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320
V123210 發表於 2018-6-4 00:15
第一零零二章 埋伏


    齊寧嘆道:「按照江湖上的規矩,他傳你刀法,也算是你的師傅了。」

    黑虎鯊淡然一笑,繼續道:「那人傳授我六招刀法,便要告辭而去,還說日後有緣,還能相見。二哥見那人十分灑脫,覺得這般讓他離開有些失禮,而且當時天色已經黑下來,方圓十里之內,也並無其他村莊,天上還下著雪,所以二哥邀請那人去我們家裡吃晚飯。那人一開始還要推辭,但二哥說他傳了我刀法,一頓飯還是要謝的,那人想了一下,也就答應了。」

    田夫人這時候已經聽出味道來,蹙眉道:「他雖然傳授你刀法,但是不是好人,那那可說不準。」

    黑虎鯊道:「當晚我們家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是二嫂親自下廚,那人其實也不算很健談,但卻和我們說起了他的所見所聞,那都是跑江湖見過的稀奇古怪之事,我們覺得很是新奇,聽得津津有味。我們一直料到半夜時分,他要告辭離去,我們卻非要留下過夜,最後他也是盛情難卻,留宿一宿,不過第二天一早上,等我們醒來,他已經離開。」

    齊寧微微頷首,只聽黑虎鯊繼續道:「萍水相逢,我們也就沒有太過在意,一年之後,我們突然接到了一封信,讓我們前往東海這邊來一趟,送信之人還特地帶了一件信物過去,便是當初他要送給我的那把刀,我們一看到那把刀,很快就想起了他,除了那把刀,送信的人還給我們帶過去兩駕馬車,另外還有足夠的盤纏。」

    「東海?」田夫人奇道:「那人是東海人?」

    黑虎鯊並不解釋,繼續道:「我們接到那封信,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那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從衡陽前來東海,路途遙遠,我們世代在衡山腳下居住,何曾跑過這麼遠的路,家裡商議了一下,最終還是拒絕了此事,並沒有啟程。又隔了三個多月,那人忽然親自到了村裡,找到了我們,笑問我們為何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我們沒有想到那人會親自過去,那天晚上,家裡又做了一頓飯,那人終於告訴了我們他的真正身份。」黑虎鯊道:「那人姓沈,大名涼秋,當時已經是東海水師大都督身邊的副將!」

    齊寧眼角微跳,田夫人卻是花容失色,吃驚道:「你你認識沈將軍?」

    沈涼秋是東海水師副將,那是朝廷大將,而黑虎鯊如今卻是海上群匪的首領,一官一匪,田夫人又如何能夠想到這兩人曾經竟然是大有淵源。

    「我們當時知道他身份,大吃一驚,莫家幾代人都是獵戶,交往的朋友也都是平頭百姓,莫說像他那樣的大官,就算是縣城裡的衙差,我們也攀附不上。」黑虎鯊唇角泛起一絲嘲諷:「那時候我們很是不安,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那天晚上,他對我們說,我和二哥的箭術十分了得,有此等箭術,難道甘心就一輩子做一個獵戶?他說只要我們願意,可以和他一起前來東海,進入東海水師當兵,他說三年之內,必會讓我們兄弟二人都能陞官晉級,也能光宗耀祖。」

    齊寧也不說話,隱隱感覺到什麼,黑虎鯊繼續道:「那天晚上他就離開了,臨走的時候說,馬車和盤纏都留在村口,只要我們願意,次日一早就可以動身出發,如果不願意,他也不會再來打擾我們。當晚我們一家人再三商議,二哥覺著若當真一輩子窩在山腳下,倒不如走出去闖一闖,興許真的能為莫家光宗耀祖,我那時候年輕氣盛,自然巴不得跟著二哥出去看看世面,只是我爹問我們是否真的準備好,他說一旦做了決定,就要承擔一切後果,也許我們真的會立下戰功加官進爵光宗耀祖,但自今而後,也就無法再過那種平靜的生活。」

    齊寧嘆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令尊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快到天亮的時候,我們最終決定,走出去闖一闖。」黑虎鯊語氣十分淡定:「本來計畫是我們一家人要動身,但我爹說他年紀大了,他和我娘不願意長途奔波,更不願意離開幾代人世居之地,我們再三勸說,我爹心意已決,我爹那時也才四十多歲,算不上老邁,我兄弟二人想著在外闖蕩幾年,等到有了成就,再將父母接過去,所以次日一早,我們辭別了父母,二哥帶著嫂子和我,一同離開了衡陽。」

    齊寧道:「如此說來,你曾經在東海水師待過?」

    黑虎鯊微微頷首:「十三年前,我們第一次來到東海,抵達東海之後,沈涼秋已經為我們準備了一處住處,那是一間普通的房屋,但足以讓我們安下家來,只是這事情從頭至尾沈涼秋都沒有出面,我們在東海待了半個多月,也沒有見到他,半個月之後,才有人送來信,沈涼秋讓我們去東海水師應徵。那幾年,東海水師每年都會徵募兵士,我們抵達的時候,也正好趕上了徵募之時,於是我和二哥前往應徵,十分順利地就被徵召進了東海水師。」

    「入征之後,給了我們三天時間安排,三天之後便需要到軍營報到。」黑虎鯊道:「二哥當時便有些擔心,我和他都進了軍營,聽說新兵開始半年都要訓練,不得離開軍營,也便是說我們半年時間都不能見到二嫂。二嫂一人住在城裡,她一個柔弱女子,人生地不熟,那該如何是好?二哥說要早知是這樣,就該將二嫂留在衡陽,如此也就不要擔心。就在我們為難至極,那天晚上沈涼秋終於到了我們的住處,見到我們,他很是高興,其實我們當時也很高興。」

    田夫人漂亮的眼眸兒微微轉了轉,嘴唇微微動了動,但終究沒有說什麼。

    「沈涼秋說我們沒有讓他失望,告訴我們說,以後的前程就交給他,必然會讓我們建功立業,為莫家光宗耀祖。」黑虎鯊緩緩道:「只是他說為了不讓人多說閒話,明面上我們可以裝作不認識,否則日後他若是對我們有所照顧,只怕會被將士們說他任人唯親,那反倒是不好。我們知道這是為了避嫌,自然按他的意思去辦,二哥又對他說起擔心二嫂,沈涼秋便說那是小事情,他在城裡認識一個朋友,是開繡莊的,問二嫂會不會刺繡?若是會刺繡,以後就可以到繡莊去做事,每個月還能拿到不少工錢,二嫂打小就刺繡,這自然是沒問題,於是二嫂的事情,也就被沈涼秋輕易解決了。」

    齊寧眼角微微跳動,但依然是鎮定地看著黑虎鯊。

    「我們入伍之後,經過了半年的訓練,已經可以出海。」黑虎鯊道:「不過沈涼秋一直沒有給我們派出海的任務,我心中很是焦躁,二哥勸我說不用心急,有沈涼秋照應著,總會給我們立功受賞的機會。幾天過後,沈涼秋果然找到我們,偷偷告訴我們說,他得到消息,海上有一座孤島盤踞了一夥海匪,大概有十來人,若是能夠將那股海匪一網打盡,定能夠立功受賞,問我們敢不敢去?」說到這裡,他唇邊泛起一絲怪笑:「我們瞪了那麼久,早就急不可耐,哪裡又不敢去的地方?沈涼秋見我們答應,就派了兩艘船,總共四十多號人,讓我們趁夜襲島,出發之前,沈涼秋還偷偷對我們囑咐,一旦交手,定要衝殺在前,無論如何也要砍下一個海匪的人頭,只有取了海匪人頭,他才好為我們報功。」

    「我們按照計畫出發,找到了那座島,當晚偷偷摸上島,本以為四十多名訓練有素的水兵,要剿滅十幾名海匪,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我們沒有想到,那座孤島上確實有海匪,但不是十幾人,而是一百多號人,而且他們似乎知道我們會在夜裡襲島,所以早就布下了埋伏。」黑虎鯊目光這時候如同刀刃般冰冷銳利:「四十多人落入埋伏,拚死突圍,最後只有十來個人突圍到海邊,二哥當時已經受了重傷,到得岸邊,才發現我們那兩艘船已經不見了蹤跡,而那伙海匪已經追了過來。二哥告訴我說,這一切絕非偶然,一定是陷阱,他讓我下海逃生,就算死在海裡被鯊魚吃了,也不能留在島上坐以待斃!」說到這裡,黑虎鯊的聲音戛然而止,石洞之內的氣氛一時間壓抑到極點。

    齊寧心中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神情冷峻,依舊是一言不發。

    「我知道留下來必死無疑,但不能留下二哥一個人,二哥斥責我說大丈夫不能婆婆媽媽,他說我若不走,他他就自盡在我面前,他說他已經受了傷,下海也走不了,留下來幫我抵擋那群海匪!」黑虎鯊聲音再次響起:「我知道那天晚上的行動定有蹊蹺,與其不明不白死在島上,還不如逃生,如果真的活下來,也可以調查事情真相於是我毅然下了海,眼睜睜地看著二哥向那群海匪衝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6-5 00:07
第一零零三章 人面獸心

    石洞之內一片寂靜。

    齊寧和田夫人心裡都很清楚,莫岩松衝過去,其結果已經不必多說,但這件事情黑虎鯊雖然用極為平靜的語調說出來,聽著卻是驚心動魄。

    一個好好的獵戶之家,衣食無憂,卻因為沈涼秋的出現,兩名年輕的獵戶毅然從軍,想要光宗耀祖,可第一次出海行動,就落入埋伏,兄弟二人幾乎在第一次行動之中雙雙殞命,這當然是一個悲慘的故事。

    但齊寧知道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

    黑虎鯊緣何會成為海盜,自然與這件事有關。

    「我投進大海,並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人也下海,聽到海匪追來,於是我在海裡拚命游!」黑虎鯊臉上居然帶著淺笑:「一個人快要死的時候,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沒有經過的人絕不會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游了多久,也不知道以往哪個方向去,就在我筋疲力盡快要放棄的時候,我竟然看到了船,當時我以為是海匪的船追上來,徹底絕望,最後那口憋住的氣吐出去,然後就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是漁船嗎?」田雪蓉小心翼翼問道。

    那種情況下,如果是海匪的船,黑虎鯊必死無疑,如果是水師的船,黑虎鯊真要回到東海水師,只怕也活不了。

    「不錯。」黑虎鯊微微點頭:「漁船救了我的性命,等我醒過來,已經是兩天後,船伕說要送我去水師,因為我身上穿著水兵的衣衫,我懇求他們不要對外洩露一個字,告訴他們回頭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他們。我換了衣衫,回到了城中,白天不敢回家,深更半夜才敢去找二嫂,二哥死了,我當時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只能去找二嫂商量。」

    「你可想過家裡有埋伏?」齊寧終於說了一句話。

    黑虎鯊微微點頭:「二哥說過那次行動是圈套,我自然明白意思,所以回家的時候很小心,從臭水溝爬進院子,家裡點著燈火,沒有人埋伏,我在窗外看到二嫂在屋裡刺繡,敲了門,進屋之後,二嫂見到我,立刻追問我二哥有沒有被放出來。」

    「放出來?」齊寧和田雪蓉對視一眼,都顯出詫異之色。

    「我當時很是驚訝,問她為何這樣問?」黑虎鯊臉色冷峻:「二嫂問我二哥是不是在營中傷了人,現在是不是還被關在大牢裡?」

    「難道!」田雪蓉俏美的臉上顯出駭然之色。

    黑虎鯊道:「我問她從何聽來的消息,她說是沈涼秋親自告訴她,沈涼秋還說此事事關重大,二哥甚至有處斬的可能,他一直都在竭力保全。」

    「他在撒謊。」田夫人終於忍不住道:「島上的圈套,也!」忽地想到有些話不該由自己來說,生生將後面的話咽在了肚子裡。

    「我聽二嫂那樣說,就知道孤島行動也定然是沈涼秋的詭計了。」也許是將仇恨深埋於心,黑虎鯊的表情雖然冷峻,卻看不出憤怒之色:「當時我便將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二嫂,二嫂知道二哥被害,心中自然是傷痛無比,我對二嫂說,我要將發生的一切寫成狀紙,求澹台大都督做主。」

    齊寧道:「澹台炙麟和沈涼秋關係親密,情同手足,你覺得澹台炙麟能為你做主?」

    「除了他,我找不到其他人。」黑虎鯊淡淡道:「二嫂卻勸我說,我們是平頭百姓,根本不可能是沈涼秋的對手,且不說我們手裡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那也奈何不了沈涼秋。我問她難道二哥冤死,我們就這樣算了?二嫂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說二哥既然被害死,就要提防沈涼秋會對爹娘也下手,讓我趕緊回衡陽,帶爹娘離開,遠避災禍,過幾年再報仇。」

    「她讓你回去,難道她不準備和你一起回去?」齊寧問道。

    黑虎鯊搖頭道:「她說如果孤島行動真的是沈涼秋在背後謀劃,那麼一旦發現她也離開,就必定會懷疑事情敗露,真要是如此,沈涼秋反倒會更起殺心。她留在東海,可以拖延時間,讓我趕回衡陽轉移爹娘!」聲音停頓片刻,才道:「那時候我始終想不明白,沈涼秋位高權重,為何會要謀害我們莫家?我們與他並無仇怨,他為何要下毒手設計害我們兄弟。長嫂為母,二嫂既然那般吩咐,我也擔心爹娘的安危,便告訴二嫂我會盡快安置好爹娘,然後回來接她。」

    「我第二天混出城去,沈涼秋根本想不到我會活著回來,城中也並無派人盯住。出城之後,我卻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怎麼也想不出沈涼秋要害我們的理由。」黑虎鯊聲音波瀾不驚:「將二嫂一個人留在城中,我始終放心不下,我自己當時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稀里糊塗又回了城,晚上回到二嫂住的院子,還沒進屋,就聽到屋裡傳來沈涼秋的聲音。」

    齊寧此時已經是神情凝重,黑虎鯊繼續道:「一聽到沈涼秋的聲音,我我心裡當時竟然有些害怕,當時差點轉頭就跑,但是一想到沈涼秋可能加害二嫂,於是壯著膽子,繞到屋裡,想瞧瞧沈涼秋究竟要做什麼,他如果真的要害二嫂,便是拼了性命,我也要保二嫂周全。」

    齊寧微微點頭。

    黑虎鯊如今勇悍精幹,那絕對是獨當一面的強勢人物,但十三年前,卻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夥子,自幼在父兄的照料下,並無受過太大的挫折,發生那樣的事情,毫無頭緒,見到沈涼秋甚至產生恐懼,這才是真實的人性。

    每個人都是脆弱的,只有被無數風浪衝擊,才會變得越來越堅韌,最終如同岩石一般。

    「我躲在後屋的窗子下面,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黑虎鯊緩緩道:「他們在二嫂的房內說話,這當然不正常,一個有夫之婦單獨與一個男子相處本就不妥,更何況還是在內室之中!」他這話一出口,田夫人頓時就有些不自在,臉頰微暈,眼角餘光偷偷瞥了齊寧一眼。

    齊寧卻是鎮定自若,始終看著黑虎鯊。

    黑虎鯊一開始要說故事的時候,齊寧雖然知道他必有深意,但當時也猜不出黑虎鯊的目的何在,到了這個時候,非但知道了黑虎鯊的來歷,而且對於黑虎鯊為何會提及這段往事,心中已經猜到了大概。

    「沈涼秋對二嫂說,他為了保住二哥,讓二哥免於懲罰,給了二哥將功贖罪的機會。」黑虎鯊亦是看著齊寧眼睛:「打虎親兄弟,二哥上了戰場,我自然也是主動請纓跟著去了,可是我們卻出戰不利,敗在海匪之手,而我和二哥也都戰死。他睜眼說瞎話,卻說得像真的一樣,如果我不是親歷,只怕也要被他所騙。二嫂雖然之前已經從我口中知道二哥戰死,但聽到沈涼秋所言之後,還是痛哭不已,沈涼秋竟勸慰二嫂不要太過傷心,還說男兒漢戰死疆場才是最好的歸宿,還說從今以後,他會好好照顧二嫂!」

    「二嫂哭了半天,沈涼秋一直勸慰,後來二嫂說我們兄弟生前愛飲酒,死後也要酒祭。沈涼秋說這自然是應該,還說我們兄弟是他帶過來,卻不想落得如此下場,他十分愧疚,言語之中,顯得十分內疚。他又說從今以後,不但要照顧二嫂,還要照顧我爹娘,二嫂去拿了酒來,倒了四杯酒,兩杯酒灑在地上,剩下兩杯,她和沈涼秋一人一杯,二嫂說要酒祭我們的亡魂,一口就將那杯酒飲了,沈涼秋也很痛快,一飲而盡!」黑虎鯊眼角微微跳動,他聲音雖然依舊平靜,但齊寧卻分明看到他的手在輕輕抖動:「飲下酒後,二嫂突然就翻臉,質問沈涼秋為何要騙她?」

    田雪蓉俏美的臉上已經顯出駭然之色,她畢竟也是精明的婦人,失聲道:「那那酒裡下了毒?」

    飲酒前後,二嫂判若兩人,田雪蓉馬上就猜出來,那二嫂先前聽到沈涼秋那番虛情假意滿嘴欺騙的謊言,已經在竭力隱忍,故作相信,就是要讓沈涼秋不防備,爾後引誘沈涼秋飲下毒酒,毒酒既然入腹,二嫂自然認為沈涼秋必死無疑,自然沒有必要再隱忍下去,當下便撕破了臉。

    「沈涼秋有些吃驚,問二嫂為何這般說,二嫂便怒斥沈涼秋人面獸心,死後永不超生。」黑虎鯊之前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情,都算是十分平靜,但此刻眼睛卻已經流出淚水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二嫂將沈涼秋設圈套謀害我們兄弟的事情抖摟出來,一直在怒罵沈涼秋。」黑虎鯊一雙手抖動的更為厲害:「當時我已經猜到事情不對,從二嫂叱罵沈涼秋的話語之中,我終於明白了,沈涼秋為何那般熱心讓我們兄弟來到東海,我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當年那頓飯的情誼,有心要提攜我們的前程,知道那天晚上,我才知道,沈涼秋所做的一切,是衝著二嫂!」
V123210 發表於 2018-6-5 07:12
第一零零四章 十年磨劍


    齊寧和田雪蓉都是十分聰明的人,兩人其實已經猜到沈涼秋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此時黑虎鯊親口說出來,還是讓兩人都鎖起眉頭,田雪蓉更是忍不住道:「那個畜生!」

    秦月歌自始至終只是坐在洞口靜靜聽著,一言不發,這時候臉上也頗為難看。

    黑虎鯊的這段往事,秦月歌自然是早就知道,否則身為執掌刑偵的法曹在對黑虎鯊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當然不可能與黑虎鯊走到一起,而且兩人顯然都是對對方十分信任。

    「沈涼秋當年途經衡陽,遇上了我們兄弟,一開始或許真是看上我們的箭術,但到了村裡,進了我們的家門,就打起了二嫂的主意。」黑虎鯊有始有終,繼續道:「但此人心機深沉,隱藏心思,人雖然次日就走了,但對二嫂的心思卻留了下來。後來讓我們來到東海,就是為了得到二嫂,但他卻想讓二嫂乖順地跟著他,所以費了心思。我們離開衡陽,其實就是往虎穴裡去,可笑我們當時一無所知,還想著光宗耀祖。」

    齊寧知道當年澹台炙麒過世之後,與澹台炙麒結義為兄弟的沈涼秋孤身離開,周遊天下,他一走就是三年,三年之後,才返回了京城,隨即又到了東海,而那時候金刀世子剛好接替金刀老侯爺成為東海水師大都督,沈涼秋得到器重,跟在澹台炙麟身邊成了東海水師副將。

    十三年前,也正是澹台炙麟接管東海水師不久,金刀老侯爺留下的一大攤子,真要接掌過來,自然也並非立馬就能得心應手,沈涼秋才幹自然是有的,在邊上幫忙出謀劃策,讓澹台炙麟順利完成東海水師大都督的新老更替,澹台炙麟穩坐將位,而沈涼秋當然也因為功績獲得澹台炙麟的信任,短時間內在東海水師形成了氣候。

    「我們來到東海,一切都在沈涼秋的佈局之中。」黑虎鯊道:「我們訓練之時,無法出營,沈涼秋卻有機會經常偷偷看望二嫂,時常送些禮物,二嫂只以為他是看中和我們兄弟的情誼,對他非但沒有提防,反倒是心生感激。沈涼秋步步為營,取得二嫂信任之後,又欺騙二嫂說二哥犯了軍規要被軍法從事,二嫂慌了神,懇求沈涼秋相救,沈涼秋便說會盡力而為,接下來幾天總是偷偷找到二嫂,說事情很麻煩,已經驚動了大都督,大都督執意要從嚴懲辦!」

    田雪蓉苦笑道:「你二嫂從村子裡出來,又如何知道軍法軍規,沈涼秋就算滿嘴謊言,你二嫂又如何能知道真假?」

    二嫂的遭遇,同樣作為女人的田雪蓉當然能夠理解。

    她這些年獨立支撐田家藥行,覬覦她美色之徒不在少數,好在她潔身自好,那些人到也不能將她怎樣,但莫家二嫂面對的卻是位高權重又心機深沉的沈涼秋,那事態就凶險無比了。

    「沈涼秋故作煩悶,那天晚上在屋裡喝酒,故意將自己喝得醉醺醺的,爾後霸佔了二嫂,還哄騙二嫂說一定會想盡辦法救出二哥。」黑虎鯊雙手已經握拳:「二嫂為了二哥,只能受他玷污,這些委屈痛苦,也只能埋在心中。若非那天晚上我在後窗偷聽到,二嫂又將沈涼秋這些惡事罵出來,個中真相,只怕就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了。」

    「二嫂說已經在酒裡下毒,她也算是為二哥報了仇,沈涼秋當時怒不可遏,竟然將二嫂踹倒,我聽到屋裡動靜,便叫喊出聲,拿起牆根下的一塊石頭,砸開了窗戶,等我翻窗進去,沈涼秋已經衝出屋去。」黑虎鯊唇邊泛起冷意:「他自然不是怕我,或許我砸窗戶之時,他都不知道是我在屋後,他是擔心有了響動,會驚動街坊,不敢留在那邊。二嫂躺在地上,嘴裡滿是鮮血,我抱著她!」聲音再次噶然而止,良久無聲。

    此事發生在十多年前,但對黑虎鯊來說,那是刻骨銘心,也許就如同發生在昨天那般清晰異常。

    齊寧能夠理解黑虎鯊現在的心境,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很淡定,但這件往事,就是他心中的傷,今日他將這段往事娓娓道來,其實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也許就如同刀子一般在紮著他的心。

    「我當時才知道,二嫂勸我回家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打算。」黑虎鯊眼眸中泛著淚光:「沈涼秋已經霸佔了她,她一直逆來順受,沈涼秋自然以為她很好掌控,對二嫂沒有提防,二嫂便在酒中下毒,誘他飲下毒酒,如此便可為二哥報仇。她知道二哥死訊之後,已經存了必死之心,讓我離開,就是想自己一個人解決了沈涼秋。我離開之後,她就買了耗子藥,她不懂藥物,也不敢亂買其它毒藥,只有耗子藥才好買到手,可是耗子藥發作很慢,而且異常痛苦,她走的時候,真的很痛苦臨死之前,她囑咐我趕緊回老家,帶著父母遠避災禍!」

    田雪蓉這時候也已經是眼角落淚,用手指拭去眼角淚水,但身子卻是微微顫抖。

    「我當晚帶著二嫂的遺體躲了起來,心想沈涼秋一死,必然驚動官府,只怕連東海水師也派人來搜找。」黑虎鯊恢復了平靜:「可是次日城裡卻沒有一絲動靜,我一咬牙,租了一輛馬車,將二嫂的遺體運出了城,然後找了地方將她火化,帶著她的骨灰返鄉。等我回到衡陽老家,發現家裡的房子竟然被燒成殘垣斷壁,村裡人告訴我說,我回來前兩天,我家的房子找了火,火勢太大,大夥兒將大火滅過之後,我爹娘已經被!」

    齊寧雖然自始至終表現的異常冷靜,這時候確也已經握起拳頭,雙目泛出寒光。

    「我將爹娘和二嫂葬在了一起,然後再次告別了故鄉,重新回到東海。」黑虎鯊身子挺直,看著齊寧:「那一把火,侯爺想必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知道沈涼秋根本沒有死,他燒死我爹娘,就是想要殺人滅口,抹去我們莫家一切與他有關的痕跡。」

    「你回到東海,便下海為寇?」齊寧問道。

    黑虎鯊點頭道:「二嫂說的對,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在那些達官貴人的眼裡,只需要動一動手指頭,我就死無葬身之地,我又如何能去和那位沈將軍爭鬥?就算有人能為我做主,可是我又拿不出人證物證,打官司也是毫無勝算。」直視齊寧眼睛,問道:「侯爺可明白在下當時的處境?」

    齊寧微微點頭,問道:「你十幾年前就下海為寇,以你的能耐,為何近幾年你才在海上聲名鵲起?」

    「當年之事,讓我學會了忍耐。」黑虎鯊道:「近十年時間,我不但苦練武藝,而且對東海海上環境瞭若指掌,海上眾多勢力的情況,我也都了然於胸,下海為寇的第一天,我就做好了計畫,要報當年之仇,絕不只是殺了沈涼秋那般簡單,我定要將他做過的那些禽獸之舉大白天下,讓他身敗名裂,最後才賜他一死!」

    這番話說的很淡定,但齊寧卻知道這股信念之下的仇恨又是多麼的深。

    越是深入骨髓的仇恨,越是能夠讓人擁有足夠的忍耐之心。

    口舌之爭,立刻便會反唇相譏,但是血海深仇,卻讓人並不急在一時,越是忍耐之下的仇恨,爆發出來的威力往往越是恐怖。

    十三年前的慘劇,讓當年在父兄羽翼保護之下的少年迅速成熟起來,如果當年意氣用事,直接向要找沈涼秋報仇,也許黑虎鯊早在十幾年前就屍骨無存。

    刻骨深仇,十年磨劍,待我羽翼豐滿,還你致命一擊!

    「你前兩年收服了東海群寇,此後處處與東海水師為敵,就是衝著沈涼秋而去?」

    「也是為了澹台大都督。」黑虎鯊道:「要讓沈涼秋的罪行公之於世,我一個海上匪寇又如何能夠定他罪行?沈涼秋工於心計,有的是手段掩飾自己的罪行。只有讓澹台大都督相信他是個人面獸心之徒,在下才能聯手澹台大都督揭穿他的行徑。」凝視齊寧,問道:「侯爺,如果我只是海上一個籍籍無名的海匪,澹台大都督會不會在意我?」

    齊寧搖搖頭。

    堂堂金刀候世子,帝國水師大都督,豈會去在意一個籍籍無名之輩,既然是籍籍無名,澹台炙麟只怕連知道也不會知道。

    「如果我手底下有幾十號兄弟,在海上自有一股勢力,澹台大都督會不會在意我?」黑虎鯊繼續問道。

    齊寧依然是搖頭。

    「如果我手下有近千好號人手,想必澹台大都督應該會在意一些吧?」

    齊寧終於點頭。

    海上海寇成群,但齊寧也有所瞭解,當年東海水師對海上群寇連番打擊之後,海上群匪勢力就是一盤散沙,多者上百眾,少者幾十眾,但凡有一兩艘船,就能在海上形成一股勢力。

    東海水師對零零散散形不成威脅的海寇並不趕盡殺絕,養寇自重,可是一旦海上出現一股近千人的勢力,那自然會引起東海水師的嚴重關注。

    「如果要讓東海水師大都督願意屈尊坐下來與我談一談,那該怎麼辦?」黑虎鯊淡淡道:「水師大都督手底下數萬兵馬,而且上百艘戰船,就算真的有近千部下,想必澹台大都督也不會屈尊坐下來一談吧?」

    齊寧明白過來,皺眉道:「你是說,你處處與東海水師為敵,讓澹台大都督大傷腦筋,對你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其目的是為了能夠與澹台大都督坐在一起?」

    「澹台大都督是個性情高傲之人,但也是條好漢子。」黑虎鯊道:「我花了多年時間對他細細調查,也算是對他略有瞭解。如果不能讓他刮目相看,他又豈能屈尊和我坐在一起?如果不能坐在一起,又如何能讓他聽我說話甚至與我聯手?」一字一句道:「想要讓對方聽你說話,至少要讓他覺得你夠資格!」
V123210 發表於 2018-6-9 15:07
錦衣春秋 第一零零五章 深更半夜


    黑虎鯊收攏海上群盜之後,便開始與東海水師為敵,據齊寧所瞭解的情況,黑虎鯊至少有兩次讓東海水師顏面掃地。

    黑虎鯊曾經燒燬了水師糧庫,雖然水師及時搶救,但還是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堂堂帝國水師的糧倉在眼皮子底下被東海海寇燒燬,這當然是讓水師上下大為蒙羞之事。

    其後黑虎鯊派往岸上的探子被水師抓獲,俱都被斬首,而且在海邊將這些海匪的首級俱都懸掛起來,用以震懾群寇,但結果卻是所有首級俱都被黑虎鯊的人趁夜奪走,而且守衛首級的水軍兵士俱都被殺。

    此兩件大事發生後,水師方面雖然控制消息外走,但自東海水師組建之後,又如何遭受如此奇恥大辱?

    齊寧之前聽聞這些事情之後,心裡也確實奇怪,心想東海海寇之所以能在東海苟延殘喘,那絕不是因為東海水師沒有能力剿滅他們,無非是金刀澹台家存有養寇自重之心,留下一些並無太大威脅的海寇作為水師向朝廷索取錢糧裝備的籌碼。

    黑虎鯊與東海水師直接對抗,無疑是去摸老虎屁股。

    這時候聽得黑虎鯊這般解釋,只覺得匪夷所思,這黑虎鯊處處與東海水師為敵的目的,竟然是要提升與澹台炙麟談判的籌碼。

    雖然聽起來有些讓人難以置信,但細細一想,卻又不無道理。

    如果能夠讓澹台炙麟焦頭爛額甚至產生無奈的情緒,那麼黑虎鯊當然有資格與澹台炙麟坐下來談判。

    而事實證明,黑虎鯊的計畫竟似乎真的成功。

    「你與東海水師為敵,讓澹台大都督也對你有些無可奈何,所以你最終達成目的。」齊寧道:「是以上次你與澹台大都督密約見面,澹台大都督才同意?」

    「要想見到澹台大都督,當然不會那般容易。」黑虎鯊道:「如果大都督並非一個有膽有識而且魄力十足之人,那次見面也許無法達成。」

    齊寧皺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虎鯊道:「侯爺,這個世界上,惜命的人很多,但貪財的人比惜命之人更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要有足夠的銀子,其實可以買通很多人。」

    「這一點我的想法倒和你差不了多少。」齊寧道:「你是否想告訴我,你在大都督府,也用銀子買通了人?」

    黑虎鯊並不隱瞞點頭道:「早在兩年前,在下就已經買通了都督府的兩個人,不過那兩人並不知道背後之人是我,而且我和他們有言在先,絕不會做出對大都督不利之事。只要大都督府發生一些奇怪之事,他們都會告訴我這邊,特別是關於沈涼秋的事情,無論大小,只要都督府提到沈涼秋又或者沈涼秋出現在都督府,這兩人必須嚴加監視,將沈涼秋所有的事情都要報過來。」

    齊寧心想這一招應該是屢試不爽的招數,鎮國公司馬嵐在京城,不也正是在朝中諸官員府邸買通下人,作為自己監控這些官員的眼睛和耳朵,為此獲得了許多把柄在手。

    「前些日子你與大都督密見,是通過這兩人?」

    「據在下瞭解,澹台大都督的書房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過去,這是壞事,但也是好事。」黑虎鯊道:「想要靠近書房自然不是很容易,但如果在書房留下東西,也不怕閒人輕易發現。」

    「你是說,你讓人將約見的密信送去了書房?」

    黑虎鯊點點頭:「送一封信到書房,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算容易,但好歹還是辦成了。在下知道大都督看到那封信後,至少有八成的希望會與我相見。」

    「你為何如此肯定?」

    「因為在密信之中,我告訴了他兩件他一定會調查到底的事情。」黑虎鯊肅然道:「這兩樁事情,都是非同小可,他絕不會視而不見。」

    「其中一件,是否就是有關這海鳳島?」齊寧問道。

    黑虎鯊頷首道:「不管是為了楚國,還是為了金刀澹台家,澹台大都督都絕不會希望看到東海亂起來。如果他知道有人意圖謀反,當然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說過有兩樁事情他不會坐視不理,除此之外,還有一樁什麼事?」齊寧問道。

    黑虎鯊神色冷峻起來,看向秦月歌,秦月歌微微點頭,黑虎鯊才一字一句道:「另一樁事情,與澹台大都督的夫人有關係。」

    「澹台夫人?」齊寧皺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虎鯊道:「澹台家有一樁隱秘,知道的人並不多,即使知道,也不敢有人多問一句。」

    「你說的是何事?」

    「侯爺可知道,澹台大都督成親多年,卻始終沒有生下孩子,為此事澹台家也一直在焦慮不已。」黑虎鯊道:「據在下所知,澹台家素來低調,而且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人敢對澹台家多言多語,但此事卻是不爭的事實,侯爺如果不知此事,只要稍加調查,便一清二楚。」

    齊寧嘆道:「此事我確實頗為瞭解。」

    他前幾日夜入都督府,暗中找到了都督府的侯總管,從侯總管口中瞭解到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黑虎鯊此時所言,倒與他所瞭解的差不多。

    「不過半年前,澹台大都督終於得了一子,這也是澹台家天大的喜事。」黑虎鯊緩緩道:「在下兩年前就買通了都督府裡的人,對都督府裡的事情頗為瞭解,兩年前就聽說,澹台都督娶親多年,始終沒有生下孩子,心中好奇,從內線口中卻也是瞭解,澹台都督和夫人的關係並不算融洽。」

    齊寧微點頭道:「你瞭解的這些事,和我所知出入也不算太大。」

    「侯爺既然知道此事,是否也疑慮過為何幾年沒有生下孩子,卻突然生下了孩子?」黑虎鯊唇邊泛起冷笑:「有一樁事情,侯爺或許並不清楚,前年十月份,澹台大都督患了一場病,在府裡休養了十餘天,而沈涼秋那次在澹台大都督身邊照料,在府裡留宿了三天!」

    齊寧意識到什麼,皺眉道:「黑虎鯊,你一直在強調澹台都督生子之事,到底想要說什麼?難道這件事情,也有什麼蹊蹺不成?」

    黑虎鯊微一沉吟,終於道:「侯爺,有些話紅口白牙,沒有證據在手,在下也並不好說出來。不過在下可以用人頭保證,今日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千真萬確,絕無一句誇大。」

    「你說,我聽,是真是假,總會查出水落石出。」齊寧正色道。

    黑虎鯊這才道:「據我所知,前年澹台大都督養傷期間,沈涼秋與澹台夫人有了私情!」

    齊寧身體一震,田雪蓉也是花容變色。

    「黑虎鯊,你可知道,如果你是在這裡造謠污衊,就算是千刀萬剮,那也難以抵消你的罪責。」齊寧神情冷然,握拳道:「澹台已經過世,澹台夫人也已經過世,死者為大,你若是在這裡褻瀆亡者,毀壞他們的清譽,那實在是可恨至極。」

    「在下對澹台大都督心存敬意,如果不是真有此事,在下絕不會信口開河。」黑虎鯊也是一臉嚴肅:「據我得到的消息,澹台大都督一心放在軍務之上,對澹台夫人可說是十分冷落,反倒是沈涼秋會經常寬慰澹台夫人。澹台大都督對沈涼秋十分器重,而且沈涼秋面批人皮,陰險虛偽,澹台都督夫婦對此人都沒有防備。澹台都督養傷期間,沈涼秋會在都督府直接與澹台都督商議軍伍,而澹台夫人也在一起照顧,所以沈涼秋與澹台夫人在那幾天之內,有足夠的時間單獨相處。」

    「能夠單獨相處,並不一定說明他們會有私情!」

    「在下當初買通裡面的人,就是讓他們盯緊沈涼秋。」黑虎鯊目光炯炯,緩緩道:「那兩人在都督府是低賤下人,沈涼秋自然不可能注意到他們,但他們卻時刻注意沈涼秋的動靜。那天晚上澹台都督與沈涼秋商議軍務到很晚,而且兩人一直都在飲酒,澹台都督睡去之後,沈涼秋藉著酒意回屋,當時都督府的人都已經睡下,沈涼秋回屋之後不到半柱香時間,卻忽然出來,偷偷摸摸去了澹台夫人的院子,而且是翻牆而入!」

    「你確定你的人沒有看錯?」

    「絕無看錯。」黑虎鯊搖頭道:「院子裡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誰也不敢肯定,但那天晚上,澹台夫人院子裡除了她,並無其他人,而且沈涼秋當晚在那院子裡待了兩個時辰,過了丑時,才從院子翻牆出來!」

    田雪蓉神色有些不自在,咬了一下嘴唇,才輕聲道:「在屋裡屋裡待了兩個時辰,自然自然不是什麼好事。」她心裡很清楚,孤男寡女在深更半夜共處一室,莫說兩個時辰,就是一柱香的時間,也總會有些不可告人之事,自己每次與齊寧單獨相處,不到半柱香時間,即使沒有身體上的接觸,言語之中也已經滿是曖昧。

    可是堂堂東海水師都督夫人,竟然與水師副將暗中有染,此事當真是石破天驚,更為驚人的是,當時澹台炙麟就在府中,沈涼秋在澹台炙麟的額眼皮子底下,敢半夜三更去偷澹台夫人,其膽子之大,當真是駭人聽聞。
V123210 發表於 2018-6-9 15:07
第一零零六章 地圖

    田雪蓉剛說完,齊寧已經抬手止住,盯著黑虎鯊道:「就算我相信你所言,沈涼秋確實進過澹台夫人的院子,而且也確實可以以此懷疑兩人有染,但要讓澹台大都督相信,沒有真憑實據,豈能讓他覺得你所言是真?澹台家乃是軍功世家,發生在澹台家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小事,更何況如此大事?」目光冷峻:「如果澹台大都督與你相見,你拿不出證據來,你覺得他能饒過你?」

    「侯爺,在下雖然沒有證據,但澹台夫人犯了一件致命的錯誤。」黑虎鯊冷笑道。

    「致命的錯誤?」

    「侯爺有所不知,據在下所知,當年澹台夫人過門的時候,陪嫁的飾物之中,有一支孔雀釵,那釵子的做工極其精緻,澹台夫人成親當日,就是戴著那根釵子過門。」黑虎鯊緩緩道:「此後澹台夫人一直將那釵子珍藏,很少佩戴。」

    「你的意思是那根釵子有問題?」齊寧立刻明白什麼。

    黑虎鯊道:「那根孔雀釵如今就在沈涼秋的手中。」

    齊寧和田雪蓉對視一眼,都是相處愕然之色。

    「侯爺,澹台大都督雖然將心思用在水軍上,但是絕不可能不知道澹台夫人有那支孔雀釵。」黑虎鯊目光銳利:「只要澹台大都督查問澹台夫人釵子的下落!」並無說下去,只是冷哼一聲。

    齊寧沉吟片刻,才道:「你在密信之中,透露了這兩件事情,所以你覺得澹台都督必然會赴約?」

    「事實上澹台都督確實孤身赴約。」黑虎鯊道:「那晚見到澹台大都督有此膽量,在下很是欽佩。」

    「你們見面說了些什麼?」

    「澹台都督是官,我是匪!」黑虎鯊淡然一笑:「剛剛見面,澹台都督自然是以刀頂住我,我這海上頭號匪首露面,水師大都督難道還能放我離開?」

    「但他最後還是放你離開了!」

    「因為他是個願意聽人說話的人。」黑虎鯊道:「他聽我說了話,也知道我願意接受招安,我告訴他說,他可以派人去調查這些事情,我也可以束手就擒,任他關進牢獄,只要他能夠秉公處理,查清真相,到時候我便會帶領手下兄弟歸順朝廷。」

    「那如果就算這些是真的,澹台都督也調查出真相,卻非要故意包庇沈涼秋,你那時候已經是階下之囚,那麼十年的忍耐,豈不是付諸東流,最後還要自投羅網,你死的甘心?」齊寧問道。

    黑虎鯊露出一絲淺笑:「識人不明,死了也是活該的。」

    齊寧一怔,隨即唇邊也泛起一絲笑道:「澹台都督沒有將你拘押下獄,看來你並沒有看錯人!」

    「可是我依然小看了沈涼秋。」黑虎鯊握起拳頭,目光射出冷厲光芒:「我只以為澹台都督知道此事之後,會掌控局面,但他卻因此而死!」

    齊寧身體微微前傾,盯著黑虎鯊眼睛,問道:「你是說,澹台都督是因為秘密見你,所以過世?你們相見,可有別人知道?」

    「至少當晚絕無第三人知道。」黑虎鯊道:「當晚大都督非但沒有抓我,還對我說,他會調查這幾件事情,如果事情屬實,他會親自處置,而且事後會安排向我們招安之事。」

    「那墨玉黑鯉是大都督贈給你?」

    「大都督給了我墨玉黑鯉,告訴我說,如果我所言是真,而且能夠效忠朝廷,到時候這塊墨玉黑鯉,便是他招安的信物,否則他會親自從我的屍首上那會墨玉黑鯉。」黑虎鯊道:「大都督令我摸清楚海鳳島的地形,最好是能畫出一張地圖來,如果到時候要發兵清剿,有了地圖,便可事半功倍!」

    齊寧皺眉道:「但是你密見大都督之後的次日晚上,大都督就過世。」瞥了秦月歌一眼,道:「秦法曹應該將情況已經告訴你,大都督是自盡而亡,你覺得如何解釋?」

    「在下與大都督雖然只在那一晚相談,但可以看出來,大都督是個十分豪爽的人。」黑虎鯊正色道:「侯爺,在下聞知此事之後,也是大為吃驚,根本不相信大都督會走上這條絕路。」

    「非但是大都督,就連澹台夫人在前幾日也服毒自盡。」齊寧嘆道:「如果照你所說,難道是大都督不堪忍受澹台夫人出軌,所以羞愧自盡,而澹台夫人心存愧疚,也自盡謝罪?」

    「侯爺是否認真查驗過大都督的遺體?」黑虎鯊皺眉問道:「大都督當真是自盡而亡?」

    「秦法曹對此也略有瞭解。」齊寧道:「大都督自盡的地方,幾乎是一個密室,除非有人能夠上天入地,否則根本無法解釋是被人所害。而且我們查驗過遺體,遺體絕無中毒的跡象,死亡的原因,也確實是因為環套套住了脖子,無法呼吸因此窒息而亡。」

    黑虎鯊皺起眉頭,道:「大都督次日被害,在下並不知情,但發現都督府四周安排了暗哨,而且沈涼秋連夜趕回了都督府,此後都督府幾乎被封鎖起來,在下便猜到其中必有大事。」

    齊寧看向秦月歌,問道:「兩位難道很早就結識了?」

    秦月歌笑道:「侯爺,若是卑職很早就認識莫兄,就是私通亂匪了。」神情肅然起來,道:「莫兄感覺到大都督那邊很可能出了事情,如果當真如此,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找上了卑職。」

    「秦法曹在東海素有正直之名。」黑虎鯊道:「而且據在下瞭解,秦法曹也是東海少有的幾個不與幾大世家來往的官員,在下思來想去,覺得可以與秦法曹見一見。」

    「若非莫兄手中有墨玉黑鯉,我只怕也不會聽你把話說完。」秦月歌嘆道:「更不可能與你來到這座島上。」

    黑虎鯊微微一笑,才道:「秦法曹到了此島,見到了倉庫裡的兵器,才相信在下所言是真。」頓了頓,才繼續道:「但是僅憑在下與秦法曹兩人,依然不足以與沈涼秋對抗,更不可能將他的罪行曝之於世。」

    齊寧嘆道:「而你們見我到了東海,所以覺得我可以祝你們一臂之力。」

    「東海的這些事情,能解決的人並不多。」黑虎鯊正色道:「但侯爺恰恰有此能耐。對侯爺來說,東海之亂會是朝廷大事,對在下而言,不除沈涼秋,在下死不瞑目。」

    齊寧微微頷首,微一沉吟,才道:「你們引我至此,該看的也看了,那麼你們接下來想怎樣做?又或者說,你們想讓我如何做?」

    黑虎鯊站起身來,向齊寧拱手道:「侯爺,在下並無太多要求,只向侯爺懇請一件事情!」

    「你說!」

    「只望沈涼秋罪行公之於眾的時候,侯爺能夠將此人交給在下處置。」黑虎鯊冷然道:「此外海上的那些兄弟,如果他們真心歸順,還請侯爺能向朝廷奏明,希望能招安他們,讓他們有條活路。」

    「如果能夠為朝廷立下功勞,我自然可以向朝廷為你們求情。」齊寧道:「至於你要親手處置沈涼秋,先不說還沒有證據證明沈涼秋有罪,即使有罪,作為東海水師副將,朝廷也會有法度處置,將他交給你,並不是簡單的事情。」頓了一頓,才道:「當然,如果你當真立下大功,此事也未嘗不能商議。」

    黑虎鯊伸手入懷,取出一隻捲軸,「侯爺,這是海鳳島的地形圖,包括裡面縱橫交錯的道路機關,大致都已經弄清楚,有此圖在手,要剿滅海鳳島上的這幫人,並不困難。」將地圖遞給了齊寧,齊寧接過捲軸,打開來看,竟發現果真是一張十分詳細的地圖,大是驚詫。

    「在下知道此島有問題之後,這兩年一直都在勘察。」黑虎鯊道:「相信這幅地圖,足以幫助朝廷平滅海鳳島,不知是否足夠侯爺將沈涼秋交給在下?」

    「黑虎鯊,你說的這些,我記在心裡。」齊寧道:「如果按你方才所說,澹台大都督的死,與沈涼秋應該是脫不了干係了。」皺起眉頭,似乎是在自語:「只是沈涼秋又是用什麼法子謀害了大都督?」搖搖頭道:「大都督自盡的時候,沈涼秋還在軍中,並不在現場,沒有作案的時間。」

    秦月歌忽然道:「侯爺,如果從大都督被害,到被發現的時間之間很充裕,也不能排除沈涼秋就不能作案。沈涼秋如果趁那段時間離開軍營潛入都督府,然後還是大都督再返回軍營,來回也不過四十里地,並不需要花費太長的時間。」

    「你是說!」

    「大都督密見莫兄的那晚,府裡的人都以為大都督在府裡,因為書房點著燈,府裡的人都以為大都督一定在那裡,但事實上大都督當夜確實離開都督府去見了莫兄。」秦月歌神情嚴肅:「沈涼秋心機深沉,自然也有能力製造人在軍營的假象,但實際上已經離開軍營。」

    「假象!」齊寧若有所思,喃喃自語:「別人都以為在,但卻偏偏不在,那麼!」猛地一仰頭,眸中光芒閃爍,「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0 10:40
第一零零八章 隱主


    江漫天再次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茶,悠然道:「將軍對澹台煌的性情應該很瞭解,他南征北戰,殺伐果斷,骨子裡的血液都是帶毒的,以你對他的瞭解,如果他確定澹台炙麟的死與你有關,會如何做?」

    「他做事雷厲風行,該殺的人,從沒有放過。」

    江漫天頷首道:「將軍所言極是,如果他有證據證明將軍事涉澹台炙麟的死,將軍只怕也無法和我在這裡說話了。」

    沈涼秋眼角微微跳動,江漫天已經繼續道:「他沒有動手,也就說明只是懷疑而無法確定。你是水師副將,行事謹慎,只要沒有證據落在他的手上,他也不會輕易動彈你,否則沒有罪名擅殺大將,豈不是讓他的聲名受損?這樣的人,越老對自己的名聲看得越重。」

    「那你的意思是?」

    「穩住辛賜,盯住齊寧。」江漫天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京城那邊已經傳來消息,兵部已經秘密籌備北上作戰的計畫,楚國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沈涼秋雙眉微展:「朝廷確定要北上?我還當那小皇帝沒有如此膽量。」

    「司馬嵐如今是輔政大臣,一旦北伐,朝中諸事繁多,他輔理朝政,自然更有機會把控朝局。」江漫天道:「司馬嵐老奸巨猾,絕不可能錯過這樣的機會。」淡淡一笑,繼續道:「至於那個小皇帝,初登大寶,眾心未服,如果能夠北伐成功,那自不必說,即使打不下北漢,只要攻城略地,打下北漢一片地方,也足以讓這位小皇帝皇威遠播,好穩坐他的皇位,所以這兩人都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沈涼秋冷笑道:「我只怕他們不敢出兵。」

    「北漢的情勢如今混亂不堪。」江漫天道:「但兵權如今也都掌控在北堂一族手中,無非是北堂一族爭奪皇位而已。北漢的內亂,假以時日,終究能夠分出勝負,一旦等到北漢內亂平息,機會也就錯過,所以楚國絕不會坐視機會白白溜走,三兩個月之內,很可能就會有動作。」

    沈涼秋微點頭道:「北漢人也知道楚國虎視眈眈,所以也會希望盡快結束戰事。」

    「只要楚軍過了淮河,出了拳頭,想要收回來就不容易了。」江漫天唇角泛起一絲詭異笑容:「到了那個時候,也就是我們的機會,所以我們現在只要耐心等待楚國出兵。」

    「你的意思是說,在楚國出兵之前,我們先穩住辛賜,盯死齊寧,只要這兩人鬧不出動靜來,就可以順利度過這段時日。」

    江漫天嘆道:「三個月說長不長,可是說短也不短,在此期間,什麼事情都會發生。」微皺眉頭:「我一直在想,姓田的女人,到底是被誰帶走?」

    沈涼秋道:「齊寧出城,定是與那個女人失蹤有關係,我只以為這是你們做的手腳。」

    「眼下的時局,沒有必要招惹齊寧,我倒想像菩薩一樣將他供起來,然後將他平平安安送出東海。」江漫天將桌上那副字掀開,放在一旁,整理了一張新紙,動作優雅:「姓田的女人此前在東海並無太多的交往,朋友不多,敵人更是談不上,所以我很難想出究竟是誰綁架了她。」

    沈涼秋道:「只怕對方的目的並不是在那女人身上。」

    「哦?」

    「姓田的女人在東海沒有敵人,但錦衣齊家卻說不準。」沈涼秋道:「死在錦衣齊家手裡的人不計其數,天底下只怕處處都有仇敵,若是東海有錦衣齊家的對手,綁架那女人,用以要挾齊寧,也未可知。」

    江漫天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你是說有人挾持那女人,是為了將齊寧引入陷阱?」

    「江先生之前也說過,齊寧出城,只帶了秦月歌一人而已,他是侯爵,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出城是為了營救那女人,而對方提出的條件,或許要求他不要帶人。」沈涼秋挺直身板:「也許他是自投羅網。」

    江漫天唇邊泛起一絲淺笑道:「如果當真如此,對我們倒是件好事。」

    「不錯,如果齊寧出城而無法歸來,死在外面,朝廷必然會派人調查此案,如此一來,我們這邊反倒輕鬆許多。」沈涼秋也顯出一絲冷笑:「三個月時間,就很容易過去了。」

    「如果不是如此呢?」江漫天問道。

    沈涼秋一怔,江漫天目光深邃,輕聲道:「此人在西川壞了蜀王的大事,去往東齊,又將東齊公主迎回了楚國,這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他手無兵權,又無任何證據,在這東海,我倒要看看他能掀起什麼風浪來。」沈涼秋握拳道:「這裡不是西川,更不是京城。」

    「凡事謹慎一些總是為妙。」江漫天再次提筆,慢條斯理道:「將軍,澹台炙麟的屍首,還是盡快處理為好,是否已經定下了下葬的日子?」

    「三天之後!」沈涼秋道:「眼下已經開始籌備海葬事宜,只要海葬一過,萬事大吉,齊寧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休想再掀起風浪。如果一切順利,海葬過後,他就該返京,到時候就只需要對付辛賜一人而已。」

    「好!」江漫天笑道:「江某但願一切平平安安,他日一旦大事得成,將軍非但能夠取金刀澹台家而代之,成為帝**方柱樑,而且還能獲封東海之王,青史留名!」

    沈涼秋淡然道:「青史之中,我不在意鮮花還是狗屎,我只在乎我的路上是否有荊刺。」他站起身來,轉過身,卻是頭也不回離開。

    江漫天神色不變,提筆寫字,等沈涼秋離開,很快就從外面又走進一人來,卻正是江家三爺江易水。

    江漫天頭也不抬,只是淡淡問道:「你都聽見了?」

    「是!」江易水在江漫天對面坐下,冷笑道:「兄長,沈涼秋此人心狠手辣卻又膽大包天,對此人不可不防。」

    「哦?」江漫天放下狼亳,抬頭看了江易水一眼,問道:「可查明去向了?」

    「出城之後,他們應該是往東南方向去了。」江易水低聲道:「但現在究竟去往何處,還不曾查明。兄長,你覺得齊寧可能往哪裡去?」

    江漫天搖搖頭,忽然問道:「我問你,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確定齊寧沒有發現什麼?」

    「兄長放心,我安排的十分妥當,沒有出任何紕漏,齊寧絕不會看出破綻。」江易水十分肯定道:「而且他也不可能猜到那場火是另有緣故。」

    江漫天沉吟片刻,終是微微頷首。

    江易水冷笑道:「可惜時機未到,否則將齊寧那臭小子碎屍萬段,若非是他,黑鱗營現在就是在雲兒手中,京城附近有咱們的兵馬,以後做起事來,也就方便的多。」

    江漫天皺眉道:「不爭一時之失,此等事情,你又何必耿耿於懷?」

    「是小弟失言了。」江易水忙道,隨即又低聲道:「兄長,沈涼秋此人十分陰險,而且心狠手辣,我只擔心,他真要是羽翼豐滿,完全掌控了東海水師,到時候反倒不受咱們控制。」微皺眉頭:「對此人咱們還是要好生提防。」

    「熙熙攘攘,皆為利來。」江漫天淡然一笑,唇邊泛起一絲不屑:「沈涼秋此人最大的弱點,便是野心太大,一個人只要有野心,其實也不難對付。就算他完全掌控東海水師又能如何?僅憑區區幾萬水軍,他又能夠成就怎樣的大事?他一心想要拜將封王,就勢必要仰仗隱主,沈涼秋是聰明人,他比誰都明白,沒有隱主,他的野心就絕無實現可能。」

    江易水笑道:「兄長所言極是。其實說到底,沈涼秋能與我們合作,無非是因為隱主的緣故。」想了一想,才湊近江漫天問道:「兄長,楚國真的會在三個月之內向北漢用兵?」

    「雲兒送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江漫天神情嚴肅起來:「兵部已經開始制定北上的作戰計畫,只是尚未對外透露,雲兒也是費了不小的力氣才得到這個消息。雖然還沒有弄清楚具體的發兵時間,但以我的判斷,三月之內如果再不出兵,很可能會錯過良機,隆泰和司馬嵐都不會一直等下去。」

    江易水冷笑道:「不過這一次北伐,楚國的君臣一定是小心謹慎。秦淮大戰之後,楚國的國庫空虛,這一次就算勉強湊齊軍餉,只怕也打不了太久,如果在短時間內沒有取得突破,遲滯在北漢境內!」說到這裡,眼眸之中竟然顯出身神采來。

    江漫天卻是淡定自若,悠然道:「戰事一開,想要收手就不容易了。隱主一直等候的機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楚軍主力北上,背後空虛,正是我們擁護隱主成就大業之時,到了那個時候,也就是我們一雪當年血仇之時。」

    江易水聞言,目中顯出寒意,握拳道:「金刀澹台當年在東海所作所為,到時候我們十倍償還回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0 10:41
錦衣春秋 第一零零七章 金刀手腕

    齊寧在海鳳島提及沈涼秋的時候,沈涼秋正在東海驛館前,他今日並未著戎裝,只是穿一件便服,但常年的軍伍生涯,即使身穿便服,也自有一股威勢。

    沈涼秋雖然是東海水師副將,位高權重,但這東海驛館卻偏偏不能輕易進入。

    驛館是招待京中要員之所,沈涼秋作為軍方的將領,若是沒有得到允許,反倒是不能直接進入到驛館之內,好在裡面並沒有讓他等太久,韋御江已經迎出門來。

    「沈將軍久候了!」韋御江拱手道:「不知沈將軍前來,有何貴幹?」

    沈涼秋也是拱手道:「韋司審,我想見一見侯爺,不知侯爺是否方便召見?」

    「這個沈將軍,昨天侯爺出海回來之後,身體就略有不適。」韋御江道:「眼下還在休養中,確實不方便見客,沈將軍若有急事,可以告訴下官,下官轉達給侯爺知道。」

    「韋司審,有些事情還是要向侯爺當面稟明才好,還請韋司審代為稟報一聲。」沈涼秋道。

    韋御江搖頭苦笑道:「並非下官不稟報,侯爺最近辛勞過度,而且此番出海顛簸,身體確實不舒服。他剛睡下不久,這時候還真是不好打擾,沈將軍,不如這樣,等候爺醒來之後,下官向侯爺稟明如何?」

    沈涼秋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道:「如此就有勞韋司審了,在下告辭。」他也不廢話,過去翻身上馬,逕自離開。

    韋御江望著沈涼秋遠去的身影,目光深邃。

    沈涼秋離開驛館,騎馬轉過兩條街,到得一家茶樓前,將馬丟給店夥計,逕自入店,卻直接穿過茶樓,到得後門,從後門出去之後,又穿過一條小巷子,這才到得一處宅子的後門,先是重敲了兩下,爾後輕敲了三下,院門「嘎吱」一聲打開,沈涼秋進門之後,後門又迅速關上。

    他顯然對這處宅子輕車熟路,穿過一片花圃,前面卻是一片小樹林,沈涼秋順著一條小路進到林中,林蔭茂密,在小樹林正中間,竟然建造了一處小竹屋,屋門外一名青衣小廝正在守衛,見到沈涼秋,那小廝竟是熟識,躬身行禮,沈涼秋卻是看也不看,逕自入屋。

    屋內陳設十分簡單,但卻異常雅緻。

    正對門是一組竹製書架,上面擺了幾排書籍,屋子中間放著一張竹製的小方桌,小桌邊上則是兩隻竹製蒲團,左右兩邊牆壁上,懸掛著幾幅字畫。

    屋角點著檀香,青煙裊裊。

    竹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桌後一名身著紫色寬袍的男子正手持狼亳,正在紙上題字,聽到沈涼秋進來的腳步聲,那人抬起頭,看到沈涼秋,毫無驚訝之色,反倒是依然在紙上揮墨,唇邊帶著一絲輕笑:「沈將軍,我說的沒有錯吧?」

    沈涼秋在那人對面坐下,神色凝重,盯著那人眼睛道:「江先生,看來事情確實不對勁。」

    那紫袍人竟赫然是東海江家家主江漫天。

    江漫天從容淡定,顯得十分儒雅,抬頭笑道:「那邊是如何應付?」

    「身體有恙,不能見客!」

    「意料之中。」江漫天含笑道:「這是我最不想聽到的答覆,但卻偏偏是如此答覆。沈將軍,他們故意隱瞞,為的又是什麼?」

    「江先生又以為是什麼緣故?」

    江漫天含笑道:「表面上看,只是不想讓你知道他在做什麼,你是水師副將,他來調查澹台炙麟的死因,本該全力仰仗你,現在既然都不讓你知道他在做什麼,道理豈不是不言而喻?」江漫天看著沈涼秋眼睛:「依我之見,這位錦衣候至少對你沈將軍沒有信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漫天嘆道:「沈將軍,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已經處處破綻,雖然極力掩飾,但此等大事,要想做得毫無痕跡,幾乎沒有可能。」

    沈涼秋皺眉道:「齊寧如今到底在何處?」

    「我也很想知道他在哪裡。」江漫天道:「據我所知,他是與秦月歌一同出城,快馬離開,出城之後,我這邊自然不好再派人繼續跟著。」

    沈涼秋盯著江漫天眼睛,略帶一絲狐疑,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問道:「江先生,姓田的那個女人,當真不是你這邊做了手腳?」

    江漫天抬手將狼亳擱在了邊上,嘆道:「沈將軍到了今日,似乎對我還是信任不足。從一開始,我就說過,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齊寧雖然年輕,但卻並非無能之輩,此行東海,對他要處處提防,在他離開東海之前,我們睡覺都要睜大眼睛。」盯著沈涼秋眼睛,淡淡道:「澹台炙麟之死,本就會讓事情變的很麻煩,可是其後沈將軍做的另一件事情,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你是說?」

    「澹台夫人的事情。」江漫天提起桌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去管沈涼秋,端杯輕抿一口:「將軍事先應該與我商量。」

    沈涼秋面色冷峻,淡淡道:「此事不必多言,既然做了,也就是做了。」

    江漫天「哦」了一聲,才道:「將軍應該明白,你我已經是同舟共濟,同在一條船上,這條船一旦沉下去,落水的就不只是將軍一人而已。」

    「就算真的被他查出來又如何?」沈涼秋冷笑道:「兵權在手,他想離開東海,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兵權在手?」江漫天神色也冷峻起來:「沈將軍,辛賜此番前來,所為何故,你比我更清楚。如果只是齊寧,許多事情倒簡單多了,可是辛賜抵達東海,這事兒也就變了。」

    沈涼秋眉頭微鎖,江漫天平靜道:「如果只是齊寧前來,只代表澹台煌對澹台炙麟的死有疑心,可是辛賜前來,或許澹台煌已經懷疑到你。」

    沈涼秋冷笑道:「懷疑我?」

    「辛賜是東海水師的老將,對東海水師十分的瞭解,而且此人當年在東海水師威名赫赫,無論是威望還是資歷,那都不在你之下。」江漫天慢條斯理道:「澹台炙麟身死,東海水師群龍無首,許多人都想趁虛而入,那位鎮國公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但金刀澹台家自然也不可能將自己的底牌拱手讓人,這陣子勢必是在與澹台家相爭不下。」從桌上拉過一份信箋,遞給沈涼秋,沈涼秋伸手接過,打開來看,臉色很快就變得凝重起來。

    「玄武營那位周統領已經被罷官免職,新任統領是瞿彥之,那是黑刀營的人。」江漫天淡淡道:「玄武營已經被司馬家所得,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自然是與金刀澹台家的交易所致。金刀澹台保住了東海水師,大都督的人選,也自然是由金刀澹台家篩選出來。」

    「辛賜帶來的消息,朝廷已經準備頒旨,由我來接任大都督之位。」沈涼秋神色冷然:「只要旨意下來,東海水師便徹底地在我的手中。」

    江漫天嘆道:「可是旨意卻並沒有下來,反倒是那位辛賜已經率先來到了水師。」他端杯品茶,悠然道:「如果朝廷頒下旨意,由他接任大都督之位,我也不會奇怪。辛賜當年在東海,那是澹台煌的心腹干將,你應該知道辛賜為何離開東海水師。澹台炙麟接替水師,但澹台煌擔心辛賜在水師中的威望和資歷太高,如此一來,很可能會影響澹台炙麟在水師的威望,所以才帶他回京,辛賜是個聰明人,知道澹台煌的擔心,主動跟隨回京。」

    「我自然知道當年他回京的原因。」沈涼秋淡淡道。

    「辛賜可以默默無聞毫無怨言十幾年在京中留閒,恕我直言,以辛賜的能耐,統帥三五萬兵馬綽綽有餘,即使不在水師,也可以調任到其他地方任職,為何卻甘於在澹台煌身邊碌碌無為?」江漫天聲音自始至終平緩溫和:「辛賜是澹台煌一手提拔起來,對澹台煌之忠誠,不必懷疑,而他也是澹台煌手中的一把利器,利器不可輕視於人,澹台煌按著這把利劍不動,自然是等待合適的時機才亮劍出手!」

    沈涼秋皺眉道:「你是說此番將辛賜派來,是要亮劍?」

    「辛賜無論資歷還是威望,都在你之上,而且比之你,更得澹台煌的信任。」江漫天道:「如果換作我是澹台煌,要將水師控制在手,最合適的人選不是你,而是辛賜。」

    「既然如此,那澹台煌為何會向朝廷舉薦我為大都督?」沈涼秋目光銳利,若有所思道:「那老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江漫天淡然一笑,道:「比起澹台炙麟的死,澹台煌最擔心的是水師會動亂。沈將軍,敢問一句,如果朝廷當真下旨由辛賜接替大都督之位,辛賜赴任之後,重新調整水師,不知你會怎樣?」身體微微前傾,淡淡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辛賜如果上任,水師目前的將領必然會有極大的變動,你在水師安排的那些心腹,很可能都會被清洗一空,如此一來,你苦心經營多年的局面,就會煙消雲散,辛賜不是外行,他對水師的熟悉不在你之下,只需要極短的時間,他就能將水師完全掌控在手中,至於你!」淡淡一笑,道:「也要仰他鼻息了。」

    「他確實有這個能力。」沈涼秋冷笑道:「我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不錯,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讓水師為辛賜掌控。」江漫天笑道:「所以辛賜如果接替大都督之位,水師自然會有一番動亂,說什麼也要將此人除去!」頓了頓,目光深邃起來:「澹台煌何其老練,難道想不通此節?可是如果告知你朝廷要頒旨由你接替大都督之位,自然可以安撫你,如此一來,短時間內至少可以保證水師不亂。」

    沈涼秋目中寒光如刀,冷聲道:「如果他沒有懷疑我,也就不必安撫我,既然用此手段安撫我,豈不真的是已經疑心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5 07:05
第一零零九章 抽絲剝繭

    江漫天不知齊寧身在何處,韋御江卻也不知道齊寧眼下情勢如何。

    齊寧遲遲未歸,而且沒有半點消息回來,這讓韋御江心急如焚,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從刑部跟過來的幾名官員也都覺得事情蹊蹺,時不時地向韋御江打聽消息,何時可以返京,韋御江只能盡力應付。

    對刑部那幾名官員來說,澹台炙麟的屍首已經檢查過,而且已經確定是自盡,此種情況下,也就不存在什麼謀害,既然不存在謀害,也就不存在什麼凶手,刑部也就不必一直留在這裡費心思去找什麼真兇。

    韋御江雖然擔心齊寧安危,但這兩日卻並未空著。

    他挑選了驛館一處院子,而且在屋內做了佈置,屋內的擺設,也按照澹台炙麟的書房來擺放,窗戶也如同發現澹台炙麟自盡時候一樣,全都關死,此外甚至讓人做了一個假人,勒住脖子,懸掛在屋樑之上,基本上也就還原了澹台炙麟死時的現場,這兩日韋御江幾乎也都呆在這院子裡,仔細尋摸著其中的破綻。

    他坐在屋內的椅子上,瞧著懸掛的假人,眉頭始終緊皺。

    知道屋門被「嘎吱」推開,韋御江依然在沉思中沒有驚覺,只等到來人拍他肩頭,韋御江才回過神來,赫然抬頭,卻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竟赫然是自己擔心了幾天的齊寧。

    「侯侯爺!」瞧見齊寧,韋御江先是一怔,隨即顯出歡喜之色,立馬站起身。

    齊寧微微一笑,掃了屋子一邊,才走過去在邊上的椅子坐下,含笑道:「韋司審一直在研究大都督之死?」

    韋御江點點頭,見齊寧毫髮無傷,心中才放心下來,雖然很是奇怪這幾天齊寧到底去向何方,但他畢竟只是刑部一名普通官員,也不敢多問。

    「可發現什麼破綻?」

    韋御江皺眉道:「侯爺,這幾日卑職一直在尋思到底漏了什麼地方沒有想到,可是!」

    齊寧微笑抬手,指著那懸掛在樑上的假人道:「韋司審,自盡的是不是大都督?」

    韋御江一愣,有些不明白,卻還是道:「侯爺,這是卑職製作的假人,但代表的確實是大都督。」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齊寧神色嚴肅起來:「我是問你,他們在現場發現的屍首,是不是大都督?」

    「這!」韋御江眉頭一緊,猶豫一下,才道:「侯爺,根據案情的描述,大都督的遺體被解下,是等到沈涼秋沈將軍從軍中抵達之後,而且當時在場除了沈將軍,還有都督府的侯總管和另外好幾人,這些人都是都督府的人,對大都督自然是十分熟悉,他們如果發現遺體不是大都督,立刻就能看出來。」

    齊寧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沈涼秋趕到時發現的遺體,定然是大都督無疑。」

    「趕到時發現的遺體?」韋御江畢竟是刑部幹吏,立刻聽出齊寧話語中的漏洞:「侯爺,您說沈將軍趕到時發現的遺體是大都督,那麼之前發現的遺體難道?」

    齊寧示意韋御江坐下,含笑道:「韋司審,其實我和你一樣,這些天一直在尋思案發現場到底有什麼破綻,可是思來想去,案發現場的環境,幾乎是無懈可擊,根本找不到什麼漏洞,那是絕對的密室。」

    「侯爺所言極是,卑職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大都督除了自盡,還有什麼可能被人謀害。」韋御江神情凝重:「但直覺告訴卑職,這樁案子卻又不像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

    齊寧嘆道:「其實這樁案子的破綻,用眼睛足以看出來,只可惜有人精心設計,擋住了我們的眼睛而已。」

    韋御江似有所悟,但顯然還沒有理清齊寧話中意思,齊寧凝視韋御江問道:「韋司審,你將當晚事情發生的過程再說一遍。」

    韋御江心知齊寧對於當晚發生的事情已經是瞭如指掌,但這時候還讓自己再說一遍,自然有深意在其中,立刻道:「侯爺,事發當晚,大都督用過晚飯之後,便即去了書房,快到亥時的時候,澹台夫人讓侯總管去請大都督回房休息。侯總管到了院子,發現屋內燈火還亮著,他叫了幾聲,大都督卻沒有答應,但屋門從裡面拴上,他也打不開門,便去告之了夫人。」

    齊寧點點頭,示意韋御江繼續說下去,韋御江繼續道:「夫人當時帶了兩個丫鬟過來,侯總管也叫了兩名家奴,他們叫大都督不應聲,感覺事情不對勁,於是強行破門而入,當時所有人都看到大都督懸樑自盡在屋內,當時他們並沒有立刻解下遺體,而是!」

    「不對!」齊寧忽然打斷搖頭道:「韋司審說的不準確。」

    韋御江怔了一下,但馬上就明白,道:「發現大都督懸樑自盡,夫人當時軟倒在地上,而侯總管帶人衝進去,只以為是有刺客,但是屋內沒有任何人,而且我們觀察過現場,屋裡但凡有人藏身,很容易就被發現,當時那麼多人,侯總管說沒有發現刺客的證言應該不會有錯,於是侯總管就準備帶人要放下大都督的遺體!」

    齊寧微點頭,韋御江又道:「不過澹台夫人卻在這時候阻止了侯總管,令他不得觸碰大都督時候,而且吩咐侯總管立刻去往水師大營找來沈涼秋。侯總管趕到大營,見到了沈涼秋,而後快馬加鞭趕回城中,沈將軍親自解下了遺體,因為擔心是有人謀害,所以沒有立刻處理遺體,而是將其安放在了書房之內。」

    「你說的很清楚,當晚發生的事情,也就是如此了。」齊寧目光炯炯,輕聲道:「韋司審,你是刑部幹吏,而且到過現場之後,你一直都覺得事有蹊蹺,懷疑大都督並非懸樑自盡那麼簡單。」

    「侯爺,卑職確實如此懷疑。」韋御江神情嚴峻。

    「那好,方才你說的這段事情中,你發現哪幾處不對?」

    「侯爺,其實最讓卑職疑惑的是當時澹台夫人為何不讓侯總管解下屍首。」韋御江肅然道:「如果是夫人不相信大都督自盡,懷疑有人謀害,想要保護現場,那麼即使沈涼秋後來趕到,也不應該放下遺體。」頓了一頓,皺眉道:「夫人倒似乎是有心要等到沈涼秋抵達,有他親手解下遺體。」

    齊寧唇邊露出笑容,抬起頭,再次看向那懸掛的假人,忽然問道:「韋司審,當晚大都督何時回到書房?」

    韋御江立刻道:「回侯爺,那天我們問過侯總管,都督府的生活很有規律,特別是大都督不在府裡的時候,府中上下無論吃飯睡覺都要遵守嚴格的時辰,都督府的晚餐都是在酉時一刻開始,在酉時三刻之前,晚飯一定會結束。」

    「也就是說,大都督戍時之前,一定已經回到了書房。」齊寧正色道:「侯總管又是何時去書房?」

    「快到亥時的時候。」韋御江道:「最早應該也是在戍時三刻的時候。」

    「也就是說,大都督在書房之內,大概有一個時辰左右。」齊寧道:「一個時辰,其實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我再問你,發現大都督自盡之後,侯總管很快就被派出親自去找沈涼秋過來,那應該是在亥時了吧。」

    「侯爺,其實這也是一個疑點。」韋御江道:「卑職一開始倒也沒有太注意,但是之後將當晚發生的細節從頭到尾想了無數遍,就想到侯總管這一節。」

    齊寧道:「你說。」

    「侯爺,都督府內家僕眾多,那畢竟是大都督府,雖說如今東海已經是我大楚的疆土,而且澹台大都督統領數萬水軍鎮守東海,但當年金刀澹台征伐東海,那也是殺人不少,若說東海還有仇家,卑職深信不疑。」韋御江緩緩道:「大都督一直待在水軍大營,很少住在都督府,但家人卻留在府裡,恰恰因為這個緣故,都督府內的家丁護衛必然都是精銳。」

    「不錯。」齊寧頷首道:「我也觀察過,都督府內的護衛,都是龍精虎猛,那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韋御江皺眉道:「奇怪就奇怪在這裡。侯爺,侯總管雖然也是行伍出身,比之普通人身體要結實不少,但他畢竟年過半百,無論是體力還是身手,那應該比不上府裡的許多精壯護衛。」

    「那是自然。」齊寧道:「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無論多厲害的人物,都無法抵擋歲月的侵蝕。」說完心裡卻突然想到北宮連城,心想北宮連城和東海島主莫瀾滄顯然不在此列,那兩個老怪物竟似乎擊敗歲月,至今依然保持不老。

    「都督府距離水師大營不過二十多里地,其實說不上有多遠,但也不算很近。」韋御江道:「當時既然急著找沈涼秋過來,自然是越快越好,哪怕是派出幾名擅長馬術的精壯護衛,也很快就能請來沈涼秋。」頓了一頓,眉頭微鎖,低聲道:「可是為何當時卻非要讓侯總管親自前往?侯總管年事已高,騎馬的速度絕對比不上年輕護衛,在當時的情況下,侯總管是都督府的大總管,更應該留下來善後,而不是去找沈涼秋。」——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7 12:23
錦衣春秋 第一零一零章 浴後


    齊寧微笑道:「那韋司審覺得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什麼?」

    「這個!」韋御江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說出口。

    「你是擔心褻瀆到澹台夫人?」齊寧正色道:「你不用有顧忌,咱們既然是奉旨調查清楚此案真相,那麼一切人都可以列入懷疑名單,只要是合理的推測,並不為過。」

    韋御江拱手道:「侯爺,卑職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應該是澹台夫人想要支走侯總管,但是為何要支走侯總管,卑職還沒有想出澹台夫人這樣做的理由。」

    齊寧微頷首道:「方才我說過,侯總管是在亥時的時候去了水軍大營,水軍大營距離都督府不過二十多里地,從都督府出發,穿城中大街小巷,然後出城趕到水軍大營,最多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就算侯總管年事已高,速度不快,半個時辰也足夠。」韋御江道:「到了大營,侯總管很快就見到了沈涼秋,沈涼秋也沒有耽擱,立刻跟隨侯總管回城,這來回大概也就一個時辰左右。」

    齊寧道:「所以發現大都督屍首,再到沈涼秋子時時分抵達放下遺體,中間大概有一個時辰。」

    韋御江此時已經感覺到齊寧似乎想到什麼,看著齊寧,齊寧微微一笑,身體微微前傾,低聲問道:「韋司審,咱們之前說過一次,沈涼秋有沒有可能涉及此案,又或者說,沈涼秋有沒有可能是凶手,你當時告訴我說,沈涼秋有不在場證明,我沒有記錯吧?」

    「侯爺,侯總管趕到大營,就算馬匹速度慢些,那也是馬不停蹄,抵達之後,沈涼秋就在軍營之內,這!」

    「我明白你的意思。」齊寧道:「韋司審,你在刑部,常年接觸到各種案子,大部分的凶手,都擅長製造假象,用來掩飾作案的線索,有些看似很有用的線索,甚至都是凶手故意留下來的破綻,其目的是要將查案之人引向歧途。」

    韋御江點頭道:「侯爺說的極是,凶手作案,故佈迷陣欲蓋彌彰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方才說過,有些破綻用眼睛就能看出來,但兇犯卻有意利用手段遮擋住眾人的眼睛,讓眾人看到的是假象,卻偏偏又讓人誤以為真,這便是一種手段。」齊寧凝視著韋御江,輕聲道:「如何製造假象,咱們先不必細說,我只問你,澹台夫人讓侯總管去往水師大營的目的,除了要支開侯總管,可有其他的目的存在?」

    「這?」韋御江頓了一下,才道:「若說有其他目的,那就只能是拖延時間了。」

    齊寧笑道:「說得好。我再問你,如果一名久經訓練馬術精湛的行伍之人,與侯總管同時從城中出發,是否會比侯總管先行趕到大營?」

    「毫無疑問。」韋御江立刻道:「非但會率先抵達大營,而且以卑職估算,抵達的時間比侯總管要早上許多。」

    「所以就算那人比侯總管晚出發片刻,那也是有機會趕在侯總管之前抵達大營?」齊寧目不轉睛,凝視韋御江問道。

    韋御江頷首道:「侯爺,這個可能確實存在,並不能排除。」眉角微跳,低聲道:「侯爺,難道你的意思是?」

    齊寧卻是擺手道:「不急不急,還有最後一環,只要找到最後一塊拼圖,這件案子也就水落石出了。」微一沉吟,才問道:「都督府那邊是否有人過來?」

    韋御江道:「之前沈涼秋親自來拜見侯爺,卑職小心應付過去。」猛地想到什麼,急道:「是了,侯爺,明天大都督就要落葬。」

    「明天?」齊寧皺眉道:「是否已經確定?」

    韋御江道:「昨天都督府那邊已經派人送來了請帖,邀請侯爺參加大都督的葬禮。卑職也問清楚,大都督的葬禮不會大張旗鼓。聽說等到東海這邊一切都穩定下來,京城那邊再為大都督追禮!」

    「澹台夫人是否也在明日出殯?」

    韋御江道:「正是。按照澹台夫人的遺願,將會隨同大都督一同海葬。」頓了一頓,才道:「大都督過世,眼下還沒有通告全軍,據說今晚會將大都督和夫人的靈柩運送到水軍大營,明日通告全軍,舉行海葬儀式。」

    齊寧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既然明日有大都督的葬禮,咱們也要做些準備,韋司審,你告訴大夥兒,明日一早咱們去往水軍大營那邊參加海葬儀式。」

    「可是侯爺,大都督和澹台夫人一旦海葬過後,此案也就等若結束,再想查下去!」韋御江微鎖眉頭。

    齊寧起身來,輕拍韋御江肩頭含笑道:「一切就等明日見分曉了。」

    齊寧和韋御江略作商議,便即離開了院子,逕自回到自家院中,推門之時,發現屋門從裡面拴著,抬手輕輕敲了敲門,屋裡立刻傳來聲音:「是誰?」卻正是田雪蓉的聲音。

    齊寧應了一聲,很快,屋門被打開,齊寧進屋之後,田雪蓉轉身將吳屋門拴上。

    天色已經暗下來,屋裡點著一盞油燈,空氣中飄蕩著幽香味道,齊寧往角落瞥了一眼,那裡有一面屏風,屏風後面放著一隻大浴桶,那幽香味道更多的便是從屏風後面瀰散開來。

    「侯爺,我我留在這裡是不是不大方便?」田雪蓉跟在齊寧身後走到桌邊,臉頰微紅。

    她身上此時卻是穿著男人的寬鬆衣衫,一頭青絲雖然略做整理,但帶著濕意,明顯是一個浴後美人。

    她確實是膚白貌美,穿著深色的男袍,便襯著她的肌膚更加的白皙,但深色的著裝,卻也讓她在豔美之中透著一股莊重。

    田夫人身材豐腴,但卻不胖,腰肢纖細,即使被袍子裹著柔美的嬌軀,但無處不顯出圓潤流暢之感,絲質的綢子貼著她的肌膚,顯得香肩圓潤小巧,而胸脯的線條卻又偏偏巍峨飽滿。

    她將自己裹得很嚴實,但女人的性感往往不在露出給肌膚多少,柔軟的料子將她前凸後翹腴美起伏的身體線條勾勒出來,卻更是讓人怦然心動,而她確實證明了女人穿著衣服有時候更具有誘惑力。

    膚白貌美,透著成熟的風情韻味,燈火之下,更如同熟透了的桃兒,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只是這美婦人的眉宇間明顯帶著一絲疲倦。

    她雖然不是金枝玉葉,但一直以來,生活上也算是養尊處優,這幾日折騰下來,莫說一位養尊處優的婦人,就算是男人也會筋疲力盡,齊寧知道田夫人這時候定是身心皆疲,柔聲道:「沒有什麼不方便。東海商會會館那邊,你暫時是不能過去了,以免節外生枝,生出其他的事情來。」

    「侯爺的意思是!」田雪蓉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燈火之下,那張漂亮的臉蛋兒豔若桃李,齊寧看著這張臉,心想田雪蓉能讓自己心動的真正原因,未必是這張臉蛋或是她前凸後翹曲線勾人的身段兒,興許就是她身上瀰散出來的那股子女人味兒,不得不承認,田雪蓉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女人味特別明顯,也特別讓人心動。

    「這兩天你就在這邊先歇著。」齊寧道:「咱們剛回來,有些倉促,回頭我讓人去給你置備新衣衫!」

    「不用,我我的行李都在會館那邊。」田雪蓉忙道:「只要取了行李,就不要另備衣物,而且侯爺派人準備的衣物,也未必合身。」

    齊寧掃了一眼,田雪蓉穿著自己的衣衫,顯得特別寬鬆,但是那絲滑的料子,在田雪蓉每一個動作間如同水一般流動,不但顯出衣衫質料的絲滑,也顯出田夫人肌膚的潤澤。

    「也好。」齊寧微笑道:「回頭讓人去取,不過夫人這樣說,就是答應留在這裡了?」

    田夫人低頭道:「我只是不想給侯爺再添麻煩,侯爺侯爺若是覺得我留在這裡能夠免去許多麻煩,那那我聽你話就是。」

    齊寧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需要什麼東西,直接和我說就好,這裡什麼都不缺。」

    田夫人輕嗯一聲。

    從海鳳島回來之後,這美婦人確實是疲倦不堪,進城之後,齊寧直接將她帶到了驛館,又安排夫人在自己屋裡沐浴,對一個女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在辛累之後好好洗一個熱水澡更有誘惑力,齊寧自然不好在田夫人沐浴的時候依然跟在屋裡,抽空去見了韋御江,而夫人一番擦洗之後,換上柔軟的綢子,這時候全身上下一陣輕鬆,那種舒適感竟似乎是這一生從未有感受過。

    她現在倒只希望能在柔軟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覺,但齊寧在這裡,也不好直接開口,齊寧卻已經知道她心思,柔聲道:「這幾天你也疲累了,沒有別的事,你先在這裡睡一覺,不用擔心有人來打擾,這院子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敢進來的。」

    「那那侯爺將這裡讓給我歇息,你你又去哪裡?」田雪蓉看似很隨意一問,但心中卻是繃緊了。

    齊寧抬起手,撓了撓腮,微皺眉道:「這倒是一個問題,我還真沒有想好往哪裡去。」故意看了夫人一眼,微笑道:「不過這也不打緊,沒有地方,我就在這地上打地鋪也成。」

    田夫人心想這驛館房舍眾多,你堂堂錦衣候,要想找地方歇息,那有的是處所,只怕也用不著什麼打地鋪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7 12:24
第一零一一章 靜夜


    齊寧見田夫人不說話,笑道:「夫人有什麼擔心嗎?」

    「沒有。」田夫人立刻道:「一切聽侯爺吩咐就是。」這時候一股濃濃的睏意襲來,齊寧看在眼裡,道:「你先歇息吧,不妨事。」

    夫人猶豫一下,終是起身來,瞧了齊寧一眼,見齊寧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模樣,似乎正在想著其他事情,她也不去打擾,走了過去,坐在榻邊,看著齊寧的背影想了一會兒,也沒有寬衣,便那般緩緩躺了下去,等她一躺下,胸脯便立刻向四周舒展開來,貼上枕頭那一刻,渾身一陣輕鬆,輕輕舒了口氣。

    如果是換做以前,齊寧在房中,她便是睡意再濃,也不可能就此躺下歇息,但有了海鳳島的經歷之後,心態也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對她來說,自己的性命也是齊寧救回來,齊寧真要對自己做什麼,自己卻也再無心去抗拒。

    而且這時候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齊寧就在幾步之遙,夫人心裡非但沒有擔心忐忑,反倒生出一股踏實之感,便似乎齊寧在身邊,即使天塌下來也無關緊要。

    田夫人本以為自己躺下之後,很快就能進入睡眠中,可事實恰恰相反,雖然閉著眼睛,一時間她卻根本睡不著。

    女人一旦靜下來,腦子便會想的很複雜,更何況邊上還有一個男人。

    夫人心裡猜測著齊寧現在的心思,天色已經暗下來,四下里一片幽靜,桌上的油燈閃動,燈火將齊寧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齊寧讓自己留在這裡,當然是好意,畢竟是擔心自己回到驛館之後會遇到其它麻煩,吃一塹長一智,之前已經被人挾持到海鳳島,誰能保證不會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只是齊寧沒有離開屋子,這讓夫人忍不住想著齊寧的盤算。

    她知道小侯爺對自己的感覺,說好聽一點對自己生有欣賞之心,說難聽一些,那是對自己有垂涎之意。

    小侯爺今晚將自己安排在此歇息,卻偏偏又不離開,若說他沒有什麼盤算,夫人那是絕對不相信。

    她此時忽然有些後悔。

    齊寧讓自己留下,自己並沒有過多的推辭,幾乎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即答應,這在小侯爺看來,自己是否不夠矜持?如果自己剛才多拒絕幾次,實在不成再勉為其難答應,效果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夫人心裡嘆了口氣,暗想自己面對這小男人的時候,總是亂方寸。

    心裡忽然想到,如果今晚小侯爺真的有什麼舉動,自己該如何應付?是柔順地順從,還是要矜持地抗拒一番?如何才能讓這小侯爺覺得自己並非一個隨便的女人?以前自己對小侯爺的若即若離,是否已經讓他知道自己是有底線的女人?

    如果今晚真的發生一些什麼,那麼接下來又該如何相處?

    田夫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與齊寧一旦真的有什麼實質的關係,便能夠明目張膽,她不是青蔥無知的少女,許多事情考慮的都很周詳,也正因為考慮得十分周詳,所以此前對於和齊寧的關係一直保持著似有若無的距離。

    錦衣齊家是大楚帝國尊貴無比的家族之一,即使自己出身封疆大吏,錦衣齊家也未必看上,更何況只是出身低賤的商戶之家,而且還曾嫁為人妻,即使齊寧真的能夠排除萬難讓自己進入錦衣侯府,在錦衣侯府也必然遭到上上下下從骨子裡的鄙夷。

    田夫人也沒有想過齊寧真的會不顧一切讓自己進入侯府。

    如果事情真的順著這個方向發展下去,難道自己就要成為齊寧的秘密情婦?田夫人心裡對這樣的角色實在難以接受,一直以來她緊守底線,若當真是那樣容易想通的人,也不會一直守住底線不放,在她內心深處,成為達官貴人秘密情婦,這自然是一件極為可恥的事情,內心深處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身份。

    她自己思來想去,只覺得無論如何都有些為難,許久之後,內心深處輕嘆一聲,暗想如果齊寧真的要對自己提出那樣的要求,今晚答應他便是,就算是為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給予一次報答,無論今晚他想要做什麼,自己順著他的心思,讓他歡喜便是,有過今晚之後,也算是有了個交代,以後便再不能如此。

    似乎是做了最後的決定,她將漂亮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去瞧齊寧,見齊寧依然是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似乎是陷入深思之中,瞧那情勢,似乎也沒有要過來招惹自己的意思,不知為何,見此情形,夫人內心竟隱隱有一絲絲失望,她微轉過身,背對齊寧這邊,這般姿勢將她曲線柔美的輪廓完全展露出來。

    驛館之內特別的安靜,聽不到什麼雜音,夫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迷迷糊糊睡著,許久之後,等她睜開眼睛,發現四周依舊是一片寂靜,屋內點著燈火,她用手臂撐起上半身,向窗外瞧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顯然是在深夜,這時候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壓著,低頭瞧了一眼,將自己身上蓋著一條毯子。

    她想到自己入睡前身上並無蓋毯子,這條毯子當然是齊寧替自己蓋上,心下一陣溫暖,抬眼瞧過去,見到桌邊兩張椅子架著,齊寧正靠在一張椅子上,兩條腿搭在另一張椅子上,雙手貼在胸口,竟似乎已經睡著。

    看到齊寧那古怪的睡姿,夫人不由莞爾,但內心卻又是一陣感動。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起身來,拿起毯子,緩步走了過去,藉著燈火看齊寧面孔,只見這小侯爺眉清目秀,輪廓分明,談不上有多玉俊美,但臉型輪廓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夫人怔怔看了齊寧片刻,終是展開毯子,正要往齊寧身上蓋上去,卻聽齊寧聲音道:「不用給我!」

    夫人一怔,這時候卻瞧見齊寧已經微微睜開眼睛,夫人回過神,立時有些發窘,心知自己站在齊寧旁邊看了這小半天,齊寧當然知道,有些尷尬道:「你你還沒睡?」

    「本來睡了,可是聞到香味,又醒過來了。」齊寧看著夫人眼眸:「是不是不適應這裡?」

    「沒沒有!」夫人勉強笑道:「那侯爺你先歇息,我!」這時候還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扭身便要走,卻感覺手腕一緊,夫人身體頓時緊繃起來,轉頭看向齊寧,見到齊寧正注視著自己,她想避開目光,但不知為何,一雙眼眸兒卻是與齊寧對視著,彷彿移開目光便是要向齊寧認輸。

    齊寧的目光素來銳利,但此時銳利之中,帶著一絲柔和,目光在夫人臉上移動,夫人感覺齊寧的目光就像有溫度一樣,經過眼睛,下移到鼻樑,爾後又移動到嘴唇,她那目光似乎穿透自己的肌膚一般,夫人感覺自己的臉也越來越燙,實際上她那張成熟嬌美的臉龐也確實紅彤彤一片。

    齊寧的目光就似乎有魔力一樣,夫人感覺被齊寧這般盯著,整個身體就像是僵住了,無法動彈,就連自己的眼睛似乎也無法轉動。

    「歇息吧。」夫人耳邊傳來齊寧聲音:「不用害怕,我就在這裡。」

    聽到這話,夫人心中竟莫名地有些落寞,勉強笑道:「侯爺睡在這裡舒適嗎?要不找其他地方歇下!」

    「已經過了子時,也都歇下了,沒必要再折騰。」齊寧放開夫人的手,唇邊泛起一絲笑:「你不用管我,好好歇息就好。」雙手環抱在胸前,閉上眼睛,卻不多說。

    夫人咬了一下嘴唇,猶豫一下,走到榻邊,夜裡出奇的安靜,但夫人的心卻靜不下來,她手拿著毯子,一時竟忘記放下,想了一下,終於道:「其實侯爺可以睡在這裡,我我已經睡好了,可以過去!」

    齊寧坐起身,扭過頭來,含笑道:「這才剛過子時,時辰還早,要等到天明還有兩個多時辰,難道你要在這裡坐上兩個時辰?」

    「我!」

    齊寧猶豫一下,翻身從椅子上起來,走過去道:「你若是不介意,我靠邊上躺上一會兒,明日還要參加大都督的葬禮,若是沒有精神,恐怕!」

    「啊?」夫人立馬起身,放下毯子,十分麻利地去將已經起了褶皺的床鋪撫平,這是為齊寧專門準備的床榻,自然十分寬大,站在床邊也無法撫平整張床鋪,夫人已經雙膝跪上去,雙手去撫那邊,她這般姿勢,便讓綢子裹住了豐滿的臀部,形成渾圓輪廓,齊寧站在後邊看的心中直跳,夫人並沒有察覺,只是道:「侯爺明天有正事,那定是要好好歇息,可不能耽擱了大事。」

    她沒聽到齊寧回答,不由扭過頭來看了一眼,雖然齊寧迅速移開目光,但夫人何其精明,立刻便看出齊寧移開目光之前是盯在什麼地方,心中一跳,這時候也發現自己的姿勢實在是太過撩人,頓時尷尬的緊,急忙從床榻上下來,瞧了齊寧一眼,低聲道:「侯爺,你你早些歇息!」

    「那你怎麼辦?」

    「我!」夫人這是胡只覺得心跳厲害,便在此時,齊寧已經伸出一隻手,手背在夫人下頜輕輕撫過,低聲道:「我不會做什麼,你也不用害怕,一起歇下吧。」頓了一下,加了一句道:「這裡沒人敢來打擾,不會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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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