去了全部的武官官職,讓我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文官!

    「難道你有不滿?」武則天皺了皺眉頭,說道,「散官提升兩階,對一般的官員來說至少需要八年的時間。你原來只是兵部選院南曹的檢校職方員外郎,如今破格提拔你為員外郎直接取代了元萬頃。你可知,當年元萬頃從職方員外郎升到員外郎,可是花了將近十年的時間?」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內心的情緒,拱手拜道:「謝天后。」

    「嗯……」武則天用鼻音長長的嗯了一聲,說道,「薛紹,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有想法。但是朝廷既然這樣安排,就必然有朝廷的道理。你既然是一名軍人,就該知道軍令如山,服從為要。」

    「是,臣絕對服從朝廷的鈞命!」薛紹拱手拜言,心中卻道:除了服從,我難道還能和朝廷討價還價嗎?

    「此外,提拔為你兵部員外郎,還真是我親自為你積極爭取的結果。」武則天說道,「你與太平成親之後固然不方便再從軍遠征,但是,軍隊的事情你還是要負責的。元萬頃太老了,辦不好講武院。你卸了軍職取代他的兵部員外郎一職,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全心全意的負責經辦講武院。你認為呢?」

    薛紹心想,你老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拒絕嗎?

    「天后英明。臣,也正想在講武院大施拳腳,幹出一番成績。」薛紹如此答道。

    「如此便好。」武則天總算稍稍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薛紹,但凡為官之人皆有自己的本份。份內之事,務必全心全意的做好。份外之事,不該管的不要管,不該議論的不要議論,以免遭來不必要的禍事。你可記下了?」

    「是,臣記下了。」

    薛紹回答這一聲的時候,心已經在慢慢下沉。聽武則天這口氣,分明就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去幹預和操心那些自己「管不著」的事情,大概就是暗指——朝廷對北伐的善後處理!

    薛紹再一細想,或許武則天要正式著手要將裴行儉邊緣化,趁此次北伐之機提拔新任的軍隊領袖取而代之。而這個即將上位的新任軍隊領袖,很有可能就是程務挺。因為早在出征之前、就在薛紹的燒尾宴結束之時,武則天就給過薛紹這樣的暗示。

    現在,是到了水落石出見分曉的時候了。

    眾所皆知薛紹是裴行儉的門生,武則天要排擠裴行儉提拔程務挺,這對薛紹來說在情感上很難接受。於是武則天先對薛紹先打了一劑預防針,讓他不要去管那些「管不著」的事情。

    「嗯,近日你要多與太平相處,多花點時間陪她一陪。你出征的這段日子裡,她受盡了這輩子從來沒受過的苦。身為她的丈夫,你須懂得憐惜。」武則天轉換口吻又拉起了家常,說道,「你二人的婚事,大體由朝廷負責主持,但一些細節還須得你二人親自過問與把把。我聽說太平近日又出了一個餿主意想在府裡挖一個泳池,戶部與將作監因此又緊急徵發了一萬七千餘民力日夜趕工。我就好奇了,什麼樣的泳池需要動用這麼多的人力物力,都夠得上修建一座龐大的宮殿了?」

    薛紹苦笑了一聲,既然武則天有意岔開話題不再談及政事,自己只得奉陪。於是他將泳池之事簡要的對武則天說了一說。

    武則天聽後只是呵呵一笑,「太平就是貪玩。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是少做為妙,若能勸阻你須得儘量勸阻。畢竟,因為一己之私而勞民傷財,並非好事。」

    「臣知道了。」

    「沒事了,你去吧!」武則天風清雲淡的揮了一下雲袖,然後起拿一杯茶來,淺淺酌飲。

    她這雲袖一揮,薛紹就感覺自己像是中了鐵扇公主巴蕉扇的孫悟空,瞬間飛到了千里之外。

    就從這一刻起,薛紹感覺自己距離心中的理想與朝堂的政治核心,遠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表面看來,散官加兩階、職事官也得到了提升,這在任何為官之人看來都是百年難遇的平步青雲之幸事。

    可是薛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因為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此刻薛紹的心中幾乎都在吶喊了——武則天,你為什麼不問我奇襲黑沙之後的經歷?比如朔州保衛戰與並州一案的內情,比如我親自出使於都今山看到的草原部族現狀,還有於都今山一役的詳細經過和戰後的草原格局?

    難道這一切都不重要嗎?……不該管的不要管,不該議論的不要議論,你怎麼會用這樣的一句話,把我想對你和朝廷說的話全都給堵死了?

    ……

    薛紹的心情和臉色,都在逐漸的變得黯淡。武則天何等心細如髮之人,可是她看在眼裡卻視若無睹,任憑薛紹默默無言的退了出去。

    房門在身後關上的一剎那,薛紹感覺像是有一扇命運之門也對自己關閉了。從戎之路,彷彿也就從此斷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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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溫香如故

    挫敗感,縈繞在了薛紹的心頭。

    可是說,這是他來了大唐以後,第一次遭受這樣的挫折與不順。內心的渴望、理想與抱負與今天從武則天那裡遭受的冷遇,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薛紹的情緒一時變得有些鬱悶與消沉,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天后與朝廷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現在難道不是將才匱乏急需新生代將領堀起的時候嗎?此前,武則天也不是一直這樣的致力培養我嗎?

    現在怎麼突然就翻了臉,一下就把我從軍隊裡徹底剔除,扔到兵部去做了一個負責打理講武院的教書先生呢?

    太多的問題想不通,讓薛紹既苦惱且憤懣。尤其是想到這大半年來自己在軍隊裡吃盡了苦頭甚至出生入死,就是為了斬獲軍功從此在軍隊裡站住腳,最後也的確是立下了一些功勞。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那些軍功非但沒有換來自己預想中的待遇,還適得其反從此連將軍都做不成了。

    這就好比,一名nba的職業籃球運動員憑藉出色的表現幫助球隊奪得了總冠軍以後,非但沒有得到一份新的加薪合同,反而被球隊裁掉了。

    這其中的滋味,又豈是不甘、不解和憤慨了得!

    ……

    很多負面的情緒同時湧上了薛紹的心頭,心情由此變得十分敗壞。不過前世今生兩世為人經歷了諸多風雨,讓薛紹練就了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在離開武則天所在的房間之後,薛紹只是面無表情沉默不言的獨自前行,都顧不上等太平公主一起走了。現在,他只想漫無目的走到一個沒有人的僻靜地方,好好的讓自己冷靜冷靜,思考思考。

    大明後宮這樣的地方,又豈能容許他人隨意走動?很快就有巡視禁宮的金吾衛士兵發現了薛紹,好在這些士兵也認識他,於是委婉的請他不要隨意逛走,儘早離開禁內為妙。

    薛紹心裡越發惱火,心想我去玄武殿總行吧?——那裡是講武院的所在之地,是我這個即將上任的「兵部員外郎」的自家地盤!

    懷著一個鬱悶的心情,薛紹在遠征歸來之後第一次回了講武院。

    薛紹走進去之後發現,相比於半年多前現在的講武院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仍是維持著自己當初離開時的樣子。課堂裡好像有聲音傳來,聽起來像是蕭至忠的聲音,好像是在給學員們講敘「藍田秘碼」。

    薛紹的心裡更添一絲鬱悶,難怪武則天會說元萬頃實在太老,辦不好講武院了。

    其實開辦講武院的真實用意,是為了加強對北衙禁軍的滲透與控制。此前講武院礙於左羽林衛將軍李尚旦的壓力,一直龜縮在玄武殿沒有涉足北衙。現在大半年的時間過去李尚旦都不在了,這裡怎麼還是我當初留下的老三樣,連院址都沒有搬遷,教的也是那一成不變的藍田秘碼,連授課方式都沒有半點的改變?

    薛紹只是瞟了一眼課堂無心多看,就信步朝二樓自己的官署所在走去,準備在那裡靜上一靜。剛剛上樓走到轉角,他驀然聽到臨近樓梯口的房間裡傳來一個聲音。

    「來了、來了,時辰剛好!」

    話音落,門被打開。一個穿著白色長衫的青年男子拱手拜在門口,「薛公子,你總算是捨得回來看小生一眼了!」

    還能有誰?半吊子神棍李仙緣!

    薛紹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不聲不響的走進了他的房間,入眼看到房間裡擺放著兩副茶几坐榻,已有剛剛煮好的一壺茶在冒著淡淡的水汽與清香。

    「你在待客?」薛紹隨口問道。

    「沒有。專等薛公子前來。」李仙緣笑嘻嘻的掩上門走回來,「公子請坐!」

    「你知道我會來?」薛紹好奇道。

    「公子莫非忘了,小生能掐會算……咳,好吧!」李仙緣被薛紹瞪了一眼,乾笑的承認道,「原本我是打算自己享受半日清閒,在房中喝一壺清茶讀半日好書。無意中從窗口看到公子大駕光臨,於是就多備了一副茶具坐幾。」

    「不吹牛,你能死啊?」薛紹心裡正鬱悶,罵咧了他幾句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沒好氣的道,「別杵著,給我上茶!」

    「喲,火氣不小嘛!」李仙緣驚乍的愣了一愣,連忙給薛紹上了茶,又不敢多問。

    薛紹悶不作聲的連喝了三杯茶,方才從胸中籲出一口悶氣。

    「我煮的這茶不錯吧?能順心理氣。」李仙緣笑嘻嘻的道。

    「跟你沒關係。」薛紹冷笑了一聲,「是我自己想通了,釋懷了。」

    李仙緣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能令薛公子鬱結於心呢?」

    「多了去年。」薛紹正欲開口,突然想到李仙緣可是太后的人,於是將一些話又生生的嚥了回去。

    李仙緣見薛紹不願多說,也沒有一味追問,只是笑了一笑說道:「常言道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每逢遇到不順不利之事,小生就會去聯想那些吃不飽飯的流民,和失去的手腳的可憐殘疾之人。和他們相比,小生遇到的那點破事根本就不算什麼。於是笑上一笑,什麼事情就都過去了!」

    「……」薛紹先是無語,隨即是啞然失笑,「你還真是,沒心沒肺沒煩惱!」

    「公子謬矣!小生這是——修為、修為!」李仙緣一板一眼的道,「小生自幼修道,雖然未能白日飛昇,但好歹還是練就一顆隨遇而安、知足常樂的圓通自然之心。依小生看來,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抵不過『無為』二字。」

    「閉嘴。我現在沒心情跟你扯瞎什麼無為與修道。」薛紹拍著茶几,「上茶!」

    李仙緣笑嘻嘻的又給薛紹添了上茶,說道:「那就聊一聊,公子適才都想通了一些什麼,又釋懷了哪些?」

    薛紹端著茶杯的手停了一停,微微一苦笑說道:「我想通了一些,我永遠也想不通但又必須想通的問題。我釋懷了一些,根本就不應該壓在我心頭的事情。」

    「……」李仙緣直輪眼珠子,搖頭,表示完全不懂。

    看到他這個傻乎乎的表情,薛紹總算是難得的呵呵一笑,說道:「多謝你了。我回房間。」

    李仙緣滿頭霧水,「謝我什麼?」

    「茶。」

    薛紹說完就走了,出門後卻禁不住婉爾一笑,有李仙緣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逗逼朋友,有時也算是一件幸事。

    薛紹的房間裡保持著整潔與乾淨,可見每日都有人在此打掃。書桌與床榻等物仍是保持著自己當初居住時的樣子,沒有任何的改變。

    不經意的轉眼一看,薛紹看到了書架的某個角落裡,擺著一截半尺長的桃枝,枝端有幾枚二月桃花已然完全的凋零和枯萎了。

    這是當初,上官婉兒送來的。

    薛紹將那桃枝拿起,花瓣仍有微微餘香。他像以前一樣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向了秋瑟院的方向。

    現在早已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窗外滿眼的秋日衰敗景象。可是就在一片光禿禿的桃林之間,出現了一個奇蹟般的人影。

    亭亭玉立衣袂飄飄,如仙。

    上官婉兒,仍像初見時的那樣優雅與恬靜,捧著一本書行走在秋風蕭起的飛花碎葉之中,且行且吟。

    看到這樣一副奇靜奇美的畫面,薛紹原來燥動又不安的心,頓時變得清涼與冷靜了許多。

    正在這時,一位不速之客躡手躡腳的摸進了房間。薛紹是又好氣又好笑,快如閃電反手一把就拎住了李仙緣的脖子,「你來作甚?」

    「我、我見公子情緒有異,我怕你想不開做傻事!」李仙緣一邊喊疼一邊掙扎求饒。

    薛紹放開了他,「一把拎斷你的脖子,算是做了傻事嗎?」

    「不算、不算,那叫替天行道。」李仙緣嘿嘿傻笑的揉了揉脖子,看了一眼窗外,又是一陣暖昧的怪笑,「公子好眼福,來得正是時候。」

    「何意?」

    李仙緣說道:「這大半年來,上官婉兒姑娘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來這裡讀書,不論寒暑風雨無阻,每天一個時辰直到天黑方回。」

    「每天?」

    「每天!」

    薛紹的心裡頓時有了一種感動與愧疚。記得以前自己在講武院的那段日子裡,正是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推開窗戶和上官婉兒來一次遙望的約會,當時那幾乎形成了一個習慣,也正是二人之間無言的默契。

    大半年過去了,薛紹自己遠征在外不在長安,可是上官婉兒依舊保持著這個習慣,靜靜的守護著那一份默契與約定。

    「你是在等我嗎,婉兒?」薛紹心中輕吟。

    人與人之間,或許真是有第六種感應。幾乎就在薛紹心中默念這一句時,那一邊桃林中的上官婉兒轉過身來抬起了她的美人螓首,看向了薛紹所在的方向。

    秋風蕭瑟,落英繽紛。

    薛紹看不清遠處上官婉兒的面容與表情,但他卻感覺到上官婉兒是在對他微笑。她臉上的笑容就像二月花桃一樣的嬌豔殊麗,溫香如故。

    「婉兒,我必須要跟你當面談一談。就現在!」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1:02
第375章 莫道無知己

    心裡有了念頭,薛紹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

    找個什麼樣的法子、用個什麼樣的理由,跑到秋瑟院去見上官婉兒呢?

    講武院和秋瑟院這兩個地方都是人多眼雜,薛紹即將成為駙馬,上官婉兒是內廷女子,這樣的兩個人私下碰頭可是大忌,往嚴重了說可以安上一個惑亂後宮的罪名,任誰也是吃了不兜著走。

    薛紹眨巴著眼睛,難道又像當初那樣扮作夜半飛賊,跑去私會於她?

    李仙緣在一旁看著薛紹這副神情,嘿嘿的暗笑。

    「你笑什麼?」薛紹詰問。

    「公子是不是想去搭訕?」李仙緣笑得很賊很淫蕩的樣子,連連點頭道,「理解理解,人之常情。這大半年來講武院的每個人,每天都在琢磨這樣的事情。」

    「……」薛紹無語,瞥了李仙緣一眼不再搭理他了,甚至想要找個由頭將他轟走。

    「不過,公子想要見她,未免太過容易。」李仙緣說道。

    薛紹眼睛一亮,「怎麼說?」

    「上官婉兒自從離開秋瑟院後,奉命兼任講武院的助教博士,專教文學詩賦。」李仙緣笑嘻嘻的道,「算起來,上官婉兒可不就是公子的屬下了?雖然她這個助教博士半年多來只在講武院露過一次面,但若是公子召喚她來,她豈有不來之理?外人,又豈有閒話可說?」

    薛紹心頭暗爽,但不動聲色。

    「那你還等什麼?」

    「小生,即刻差人去請!」

    李仙緣屁顛顛的小跑去了,薛紹暗暗擊了一下拳,這個半吊子神棍,總算是人品爆發乾了一件讓我心裡痛快的事情!

    薛紹仍是站在窗口,遙望上官婉兒。另一處,上官婉兒也仍是漫步於落葉翻飛的桃林之中埋首讀書,只不過時時的抬起頭來朝薛紹這邊張望一眼。

    每逢上官婉兒抬頭來看時,薛紹就感覺心中那根心弦在輕微的顫動。

    這分明……就是初戀的情懷啊!

    片刻後,一名在講武院伺候寢居的小宦官跑到了秋瑟院來到上官婉兒的面前,拱手拜下後說了幾句,上官婉兒就走進了秋瑟院的房間裡去,小宦官自顧回來了。

    薛紹的心裡不由得微微一緊,怎麼,她不肯來?

    片刻後,李仙緣的腳步聲又響在了樓道中,薛紹走到門口去問,「如何?」

    「公子何必緊張?」李仙緣一臉怪笑嘿嘿的道,「官長傳喚,屬下蔫有不來之理?上官婉兒肯請公子就在講武院的東院花圃相會。」

    「東院花圃?」薛紹皺了皺眉,「那裡不是書令使的居舍麼?時常人多眼雜,如何能夠相會?」

    李仙緣再一怪笑,「公子,正因人多眼雜,才好相會。如若不然,公子還想將她請到你的官署房間,關上門來卿卿我我嗎?」

    「滾出去!」

    「是!」

    李仙緣笑嘻嘻的走了。

    薛紹心頭略爽,暗自一笑輕吁了一口氣。轉頭一看窗口,恰是看到上官婉兒走出了秋瑟院。

    這時,她已經更換了一身金白色的胡服男裝,頭戴黑紗襆頭,做一副典型的內廷女使扮相。

    分外的幹練灑脫,尤為英姿颯爽。

    「都說人靠衣妝,但上官婉兒卻是濃妝淡抹總相宜,穿什麼都好看!」薛紹微然一笑,隨手從書架上拿起兩本書走出房間下了樓。

    正逢課堂裡下了課,蕭至忠走出課堂來剛好見到薛紹從樓道口轉出來。

    「薛公子,你回來了?」蕭至忠見了薛紹大喜過望,連忙上前來拜見。

    「蕭兄不必多禮。」薛紹笑道,「如何,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還習慣嗎?」

    「回公子話,在下倒是早就習慣了。」蕭至忠微微一苦笑,「只是連日授課沒有新鮮,難免有些枯燥。此院名為講武院,卻像是變成了縣鄉課堂一般,沒有半分生氣。在下……」

    「我明白。」薛紹點了點頭用微笑來安慰他,說道,「再熬幾日,講武院必有新的動作。到那裡,我只怕你忙得不亦樂乎。」

    「當真如此,可就太好了!」蕭至忠聞言大喜。

    年輕人,誰不是滿腔報負壯志在懷想要干出一些成績,誰願意像個老學究一樣整日守著一灘死水呢?薛紹非常理解蕭至忠的感受,於是好言撫慰了他一陣,又問他元萬頃去了哪裡?

    蕭至忠說大約在一個多月前,元萬頃因為生病,乞骸骨回家養老了。

    「回家養老?」薛紹眨了眨眼睛,這絕對不是元萬頃的風格。這個老頭子是上了年紀,眼神不好脾氣也古怪,可是他在仕途上仍是充滿了激情與渴望的。依他的個性,除非真是到了將要穿上壽衣下葬的那一天,否則他是絕對不會主動辭官歸田的。

    蕭至忠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薛紹知道,元萬頃辭官其中必有隱情,只是現場人多耳雜不便閒說。於是薛紹也沒有再作追問,只與蕭至忠閒談了數句,告辭而去。

    玄武殿的地界還是頗為龐大的,東院開出了一片新的花圃並經過改造之後成了一片宿舍,專供那些在此學習的書令使們居住。而那片花圃就成了學員們經常光顧的消閒之地,時常有人來往。

    薛紹一路步行過去,碰到了許多或生或熟的面孔。剛剛派到秋瑟院去請上官婉兒的那名小宦官就在花圃入口處等著薛紹,見他到來,便引路前行將薛紹帶進了圃間。

    小宦官帶著薛紹在林蔭花圃與溪澗石道間一路穿行,輾轉曲折的走了不短的時間,終於停住。一座涼亭,坐落在人工堆徹的墨色山石之間,四旁秋菊錦簇有蜂蝶起舞,亭下溪水潺潺正叮咚悅耳。

    真是別有洞天的一處幽靜妙處。

    上官婉兒娉娉婷婷的站在涼亭中間,低眉拱手而立。

    小宦官停住了腳,「公子請。」

    薛紹面帶微笑的漫走走進涼亭,「姑娘免禮。」

    「謝公子。」上官婉兒放下手,抬起頭,看向薛紹。

    薛紹也正凝視著她,四目一觸,各自微然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薛紹側目看了不遠的小宦官一眼,說道:「我適才回到講武院,聽屬下說上官姑娘如今也是講武院的一名助教博士了。正逢我想在講武院做些動作,進行一些人員與事務上的變革。因此特意將上官姑娘請來,想聽一聽你的意見。」

    涼亭外的小宦官豎起耳朵來張聽,卻只聽到薛紹說了這樣的一番話。

    上官婉兒馬上答道:「公子是講武院之主,一切大事當然是由公子作主。婉兒身為助教,必然竭力相助。只是不知,公子想做哪些事務與人事上的變動?」

    薛紹說道:「首先,講武院的院址要搬遷。玄武殿畢竟是後宮之所在,諸多男人住在這裡多有不便。」

    「公子想要遷到哪裡去?」

    「北衙禁軍所在的,玄武校場附近。」

    上官婉兒會心一笑,「公子此舉,甚是妥當。」

    聽話聽音,薛紹不由得心中一亮,「何以見得?」

    上官婉兒也側目看了那個小宦官一眼,說道:「公子遠征歸來即將大婚,為了安撫公主殿下,理當暫離軍旅轉為中樞文職。公子少年英雄熱血豪邁,若是換作一般的文職或許會覺心中苦悶。但若將講武院遷至北衙仍是接靠軍隊,或可大有作為。」

    大有作為?

    聽到這四個字,薛紹的心都砰砰的跳了起來。

    很顯然,上官婉兒這是在用一個極其隱晦的法子安撫薛紹,勸他稍安勿躁,不要因為被革去了軍職而鬱鬱不樂,反而應該安心的辦好講武院——這或許,也正是天后的意圖之所在。

    薛紹心想,看來上官婉兒的確是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她也想早一點通知我,只是礙於宮裡宮外消息難通。如果我早一點見到她,或許不會有今日的震驚與憤慨……難怪那天她陪我經過講武院時對我說「講武已經大不一樣」,讓我自己去看。

    這樣明顯的暗示,我怎麼就忽視了呢?

    「姑娘睿智,還請教我。」薛紹繼續探問,說道,「講武院將來該要如何發展,如何在北衙立足,又會怎樣的大有作為呢?」

    上官婉兒微微一笑,瞟了一眼涼亭外背對著他們站立的小宦官,悄悄的伸出雙手來握住了薛紹的一隻手。

    薛紹心中微微一動,伸手回握她。不料上官婉兒卻瓣開了他的手指,將食指的指尖對準了他的掌心。

    原來,上官婉兒想要在他掌心寫字。

    「此前,講武院只是傳授藍田秘碼,未免單調枯燥和大材小用。」上官婉兒一邊說,一邊在薛紹的手心寫寫畫畫,「公子若將講武院遷至北衙,或可號召組織北衙禁軍進行類似千牛講武的盛會。或許,還可以將其中的傑出人才召至講武院來學習兵法武藝,助其更上一層樓呢?」

    薛紹一聽,這是讓我開辦一個大唐帝國的軍事院校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上官婉兒在薛紹的掌心寫下了這樣的幾個字——「颶風過崗,伏草惟存」。

    還是這八個字,那一日在龍首池上官婉兒曾對薛紹說過的!

    當時薛紹只是以為,朝廷即將進行一番大的變革,將有大風暴來襲。今時今日再聽此語,薛紹算是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這個大風暴與大變革,一定是針對軍隊的!

    也就是說,二聖和朝廷要趁這次北伐結束,即將對大唐的軍隊進行一番重組。到那時候,肯定有很多的將領要被裁汰甚至是清洗,也將有一批新人斬露頭角。

    薛紹細下一想,值得二聖與朝廷如此小心謹慎又大動干戈,一定是涉及到了軍隊裡的重要人物。難道天后與裴炎要趁李治病情加重,建立一個新的軍隊格局麼?如果是這樣,那麼不久的將來必有一個能夠緊密團結在天后與宰相們身邊的軍事團隊,矗立在朝堂之上。

    ……裴行儉,終於是要下台了麼?

    「公子天縱英才文武雙全。婉兒深信,你無論是從軍征戰還是在中樞為官,都必能幹出一番事業。」上官婉兒繼續說著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一邊在薛紹的掌心寫字。

    這次,她寫下了這樣的八個字——「隱忍待發,塞翁失馬。」

    至此,薛紹已是完全明白了。

    正因為軍隊要進行一番大的重組與清洗,所以武則天才要削去我的軍職,將我從這一場大風暴裡擇出來,以免我受到牽連。

    換句話說,武則天這是在用一個特殊的手法,在對我進行「保護」!

    薛紹輕吁了一口氣,反過來在上官婉兒的手心裡寫下了幾個字。

    「知己如你,足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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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