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道印無雙 作者:臨海貍貓(連載中)

 
cchjames 2016-8-5 09:36:1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98 424184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18 08:59
233章 借刀殺人一箭雙雕


“呼……咳咳……”

深吸一口夾雜著枯朽腐葉、濃鬱血腥的刺激性氣體,咳嗽幾聲,又皺眉徐徐吐出,感受著鼻間到腸胃這條通道內滿溢縈繞的惡心氣味,葉席心間大石終於緩緩落平。

噁心是好事,因為這代表人還活著。

而從生死間的大恐怖中掙脫出來,逐漸恢複清醒理智的葉席,第一反應是低頭尋找那個身首異處的刺客。

身著黑衣的軀體倒在不遠處老榕樹下,猶自噴濺著血水,不一會兒就將周遭泛黃枯葉徹底染成紅楓樹葉。至於罩著面巾的頭顱,則落在幾丈開外的矮牆下,晦暗夜色中看去就像一塊圓滾滾的石頭,不仔細瞧還真分辨不出來。

黑衣、蒙面,標準的刺客行頭……這就是同益會此次的交易對象?膽挺肥啊!

咧咧嘴,葉席又搖了搖頭,好吧,不管這黑衣蒙面刺客是從哪冒出來的,葉席都覺得自己其實是有必要感謝下對方的,雖然對方未必會領情,雖然對方更想做的應該是殺死他沒錯……

但話說回來,葉席方才之所以能一舉反殺成功,靠的確實不是他自己多麼優秀,而是對方的花式襯托。

潛藏、突襲、出手,毫無瑕疵,卻唯獨在最後也在最關鍵的臨門一腳上,忽然莫名其妙的大叫一聲老爺,然後就痿了,這不是襯托送人頭又是什麼?

至少葉席是想不出來其他解釋的。

默默在心中給對方點了個讚後,葉席也不敢在這裏多待,一腳踹開殘破後門,拉著冷凝霜迅速走出小廟。


此前說過小廟的具體位置坐落在一處低矮山丘之上,那葉席兩人從後門出來後,第一眼見到的當然是向下傾斜的緩坡草地。再往遠處一點,則是在晦暗夜色下無法窺得全貌的連綿山脈、鬱蔥野林。

見到這裏,葉席不由微微鬆了口氣,這地形對他們是有利的,只要通過這視野開闊的緩坡草地,進入遠處山脈野林,那基本也就可以保證人身安全,小廟內的動蕩也將與他們無關。

事實上,葉席也就是這麼做的,一刻都沒耽誤,繼續帶著冷凝霜狂奔下坡。

在他們離開片刻後,距離小院左側十餘丈外的地方,一行人也成功從混亂小廟中脫身出來,是閻高軒幾人。

腳步不停,同樣向著緩坡奔去,“快,通過這裏,進後山!”

這殘破小廟既是交易地點,那早早來到這裏的閻高軒等人自然是踩過點的,很清楚從哪個方向突圍最為安全。

不過就在這時,跑在最前方的青年腳下卻驀地一頓,驚異出聲:“咦,快看,那裏有人!”

閻高軒幾人聞言一驚,下意識俯身停步,順著那青年所指方向瞧去。

居高臨下,又借著星月微光,很輕易便在山腳下看見兩道不起眼的黑影迅速移動,所取方向正是他們想要去到的遠處山脈野林。

“不是那幫黑衣人!”眯眼觀察好一會,確定那兩道身影奔跑揚起的衣擺,並不是緊身夜行衣,那喚作方全的青年頓時長舒了口氣,緊張神色隨之緩和,“應該是我們的人吧,就是不知道是哪兩位師兄,倒是聰明,撤退的很果斷……”

“不對。”一旁閻高軒打斷搖頭,細眯邪異眉眼,“注意看那個拖後被帶著跑的人,那身衣物……應該似連體長袍吧?我們的人裏面有穿這袍子的嗎?”

當然沒有,連體長袍重於修身、顯露氣質,卻十分不利於行動,會阻礙正常動作。他們此行奔波百里是為做買賣來的,而不是來賣騷的,當然不會穿這等會束縛行動的衣物,大多是勁裝短褂之類。

“那就奇怪了啊,這兩人是誰……恩?等等!”那方全忽然想起什麼,張了張嘴,錯愕表情,“我記得那個冷師姐好像……不是好像,廟前下車時是我開的車門,當時見她似有不便我還想扶一把被拒絕了,對,她穿的就是長袍!”

言之鑿鑿確定身份後,閻高軒幾人微怔,“他們不是被關在後廂房嗎?我記得還有幾位師兄守在那呢,怎麼跑到這來了?”

“這還用問,肯定是趁著混亂溜出來了。”

“那我們要不要抓他們回……恩,當我沒說……”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在混亂發生之前,他們發現葉席兩人的逃跑行徑後,那肯定是要調動人手抓回來的。但現在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要先保全自己要緊。

“算他們好運,我們也走吧……”

“好運?”閻高軒沉吟了會,邪異眉眼閃爍幾下,嘴角露出絲詭異笑意,“那倒未必……你們說這冷師姐回去後,會不會追究我們強請她的行為?沒錯,我們可以庇護於同益會,但不要忘了此前上門警告的那個秦帆,他可是日月盟的長老。”

“還有那個姓葉的,前番壞了我們不少好事,原本看在會裏買賣為重的情況下不與他先行計較,但現在買賣已經沒了……”

幾名同伴跟班聞言面面相覷,心中都是了然閻高軒的意圖,但面上卻不由露出幾分躊躇之色。最後還是由那方全委婉道:“閻少你說的在理,可是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出手的話……會不會有點冒險啊?”

擺手,“不用我等出手,有人會心甘情願幫我們徹底解決後患。恩,方全你先前說那些黑衣人在找冷凝霜對否?”

方全下意識點頭。

閻高軒笑了,轉過頭來,眯眼瞧著遠處快要跑進山脈野林的葉席兩人,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隨即忽得朗聲長嘯:“煉丹師在後山……煉丹師在後山……煉丹師在後山……哈哈……”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長嘯回蕩,餘聲不絕。

只是刹那間的功夫,不遠處便有數道黑影從小廟中飛身而出,或搶出後門,或站在屋頂高處,,盡皆看向後山,看向那距離山脈野林僅有數丈距離,卻忽然頓在原地的兩道身影。

見此,閻高軒輕笑低聲:“哈,跑吧,跑快點,再掙扎的久一點……這是身為同院學員,我給你們的唯一祝願。”

話落,閻高軒乾脆轉身揮手,“走,我們回去。”

逃離小廟,是因為屍兵還有黑衣人。但現在有葉席與冷凝霜這兩個吸引火力的活靶子在,黑衣人必定會帶著屍兵去追,也就是說接下來小廟反倒會變成最安全的地方。

即可借刀殺人,又可保全自身。損人利己,一箭雙雕,可謂大善!

……

……

“艸!”

山脈野林前,葉席回望山坡小廟,面色煞是陰沉凝重。

雖然葉席並不知道先前那個刺客同夥正在廟內到處尋找他們,但只聽這三聲帶路意味極其濃鬱的長嘯,便敏感嗅到了陰謀味道。

不出意外,他們十有八九是被人給陰了……

“這是先前請我出手煉丹的那個新生的聲音。”

“誰?”葉席聞言一愣,轉頭看向作側耳傾聽狀的冷凝霜,心中一動,“飯堂裏那個姓閻的?”

冷凝霜輕點頭,她的五官感知能力已無需贅言,抬眼示意山坡小廟方向:“有人追來了。”

確實是追來了,數道身影沿著山坡草地,速度極快,所取方向正是他們這邊。

見到這裏,葉席連那唯一的一分疑慮都消去了,無需再想,他們確實是被人給陰了。

“走!”

乾脆轉身,葉席連狠話都不想撂了,因為沒那個必要,若是他與冷凝霜不能渡過眼下難關,安全回轉學院,那說再多也是白搭。

風吹林動,深山鷓鴣。

夜幕下的山脈野林是可怖的,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在這片夜色下,究竟藏著多少可以輕易置人於死地的毒物野獸。

當然,眼下這小型山脈還沒到那誇張地步。不遠處山丘上那座廟宇雖然早已荒廢,但也能說明這裏曾經是有人煙的。而人怕野獸,野獸實際也怕人,一般情況下有人煙的地方野獸很少會去,所以這裏的危險程度並不高,至少應該不會出現妖獸這類恐怖生物。

這情況對於葉席他們來說即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他們在接下來的逃亡過程中,不用太過擔心來自其他方面的危險。壞事是來追之敵也同樣享受著這便利,必定會追的愈加肆無忌憚。

默默計算著其中得失,正式進入山脈後,葉席停下步伐,看向冷凝霜遲疑道:“我以前是個獵人,對於野外求生還算拿手,有幾分把握能甩脫追兵。但我們現在是兩個人,恩,我可能要得罪一下師姐你……”

冷凝霜沒說話,只是平靜看著吞吞吐吐、語意不詳的葉席。

葉席見狀一咬牙,直接道:“我可能要抱著你、或者背著你才能繼續前行,呃,師姐你不要誤會,這樣做是因為一個人要比兩個人所暴露出來的痕跡行蹤少上許多,而且在速度上也能……”

“可以。”不等葉席詳細解釋其中緣由,冷凝霜直接頷首,毫無異色。

她這麼乾脆坦然倒是讓葉席尷尬了,有點枉做小人的意思。摸了摸鼻樑,不再多言,直接走到前者身前俯下身子,隨即一道柔軟身軀便壓了上來。

相比於抱著,背著可以避免進行視線交流,省卻許多尷尬。不過從另外一種角度來看的話,後者卻要比前者有著更多的肌膚之親。

欣長身高擺在那呢,冷凝霜自然不屬於嬌小玲瓏型,體重是有的,不過這對於葉席來說自然不算什麼。葉席現在的感受重點也不在這,而在於一個大字!

咳咳……講道理,這真不是葉席猥瑣,背著嘛,前胸貼後背,感受是自然而然就來的。而且修印師嘛,不懼嚴寒的,所穿布料自不會那麼厚實,體會也就愈加明顯真切。

另外,葉席也完全沒想到那身長袍下會掩藏著這等波瀾壯闊的景觀……冷凝霜明顯不屬於會打扮的那類女人,或者說她腦中可能根本就沒有打扮這個概念,只有丹道。所以幾次見面,葉席見到她時都是素面朝天,一襲長袍著身,簡約到了極致,也掩蓋到了極致。

老實講,這是有點氣人的,就像修煉天賦一樣,有人日夜乞求而不可得,有人生而有之,本錢雄厚,偏偏卻還不甚在意——你說氣不氣?

恩,想多了想多了……被一聲夜鶯啼叫喚醒後,葉席連忙收斂住自己脫韁的思維以及良多的感慨,雙手背後托住冷凝霜大腿,觸手處又是一片柔軟豐盈……

咳咳,想歪了想歪了……

“怎麼不走?”見到身下葉席呆愣原地毫無動靜,冷凝霜不由淡聲問道,語氣中聽不出絲毫其他意味。

“我在想路線……恩,現在就走、現在就走。”葉席略顯僵硬的轉動脖頸回應,同時心中瘋狂吐槽著自己——

尼瑪畜生啊!想什麼呢你?現在可是逃亡啊,嚴肅點大哥……

…………

就在葉席兩人離開原地後不久,數道身影便驀地憑空出現,黑衣蒙面,正是耿輕侯口中的那些無面死士。

幾人只在這裏停留了數息功夫,俯身看了看地上留下的痕跡,便迅速起身,消失在了原地。

旋即,短短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後,又是兩名黑衣人憑空出現。其中一人,正是那名斷後的嗓音蒼老黑衣人。

另一名黑衣人匍匐在地,重複了遍先前同伴相同的觀察動作後,起身指了個方向,隨即開口道:“三十七,七十六與八十三死了。”

嗓音淡漠,話語內容更是古怪。但那名蒼老黑衣人聞言卻絲毫不以為異,微皺眉頭:“七十六被耿輕侯所抓,必定服毒而亡,但八十三是怎麼死的?”

“小廟後院,一刀斷頸,身首異處。”

“何人所殺?”

“不知。”頓了頓,那名黑衣人下屬又道,“以時間推算,應是死於我等正在追捕的兩人之手。”

“恩?煉丹師也有這等手段?”蒼老黑衣人微一挑眉,“還是,與煉丹師隨行那人?”

黑衣人下屬搖頭,看著就像個機器似的,只對有把握的事情陳述說法。

“有點麻煩了……先跟上去,看七十七幾人有無收獲!”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19 10:33
234章 夜幕追蹤誰是黃雀


山脈野林外圍,絮絮叨叨叮囑,

“逢林莫入,入必有危……小心、留神、再謹慎一些!追慢點沒關係,只要不丟失目標,大致方向正確就可以,對對,就是這樣,再慢一點……”

“老大?!”無語且無奈語氣,“我們走的已經夠慢了,你又不讓我們分散開來包圍追蹤……這樣我們很難有希望追上啊,更不用說與之照面過招了。”

“廢話!還不都是因為你們?若只是我一個人,輕裝簡行,早就衝上去先行做過好幾場了!”

“呃……那些無面死士真就這麼厲害,連老大你都如此忌憚?”

“我忌憚個屁……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

斷後的蒼老黑衣人都進入了山脈,那緊隨其後的耿輕侯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與前者縱橫來去不同的是,自打進入山脈野林,向來奔放無忌的耿輕侯就像變了個人,一路追來婆婆媽媽不停,走一步看三步,絕不輕易涉險,並且還嚴格限制著屬下乙隊成員的行動速度,穩的嚇人。

“罷了,有些事情告訴你們也無妨……”看著雖是謹慎細微卻也很是不服氣的一眾屬下,耿輕侯搖了搖頭,“知道夜傾城一任、二任、三任城主都是怎麼死的嗎?”

“知道啊,十餘年前城池初建,動蕩不安,死於與百族聯盟的連綿戰火當中嘛。”

“天真!這些話也就只能騙騙你們這些二傻子了。

動動腦子,你們有見過幾個城主會與治下城池共存亡的?哪個不是戰端未啟就先捲著家當跑路了……事實是他們都在城內被暗殺了,有的僅僅只上任幾天,且有證據表明皆是無面死士下的手。”

一眾屬下愣住了:“三任都是?這……為什麼啊?”

一城之主的安全防衛等級毋庸置疑,刺殺的難度也可想而知。更何況這不是一次偶然成功,而是接二連三都得手了,那細想來就只能用恐怖來形容了。另外,這無面死士認準了似的,如此鍥而不舍的刺殺夜傾城城主,也頗為令人想不太通……

“誰知道呢,應該是接了百族聯盟那邊高額懸賞吧,刺客死士出手的理由不就是這些嘛。”耿輕侯不以為意,繼續道,“雖是行事猖獗瘋狂,但因為行蹤隱秘又一直捉不到活口的緣故,司裏關於無面死士的情報一直很少,大抵就只一句話……無名無面,無生無死!”

“無生無死就不說了,這確是群不畏死亡的瘋子。無面你們剛才也看到了,嘖,真惡心。至於無名……可以理解為低調,刺客嘛,善戰者從無赫赫之功。也可以理解為字面意思,恩,無面死士是沒有名字的,但會隨身攜帶一枚數字權杖。其上所記載的數字,便就是他們的名字。”

微頓,再道,“雖無實據為證,但據我推測,大多數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與實力高低無關,無面死士組織也不會容許有這等被外在輕易看穿的規律存在。可能也就是前五十名,或者前二十名的數字,才有可能是真正的強者,亦或者是這組織裏的中高層人物吧。恩,大致就是這樣……”

聽到這裏,一隊員忍不住開口問道:“那究竟有多少個無面死士啊?”

“不知道。”耿輕侯乾脆搖頭,隨即又道,“但至少也得有一百八十七名吧,因為據已知暴露出來的權杖數字,排在最末位的就是一百八十七。不過那是在三年前,從具無面死士屍體上搜來的信息,至於現在發展到什麼程度,那就沒人知道了。”

“聽著好像不是很多……老大你有瞧過排在前列的數字權杖嗎?”

不待耿輕侯回答,走在前面開路的成員忽得抬手叫道,“老大,那個煉丹師的痕跡到此消失了。”

沒錯,眼下這一行人以如此之慢的速度,還能一路追來這裏,根據的就是葉席兩人所留下的痕跡。至於無面死士,那是群專業刺客,當然不會留下什麼痕跡讓人追蹤。

好在閻高軒先前喊的很大聲,隨後黑衣人的抓捕行為又甚是明顯,所以耿輕侯等人很清楚,只要跟著葉席兩人的痕跡,就能順藤摸瓜的找到無面死士,這也是他們不急著追趕的緣由。

但是現在,葉席兩人的痕跡竟然消失了……

難道已經被抓了?

這是耿輕侯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釋,頓時氣急敗壞大罵:“幹!這特娘才進山幾餘里,印術學院現在培養出來的學員都這麼廢材的嗎,好歹是修印師,打不過你不會跑啊?!”

很是怒其不爭,但其目的當然不是關心葉席兩人,而是擔心葉席兩人被抓到後,他們沒了誘餌,就無法再繼續追蹤無面死士了。

這時,只聽那開路隊員又喊道,“不過這裏有其他痕跡,好像是那些無面死士留下的。”

“恩?”

耿輕侯聞言不禁一愣,回過神來後大步跨去,出現在眼前的是處林間小空地,縱橫不過幾丈有餘。其實說是空地,在林間也就是草地,淺草能沒馬蹄,自然也能遮掩足跡,所以乍看去這片空地並無什麼異常,但在場的都是專業人士,當然能瞧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只是繞著空地走了一圈,耿輕侯便停在一處地方,俯身眯眼看著地上泛黃斷裂的草莖,輕輕撥開,一道深深足跡便清晰躍入眼簾,摸了摸下巴。

“奇怪……他們在這裏停留過,還召出了屍兵,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無面死士個個都是身手不凡的專業刺客,他們可以確保自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但若召出屍兵情況就不同了,屍兵可不懂得如何遮掩行跡,他們只知道奉命行動戰鬥而已。

“故意暴露行蹤,難道是想引老子入套……不對不對,這樣小孩子的把戲一眼就看穿了,沒什麼技術含量,不是無面死士的風格……等等,屍兵?”

耿輕侯恍然明白了什麼,順著地上所留下的屍兵足跡,抬頭看向前方,一指空地旁的稀疏野林:“去檢查下那幾棵樹。”

身旁幾人當即奔了過去,不一會兒,一名躍於樹杈上的隊員看著頭頂上的鳥窩,眼眸便是一亮:“老大,找到了!真特奶奶的狡猾,竟然借著鳥窩匿藏痕跡,我瞧瞧……恩,有繩索勒過,不對是藤蔓——該死!”

“小心!”

就在那隊員為湊近細看不經意拿開鳥窩時,耳旁驀地傳來嗖的急響,臉色頓時大變,一腳踹在樹幹之上,來了個倉促的鷂子翻身,急速飛退。

咻咻咻,一排數支由硬木削尖的箭枝,將將擦著他的腰腹呼嘯而過,又瞬間射入前方野林深處,消失不見。

“我幹……”安全落回地面,倒退幾步拿樁站穩,那名隊員鬢下冷汗都滲出來了,心有餘悸的看著手中鳥窩,又抬頭看向警惕圍來的同伴,嘴角抽了抽,神情似哭似笑,“我剛才若是中招了,會不會成為司裏死因最窩囊的一個……因為掏鳥窩而殉職?”

“會,但不是因為掏鳥窩,而是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栽在誰的手裏!”耿輕侯面色陰沉走來,狠狠瞪了眼,“我之前怎麼說的來著,小心、留神、謹慎,你特娘耳朵被屎糊住了!”

“對不起,老大,是我大意了,接下來不會了。”那名隊員郝然撓頭,誠懇認錯,隨即又疑惑道,“這不是無面死士布下的陷阱?”

“蠢貨,你是給人當炮灰了!無面死士正忙著抓人呢,哪有空專門設陷阱坑害你這個無名小卒?”耿輕侯沒好氣回道,隨即仰頭看著因為鳥窩被取走而暴露出來的藤蔓勒痕,又向身後空地望瞭望,似乎是看見了一道身影蕩秋千似的,抓著藤蔓從空地上方橫掠而過,不留下絲毫痕跡……微微挑眉,露出幾絲訝異神色。

“倒是我看錯了,這煉丹師有兩下子啊,是個行家裏手……難怪那群無面死士會把屍兵放出來,應該也是瞧出什麼異常了吧……”

屍兵會暴露痕跡,但同時屍兵也是個追蹤好手,因為他們對活人氣味尤其敏感。

耿輕侯猜測的沒錯,樹杈上那道陷阱確實不是由無面死士所布,而是出自於葉席之手,原先是打算對付來追之敵的,也就是蒼老黑衣人等人,但沒想到後者在進入山脈後,很快就覺察到他們正在追捕的這兩個獵物有點狡猾,又因為八十三的死亡,未免夜長夢多,便在發現葉席痕跡消失後,果斷就召出屍兵來強行嗅出氣味跟蹤。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躲過了葉席在樹杈上留下的陷阱,讓眼下到來的那名治印司隊員扛了雷……

“越來越有意思了。”

大致理清楚其中關竅後,耿輕侯微微揚起嘴角,露出幾分喜色。

他當然有理由高興,因為葉席兩人拖延無面死士的時間越多,他這邊的準備就越充分,搞不好還真能撿個漏什麼的。

興奮揮手,“走,順著屍兵的足跡跟上去!”

……

……

就在耿輕侯這邊頗為謹慎的加快點速度跟進時,在他們前方,大約隔著五里的距離,七名黑衣蒙面人一字排開,站在一道山溝旁,低頭注視著不斷傳出低沉嘶吼的溝內,靜默無語。

山溝裏,正有一道人形身影在緩緩蠕動著,身後是四行拖出來的黑色腥臭血跡,蜿蜒曲折,即便是在黑夜裏也有令人觸目驚心的威能。

那是一名屍兵,準確的說是名偵察屍兵,這項職責是一刻鐘前蒼老黑衣人臨時賦予他的,當時他的狀態還很完好。但是現在,他的雙手雙腳已然齊關節而斷,雖不是人彘,卻也相差不遠矣。

斬掉的手腳就擺在山溝旁的一塊巨石上,切口平整齊滑,一看便知是利刃所為。再想及屍兵刀劍不侵的堅硬體質,那把利刃上必定還覆蓋著一層厚厚真氣……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斷掉的手腳不是隨意散亂放置的,而是兩只胳膊平行擺放,一只腿腳斜斜豎在兩只胳膊下方,剩餘一只腿腳則彎曲橫在最下面,形成一個字不像字、圖案不像圖案的古怪標記。

在場無面死士並不知道這樣擺放的意義在哪裏,只是眯眼瞧去時,隱約都覺得巨石上似有一張人臉看來,雙手做眼、一腿做鼻,一腿做嘴……尤其是那最後一只彎曲腿腳,擺放的簡直絕了,看去就像是一張兩側揚起、笑意吟吟的嘴巴,絕對的點睛之筆,笑臉畫面都形象生動了起來……

“他受傷了。”蒼老黑衣人仔細瞧著殘留在斷掌指刃間的血跡,平靜道,“中了屍毒,他跑不了多遠。”

轉頭看向一名黑衣人,“幾時發現此處?”

“半炷香前。”線香因為受本身的長短、粗細、材質等緣故影響,燃燒的時間也不盡相同。但在這世界,一般而言,一炷香就是一刻鍾,半柱香就是七八分鍾。

微頓,一名黑衣人瞥了眼不遠處盲目在原地徘徊的幾名屍兵,淡漠補充道:“對方應是發現了屍兵追蹤手段,氣味已經消失。”

蒼老黑衣人輕頷首:“我們小瞧了對手,從此刻開始,計劃變更,散出所有攜帶屍兵,包圍這處山頭,進行地毯式搜索,逐漸縮小包圍網。”

其餘六名黑衣人對此毫無意見,齊齊點頭,頻率都是一致。

這時,那蒼老黑衣人似是覺察到了什麼,側身望了眼來時方向,那片晦暗夜幕,眯眼皺眉:“不要與無關人等糾纏,我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若是在明天東方泛白之前還未抓到那名煉丹師,行動放棄,自行散離。”

“出發——”

與此同時,一處潺潺山澗旁,一道身影半裸著上身,正在揮刀挖割著右側腰身上的腐肉,手腳很快,唰唰幾抹刃光後,長刀遞給身旁另一道長袍身影放入冰冷溪水中,消去絲縷血跡,割下來的腐肉則丟入一旁土坑,快速掩埋。

“呵……不痛不痛不痛……”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0 09:33
235章 窮途末路唯刀斬之


人的精神力量是極其強大的,雖然相較於物質力量,它的表現要更為隱晦,不易被人所察覺,但確實是真實存在的。

有史為證,譬如,刮骨療毒……

葉席當然不是關二哥,但自詡有修為在身的他,怎麼都覺得自己應該弱不到哪去,既然關二哥能在面對刀劍刮骨時酣然飲酒,言笑自若。那他一個修印師,只是割掉幾片屍毒腐肉而已,還不是so easy?

想做就做,於是,也就有了眼下山澗旁的這幕。

“呵……不痛不痛不痛……”

決然揮刀,慷慨而笑,再以自我催眠似的連續低喃收尾,一氣呵成。如果劇情只到這裏結束的話,那流傳後世,說不準也會在這方世界留下個割肉療傷的典故。但遺憾的是,僅僅只過了一息,把刀遞走,低聲喃喃就變了味,

“……不痛不痛痛痛痛痛痛痛……”

事實證明,葉席不是關二哥,他的精神力量充其量也就是個精神勝利法,於事無補,沒半點卵用。

當然,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十指連心都能痛入骨髓,如此就更不用說葉席現在是在拿腰子開刀了。

這時,呸的一聲,一旁冷凝霜從口中吐出一團黑漆漆東西落於掌上,遞了過去:“敷上,可以止血。”

醫術精湛的大夫不一定會煉丹,但技藝高絕的煉丹師往往懂得醫術。

冷凝霜便就是如此,精於煉丹的她自是認得藥草的,這裏又是山脈野外,正是藥草生長的絕佳環境,隨意採摘一些再行稍加處理,弄出個能止血的簡便草藥方子來當然不難。

不過葉席卻是用不到了,口中雪雪呼痛,手上動作更是不慢,迅速從腰間囊中取出塊木板蓋在腰上,奇異綠光閃過,短短幾息後,就見那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割去的肉一時半會當然長不回來,但結成坑窪疤痕,止住體內血液流逝卻是立竿見影的。

棗木印就是這麼霸道。

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吧,自從上次進山做任務被群傭兵莫名其妙襲擊後,葉席後來每次出門,身上都會帶幾塊棗木印壓壓驚的。

“你說……噝,什麼?”

“沒什麼。”冷凝霜甩掉手中草藥,“你身上的屍毒解了?”

搖頭,“源頭清理掉了,還有一些殘存在體內,短時間內問題應該不大。”

傷勢歸傷勢,毒素歸毒素,治好外在傷勢不代表就能清除內在毒素。

道理就是這樣的道理,葉席所用的那枚青玄左府太一救苦印只能治癒外傷,並沒有解毒的功效,另一種治病使者印也沒有。不過好在及時挖去腐肉後,屍毒也就沒了傳播源頭,以葉席修印師的體質,短期內確實不損戰鬥力。

不過談起屍毒時,葉席不免面露晦氣:“剛才那打不死的玩意……”

“是屍兵。”更正了下說法,冷凝霜又補充道,“回魂碧玉丹就是用作控製此類生物引子的。”

“見識了。”確實是見識了,葉席為此還白交了二兩肉的學費呢……

腰上這傷勢本不該出現的,屍兵雖然刀劍不入,但還是扛不住加持真氣後的兵刃的,因為無論何種真氣都有著天然的破邪屬性,只是效果高低的問題罷了。另外,屍兵的行動也不甚敏捷,所以單挑的話,以葉席印師中階的修為,其實是完全不虛的,只是因為之前狹路相逢,又兼天色過暗,讓葉席沒有注意到交戰對方的異常,直到挨了一爪子後才知自己中了屍毒……

“屍毒並不難解,待會碰到能解此毒的藥草時,我會提醒你的。”

相信這話也就冷凝霜敢說了,在千萬丹方了然於心的她眼裏,區區屍毒確實不算什麼。但若換個人來,即使是在遍地藥草的環境裏,恐怕也只能閉目待死。

“那就好。”葉席聞言無疑更是放心,拿起一旁濕漉漉外衣,重新穿戴身上。中途想了想,又在山澗旁撈了把汙泥,塗抹在腰間疤痕之上……

這當然不是在自虐,從冷凝霜口中得知屍兵的存在後,葉席也就猜到了他們會被追蹤的緣由。身上外衣之所以濕漉漉的,還有點腥臭味,是因為外面塗了層爛泥,包括冷凝霜身上的那件長袍也是如此,防的就是屍兵的嗅覺。

“走吧。”快速將周遭痕跡抹去後,葉席將長刀別在腰間,再次躬身背起冷凝霜。當然,這次就沒什麼香豔遐想了,有的只是刺鼻腥臭味,還有心中揮之不去的忐忑壓抑感。

抬頭看了看星月隱去、愈加晦暗陰沉的夜空,暗暗皺眉。

這天色,該不會下雨吧?

……

會不會下雨目前還不得而知,不過隨著夜色逐漸深沉,濕寒之氣蔓延,山林間宛若綢帶的淡淡霧氣,確實是越來越多,也愈加濃厚了。

這情況是在葉席預料之中的,對他也是有利的,只可惜這山脈小了點,若眼下是夜傾城南邊的幽古山脈,亦或者是葉席成長時村旁的那偌大山脈,借著這些霧氣阻擋,他有九成把握徹底甩開身後追兵,但是現在嘛,效果聊勝於無吧。

穿梭於山林霧氣當中,背著冷凝霜,並沒有使葉席速度減緩多少,況且他也不是全速奔跑,而是很沒有規律的時而落地疾奔,時而拉著藤蔓於半空飄蕩,不時還會忽然轉身變向,甚至是繞著圈子走一段回頭路,看去就像是個無頭蒼蠅似的。

但實情當然不是如此,正如蒼老黑衣人以及耿輕侯察覺到他不一般一樣,葉席也發覺了身後追兵的難纏。所以從表面看來,三方人馬好似在玩一個叫做躲貓貓的簡單遊戲。但實際上,這裏面是反複再反複的心理博弈。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葉席與冷凝霜就是那兩只蟬,他們處於食物鏈最底端,唯有逃跑。但同時他們又不甘心束手就擒,所以便沿途不斷製造著障礙,布下重重迷陣,意圖迷惑後方追趕的腳步……

這並不是在做無用功,實際上葉席做的很完美,這從一眾黑衣人一直不能拉近彼此距離,甚至幾個時辰過去,雙方甚至都沒能正式照過一次面,就能看出來。

要知道對方的身份可不是等閑的傭兵刺客,而是令人談之色變的無面死士!

不說其他,只說落在最後方的耿輕侯,便就是一邊讚不絕口誇著印術學院的教學水準,一邊率領一眾屬下加速跟來的。先開始還有幾名治印司隊員並不以為然,但當他們跟在無面死士後方,同樣吃了葉席套路,在一片不大野林中三進三出,直至最後帶著一臉複雜神情原路返回時,這才收起了心中所有雜念,搖頭歎服。

“這小子,要麼就是個頂尖刺客,要麼就是個瘋子……老大,我覺得這事結束後,你可以考慮下收他進我們治印司!”

這是先前那名因為掏鳥窩而差點栽在葉席手裏的隊員的由衷感慨。

葉席當然是聽不到這些評價的,聽到了也不會在意,更不會驕傲,因為諸如陷阱、故布疑陣等等之類東西,只是他十幾年獵人生涯的經驗總結而已,已經成了習慣,早就深深刻入他骨頭裏面。

當然這麼說不是意味著獵人就比刺客厲害,實際這根本就不是同一個職業,無法進行比較,只能說兩者是有些相似的。關鍵因素還是在兩世為人的特殊經歷上,當一個小孩甚至在嬰兒時期就有成年人的心智,但因為困於外在身體條件限制,無法付諸於行動,只能悶在心裏不斷琢磨時,任誰都會成長為一個變.態的……

不巧,葉席就是這麼個變.態!

當然,人力終究有極限。更何況現在被困的不只是葉席一人,還有個冷凝霜。

後者並不是累贅,也沒有人會把一個技藝精湛的煉丹師視為累贅,只能說在眼下這局勢中,她所能發揮出來的作用實在有限。

大約在接近亥時,也就是晚上十一點左右時,葉席主動停下了奔跑的腳步。

不是因為累了,雖然葉席現在喘息聲是有點大,但那是正常的體力消耗,任誰背著個百多斤的大活人狂奔數個時辰,都會這樣,或者更為不堪。

葉席停下腳步,是因為覺察到了異常,他們的活動範圍受到了限制,正在不斷縮小,若再這樣持續下去,他與冷凝霜將很有可能被困在一處山頭絕地之上,進退維谷。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葉席並不意外,說到底無非就是吃了人數上面的虧,他們只有兩人,實際只有一人,對面人數雖是不詳,但算上那些屍兵,形成個包圍網進行地毯式搜索還是很容易辦到的。

而既然早有所料,那自也想好了對策。事實也便就是如此,破局之法其實簡單的很……

放下冷凝霜,葉席一邊喘息著,一邊默默用布條將長刀捆在手掌之上,係上死結,扎緊!

旋即轉過頭來,看著一旁同樣略顯狼狽、氣質卻依然從容的冷凝霜,目光平靜:“師姐,接下來你跟在我身後,我進你進、我退你退、我戰你看。”

頓了頓,抬了抬手中長刀,“如果刀斷了,你就和對方交涉吧,聽著那姓閻的此前呼喊意思,對方似有求於你……呵呵,如果師姐你交涉大獲成功,那說不定接下來就是師姐你保護我了。”

這當然是活躍氣氛的玩笑話,不說葉席帶著對方在山裏兜了幾個小時,只說他手中刀下,可是有對方人命的。一旦窮途末路,冷凝霜或許可以無礙,但對方絕對不會放過他。

“好!”冷凝霜輕點頭,依舊是惜字如金的風格。

只是不知是否是錯覺,葉席從中聽到了其他意味來,不過當下自然是不會細細思索的。微微吸了口氣,葉席乾脆返身,冷凝霜亦步亦趨跟在後方,很快兩人身影便盡皆消失於水霧當中……

……

沙沙沙。

草木輕動,一道魁梧身影踩著可以用木尺衡量的步伐間距,大步行進於一處密林中。

若細加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每當走出十餘步後,就會頓住身形,略顯僵硬的左右轉動脖頸,如此循環往復,好似個被設定了固定程式的機械,尋找著什麼。

從表面狀況來看,他這舉動可謂是敷衍到了極點。因為眼下這處密林,到處彌散著綢緞水霧,幾丈外都不見得能看清楚物事,更不用說這裏還林立著諸多能遮擋視線的樹木了。

但若清楚知道他的身份,那一切也就不奇怪了。

這是名屍兵,屍兵搜尋目標從來不是靠的視線,雖然那雙猩紅雙眸確實足夠醒目,但那只是樣子貨而已。他靠的是異於凡人的嗅覺系統,他的鼻子,能在一定範圍內準確嗅出人味來。

不過,“唏……唏唏……”眼下這名屍兵像是遇到了麻煩,繞著幾棵環抱古樹不斷嗅來嗅去,像是嗅到了什麼氣味,但又有點不能確定的樣子。

這種情況無疑超出了這名屍兵的理解範圍,他那已經完全死透的腦子並不能給出什麼建議,但他卻也異常執著,不斷徘徊於這片小範圍內,絲毫沒有放棄離開的意思。

便就在這時,嗡,枝葉炸開,破風輕吟,一道炫目刀光驀地從天而降,只斬屍兵頭顱!

突變甫一出現,樹下那名屍兵只動了下鼻子,便一改方才笨拙模樣,霍然仰頭,不知何時抬起的青灰膚色手臂已於刻不容緩間,將將擋在炫目刀光劈下路徑上。

噗——嗤——

半截手臂高高飛出,刺鼻腥臭的黑色液體潑灑當空,那名屍兵明顯小覷了這道炫目刀光的威力,或者說沒小覷,他只能這樣反應抵擋,結果就是失去了半截手臂以及出現在青灰面容上的長長刀痕,從左額頭一直拉到右下巴,本就猙獰的面孔愈加可憎。

活人受到這等駭人傷害定是慘叫不止,屍兵似乎也不例外,當即仰頭張開漆黑大嘴,欲要咆哮……這當然不是因為疼痛,屍兵也感覺不到疼痛,而之所以作勢張嘴,只是因為他們接受到了指令,發現目標、或者受到攻擊先行發聲示警。

然而不等他嘶吼出聲,一個青澀野果卻從上方直直落下,無巧不巧的落入嘴中。

淡淡嗓音,“請你吃東西啊,不用謝我……”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1 11:58
236章 野外教學暴起突襲


“請你吃東西啊,不用謝我……”

從本質上來看,屍兵只是死物,但他們想要發出聲來,卻與正常人類一樣同樣需要經過聲帶、口腔振鳴……這並不奇怪,畢竟他們不可能自行領悟出來腹語這等天賦。

所以當那顆野果看似湊巧實則必然的落入屍兵口中,卡住喉嚨時,即將發出的警示嘶吼也就被消弭於無形。

而這時,隨著炫目刀光一同躍下的葉席,再無顧慮,手腕一抖,重斬之勢漸微的刀光輕巧變向,平滑甩出。

嗤——加持真氣的長刀就像切豆腐一般,輕鬆滑開屍兵喉管,再行深入,遇上些許阻力,刀刃稍滯,旋即在又一輪澎湃真氣灌輸下,阻力瞬間消失。

下一刻,葉席身形宛若鬼魅般出現在屍兵背後,上方,是一顆豆大頭顱高高拋出,旋轉不休,黑色血跡於空中劃出一條完美拋物線。

這樣的場面天然帶著裝B屬性,若這時葉席再淡定拭去刀身血珠,優雅還刀入鞘,最後頭也不回的飄然離去,那他……就死定了!

開什麼玩笑,眼下這怪物是屍兵,而不是士兵。若是後者的話,一刀斷首自然再無反抗可能。但屍兵卻不是如此,頭顱對他們來說與身體其他部位零件並沒什麼區別,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先前就是因為不熟悉這點,葉席才吃了大虧被撓了一爪子,現在自然不會再犯這低級錯誤,踏步轉身,身後那無頭屍兵也於同時轉了過來,單臂亂揮,鋒銳爪刃急速劃破周遭空氣,噝噝作響。

好吧,看來缺少個頭顱還是有點影響的,主要是失去了嗅覺鎖定功能,
以致於這屍兵就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攻擊毫無章法。

葉席見狀自然不會同情,相反,尋了個空檔迅速欺近身去,唰唰幾刀,又是一個嶄新人棍誕生在了這世界上……

這麼做不是葉席殘忍,更不是他有將人削成人棍的愛好,只是被迫無奈罷了。屍兵的生命力實在太過變態,除非動用破邪類印術徹底將他灰飛煙滅,否則只能像現在這般削成個人棍,才能確保將他的攻擊手段完全剝奪。

至於為什麼不動用破邪類印術,不是葉席不會,他只是不夠專業而已。但饒是如此,以他現在所掌握的印術中,火信印是有將屍兵徹底燒成灰燼的能力的。關鍵是這樣做並不值得,同樣是除去威脅,動動手幾刀的事情與浪費諸多真氣施放一記火信印,只要稍加對比,也就能看出來哪個性價比更高……

而只從葉席這遊刃有餘的選擇態度,以及方才從樹上躍下幾乎瞬秒的場面,也就能清楚知曉屍兵對於葉席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實際情況也就該如此,屍兵前身只是凡人而已,而妄圖將一個凡人屍體搗鼓搗鼓,就想戰勝一名修印師,無疑是不現實的。

當然,特殊情況除外,比如此前廟中的那幫同益會成員。

那場一面倒的戰鬥,一句話就可以概括——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整整二十餘名修印師,只要他們能站定不亂,那掐印捏決一輪集火下去,保證衝上來的屍兵十不存一。但就是因為有半數菜鳥摻雜其中,未戰先慌,逃的逃、跑的跑,導致士氣一上來就崩了,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組織還擊了……

“記住先前約定的位置,別回頭,走到那裏藏好。一刻鍾後我會去接你。若一刻鍾後我沒出現,去往第二個地點。”

接住從樹上跳下來的冷凝霜後,葉席一刻都沒耽擱,只匆匆交代一番,便催促前者迅速離開,他自己則留在原地,稍稍布置了下現象,隨即轉身奔進密林深處。

前後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密林再次恢複原有寂靜。唯有一個死去五肢的屍兵,在地上艱難蠕動著,甚至節奏都與之前一般無二,行上一段距離,頓住,無頭脖頸左右扭動……

半柱香後,兩道虛影憑空出現。其中一人正是那蒼老黑衣人,低頭看著腳旁龜速爬行的屍兵,露在外面的雙眼並無怒意,相反,如釋重負輕歎:“終於忍不住出手了嗎……”

不怪蒼老黑衣人如此感慨,如果說先前進山時他們還有所懈怠輕視的話,那在看到第一個屍兵人棍出現時,他們就已然開始重視了,但情況卻完全沒有因此就好轉。

數個時辰的持續追蹤,前後輾轉百餘里,跨過的山頭河澗不計其數,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所謂的煉丹師長啥模樣。若不是沿途一直留有或真或假的痕跡,他們都要忍不住開始懷疑所追對象,是否是不存在的鬼魅……

還好,眼下葉席不得已而為之的出手突圍,終於是告訴了他們確切答案。

蒼老黑衣人正色道:“傳令下去,讓其他人與屍兵守住自己的位置,並向這邊逐漸聚攏。”

頓了頓,補充道,“不要壓迫過緊,層層推進即可,一旦有所發現立刻傳聲示警!”

“是!”隨行黑衣人點頭應下,隨即看著不遠處樹旁留下的搏鬥痕跡,指了個方向道,“他們逃去那邊了,是否需要重點搜查?”

蒼老黑衣人乾脆搖頭否決:“還沒瞧出來嗎?對方是個不弱於我等的刺客,又怎麼會留下如此明顯痕跡讓我們追蹤?吩咐下去,重點排查其他幾個方向……等等,那邊也查,恩,放在最後查。”

這命令無疑是有點模糊的,語氣也不夠堅決,大大損失了權威性。不過從這或許也就能大致猜出,此前蒼老黑衣人被葉席虛者實之、實者虛之的手段,玩弄的有多狼狽……

然而這次,他還是被套路了,因為他決定放在最後重點搜查的反向,正是方才冷凝霜離去方向。

片刻後,還是這裏,淪為爬行動物的屍兵又迎來了一群圍觀者。

“嘖,四肢全斷,頭也沒了,現在的學生下手都這麼黑的嗎?”耿輕侯半蹲著身子,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不斷前行、實際上卻在原地打轉的無頭屍兵,咂咂嘴,搖頭點評。

“老大,那小子有危險了,我們要不要接應一下啊?”

雖說什麼樣的將軍就會帶出什麼樣的士兵,但相較於不怎麼著調的耿輕侯,治印司乙隊隊員無疑還是靠譜的。無面死士地毯式搜索的策略顯而易見,現在葉席既然出手了,那在他們眼裏,自然就是撐不下去強行突圍的征兆了。

“不急不急。”耿輕侯淡定擺手,“那小子滑溜著呢,沒那麼容易就被圍死的……那個誰,把屍兵腦袋找來。剛好趁著這個機會都過來看看,瞧瞧別人是怎麼對付屍兵的,都學著點……”

一眾屬下無語,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聚攏過來。

這算是固定流程了,一路過來,只要葉席在前面耍手段,跟在後面的耿輕侯就會依此即興開講,以果導因、細細推敲,將葉席的想法意圖以及想要達成的目的,一一剖析說與眾人聽,就像一節追蹤與反追蹤的課程,葉席是題材,無面死士則是反面案例,端得是生動有趣!

“……很明顯,只靠尋常手段是無法徹底殺死屍兵的,但對付這種東西,也未必非要殺死……他就很聰明嘛,直接削成人棍,簡單粗暴又有效……”

“注意看這臉上刀痕,明顯是從上至下劈出來的,這說明什麼?說明他起手是從樹上跳下來偷襲的……咦,嘴裏還含著東西?別動……果子?機智啊!瞧瞧,就這顆不起眼果子至少給他爭取了半柱香的逃跑時間,厲害了……”

荒山野嶺,十幾個人圍成個圈子,一臉認真的看著圈中人手拿頭顱,講的口若懸河、吐沫橫飛,那懸於半空的頭顱嘴巴還在猶自張開閉合、張開閉合……

不得不說,這一幕是極其詭異的。若是有個膽量不大的路人從旁經過,怕是會留下一生夢魘。

不過就在耿輕侯談興正濃時,話語卻驀地一頓,抬手摸了摸臉頰,下意識仰頭看著漆黑天色,自語喃喃:“這是……要下雨了?”

……

還是這處密林,只是這次位置在最外圍。

要下雨了嗎……相似的疑問同樣出現在葉席心中,他有點不能確定,因為晚間山裏濕氣很重,所以無法準確判斷出現今落下的涼絲絲東西,到底是雨絲,還是只是霧水濕氣?

葉席希望是後者,因為若是前者,他與冷凝霜的處境將會更為被動——雨水會衝掉他們塗抹在外衣上的偽裝爛泥,到那個時候,屍兵會嗅著味道輕而易舉的將他們找出來。

想到這裏,葉席的心有點急,但外在軀體卻仍然紋絲不動,也不能動,因為此時的他正藏身於層層腐葉之下,稍有動作,身上的偽裝就會變得不再自然,這落入來追之敵眼中就將是致命的。

沒錯,葉席是在埋伏。在眼下這危機四伏局勢中選擇主動出擊,無疑是在走鋼絲,但他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很清楚現在的位置還在對方包圍網中,所以為了讓冷凝霜那邊撤離的盡量安全,他必須得鬧出點動靜來,吸引注意力。

眼下這位置他踩過點,就在之前逃亡時,若無意外,待會肯定會有人、或者屍兵,從這裏經過。

事實證明葉席的判斷沒錯,強行壓下心中焦慮等了約莫五分鍾後,腐葉下,葉席悄然睜開假寐雙眼,眼眸呈詭異杏仁狀,這是開了具有夜視效果的行字訣。旋即,緊貼地面的一側耳中,有輕微沙沙聲傳來。

真的很輕,就像是微風拂過落葉。這在山間是再正常不過的響動,沒有人會留意。

葉席留意到了,但同時,眉頭卻不由的微微皺起。

很顯然,這種落地無聲的腳步不可能出自於大大咧咧的屍兵,那麼對方是……葉席想到了之前小廟後院裏,那個差點殺死他的黑衣刺客。

嗬,運氣不怎麼好呢……無聲笑笑,葉席再次閉上雙眼,同時,緊了緊手中冰冷刀柄。

十步……七步……五步……

腐葉上方,一道身影在摸黑行進,他的走路姿勢很怪,半弓著腰,一手在前,一手背後,看去就像只山貓,腳步輕盈的落在腐葉之上,悄然無聲。

三步……眼看落下的腿腳忽地懸停空中,炸毛了似的,可以明顯看到小腿肚旁的貼身褲管急劇膨脹,那是裏面的肌肉在緊繃,

嘩——

腐葉翻飛!

這不是最佳的攻擊距離,但葉席知道自己必須得出手。他畢竟不是個刺客,無法完全藏住自身的氣息殺機,尤其是在一個專業刺客面前。當然,他能靠這麼近才讓對方忽然心生警覺,已經很了不起了。

暴起突襲,刀寒如水!

兔起鶻落功夫,葉席身形暴進,對方狂退,隔在雙方之間的是一把鋒銳長刀,刀尖距離後者只有短短幾寸距離,但這幾寸就好似天塹一般,呼嘯十餘丈掠過,任憑葉席伸直手臂,加速再加速,卻無法讓刀尖靠近對方哪怕一寸。

果然專業的就是專業的……

葉席不知道眼前這黑衣人是無面死士,他也完全不知道無面死士代表著什麼,只是看著自己在偷襲的情況下,卻仍然無法瞬秒對方,便不由在心中暗暗喝了聲彩。

要知道為了偷襲成功,葉席這一刀是沒有加持任何真氣的,憑借的就是單純肢體力量。同樣的,那被偷襲的黑衣人也是如此。而在相等情況下,葉席無疑還是占便宜的,占了個先手便宜。但對方在乍逢突變之下,卻毫不慌亂,當即反應神速的暴退開來,這就是實打實的本事了!

不過葉席也不心急,他選擇這裏作為埋伏地點不是沒有理由的,最重要的一點因素就是這裏樹多,比如對方身後幾丈遠的地方,就有一棵幾人環抱的古樹。

機會來了!

幾丈距離轉瞬即到,看著那黑衣人即將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撞上古樹,葉席手腕一轉,長刀轉揮為刺,直取對方眉心。

“死——”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2 09:02
237章 這特麼也能中?!


“死——”

一刀刺出,葉席信心滿滿。

他也該有這樣的自信,雖說只是一棵樹而已,並沒什麼大不了。但當這棵樹出現在此時此地,那就是左右戰局的勝負手了。那黑衣人背對著,顯然是無法及時察覺到身後古樹的,而只要他撞上去,暴退身形就得不可避免的滯上一滯,那也就是見生死的時候了……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葉席這一刀都斷沒有刺空的道理。

事實便也就是如此,下一刻,鋒芒刀尖擇人而噬,徑直點進黑衣人眉心,噗——

不對!不好!

長刀已然徹底貫穿黑衣人腦顱,前端刀尖部分甚至是刺進了樹幹裏,但葉席神色卻驟然大變,因為他沒能從刀身上感覺到哪怕半點的熟悉手感,空蕩蕩的,就像是刺進了虛空中,毫無半點血花濺出……

葉席的感覺沒錯,下一刻,黑衣人身形忽得崩散開來,如煙如霧。

幻影?他這必殺一刀竟然是刺在了幻影之上!

這是什麼身法?亦或者是何等秘術?

葉席來不及細想,因為這該死幻影,局勢已然徹底顛倒過來。必殺一刀空了,也就代表短時間內葉席無法再去瞬秒對方,而得了這喘息功夫,這黑衣人必定高聲示警,呼喚同伴過來圍剿!

生死一念間,功敗垂成。

怎麼辦?怎麼辦……咦?

心急如焚間,葉席眼角餘光忽得掃到了樹後幾片悠然下落的葉子,顏色尚青。應該是因為他掌中刺進樹幹的長刀緣故,導致古樹受到震顫,因而這幾片尚青樹葉方才迫不及待的提前墜落,投入大地懷抱。

這原本是再為正常不過的一幕,但葉席注意到那幾片樹葉並不是垂直下落,而是像受到了什麼無形助力,打著旋兒斜斜飄開。

風向不對!難道……看著這幾片落葉滑開方向,葉席第一時間排除山風影響,隨即想到什麼,眼眸一亮,咬咬牙,賭了!

持刀手臂霍然一震,撕拉,纏繞在刀柄與手掌間的布條瞬間崩裂開來,踏步揮拳,空鳴爆音,精準砸在刀柄末端之上。

砰,嗖——

得此巨力,長刀瞬間於眼前消失不見,完全沒入古樹軀幹,旋即短短呼吸後,又從古樹背洞穿而出,急速前刺。

樹後空空如也,一望便知。但當長刀刀柄將將離開古樹時,刀身卻驀地一滯,懸停空中,三寸刀尖好似被虛空給吃掉了,消失不見,只見到一捧血花忽得四濺綻放,於漆黑夜色中顯得分外妖嬈。

旋即,悶哼聲響,一道踉蹌身影憑空出現,正是方才那變為幻影的黑衣人,怔怔低頭,看著心口處穿膛而過的長刀,滿臉不可置信。

中了?

大樹另一端,葉席也是一臉懵逼狂喜,這特麼也能中?!

講道理,葉席只是察覺到樹葉墜落軌跡稍稍有點邪乎,又有些不甘心,所以才抱著類似買彩票摸獎的想法,試上一試而已,誰能想到真會中啊……

當然,那黑衣人是不知道葉席想法的,否則不等到被洞穿的心髒驟停,非得先吐血而亡不可。

“好……好刀!”黑衣人抬起頭來,望向一樹相隔的葉席,長聲讚歎。

葉席聞言下意識摸了摸鼻樑,正待客氣幾句,耳廓卻是微動,似有聽到幾聲噗噗輕響,臉色頓時大變,想也沒想便蹬地俯身,標準的賴驢打滾,側撲而出。

簌簌——噗!

還是那棵古樹,方才是鋒銳長刀從這邊穿透射向對面,現在卻是三支短箭呈品字形從對面穿透射來。

葉席的反應已經快到極致,不但是避開了要害,且順利躲過了其中兩根箭枝,但第三根箭枝卻實在躲無可躲,側撲而出的身形沒等落地,一股巨大力道便從左胳膊襲來,砰的一聲,旋轉摔落。

“艸!”

“呵……”

咒罵聲來自葉席,輕笑則來自於那名黑衣人,看著自己臨死一擊得手,眼中意味似欣慰似遺憾,旋即閉目後仰,直挺挺摔落在地,再無動靜。

不遠處,葉席黑著臉爬起,瞥了眼牢牢釘在左胳膊上的箭枝尾羽,只稍一沉吟,便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這等力道的箭枝不可能是甩手而發,只能是機械力量,應該是類似短弩袖箭等東西。而雖是有古樹遮擋,但這等暗器裝置發射時,原本該是有弦鳴震響才對,但葉席方才真的沒有聽到,否則他不可能這麼輕易被偷襲得手……思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這些聲響被其他動靜給掩蓋了,再一想方才黑衣人誇讚的好刀……

去年買了個表,套路真特麼的深!

明白過來後,葉席即是憤怒,又是止不住的後怕。講道理,若是讓現在的他回到幾分鍾前,他是真未必有那膽量再搞什麼埋伏偷襲。

身手頂級的刺客、打不死的屍兵……這特麼到底是群什麼人啊?

甩甩頭,壓下心中焦躁雜念。事到如今,沒有退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此想著,葉席抬腳走向那寂然不動的黑衣人,當然不是去鞭屍,只是收回長刀而已。在目前這環境下,施放印術動靜明顯過大,還就是冷兵器最為適合。

不過只走出幾步,葉席眼前驀地一暈,跟著腳下就是一個踉蹌。愕然轉頭,撕開袖口外衣,果不其然的在箭枝傷口處,看到了些許淌出的黑紅血液。

“我&%¥#……”

葉席真是有種日了狗的無語感,屍兵帶毒也就算了,畢竟是屍體嘛,但你個大活人懷踹染毒箭枝在身,身法速度還那麼迅捷,就不怕一不小心弄死自己?

事實上無面死士還真不怕,一個會在口中含毒時時刻刻準備自殺的人,會怕這小玩意?明顯不可能嘛。

罵歸罵,清楚自己中毒的葉席不敢耽擱,快步走到黑衣人屍體旁,先行拔出長刀,隨即小心摸索了下,掏出幾個細頸小瓶、兩把漆黑匕首,一套扣在左手腕間的袖箭裝置、一枚不知作什麼用途的權杖,上雕刻著七十七字樣。除此之外,還有諸如毒針、柳葉飛刀、以及係在手指關節上的幾尺鋼絲等等。

零零碎碎,攤了一地。

抹了把臉,只看這些幾乎全是作暗殺用途的裝備,就算是老大爺顯靈說這人不是刺客,葉席都是決計不信的……當然,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葉席手中那幾個翻來覆去的細頸小瓶。直覺告訴他,這裏是有解藥的,但到底是哪一瓶就無從得知了。

偏偏這些小瓶似乎都是從一個窯裏燒出來的,模樣幾無二致,僅靠肉眼根本無法進行判別。

“要不要這麼專業啊,給點機會行不行?”只觀察了些許時間,葉席就不由得仰天長歎,直接放棄。

恩,只能帶回去讓冷凝霜甄別了……

葉席最終取走了長刀小瓶,順手又拿了幾把柳葉飛刀,只稍稍收拾了下現場痕跡,便直接離開。

雖然這黑衣人從始至終都沒機會長嘯示警,但葉席有理由相信以對方的專業程度,察覺並找來這裏並不難,而且這時間還不會太久。

他必須要盡快離開這個區域,但同時,葉席的腳步卻又越來越是沉重。箭枝毒素嚴重影響了他的奔跑速度,同時也在慢慢侵蝕他的視力、判斷力。尤其是前者,明明已經離開了密林範圍,周遭不過稀疏幾棵歪脖子野樹而已,但在葉席眼裏,卻到處都是影影幢幢的樹林、灌木,他被包圍其間,踉蹌而行……

甩頭、不斷甩頭。

幻覺……都是幻覺……

自語喃喃,只靠著潛意識麻木前行的葉席,就像先前倒在他刀下的那個屍兵,哦,這比喻不怎麼恰當,因為屍兵不會直直的撞樹上去,還一連撞了三次,這才恍恍惚惚的意識到該換個方向……

也就好在他現在的位置是出了包圍圈,暫時並無危險,否則別說碰到那些黑衣人屍兵,就是一只豺狗從道旁竄出來,都能一把撲倒他。

模模糊糊中,葉席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走到哪裏,只是一個恍神間,眼前忽然多出一道身影,雙手高舉,似是拿著個木棒,呼嘯砸下,砰,天花亂墜,視線意識徹底陷入無邊黑暗……

……

“七十七死了。”

陳述語氣,似乎說的只是一個簡單數字,而不是一個同伴性命的逝去,聽不出絲毫哀傷。

但彙報的對象,那個蒼老黑衣人,看著地上寂然不動的屍體,眼角卻抽了幾抽,沉默了會,俯身從一旁零散物件中撿起枚權杖,指肚輕輕撫過上七十七數字,手背青筋驀地一突,

啪嗒!

這不知由何等材料製成的權杖,生生碎成數塊,旋即嗖嗖急嘯,盡數打入那棵多災多難古樹中。

“十幾年的隱忍,培養出的無面死士不過寥寥數百。只是一樁簡單交易買賣,折了三人。”微微吸了口氣,又徐徐吐出,晦暗夜色下,蒼老黑衣人的聲音冰寒徹骨,“活捉煉丹師計劃,放棄——追蹤他們、找出他們、殺了他們!”

“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突出包圍圈了……”

“殺了他們!”

“是。”

……

葉席醒來的很快,當然,這點他自己並無法意識到。

睜開雙眼,一片幽暗漆黑,毫無半點光亮。

地獄?冥間?

想及昏迷前的中毒狀況,葉席下意識猜測,不過隨即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名修印師,所以除非再次穿越重生,否則死了就徹底煙消雲散,哪有機會去什麼地獄冥間啊。當然,除此之外,耳旁傳來的山野間特有聲效,風吟蟲鳴等等,讓他確定了自己現在還活著,且依舊處於被追殺中。

至於眼下環境,嗅著縈繞鼻端的爛木頭怪味,葉席想起什麼,視線下瞥,看著腳後不遠處的圓形出口,隱隱有晦暗微光透露,頓時長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從外看,這是個倒在地上,內裏被腐蝕一空的巨樹樹皮,葉席現在的位置,就在這樹皮裏好生躺著。

這是先前他與冷凝霜約好碰面的地點,三清在上,無量那個天尊,自己竟然在意識一片混沌的情況下,還能堅持摸到這裏,簡直春哥護體,如有神助啊!

“醒了?”應該是有聽到樹皮內傳出的些微動靜,圓形出口處,冷凝霜俯身探首,淡聲問道。

“恩,我昏迷多久了……噝!”話音未落,剛想爬出來的葉席只是稍一抬頭,額頭處便驀地襲來劇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抬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個半邊雞蛋大小的鼓起包包。

一怔。

我先前與那黑衣人交手時有傷到過這裏?還是恍惚摸回來時,在哪裏撞出來的……好吧,葉席是真想不起來了,腦海中只殘留個被人當頭棒喝、狠狠敲了下的模糊畫……恩,中毒幻覺?

“沒多久,差不多半柱香時間。”看著手捂額頭艱難爬出樹洞的葉席,冷凝霜的目光閃了閃,轉頭,視線看向別處,“下雨了。”

葉席起身後聞言一愣,來不及細想腦海中的那個模糊畫面,仰起頭來,果然感覺到絲絲舒爽涼意飄灑而下:“還好、還好、雨不大。”

準確的說只是牛毛細雨,但說歸說,葉席卻也不敢怠慢,因為山裏的氣候向來是做不得準的,現在濛濛細雨,待會電閃雷鳴直接傾盆也是常有的事。

捏了捏拳頭,感受下體內狀況,稍微有點虛弱,不過應該只是些許後遺症而已,影響並不大。葉席徹底放下心來,對著冷凝霜頷首認真道:“謝謝!”

毫無疑問,他身上的毒素肯定是在昏迷時被冷凝霜給解了。這其實也是葉席先前強撐著走到這裏的一個信念,他很清楚,只要找到冷凝霜,後者就一定能救下他!

“解藥是你自己帶回來的,我不過是幫忙分辨下而已。”

說著話,冷凝霜視線依然沒有轉回來的意思。葉席對此並未在意,在他印象中對方一直都是這般清冷。

“邊走邊說吧,還是我背你。”情勢如此,葉席顧不得客氣,一邊躬身,一邊介紹著當下情況,“我們現在算是暫時脫離了內層包圍圈,若無意外,應該又能安全逃亡一段時間……噝,那個,抱我脖子就行,別碰那個包……哈哈,我不是怕疼,主要是怕、恩,怕膈到你手,對,就是這樣。”

“對不起……”

“什麼?”

“沒什麼。”

“哦……”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4 11:12
238章 老天爺還是公平的


後半夜。

葉席的判斷沒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局勢彷彿又變回了之前熟悉節奏,葉席背著冷凝霜在前方逃亡,沿途故布疑陣。後方一眾黑衣人屍兵緊追不捨,卻因屢屢吃了套路,而無法拉近彼此距離……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子。

看似葉席他們又得到了喘息機會,但這真不能怪黑衣人太菜,想來也不會有人認為無面死士是個菜雞。

實際上蒼老黑衣人的決策是沒有問題的,在人手明顯優勢的情況下,採取拉網式地毯搜查也是最為穩妥的圍剿方法。唯一的瑕疵,可能就是他們稍稍低估了葉席的戰鬥力,讓後者在將一個屍兵削成人棍,隨後又埋伏殺死一名黑衣人後,成功突圍……

拉網式搜索也就這個弊端,當一個點被突破後,其他方向的嚴密包圍也就沒了意義。就像撒網捕魚,有漏洞的漁網,自然是捕不到魚的,兩者同理。

當然,這麼說並不意味葉席兩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黑衣人放棄追蹤,否則他們的處境不會有任何變化,依舊危險,只是相對於方才在愈加縮小的包圍圈中,他們現在的活動範圍得以擴大,也相對而言更安全些罷了。

本質並沒有得到改善。

葉席現在也不奢求這個,他只希望這追逃局勢能持續的更久一點,對方下次包圍圈能形成的更晚一點……這個很重要,因為依據推測,那個徐茂在學院後街得了他提醒後,哪怕只是看在冷凝霜的身份上,也應該會去通知秦帆的,說不定後者現在正在趕來救援的路上……

當然,這些只是臆想,並不能確定。但只要有一線生機希望,葉席就不會放棄。

也正是因為有這個動力存在,哪怕是絞盡腦汁、累成死狗,亦或者是命懸一線,葉席都會去嚐試,都會繼續苦苦支撐下去!

……

葉席的這番通盤考慮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冷凝霜在內,她也不知情。當然,後者也不想知情,她明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清楚她能幫到葉席的地方實在有限,不添亂才是最大的幫忙……只從目前來看,這點,她完成的很出色,順帶著還救了葉席一命,算是超常發揮。

不過,冷凝霜如此,不代表旁人也是如此。

在追趕隊伍的大後方,隨著夜色愈加陰沉晦暗,尤其是進入到後半夜後,治印司一行人漸漸沉默下來,包括那好為人師的耿輕侯,此時也很少開課說話,只是默默墜在黑衣人後方,不遠不近。

氣氛莫名的有些凝重,這是不應該的,因為他們算是這追趕隊伍裏面最輕鬆的了,一路過來,除了偶爾躺槍被葉席的陷阱搞得有點小狼狽外,從未參與過任何戰事,到得此時仍然人員齊整,毫髮無傷。

好吧,實際上,他們是有點被嚇到了……

開什麼玩笑,擺在眼前的可是無面死士啊!就算不提那些駭人聽聞的過往戰績,只無面死士這四個字,就有令人談之色變的強大震懾力!

也就是清楚這點,不著調如耿輕侯,在率隊追入山脈野林後,才會一反常態的像個老媽子似的絮絮叨叨,又是限制隊伍行進速度,又不讓一個個隊員分散開來,甚至是暫時離開他視線範圍也不行……講道理,這樣的龜縮戰術,隊伍安全性是有保障了,但想要主動出擊抓捕到一個無面死士,那是基本沒可能的。

耿輕侯難道不知道這點嗎?當然不會,他只是太清楚無面死士的駭人戰鬥力了,尤其是在這等複雜野外環境,單對單的情況下,除他之外其餘所有隊員,都決計沒有倖免之理,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至於之前說的過過招……恩,那叫場面話懂不懂?

好吧,這點耿輕侯先前有過解釋,若只是他一人深入追來的話,那他是有膽量上去稱稱無面死士斤兩的,他也期待這個機會許久了。但現在他這類似拖家帶口的情況,自然要多考慮一些……

不過現在,就在他眼前,有兩個人,還是兩個沒肄業的學院雛兒,卻在無面死士的全力追殺下,一直堅持到現在,且還在繼續逃亡……

耿輕侯覺得自己已經足夠高估對方了,一路跟來,前半夜那種種誤導手段技巧、一看便知是隨手而為卻心思精巧的小陷阱等等,一度讓這位有著小神捕之稱的追緝高手都為之驚豔。但驚豔歸驚豔,在確定對方陷入無面死士布下的包圍圈後,耿輕侯就覺得這場百里逃亡差不多是該到尾聲的時候了。

當然,鑒於對方之前的出色表現,尤其是在看到那被削成人棍的屍兵後,耿輕侯是看好對方還能再掙扎一段時間的,因此那時他並不顯得急迫,還有閑暇給屬下們上上課,同時,心裏也好好考慮下待會是幫上一把呢,還是選擇路過圍觀呢……

是的,耿輕侯確實就是這樣想的。這不能怪他冷血無情,治印司是有懲惡救善的職責沒錯,但跟著他來的一眾屬下也是活生生的人啊,總不能為救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就要他搭上十餘個老搭檔吧,況且治印司納新招人又那麼難……

咳咳,說遠了,不過大致意思就是這個。

耿輕侯有點小糾結啊,不過隨後短短一刻鐘不到的時間,他的糾結就沒了,因為對方竟然是直接衝出了包圍圈,甚至還順手宰了個無面死士!

老實說,當時耿輕侯是不信的,即便是見到那個躺在地上心口被開了血洞、死得不能再死的無面死士,他的第一反應仍然是抬手揉眼,總覺得是自己視力出了問題,幻覺都來了……

如果說先前只是驚豔的話,那耿輕侯那時就是純粹的震驚了。且這還不算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耿輕侯明顯感覺到無面死士的態度變了,變得殺機凜凜,但這並不管用,那兩個學院雛兒依然在溜著他們,更準確的說是從前半夜溜到後半夜,一直到現在……

不知不覺間,大約六個小時,整整三個時辰!

無面死士非但毫無所獲,反而還搭進去一個,外加一名屍兵。(山溝內那名人棍屍兵,耿輕侯等人並沒發覺)

五味陳雜,包括耿輕侯在內,治印司一行人現在已經無法準確描述自己的心情了,感覺三觀都崩碎了……

沉默行進。

呼哧呼哧喘息聲中,忽然傳來低聲疑問:“老大,無面死士真有那麼厲害嗎?要不……我們嚐試下過過手?”

耿輕侯此時正在出神,一愣之後方才聽清楚問話,下意識轉眼瞪去,就要說出類似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但下一刻卻又咽了回去,苦笑無語。

如果在之前,他會用訓斥告誡口吻告訴對方無面死士的恐怖之處,事實上類似這樣的話一路上他已經說過許多。但現在讓他怎麼說呢,事實擺在眼前,兩個學院雛兒就耍的無面死士團團轉,他們這一群專業緝拿人士卻在這畏首畏尾,毫無作為的跟蹤了大半夜。

“再看看吧。”沉默了會,耿輕侯語氣略顯乾澀,“如果有機會的話……”

話音未落,眼前驀地大亮,轟隆隆,一道絢麗閃電橫貫夜空,隨即就是地裂山崩般的爆炸巨響,連綿不絕,震撼四方。

乍閃乍逝光亮下,耿輕侯的臉色瞧來有些泛白,失聲驚呼:“不好,要出事!”

……

“幹啊!”

幾乎就在同時,距離耿輕侯一行人前方十餘里外,同樣的一聲粗口驚呼響起,飽含無奈憤怒。

山道上,全身濕漉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的葉席,背著冷凝霜,仰頭看著驟變天色,咬牙切齒,面龐一片鐵青。

怕什麼來什麼!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眼下這種情況。

“或許屍兵的鼻子沒那麼靈敏的,雨勢對他們影響更大也說不定呢。”冷凝霜是知曉葉席在擔心什麼的,出口寬慰道。

葉席苦笑搖頭:“不可能的,還記得之前我們躲在樹上偷襲屍兵的情景嗎,那時我們身上都有遮掩物,但那屍兵還是嗅出了什麼,徘徊不願離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屍兵的嗅覺應該不是單純的嗅覺,而是更類似於一種感知,一種對活人氣息的感知,所以雨勢大小對他們而言不會有任何影響。”

頓了頓,葉席意識到多說無益,只會徒使冷凝霜擔憂而已,穩住心神,抿嘴看向前方,“趴穩了,接下來我要加速了。”

“你想到方法了?”

“試試看吧。”

葉席確實有個不成熟的跑路方法,本來是打算用在關鍵時候的,但現在卻是顧不得許多了。

話落,口中含糊吐出幾個古怪音節,瞬發印術,兵字訣,丹田內頓時分出兩股熱流直抵腳下,身上重量都感覺輕了許多,隨即,辨別了下方向,拔腿狂奔。

老天爺從來不看任何人臉色行事,只打雷不下雨的奇葩氣候也是有的,但眼下這無疑不是,只看先前一個多時辰的濛濛細雨醞釀,也就能猜到接下來的雨勢肯定小不了。

事實上,葉席兩人只剛奔出兩三餘里,黃豆粒般大小的雨水便轟然傾斜而下,好似天河倒灌,只打得人眼都睜不開,迎面不相識,天地一片蒼茫。

這等駭然雨勢下,葉席兩人身上的爛泥偽裝,自是被瞬間洗刷幹淨。

“閉眼!”暴吼一聲,葉席迎著個水窪爛地將自己整個身軀都丟了出去,嘩啦,泥漿四濺,只順勢打了個滾,起來時就是兩個從頭到腳的泥人,變向,繼續狂奔。

這靈機一動的小聰明並不能改變什麼,只能稍稍拖延下被發現的時間而已。

而且,在狂奔了約莫一炷香後,兵字訣的效果還在,但葉席的速度卻逐漸降緩下來。沒辦法,連續大半夜的亡命奔逃,中間還夾雜著幾場拚殺,葉席現在是真的很累很累,想要爆發也有心無力。

便也就在這時,葉席肩膀驀地一緊,是冷凝霜環抱雙手在發力,隨即耳旁便傳來吐氣熱量,“有人!”

好快……暗自心驚間,葉席一邊勻速狂奔,右手一邊悄然離開冷凝霜大腿,握住懸掛腰側的刀柄,旋即,嗤的一聲,長刀破空,於漫天雨勢中劃出一道弧形水線,看也不看便扭身斬向右側虛空。

“滾啊!”

暴喝聲中,一個蒙面黑衣人,兩柄漆黑匕首,憑空出現。原本應該是要無聲發起偷襲的,但現在看著快一步斬來的長刀,唯有交叉雙匕,十字招架,

鐺——

金屬碰撞轟鳴!

一個全力揮刀,一個倉促回擋,結果不言而喻。

只一個照面間,兩柄漆黑匕首便脫手飛出。黑衣人由於抽身退的及時,倒是無事,但被遠遠震開後自是無法再行立刻攻擊。

葉席並沒有趁勝追擊,實際上他在一刀揮出後,連頭都沒轉過來,直接發足狂奔,衝進雨幕,瞬間消失不見。

哈哈,有機會……

方才那倉促遭遇戰雖然沒有分出勝負,但葉席心下卻是一喜,因為他發現眼下這傾盆雨勢並不僅僅是對他們不利,對那些善於從暗處偷襲的黑衣人同樣如此。

老天爺還是公平的。

露天暴雨下,不管你潛行技巧有多好,身法有多麼鬼魅,都將無所遁形,一一暴露出來。

這也是葉席方才能率先揮刀的原因,當然,冷凝霜的提醒也很及時,正是因為後者的示警,他才注意到身旁雨幕有處空當,地上嘩嘩水流也有異常痕跡,這幾乎是明擺著的。

一念至此,葉席不由得信心大增。老實說,雖然他先前是有殺過一個黑衣人沒錯,但對於對方還是極為忌憚的。

不是忌憚實力,而是忌憚對方悄無聲息的刺殺手段,那幾乎是防無可防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刺客暴露了行蹤,就等於猛獸失去了利爪,威脅性質將會大大降低。至少葉席再不用擔心會重現小廟後院一幕,那種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對方瞬秒的無力感。

“又來了,左邊——”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4 13:07
239章 風雨如晦博弈搏殺


老天爺是公平的,同時老天爺又是喜怒無常的,就像個愛惡作劇的老頑童。他能耐著性子一連降下數個時辰的濛濛細雨,滋潤萬物。而當你因此感謝他的無私饋贈時,他又會忽然翻臉來場傾盆暴雨,直接將你淋成落湯雞。

一如眼下。

嘩啦啦——

突如其來又在意料之中的暴雨,只用了短短一刻鍾不到的時間,就將這處連綿山脈徹底變為無邊汪洋。嘩嘩水勢自山頂積蓄力量傾斜而下,一路上順帶攜著紮根不牢的各種林木、大小石塊,間或還有幾只慌張哀嚎、徒勞掙扎的大型野獸身影,翻翻滾滾,最終形成一道無可抵擋的洪流,咆哮奔騰。

原先夾在群山中的山道,現在已變為了一條蜿蜒長河。原先跨步即過的小溪山澗,現在更是搖身一變,成了河寬數十丈、水流湍急的駭人江河……

時不時有閃電從空中劈過,光暗明滅間,疾風驟雨,天地一片蒼茫。

這是大自然的威勢,凡人無法抵禦,修印師也不行,只能蜷縮於一遮風擋雨處,忐忑祈求平安。

然而就是在這等情況下,一處地勢稍平的稀疏野林間,卻有兩道身影在埋頭狂奔,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一道身影背著另一道身影在狂奔。不得不說,這樣的姿勢組合雖然看去就很累人,但在眼下這環境中卻是免去了被腳下水流衝倒的危險,因為底盤極穩。

算是錯有錯招吧。

忽然間,趴伏著的那道身影發出高亢尖叫,風雨關係,聽不太清楚內容。但身下那道身影無疑是聽清了,衝勢不減,只是身前忽然多出一柄寒光長刀,加持真氣後刀芒更是暴漲,宛如一條炫目匹練,攜著一往無前氣勢,暴喝前斬。

範圍內,幾棵快躬身下腰到貼近地面的手臂粗細小樹,瞬間遭了無妄之災,只一個照面間,便立時炸裂崩碎,但在翻飛木屑中卻忽然躥出一道黑影,迎著匹練刀芒,不退反進。

鐺鐺鐺,幾抹金屬碰撞星火剛剛亮起,又瞬間被無所不在的暴雨撲滅。

晦暗不明間,只能聽到數聲怒吼,隨即就見那柄氣勢鼎盛的寒芒長刀,再添幾分駭人威勢,大開大合、縱橫捭闔,短短數息功夫就將那道憑空躥出來的黑影徹底壓制。

若有學院學員在這,且有幸旁觀的話,一定會輕易認出這刀刀搏命的路數,正是印術學院傳授給每名新屆新生的——南高原卡蒂亞第十三路步兵刀法!

老實說,這刀法實在算不得高明,甚而可以用粗糙簡陋來形容,翻來覆去也就只有寥寥劈斬揮斷等幾個架勢,不入眼也上不得枱面。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簡單也就意味著高效。

更何況,這原也不是用來觀賞耍帥的刀法,而是戰陣衝殺的搏命本事。

眼下戰況便就是實例,那躥出來的黑影靈巧有餘,卻差了幾分剛猛,又限於手上兵刃長度,實在難攖其鋒。反觀那揮刀人,明顯是契合了此刀法精髓,步步緊逼,舉手投足間便是一片慘烈氣勢,悍然若沙場戰將,不可匹敵。

說來有些複雜,但實際上這場突如其然的戰鬥結束的很快,只短短數息間,人影交錯,躥出來的黑影被逼退讓,那兩道身影則如狂風過境般呼嘯而過,強勢前行。

沒有生死,沒有勝負。有的只是追趕的繼續追趕,逃亡的繼續逃亡,雙方好似誰也沒將剛才那場生死毫髮間的遭遇戰放在心上。

喘息,大口喘息。奔跑,不斷奔跑!

風雨如晦。

“你受傷了。”趴伏在後背,看著眼前肩頭炸裂開來的傷口,又因為不斷起伏而愈加蔓延撕裂的外翻血肉,冷凝霜貼耳叫道,“那個棗木印呢,拿出來我給你貼上。”

“沒事。”頓了頓,喘息幾聲,葉席頭也不回道,“沒有了。”

只短短五個字的簡潔回答,葉席就不再開口,也不能開口,因為每張一次嘴,就會吞下大口雨水,也會相應的卸去一分體力。

冷凝霜聞言微怔,隨即也不再開口,只是抬手將幾片襤褸布料疊起,緊緊壓在傷口之上,不使雨水浸入,減緩血液流逝。

力所能及的做完這一切後,她稍稍側轉臉頰,埋在葉席後頸與寬厚後背連接處。這個地方,只要葉席不大幅度低頭轉頭,雨水就進不來。而很顯然,身下之人很細心,只要不是在對敵的情況下,他的頭顱永遠都是高昂著的,實際上這姿勢會讓他的雙眼在暴雨侵襲下很難睜開,但他一直沒有移動分毫……

將臉藏在這裏,即便周遭晦暗如幕,即便眼下危機四伏,但她的心卻很靜,就像煉丹時一樣,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葉席卻沒有想這麼多,尤其是在當下這個環境中,他的感性早就被理性壓制了。

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為大雨下冷凝霜的作用開始顯現出來,她的強大感知,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危險來臨,發現那些黑衣蒙面刺客的準確位置。所以事情也就簡單了,在沒得到她的示警之前,葉席可以全速奔跑,得到她的警示之後,也可以從容拔刀禦敵……

如此明顯作用,葉席當然不會介意自己多承受些風雨,好讓她在更舒適的環境下將那強大感知發揮到極致。

也就是依賴於冷凝霜作用的異軍突起,他們又得以安全跑出了十幾餘里山地。

千萬不要小瞧這段路程,若是在暴雨來臨之前,花費如此之長的時間卻只跑出這麼點距離,那差不多就是死路一條。但在暴雨來臨之後,一切也就變得不同了,還是那句話,大自然的威嚴容不得調戲,能跑出這十餘里路,已經是讓葉席拚上老命了。

當然,類似的狀況黑衣人也在承受,但他們畢竟是刺客出身,又是輕裝簡行,所以在趕路速度上,確實是要比背著冷凝霜的葉席快上一籌。

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麻煩,除了擅長的潛行突襲基本報廢外,這場暴雨還帶來一個奇效,那就是令幾十餘名屍兵幾乎全部癱瘓。

這並不令人意外,想想也就能明白,屍兵的行動到底還是僵化了點,若無人控制,沒有自主思維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危險,看著迎面衝來的洪流也不會躲避,如此一來,除了自帶雷達掃描功能外,他們幾乎一無是處。

偏偏黑衣人還不能捨棄他們,至少不能全部捨棄,因為若是沒有這些屍兵存在,哪怕是強如那個蒼老黑衣人,也委實沒多少信心能逮到滑溜如泥鰍的葉席兩人。

這樣一來,本就人手不甚充足的黑衣人就有些捉襟見肘了。首先屍兵要人看顧,其次確定葉席兩人位置後又需要人來傳遞消息,最後還有負責出手的……如此種種,也就出現了方才那名黑衣人與葉席單打獨鬥的一幕。

這幕其實在這十餘里山路過程中,已經上演過多次了。具體數目雙方都沒那閑心去統計,但七八次總該是有的。

樹林、山坡、溝壑……可以說無面死士不愧是無面死士,即便在這等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的情況下強行出手,也保持住了相當高的刺殺標準,各種不可思議的環境地點,遠有袖箭飛刀、近有雙匕突襲等等花樣繁多的暗殺手段,若是換個一般人來……不,不用換,就是讓葉席獨自面對,他也完全沒把握全身而退。

但偏偏就是因為多了個此前毫無存在感的煉丹師,冷凝霜,所有刺殺行動盡皆失敗,反而是成全了葉席,讓後者完成了這等近乎不可能的過五關、斬六將,強自橫行十餘里山地的彪悍戰績。

當然,葉席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治療傷勢的棗木印用光就是明證。相比較而言,無面死士雖然行動失敗,但卻沒有折損一人,甚至連受傷的都沒有,看去就要好上許多。

打個比方,葉席現在就像是頭護犢子的犀牛,負責出手的那幾名無面死士則是幾頭餓極了的野狼。一時半會,犀牛甩不脫野狼,野狼也無法立刻拿下犀牛。但野狼很有耐心,窮追不捨之餘不時嚐試攻擊,留下道爪痕傷口,被逼退也不強行糾纏,只是徘徊著等待下一次攻擊機會,尋求著一擊致命的可能……

若按照這樣的狀況拖延下去,僵持遲早會被打破,犀牛倒下是必然的事。

這點,幾名黑衣人心裏清楚,葉席也清楚。

所以在即將穿過眼下這稀疏野林後,葉席再次開口了:“待會……讓你跑……你就跑……不要管我呼哧……”

“好。”冷凝霜到底不是拖泥帶水的小兒女,沒有問緣由,更沒有問出我跑了你怎麼辦的腦殘問題,略一頷首直接應下,隨即可能想到葉席看不到她的動作,環抱雙手又打出個明白了的手勢。

見狀,葉席深吸了口氣,兵字訣再開,強行提速,短短數息功夫便從稀疏野林內風馳電掣而出。

甫一離開野林區域,劈啪,一道雷霆閃電驀地自夜空劈過,天地光亮間,十餘丈外地方,一條咆哮奔騰的湍急河流轟然入眼。

葉席眯起的視線,盯的就是那處河流。這裏他們曾經來過,不過當時並沒有什麼河流,只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而已,無需助跑,縱身即可越過。當然現在不行了,不等葉席看清楚現在河流丈寬幾何,耳旁便傳來急促示警,

“追來了,有三個……四個!”

方才說過,之前出手偷襲的黑衣人都只是單槍匹馬而已。這一是因為葉席的速度不慢,雖然不及他們,但也沒到讓他們從容佈置包圍的地步。即便其間有過交手,葉席也是一沾即走,絕不貪功,更是讓他們沒了拖延的可能。二也是這幾名黑衣人在找機會,此前的七八次嚐試終於讓他們注意到了冷凝霜的存在,知道在後者的提前示警下,他們很難偷襲得手,必須要等一個機會才行。

現在,前有大河擋道,後有他們趁勢包圍,無疑是個好機會。

然而事實真是如此嗎?

得到示警後,葉席絲毫不見慌亂神色,反而是嘴角微微揚起,一副成竹在胸模樣。

不怕你們來,就怕你們不來!

趁著胸腹餘氣未散,葉席一口氣掠過十餘丈爛泥地,直接奔到河邊。旋即放下冷凝霜,腳踩正西方位,雙手快速疊於胸前,穿花蝴蝶般掐印捏決。

這時,又是幾道連環閃電劈過,不遠處野林邊,似有數道身影一閃即逝。本就是晦暗夜間,又兼暴雨如幕,肉眼自然是瞧不出什麼來的,但悄然站立一旁的冷凝霜卻在環顧轉頭,看向爛泥地的幾個方位。

她能感知到,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聽到了幾處雨幕有所斷續異常,對方正在潛行過來,且距離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一旁葉席忽得俯下身來,手中所持印訣打在了冷凝霜泥鞋之上,輕叱一聲:“水信印—泛波寶印!”

道經有載,此印可興水,若求波浪,用一鐵板,將印印其上,投於江河之中,立有大波浪至。若想過河,則將此印印於足上。印於地面上,挖井,井中自會出水。

“過河!跑——”

風雨中,葉席暴喝一聲,一把將冷凝霜推入湍急河水。不得不說,在沒有解釋的情況下,他這舉動與其說是救人,倒不如說是殺人!

但冷凝霜沒有慌亂,甚至連下意識的尖叫都沒有,只是順著被推出的力道走了幾步,隨即低頭看了眼腳下所踩水流,如履平地,奔騰咆哮的湍急河水甚至連她鞋面都沒打濕,轉身就跑。

冷凝霜的反應堪稱完美,一刻都沒有耽誤,但她的奔跑速度是個硬傷,現在還不算安全。所以葉席暫時還不能走,得留下拖延點時間。

轉過身來,長刀在手,看著眼前殺機無限的一片漆黑爛泥地,葉席驀地豪情頓生,長聲大笑,腳踩西南,單手再掐印訣:“哈哈,風來——”

風信印—生風寶印。伸手一招,狂風更急,橫掃全場。

“藏頭露尾,不過鼠輩,都給我滾出來——”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5 08:17
240章 江面激鬥 生死毫髮


風信印—生風寶印。

此印能平地起風,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

這是葉席在掌握此印術後第二次施展出來,第一次是配合火信印燒那桂杏醫館。

之所以不常用,是因為葉席覺得這印術太過雞肋,揮手招風看似炫酷,但除了能在炎炎夏日用來驅熱送爽外,他實在想不出此印還能有什麼別的效用,尤其是在實戰當中,總不能指望憑空刮來一陣大風把敵人送上天吧……

但是就在方才,背靠河水,直面周遭殺機無限黑夜,幾入絕境的葉席,心思忽得通透澄澈,自然而然便掐印捏訣,揮手喚風,放出風信印。

呼——嘩——

晦暗中,數道急速颶風自葉席周遭擴散而出,本就是疾風驟雨環境,又添此強風助力,更是惡劣到無法想像,但見無數噸量雨水被捲起空中,旋轉四溢,頃刻間便完全覆蓋十餘丈爛泥地,橫掃全場。

風過、雨過,行字訣夜視雙眸中,數道黑衣蒙面身影忽得自虛空中踉蹌跌出,距離最近的,甚至已經摸到葉席身側幾丈開外。

不消說,這些人自然就是一路緊追、負責出手的那幾名無面死士了。

他們不想出來的,刺客最大的依仗本就是神出鬼沒的潛行手段,在沒有出手刺殺之前,沒有人知道他們藏身何處,這才會帶來最大的恐懼。

但方才,他們明明是看到了能窺破他們行蹤的冷凝霜已經離開,正想上去輕鬆結果了那不知死活的斷後之人,憑空卻躥出幾道旋轉颶風,直接將他們給逼了出來。

原來風信印是這樣用的啊……看著那幾名立足不穩的黑衣人,葉席心中頓時若有所悟,明白了個說來淺顯卻領悟卻易的道理——沒有雞肋的印術,只有不開竅的修印師。

風信印本就不是用於直接實戰的印術,強行用之自然雞肋,它最大的作用應該是控場,一風來襲,魑魅魍魎無不現形。

……

“哈哈,藏頭露尾,不過鼠輩,都給我滾出來——”

這是用來拉仇恨的,但只靠這幾句垃圾話效果無疑還是低了點,終歸是要手底見正章的。

事實上葉席也就是這麼做的,見到那幾名刺客俱是露出行蹤後,心下大定之餘,他直接提刀朝著那名最近的黑衣人衝去,主動發起攻擊。

加持真氣,一刀斬去,一往無前。起手就是搏命路數,南高原卡蒂亞第十三路步兵刀法。

那名黑衣人見狀毫不猶豫便選擇先行後退,他是吃過虧的,也識得這刀法的無賴之處,正面硬撼別想討到半點便宜。

但這次後退不比先前,眼下也不再是單打獨鬥,他後退了,一旁自有同伴補上攻擊。

果然,一刀落空後,葉席還沒來得及收回刀勢,耳際便從疾風驟雨中敏感捕捉了幾聲機械弓弦震鳴,想也不想便迅猛前撲,在爛泥地裏滾了幾滾,於刻不容緩間躲過幾抹流光暗矢。

尼瑪群毆還帶放暗器的?

不等葉席氣急起身,只一抬頭,瞳孔急劇收縮,一柄漆黑匕首悄無聲息遞至眼前。

“金信印—碎劍寶印,開!”

急吼聲落,一圈橢圓金芒頓時籠罩葉席周遭,將將在眉心三寸前抵住致命匕首。

先前逃亡時不動用印術,是怕動靜太大,惹來更多敵人圍剿。但現在已經被攆上了,自然就無需再行多慮,短短數息功夫,葉席便明裏暗裏一連放了四個印術。

叮——

漆黑匕首落在金芒圈上,瞬間鑿出點點星火,雖未擊實,但葉席眉心卻感覺到了陣陣針紮刺痛,頭疼欲裂,不由駭然大驚……以往刀劍不侵、固若金湯的金信印,現在在一柄短短匕首之下,竟是有抵擋不住跡象?

這當然不是金信印變弱了,要知道就在數月前,葉席還依靠金信印在擂臺上暴揍了那有著印師高階修為的羅大同一頓。

會有這結果,一是因為攻擊手段的差異,正如一個充滿氣體的皮囊,可以扛住數百斤鐵塊的重壓,但卻抵不住一根細針的輕輕一戳。二是黑衣人手中的那兩柄漆黑匕首,絕不是如表面上看去那般普普通通。

金信印其實以前就被破過的,在幽古山脈裏面,被一群傭兵用一根叫做破印箭的弩箭。(在152章。)

漆黑匕首當然不是破印箭,但不要忘了黑衣人的身份,他是無面死士,是最頂級的那類刺客,他刺殺的對象自然不會是什麼平頭百姓,只有達官貴族,甚至是修印師那類人,才配得上他出手。如此一來,為了刺殺的高效性,匕首裏面摻雜著點有類似破印箭穿甲效果的材料,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以破掉印術防禦的匕首,外加上刺客的高爆發,葉席也就註定要吃下這記暗虧了。

還好,金信印不堪歸不堪,但終究是發揮了點阻擋作用,沒讓葉席被一擊秒殺。抓住機會,葉席連忙側身再滾,離開了第二柄匕首的攻擊範圍。

但情況卻依舊未見好轉,還是在葉席將要起身的當口,一道身影宛若鬼魅般出現在身後,抬手,後腦勺,雙匕鑿擊!

“艸!”

這就是刺客死士的攻擊方式,你永遠不要指望他們會給你正面拚鬥的機會,那是不可能的,他們不在乎名聲,只在乎刺殺對象死沒死。哪怕是他們的實力明明比刺殺對象還要高,當面給一刀就能輕鬆了結,但他們仍然會選擇放冷箭,仍然會一動不動的藏在暗處,就像一條冬眠的毒蛇,只等著你鬆懈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亦如眼下,豪情萬丈歸豪情萬丈,但葉席真的沒想過能殺了這幾名黑衣人,他只是想簡單拖延下時間,讓冷凝霜跑的更遠些而已。但現在的實際情況卻是他僅僅揮出一刀,然後就在泥地裏不斷打滾、打滾、打滾,至今沒起來過……

這尼瑪,日了狗啊!

葉席打得很憋屈,但終歸是達成了目的,拖延了不少時間。那幾名無面死士卻一直在暗自皺眉,以他們的身手,什麼時候碰到過眼下這等屢屢出手、卻屢屢殺不死的目標對象?是,現在葉席是很狼狽,滾來滾去就跟個癩皮狗似的,身上的大小傷勢也在逐漸增多,但終究還沒完全變成一條死狗不是嗎?

不一會兒,有黑衣人不耐煩了,淡漠丟下一句,率先脫離圍殺行列。

“你們抓緊時間解決了他,我去殺另外一個。”

快要在泥地裏滾吐了的葉席聞言不由一愣,下意識回首望去,就見那黑衣人幾步跨到河邊,只稍稍一頓,竟然就果斷縱身躍出,踩著河面上急速漂浮而過的樹幹枝杈,悍不畏死的瘋狂前撲。

這舉動真的只能用瘋狂來形容,要知道以現在河流中的複雜水勢,哪怕這黑衣人的身法再怎麼靈活,也有頃刻翻倒的危險,而一旦落入水中,即便他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在當下湍急水流中完全控制住自己身體,活著上岸的可能也絕對不超過十分之一!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葉席也沒空去關心黑衣人的死活,重點是他拿命拖延這麼長時間,以為早就踩水遠去的冷凝霜,現在竟然只距離河提不過區區幾丈遠而已。

這自然是不正常的,這也絕對不是一句不擅奔跑就能解釋的。實際就算讓個幼童過來,在這段時間內他也絕對不只跑出這麼點距離……葉席看去時,冷凝霜並沒有踏波奔跑,反而是停了下來,正俯身按住一塊從旁漂浮而過的木頭,似乎在上面採集著什麼東西……

天材地寶?煉丹材料?

好吧,這特麼根本就不是東西的問題!

葉席見狀眼前一黑,差點就給她跪了——我的姑奶奶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什麼東西能有命重要?

“快跑啊——”

嘶聲長吼穿透如幕暴雨時,噗嗤一聲,一柄漆黑匕首直直插入葉席側腹,血流如注。

看著瞬間被血液染紅的手掌,那名黑衣人不禁頓了頓,顯然是沒料到這隨意一刀,竟然捅到了地上那滑溜泥鰍。

旋即,不等反應過來的他轉動手腕順勢將裏面內髒絞成漿糊,一只拳頭先行充斥了他視野,砰,倒飛而出。

趁著這機會,葉席顧不得腹間劇痛,重重一掌拍下,泥漿四濺間,身形宛若離弦之箭般瞬間從剩餘兩名黑衣人中間穿過,直抵河堤,沒有絲毫遲疑,當即朝著奔騰河水縱身躍下。

人還在空中,左手已掐成印訣,拚指點向前方那道不斷跳躍身影,長聲怒吼在河流上轟然炸響,

“元陽矢——給我回來!”

嗤的破空尖嘯,呼嘩疾風也壓不住的聲勢,但見一道火紅鋒矢光芒急速破開雨幕,瞬間掠過間隔距離,直抵那悍不畏死黑衣人背後。

就算葉席不吼出來,如此偌大動靜的印術攻勢,那黑衣人自也是早早就察覺到了,看了眼身前近在咫尺的冷凝霜,果斷抽身後退,跳向一旁漂浮過來的斷木。

這黑衣人敢追過來就不可能怕死,就算是與目標同歸於盡相信他也不會猶豫。而現在選擇退避,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元陽矢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不足以在被轟殺之前擊殺掉冷凝霜。

事實也就是如此,前腳他剛剛跳開,後腳便聽轟的爆炸巨響,怒浪滔天,澎湃水花夾雜著枯葉樹枝、不知名鳥獸屍體等雜物,形成一道接天水幕擋住了他前行道路,旋即在達到頂端時,無數浪花又重重落下,將他連同他腳下斷木推離更遠。

受到影響的還有不遠處的冷凝霜,水浪翻騰間,她只來得及抓緊手中物事,便被不由自主的拍出好遠,好在水信印的效果還在,她就像在地面上打滾一樣,雖然姿勢甚是狼狽,摔得暈頭轉向,但卻沒有絲毫落入身下湍急水流的跡象。

“右手邊,走!”

隱約中,她似乎聽到了葉席指引方向的聲音,但她沒有夜視能力,只能模糊看到一道身影於雨幕中從天而降,攜著一抹炫目到極致的淒厲刀芒,向著一處水域臨空斬去。

轟轟轟——

旋即,便是連串入耳爆炸巨響,排排水浪衝天而起,卻再也瞧不見任何身影。葉席如此,那追來的黑衣人也是如此……

沒有多看,迅速起身後的冷凝霜頂著疾風驟雨,踩著湍急浪花,快步向著前方暮色奔去。

大約在奔出十餘步後,有閃電自頭頂上方劈過,她下意識轉頭,光暗明滅,遠處蒼茫雨幕中正有兩道模糊身影在奔騰河水之上,不斷跳躍靠近,於空中碰撞、糾纏、廝殺,人影相錯後落下,各自踩著漂浮物,轉身變向,再次齊齊臨空而起,閃電光亮就此湮滅……

冷凝霜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只知道當她雙腳踩在實地上時,夜空中一共有劈過三次閃電,她也轉頭看了三次。

距離越拉越遠,她也看的越來越是模糊。

最後一次,她只隱約看見兩道身影在半空雨幕中纏鬥,誰也沒有退讓,最後一同墜入冰冷而湍急的河水之中,濺起一束水花,消失不見……

緩緩俯下身來,冷凝霜坐在河堤之上,雙手抱膝,眼眸平靜且執著的看著自腳旁急速趟過的水流,一動不動,好似能透過渾濁河水瞧見下面一道熟悉身影……

一分鍾……五分鍾……十分鍾……

河水嘩嘩,喧囂,且靜默著。

一刻鍾後,“喂!喂?喂……”似乎有熟悉招呼聲自冷凝霜身後傳來,但她卻恍若未聞般依舊盯著湍急河水,毫無反應,直到一只濕漉漉手掌驀地自後方搭上她肩頭,她才霍然回神。

轉頭,眼前空空如也。低頭,一道形似水鬼的狼狽身影趴在地上,後方是兩行拖出來的長長痕跡,顯然這人是艱難爬過來的。

抬頭,頂著額前大包,散發下露出張慘白且熟悉的面孔,嗓音怨念,“我真是……咳咳,師姐你的感知能力呢?我喊了那麼多聲……好歹、好歹你也過來扶我一把啊!”

冷凝霜罕見的露出懵懵神情:“啊?”

“你剛才在看什麼……河水?呃,別說你在這等我從水裏躥出來啊,師姐……”抬手觸額,慶幸歎氣,“水流那麼急,我就算是能上來,也肯定在下遊登岸啊……咳咳,還好我長了個心眼爬過來,沒在原地傻傻等待救援……”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6 09:48
241章 袖手旁觀與隔岸觀火的區別


寅時,一刻。

河堤旁,葉席背靠棵風雨不進的古樹軀幹,半躺著,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雙腿被兩根新折樹枝夾住,隨即撕拉一聲,又見冷凝霜乾脆撕了截長袍下擺,俯身纏繞,動作輕柔。

旋即,一邊用布條牢牢將腿腳與樹枝固定繫緊,後者一邊不時抬頭觀察著葉席神情。

見狀,葉席了然擺手,無所謂語氣:“沒事,已經沒知覺了。師姐盡管折騰,不會痛的。”

這是實話,葉席的雙腿確實已經失去了知覺,只不過這傷勢並非來自於方才那場大戰。

河面一戰,葉席與那黑衣人其實並未能分出勝負,事實上也無需分出勝負,因為最大的危險來自於周遭環境。

疾風驟雨下,又要防止對方突襲,又要找機會突襲對方,還要精準踩中河面上急速趟過的漂浮物……分心幾用下,葉席與那黑衣人都未能發揮出最完美的狀態,拚的,只是胸中一口悍不畏死的勇氣而已。

揚眉刀出鞘,生死毫髮間。

最後,還是環境決定了這場戰鬥的勝負,在一次他們齊齊躍起後,一時間河面上竟然空空如也,找不到任何落腳地。這等情況下,葉席與那黑衣人都沒猶豫,直接抱摔對方落河……黑衣人的想法,應該是同歸於盡。葉席的想法,則是水信印。

原本葉席是想著落水就用水信印,卻不想那黑衣人即使在複雜又湍急的水下,也像個瘋子似的緊緊纏著他不放,兩人就在漆黑如墨的水下翻翻滾滾,你踹一腳,我打一拳……大部分時間,則是兩人齊齊被從身旁穿梭而過的斷木滾石圍毆,葉席的腿腳也就是在那時候斷的。當然,那黑衣人也好不到哪去……

如若不是最後在急速水流裹挾下,兩人措不及防的撞上一塊河床暗礁巨石,他們真有可能雙雙死在水下。

也就是那一下子,讓葉席在瀕死之際終於擺脫了黑衣人的糾纏,順利施展水信印,被送到了下流河堤處。至於那黑衣人則在碰撞中瞬間就不見了蹤影,有沒有被淹死不清楚,但估計是懸了。

登上河堤後,葉席當時倒是沒有多想,簡單辨別了下方向,便拖著傷殘雙腿向上游爬去。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向上游迎去……他以為這時冷凝霜肯定會沿著河堤往下游處找來呢,他多爬幾步,也能縮短點救援時間距離嘛……

沒想到啊,冷凝霜就像大腦忽然短路了一樣,根本就沒有找來,而是選擇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如此,葉席就苦逼了,頂著暴風驟雨,整整在泥地裏摸爬滾打了一刻鍾,簡直苦不堪言,如若不是求生意志實在堅挺,怕是早在半路上死八回了!

……

看著整整齊齊綁起來的雙腿,又抬頭看了眼正拭去前鬢汗水的冷凝霜,“謝謝,”頓了頓,葉席正色道,“師姐,你欠我一個解釋!”

冷凝霜抬眼對上視線,帶著幾許歉意:“抱歉,是我犯傻了,我該去下游找你的……”

“不是這事。”葉席擺手道,“方才在河對面,師姐你明明有機會跑得更遠的,但你中途又忽然停下……”攤了攤手,表示不解。

老實說,葉席對此心中是有怒意的。本來嘛,已經定好的計劃,冷凝霜先走,他斷後,隨即他再找機會跳河輕鬆遁走……這計劃真的一點都不複雜,先前她自己也是認同的。

而如若她真的按照計劃不折不扣實施,有葉席拖延的時間,早早遠離河堤,那黑衣人是不可能追上去的……他是悍不畏死不錯,但無謂的犧牲相信他也不會傻傻的去做。

也就是因為冷凝霜沒能及時跑開,反而在距離河堤僅僅幾丈遠的河面駐足停下,採集著什麼,這才讓那黑衣人找到了機會。

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也徹底打亂了全盤計劃。首先葉席的拚命斷後變得不再有絲毫意義,其次他不可能不管冷凝霜,所以也就出現了挨上一刀強行突圍趕去救援的一幕,最後更是差點死在水下……

“抱歉。”冷凝霜抿了抿嘴,垂下眼簾再次致歉。

葉席見狀撓頭:“師姐不要誤會,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恩,剛才真的很危險。”

微頓,葉席是想說無論什麼天材地寶都沒小命重要的,不過話到嘴邊覺得責怪意味太重,還是選擇咽了回去。

事情畢竟是過去了,且冷凝霜雖是犯了不小失誤,但最終結果還是好的,他們安然渡過了大河,甩脫了那幫黑衣追蹤者,再次得到了喘息機會。

當然,為此葉席也付出了不小代價,最關鍵的是他丹田真氣已然耗盡,連現場刻個棗木印為自己治療腿傷的真氣都沒了……

這無疑是最大的麻煩,代表著他們這逃跑二人組裏面唯一的生力軍都報銷了,隨後該如何繼續逃亡也就成了個棘手問題。

沉吟了會,葉席抬頭道:“接下來……”

“接下來我背你。”

葉席一愣,隨即看著風雨如晦下神色平靜的冷凝霜,笑了:“師姐,我可是很重的。”

“我也是名修印師。”冷凝霜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到位。

事實也就是如此,若只是名普通女子,那想要背著葉席前行自是不易。但冷凝霜就不同了,她雖不擅對戰,但好歹也是名正兒八經的修印師,體質擺在那呢,只是單純背起個人還是很簡單的,就是速度快慢的問題罷了。

葉席也沒矯情,乾脆點頭應下:“好,那我們休息半刻鍾,隨後趁著水信印效果還未消失,再返回對岸去。”

指向一旁好不容易闖過來的湍急河水,解釋道,“除了與我一同墜河的那人外,先前岸邊還有幾人,他們看到師姐你渡河後,肯定會想辦法繞過來繼續追蹤,說不定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所以我們需要再行折返回去,當然,為了防止對方留人在對岸守著,我們需要往上游走一段路程再行登岸,這樣一來可以拖延時間,二來我們應該會碰到另外一夥人,有機會……”

不等葉席解釋清楚,冷凝霜便搖頭道:“我不需要知道這些,待會你指路,我去就是。”

這態度自然不是推脫責任,而是信任。

“好吧。”

“給。”

看著遞到眼前狀似振翅飛燕的棕色菌類物事,葉席怔了怔:“這是……”

“環樹燕耳,普通草藥。”指了指葉席前額頂著的碩大包包,冷凝霜淡聲解釋道,“揉碎外敷,可以消腫化瘀。”

“謝謝……呃?”接過那環樹燕耳,葉席驀地一頓,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副畫面,之前對方在河面駐足停下時,好像正是在棵斷木上採集著什麼……抬頭,在遞出藥材後,冷凝霜已經離開原地,走到古樹另一側,斜躺著閉目養神,明顯在為待會的行動蓄積體力。

張了張嘴,葉席最終什麼都沒說,發力捏碎環樹燕耳擠出汁液,貼著額頭大包輕輕揉轉著。

樹下,兩人靜默無言。一丈開外的地方,雨水嘩嘩……

……

半刻鍾後,葉席額頭大包並未見到明顯消減,這是正常的,只是普通草藥而已,哪能立竿見影,不過來自額頭的疼痛異樣感確實有所減緩。

兩人再次來到河堤旁,不同的是這次是冷凝霜背著葉席。別說,由於冷凝霜的欣長身高,這畫面瞧來還挺和諧的。

“咳咳,恩,往上游走。”

葉席不是個大男子主義者,至少沒到直男癌的地步,但如今被冷凝霜穩穩背著,卻也多少有點尷尬異樣,輕咳兩聲,言簡意賅的指明方向後,便不再開口。

相比起來,冷凝霜的神色就要鎮定多了,一如往常,淡定從容……但也就是這種風輕雲淡的熟稔,總讓背上某人有種媽媽背兒子的羞恥不自在感……

好吧,冷凝霜真沒想那麼多,聞言直接踏上河面,踩著咆哮浪花,向著葉席所指引的上游處走去。

所謂上游處,其實也就是他們此前來時的方向。

冷凝霜的速度確實不快,醉心於煉丹的她想來也不會去研究什麼身法,只是靠著一雙大長腿,以一種比常人稍快的步伐速度,穩穩前行。

大約過了十分鍾後,兩人順利在一處地勢稍緩的水窪處登岸,葉席沒有猶豫,一指地上水窪:“打個滾,我們需要暫時藏匿行蹤……呸呸呸……”

好吧,冷姑娘有點實誠,兌現了她之前依言行事的承諾,而且效率賊高,這邊話音剛落,她就乾脆在泥地裏打了個滾,然後措不及防的葉席就悲劇了,吃了一嘴泥水……

“咳咳……沒事沒事,我的我的,我們繼續,哇……”

一點小意外,並不影響大局!

穿過水窪地後,兩人再次進了山脈,鑽進野林,如果冷凝霜有夜視能力的話,相信她會對周遭環境眼熟的,因為這裏正是他們方才在被追殺時途徑的地方。

葉席要來這裏,當然不只是想打個回馬槍那麼簡單,一路不時吩咐著冷凝霜俯下身來,仔細觀察著地上或深或淺的痕跡,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果然還有一群人跟著啊……是誰呢?”

沒錯,葉席其實早就察覺到在他們身後緊追不舍的,除了那群頗為凶殘的黑衣人外,還有另外一夥人存在,只是葉席不知道來者的身份而已,是敵是友也無法判斷。

注意,這敵友關係不是指對他們兩人而言的,在葉席看來,對方在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被追殺了大半個晚上,卻絲毫沒有搭把手的意思,那就自動歸類為敵方了,或者至少是屬於不友善的那方。

葉席現在想知道的是這第三夥人與那群黑衣人的關係如何,從目前痕跡上來看,兩夥人一直是相安無事的,甚至都沒碰面的樣子,像是友方。但若是友方,此前為什麼不幫助那群黑衣人圍剿他們呢?只是跟著,還一跟就跟大半夜?

這是解釋不通的,因為這顯然不是爸爸去哪兒的節目現場,沒必要走到哪跟到哪。

罷了,不管何方神聖,既然你們先前選擇了袖手旁觀,那就不要怪我現在還你們一記隔岸觀火……

“師姐,洗去偽裝,跟上去!”

……

“看不懂啊……”

湍急河流旁的稀疏野林中,耿輕侯俯身看著地上反復來回的足跡,連連皺眉搖頭。

托這場暴雨的福,他們現在不用再順著葉席兩人痕跡,直接跟著無面死士留下的足跡就能輕鬆形成追蹤。但現在問題來了,前方帶路帶的好好的無面死士,在大約兩刻鍾前,像是忽然內亂了似的,分為好幾路,有的待在原地,有的往河流上游走,有的往河流下游走,一副要渡河過去的樣子,但等耿輕侯率人準備跟著渡河時,對方竟然又折返回來了,雙方差點沒直接迎面撞上……

“難道那兩個學院雛兒就躲在附近?可是沒道理啊,若真是如此,大雨之下,無所遁行,屍兵應該很輕易就能找出來才對……嘖嘖,看不懂啊看不懂……”

這時,守在野林外圍的隊員迅速轉身回報,“老大,去往下游方向的無面死士折返回來了,正朝我們這邊趕來。”

“又來?這群無面死士怎麼跟無頭蒼蠅似的。”

“他們應該是跟著那兩個學院學員才這樣的吧……”

“那也用不著渡河啊,上游下游他們都有人守著……”頓了頓,那名隊員側頭看向不遠處的湍急河水,語氣戲謔道,“總不能那兩個學院學員在河面上來回跑著玩,這才帶著他們前後奔波的吧?”

這當然是玩笑話,至少在治印司隊員看來是這樣沒錯,因為只看那湍急水勢,就知強渡不得,更不提來回跑著玩了。

但有時真相就是這般不可思議,隨口一說,搞不好就是事實。

“誰知道那小子又在玩什麼花樣!”耿輕侯搖頭起身,當先向後方走去,“行了,我們退一退,別與那群無面死士撞上……”

話音未落,就見那方向忽然匆忙奔來個隊員身影,揮手大喊,“老大,不能往這邊退,這邊有幾名無面死士過來了,速度很快!”

“恩?”耿輕侯聞言下意識轉身,卻見先前那名回報的隊員呆了呆,“不是我這邊嗎……”頓了頓,霍然轉身,連滾帶爬的重新奔回方才放哨位置,只一眯眼,神色便驟然大變,“我這邊也也也……老大,我們好像被圍了!”

“慌什麼,無面死士的目標又不是我們,錯開就行了……走這邊!”耿輕侯沉臉訓斥了聲,隨即環顧左右,果斷帶著一眾屬下撤出野林,向河流堤岸靠去。

應該說耿輕侯的話是有道理的,無面死士若是想向他們動手的話,完全沒必要等到現在。

但不知怎的,耿輕侯的耳朵忽然有點發燙,這是他每次身臨險境時都會有的徵兆……娘的,該不會真衝我們來的吧?沒道理啊……

事實證明,這世上沒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否則怎麼會有造化弄人一詞呢?

一行人剛走出稀疏野林,前方如幕暴雨中,一道身影憑空顯現,手持雙匕,靜靜站立。

轉頭,後方幾丈外,簌簌輕響,幾名黑衣人悄然走出野林,打頭者正是此前與耿輕侯交過手的那名蒼老黑衣人。

嘩嘩暴雨下,耿輕侯前後望了眼,左手背後打出幾個手勢,讓一眾屬下提高戒備,隨即抬起右手抹了把臉上雨水,衝著那名蒼老黑衣人高聲招呼道:“晚上好,這麼巧啊,在這裏遇到了……恩,有事嗎?”

蒼老黑衣人眯眼掃向場中,宛若鷹隼一樣的銳利目光逐一從治印司所有隊員臉上掠過,最後,沉聲道:“把人交出來,我放你們走!”

“人?什麼人……我幹!”

耿輕侯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什麼,整個面部表情都僵住了。他不蠢,蠢的人也不會有小神捕的頭銜,心思百轉後,抽了抽嘴角,“你們……是跟著那兩人的痕跡追到這裏的?”

蒼老黑衣人重重點頭。

“呵……呵呵……”耿輕侯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明明有雨水滋潤,但他現在卻仍然覺得嗓子眼有點緊,有點乾澀,神情似哭似笑,“如果我說我們是被人給陰了……你信嗎?”

“不信!”

“我就知道,小子,算你狠……動手!”

cchjames 發表於 2016-10-27 10:05
242章 人在家中坐 機緣天上來


嘩啦啦——

暴雨依舊。

或許也就只有在河面上,看著那些大小漩渦、四濺水花,聽著這組合而成的歡快交響曲,才能讓人確定當下這如幕雨勢確實是雨水,而不是有人憑空召來一道瀑布橫在山脈半空,直接倒灌而下……

河面上,正自頂著風雨穩步前行的兩人似有所覺,頓步,側身,望向遠處河堤。

並沒有閃電光亮掠過,但依稀還能瞧見幾許彩芒在河堤處亮起、碰撞、湮滅……那是真氣外放的光芒,遮掩不住,尤其是在這晦暗且蒼茫的雨幕中更是顯眼。

“還真不是一夥人啊……”

因為距離隔得比較遠,除了乍閃乍逝的真氣光芒,這邊並不能瞧得分明清楚,但想想也就能知道現在那裏的戰鬥定然異常激烈。

見狀,葉席長長吐了口濁氣,緊捏拳頭,“妥了!”

確實是妥了,這兩夥人糾纏上,那不管最後勝負如何,應該都沒閑暇功夫管他們了。

“快走,快走!”

……

河堤處。

“梯隊防禦,架弩、射死這幫王八蛋!”

“小心後面、小心後面,有人衝過來了……”

“在哪,我看不見……啊!”

“該死——老大,曲老二受傷了!”

“幹特娘,隊型不要亂,往河邊空地撤,快快快……”

……

高聲呼喊、示警、低沉悶哼,夾雜著破空急嘯以及連片穿林打葉聲,此起彼伏,嘈雜喧囂,甚至是一度壓下了周遭疾風驟雨。

這是一場誰也沒有預料到的遭遇戰,所以自一方偷奸耍滑的率先發難後,場面就直接進入白熱化狀態。

只短短呼吸功夫,便是數十根制式短弩箭枝傾瀉而出,盡皆射入後方稀疏野林,直接形成壓制局勢。

這時治印司是占了上風的,畢竟他們有個不怎麼要臉的老大,占了個先手便宜。

但隨後當那幾名站在野林前方的無面死士忽然化作陣陣黑影青煙,輕易便化解了箭枝攻勢後,局勢就瞬間顛倒過來。

那名阻斷後路的無面死士,更是在悄無聲息中摸近過來,一匕揮過,一名措不及防的治印司隊員便捂著血花綻放的胸口,率先拉開了傷損統計……也就好在旁邊有同伴及時撞開了他,並瘋狂扣動弩弓扳機逼退了那名無面死士,否則就要直接開始統計陣亡人數了。

只這一個照面間,看著被護在隊伍中央的重傷同伴,這幫治印司乙隊隊員在心下一沉之餘,也順帶著明白了個道理——盛名之下無虛士!

不是有人可以像遛狗一樣溜著無面死士大半夜,就代表所有人都能這樣做的。

事實證明,無面死士終究是無面死士,他們的老大,耿輕侯之前的忌憚不是沒有道理的。

啪啪啪,一行人踩著四濺水花急速向河邊靠攏。

這是個明智的決定,因為河邊有片無遮無攔的爛泥地,這無疑是應對刺客突襲的上佳地形。

耿輕侯落在隊伍最後方,那兩條鎖鏈已經自袖口滑出,但他卻遲遲沒有出手,只是掩護著屬下撤退,同時雙目如電,腦袋轉成了陀螺,環顧四方。

他不能出手,因為那名蒼老黑衣人沒有出手。

廟前的那次短暫交鋒,耿輕侯很清楚對方的實力,後者一旦出手刺殺,除了他能及時反應過來阻上一阻外,其他人恐怕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或許與耿輕侯抱著相同的忌憚念頭,那蒼老黑衣人並沒有出手,一直等到治印司一行人登上河堤,也沒有露出絲毫行蹤來,像是已經離開了……這也恰恰就是頂級刺客最令人恐懼的地方:哪怕是不出手,也有覆蓋全場的恐怖威懾力!

“速速安裝箭枝,注意周遭,千萬不要分散!”

“老孔,你去照看曲老二。”

“這血不對,幹!那匕首上有毒……別睡,曲老二你特娘給老子挺住!傷布、解毒藥,快拿過來……”

“這群雜碎瘋了吧。”一名靠近耿輕侯的隊員狠狠將箭枝按進弩弓內膛,憤怒且鬱悶罵道,“有痕跡又怎麼樣,我們特麼又不是那煉丹師,找我們做什麼啊?”

耿輕侯嘴角抽了抽,仰天輕歎:“因為他們不認識你們啊。”

那名隊員聞言一愣,隨即無言。

事實也就是如此,蒼老黑衣人作為頂級刺客,當然是不蠢的,他是認識耿輕侯的,但在眼下這群人裏面,他也只認得名聲在外的耿輕侯。至於其他治印司乙隊隊員,他是一無所知的。

如此一來,在跟著葉席兩人故意留下的痕跡找來此處後,雙方碰面,他當然有理由懷疑葉席兩人就藏身在這些治印司隊員裏面。而且說句實話,耿輕侯等人的嫌疑確實很大。首先他們出身治印司,兵賊關係,天然對立。其次耿輕侯他們還無緣無故的跟了大半夜呢,窮追不捨,這一看就是存心要搞事嘛……

沉默了會,那隊員狠狠一錘手掌,罵罵咧咧:“娘的,竟然算計到我們頭上來了?不要讓老子活著回去,否則我非把那兩個兔崽子揪出來不可!”

“行了,別廢話了,你把他們揪出來有個屁用!”一旁有同伴隊員緊張環顧周遭,“難道讓他們回去告訴大眾,說我們治印司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無面死士追殺大半夜,卻不管不顧?”

“……幹特娘咧!”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正如葉席此前所想的那樣,你們敢袖手旁觀,那就不要怪我拉你們下水,然後隔岸觀火……而且,不得不說,葉席從始至終都是不知道他們治印司身份的,否則葉席與冷凝霜根本就沒必要再行跑路,肯定會出來尋求庇護的……

所以說,造成眼下這種躺槍局面,還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耿輕侯他們自己。如果他們先前不那麼猶豫,直接出來干預幫忙的話,那怎麼也不會淪落至這尷尬境地。

當然了,話說回來,誰也沒料到葉席他們在無面死士的追殺下,竟然也能堅挺這麼久就是了……

陰差陽錯,只能歎一句造化弄人了。

……

河堤處這裏的戰況沒人關心,至少葉席兩人是不關心的,他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跑路,最好能在那幫黑衣人反應過來之前,直接跑出屍兵的感應範圍之外,那就是真正的妥了。

事實上他們也就是這麼做的,葉席丹田內那縷幽藍先天真氣,天然就有吸納普通真氣的效果,雖然因為無法打坐修煉,這吸納速度不算快,並不足以支撐他雕刻棗木印治好傷腿,但隔了這麼長時間,在離開河面後,蓄積出能給冷凝霜加持腳力的兵字訣,還是綽綽有餘的。

暴雨黑夜裏,不見星辰,不辨方向。

但這並不是問題,他們只需沿著直線方向盡量遠離就好,逢山翻越,逢水橫淌,大約是過了整整一個時辰,當葉席兩人從一片潮濕腐朽密林鑽出,頓覺豁然開朗後,不由都是下意識的仰頭看天。

一直都處在緊張逃亡中,兩人都未去計算時間,因此也不知現在是幾時幾刻。反正天色依舊陰沉晦暗,絲毫不見明亮就是了,但那先前進密林時未見衰減的嘩嘩暴雨,現在卻是有幾分減緩趨勢。

減緩幅度並不明顯,大概是從之前的狂風暴雨,到現在飄風急雨的程度,但減緩就是減緩,這場突如其來的山洪暴雨終於是撒夠了淫威,也該歇歇了。

“休息一會吧。”

葉席拍了拍冷凝霜起伏不定的肩膀,後者沒有反對,她也確實是累了,雖是有修印師體質,但宅屬性滿點的她還是不擅奔跑,尤其是這等令人喘不過氣來的超高強度奔跑。

退回密林邊緣,將葉席輕輕放下後,冷凝霜連挪動身體的力氣都沒了,直接躺靠在葉席身體一側,垂頭大口喘息。當然,那藏在襤褸長袍下的美好景致也愈加波瀾壯闊。

葉席都不敢拿正眼瞧……咳咳,好吧,這是玩笑話,葉席還沒那麼喪心病狂,對著一個渾身泥漿的異性起什麼異樣情緒。

葉席只是覺得現在頗為狼狽的冷凝霜瞧來順眼多了,比之前那冷淡疏離,看人的目光都好似在琢磨著哪個部位可以拿來煉丹的恐怖狀態,要多出許多人味來……恩,簡單點來說,就是終於像個正常人類了。

可喜可賀。

“我們逃出來了嗎?”冷凝霜自然是不知葉席心中所想的,待稍稍喘勻呼吸,便難得的主動開口問道。

葉席想了想,老實攤手:“不知道,我不清楚屍兵的感應範圍……主要還是看那群黑衣人作何打算吧,如果他們繼續追,我們就得繼續逃,一直逃到他們不追為止。”

這話聽來是有些喪氣的,但也確實是實話。從來弱勢一方的選擇都不會太多,因為,主動權在對方手裏。

冷凝霜無疑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默然頷首:“這次若能回去,我會煉制一些防身的丹藥,到時你可以來取一些。”

“呃,謝謝師姐。”葉席聞言一愣,隨即不由大喜。雖然他並不清楚何為防身丹藥,但出自冷凝霜之手的丹藥,定然不會尋常就是了。更關鍵的是,這是白拿啊,完全不用付任何費用的!

當然,另一方面,葉席對此也是有吐槽的。冷凝霜會想到煉制防身丹藥,自然是受到這次遭遇的影響所致。但在葉席看來,她最急需解決的應該是毫無戰鬥力的問題,專業歸專業,但你身為一個修印師,總不能連一個跑路的印術都不會吧……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還是當然,這些話葉席也就放在心裏想想而已,是不會說出口的。不過休息嘛,既然話匣子打開了,那自然要好好嘮一嘮的。而且,葉席也想就此舒緩下此前緊繃的神經,寬慰下對方。

“師姐哪裏人啊?”

“大周人。”

“……”

廢話,我特麼還是地球人呢!

事實證明,冷凝霜確實不是個合格的聊天對象,屬於一句話就能把人噎住的那種。

咧咧嘴,葉席覺得還是不客套的好,直接問出了他從初見面時就很好奇的問題:“師姐你修煉至今,就一直是在專研丹道嗎?哦,我就隨便問問,如果這關係到師姐你的修煉隱秘,當我沒說。”

冷凝霜搖頭:“不是,我家世代行醫,不過只是一個山裏的赤腳郎中。耳聞目染之下,我以前算是學醫的吧。”

嘖嘖,果然學醫拯救不了國人啊!

“……後來,在我八歲的時候,有一個遊方道士途徑我村寨,路過我家門口時歇腳,並向我討了碗水喝,隨後他見我……”

“見你骨骼驚奇,乃萬裏無一的修煉天才,就把一身所學都傳給了你?”葉席一副你在講故事逗我的表情。

冷凝霜平靜雙眸看來,搖頭:“他只是個普通道人,離開村寨後沒多久,就不幸被山裏的野狼咬死了,是我家給他收斂的屍骨……那時他是見我家院落裏野雞肥碩,那是打獵的同村人送來抵過湯藥費的,他想吃那只野雞,就拿了方竹枕與我交換,騙我說那是一味名貴藥材,我信了,便和他交換……”

搖頭,葉席一臉同情:“後來你肯定被家裏人打了一頓吧。”

“不是,那竹枕雖然不是味名貴藥材,但材質確實非凡,並不是普通竹子所制,這樁交易並未虧損。另外,這竹枕還有奇異處,便是人枕上去,落枕即眠,奇怪的是家中只有我枕上去才會有這等效果,我枕著它睡了一年,不知何時每日夢裏多出一道模糊身影,是她教的我納氣、煉丹,一直持續有三年光景,這道身影才逐漸消失……後來我知道了,那方竹枕應該是個丹道門派的傳承印器,它只對有修印師天賦體質的人才會生效。不巧,我就是。”

臥槽……什麼叫人在家中坐,機緣天上來。這就是了……再一想及自己的苦逼求道生涯,葉席瞬間淚流滿面……

“因為從一開始接觸的便是丹道,而且我覺得丹道也不錯,不用打打殺殺,相反那些打打殺殺的人對我態度不錯,便就持續修煉下來了。煉制丹藥是需要材料的,有的會有人主動送與我算作煉丹酬勞,有的就只能我自己出去尋找,到處漂泊,直到幾年前我打聽到這裏有個地方藏著諸多丹經,就進入了印術學院。”

攤手,看著目瞪口呆的葉席,平靜總結道,“我的修煉過程,大致就是這樣子。”

“哦……那、那個竹枕……”

“它的靈力消失了,現在只是一方普通竹枕,不過我有一直帶在身邊,怎麼,你想要?想要的話我回去拿給你。”

“呃……不用了,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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