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真魔 作者:不給你摸 (已完成)

 
cx_2131 2016-9-23 00:40: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5 151429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51
第310章 壞消息

洞府深處,幾粒青皮核桃大小的明珠散發著迷濛的微光,將黑暗的洞窟微微照亮了些許。

張潛聽著外面有腳步聲傳來,起身相迎,他如今雖接替東嶽帝君手中之權,但長江水神乃是地祗神靈體系中排得上號的大佬,地位與肩吾、河伯等人相當,他亦不敢怠慢,這等人物願受他差遣,完全是給他顏面,論實力,長江水神比他還強橫幾分,若在水量充沛的河段,能與元神地仙匹敵。

“你的消息沒錯,彭城龍脈的確被鄒天師截斷。”長江水神微微點頭,便算回禮,而後將手中那長匣放在了張潛身前的石桌之上,態度雖然算不上恭敬,但卻不似先前那般輕慢,初見張潛只覺此人太過年輕,難當重任,甚至心裡還有些腹誹,東嶽帝君為何將地祗神靈一脈大權暫交此人手裡,如今經他提供消息,使得地祗神靈一脈免受巨大損失,而且抓住道門把柄,算得上一次極為有力的反擊,若想繼續蠶食地祗神靈一脈,想必也會顧忌許多,也對他態度好了許多。

張潛將長匣微微掀開一絲縫隙,便覺天地元氣噴薄而出,端詳片刻,便重新合上,問道:“他供出鄒天師了嗎?”

長江水神搖了搖頭,說道:“天字營完全是按照死士的標準培養出來的,這些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想讓他攀咬鄒天師恐怕不太可能。”

張潛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略有不甘,雖然明知這一切都是鄒天師一手所為,只要抓住把柄便能讓正一道壇為之動搖,使得整個道門都嚴重受創,其意義遠非整死一個天字營大統領可以比你的,不過長江水神既是如此斷定,必然不會無的放矢,張潛也信他所言。而後繼續問道:“依閣下意見,如何處理此人?我身份有些敏感,不宜與他相見,所以還希望您能一手處理這事,不管怎麼樣,我都支持您的決定。”

長江水神點了點頭,張潛對他禮敬有加。那他也尊重東嶽帝君的安排,聽命於他。

“我的看法是,將此人送到三清宮,讓他們自己處理,總不好明目張膽的徇私枉法。”長江水神淺笑道。

張潛略一思忖,雖說地祗神靈一脈如今也有權利處死這位天字營的大統領。但意義遠不如將此人交給三清宮,讓他們自己動手清理門戶,即可殺道門威風,又可形成血淋淋的前車之鑒,道門之中的激進分子必會有所顧忌,從而收斂爪牙,也不必讓自己攪進這麻煩裡。對他提議,張潛還是極為贊同的,點頭應允下來,也不多話,這事讓他全權處理便是,而後擺弄起石桌上的長匣,問道:“那此物該如何處理?”

“暫時擱你那裡吧,木已成舟。龍脈即被截斷便難以恢復當初面目,即便將他安放回遠處,彭城也難以恢復往日盛景了,說不定元氣衝突還會釀成的新的災禍,老朽知道你有一件了不得的洞天靈寶,能夠承載這段龍脈,此物放在你那裡也最為妥當不過。”長江水神行事並不為情緒所主導。雖然他打心眼裡不太接受張潛這個代理者,既無資歷,又無名望,但從大局出發。這截龍脈石柱放在張潛那裡的確最為合適,如今彭城亦為道門勢力盤踞,物歸原處實在是一見十分愚蠢的事情,只會讓覬覦者竊取,而交由任何一位地祗神靈保管也是不妥,很難做到公平,為張潛身份上可以名正言順,而且可以避開道門糾纏。

“那此物便由我暫為保管,等將來局勢稍微穩定之後,在下會物歸原處。”張潛將匣子收入了玲瓏六合塔之中。

當初張潛得了釜陽城幾段碎裂的龍脈石柱,便讓玲瓏六合塔發生了翻天覆地之變化,如今彭城這段龍脈石柱雖不完全,但體積之大卻也超過之前幾倍,融入地勢格局之中,玲瓏六合塔的內部空間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範圍擴大了一倍不止,直徑近乎五十里,元氣藴生的速率也大幅提高,原先一個月可藴生三千枚純陽大丹,除去自身消耗,結餘並不算很多,能有六七百枚便算節省,按照如今速率,張潛估計一個月產出的純陽大丹應不少於萬枚,結餘因在六七千左右。

如此一來,緊張的元氣供應便算緩解了許多。

張潛在資助了有鱗族之後,從峨眉山小洞天賺來的十萬枚純陽大丹便以所剩無幾,如今身上僅剩萬枚,看似很多,但僅僅只夠在春秋大鼎之中修煉一個月而已,而且如今隨著張潛境界增長,已經能將春秋大陣的運轉速率推動到一個更快的地步,加速也更為明顯,人間一月,鼎中一年,消耗自然也是成倍增加,張潛想在明年宗門大比之中對小溈山攤牌,這期間已不足五個月,他要在這段時間之中修成金丹,從而增加自身的份量,必然免不了借用春秋大鼎。

因此對純陽元氣的需求也更為緊迫,那一萬多枚純陽大丹實在有些捉襟見肘,如今得了這段龍脈石柱,頓時解了燃眉之急。

如今他即便全力推動春秋大陣改變時間流速,也可做到收支平衡。

大統領的事情有長江水神一手處理,也無需張潛過多詢問,片刻之後望霞仙子與岷江山神也以將外面事務處理妥當,走了進來,張潛吩咐眾人坐下,而後將自己混跡正道之中以及南蠻一行途中打聽的消息告知眾人,並未隱瞞任何消息,包括青城山大洞天的遺蹟所處位置,當然並沒有提及自己與蘇慕清之間達成的協定,雖說地祗神靈一脈以和道門決裂,但和妖族沆瀣一氣卻明顯是兩碼事,他如今只是一個代理者,還不怎麼服眾,也不敢擅自決定地祗神靈一脈的立場。

這事只能將來先與東嶽帝君說清楚,再由它出面向天下地祗神靈攤牌。

同時又說了蜀州境內慘狀,與道們一些所作所為,包括陽山小洞天震斷釜陽城龍脈一事,知曉這些情況之後,三位神尊皆是神色凝重,蜀州西南數千里地域。地祗神靈竟然悉數隕落,如今蜀州幾乎已是正道天下,而且從道門行事來看,只怕野心已經滋生蔓延,難以撲滅,這種情況對地祗神靈一脈而言極為不利,而東嶽帝君如今又困在三清宮中不便脫身。若不做些什麼予以制衡,只怕彭城城隍就是將來自己的寫照,可如今就連老謀深算的長江水神也無應對之策。

張潛只得在旁稍作提醒,除瞭望霞仙子,也不知其餘兩人立場,他也不便鼓動地祗神靈直接與道門武力對決。何況地祗神靈受封地所限,也很難像道門那樣,將力量抱成一團,真若起了衝突,極容易被人逐個擊破,例如彭城城隍遭難之時,岷江山神與其只有一地之隔。但根本幫不上忙,離開了岷山,他力量就大打折扣,連金丹人仙都對付不了,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只是借了東陵道主給道門下絆子的招數,說道:“正一道壇倒行逆施,逼的蜀州萬餘揭竿起義。這股力量雖然散亂,但勝在規模龐大,諸位若不想道門野心如火蔓延燒到自己,必須要進行牽制,將他們的著力點轉移到別處。”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暗中協助散修?”長江水神一聽張潛所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這提議並無太多抵制情緒。

張潛點了點頭,道:“散修之亂一日不被平息,道門便抽不出精力對付我地祗神靈,如今蜀州雖是一團糟糕。但正一道壇以命雍州、荊州兩地之內的道門大派前往蜀州平定暴亂,順利的話,最多兩個月,這場暴動就會平息下去,可如果各位從中稍稍作法,便完全不同了,也無需站出來與道門硬碰,你們只需按照給那些走投無路、山窮水盡的提供一些容身之處,一些純陽元氣,便可讓道門平息暴亂的難度增加十倍、百倍!但切記,莫讓人抓住把柄。”

長江水神聞言之後,稍作思忖,便點頭答應下來。

借助他在地祗神靈一脈之中的權威與名望,想必自己這計劃可以很順利的實施下去,張潛也是稍稍心安。

幾人各有要務在身,也未在巫山久留,次日一早便先行離去了,張潛與望霞仙子算是故交,如今雖然身份變化,即便望霞仙子見他也要行禮,但張潛並未與她疏遠,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日若非他資助,自己不可能順利打潛入陽山小洞天內部,也煉不成玲瓏六合塔中這件遠古靈寶,自然也無如今這一切成就,對她當日恩情一直銘記在心,如今知他凝聚五行化身正在緊要關頭,對五行元氣需求極為龐大,便將自身體內一部分五行元氣轉嫁到了她的體內。

張潛因為體質與修煉道術的緣故,攫取、煉化自然界中的五行元氣速度遠非望霞仙子可以比擬,何況元氣結丹已經可以自生。

同樣數量的五行元氣,望霞仙子從採集到煉化,沒有四五年功夫休想完成,前提還是處於元氣充沛的幻境之中,所需元氣隨手可得,而張潛要將自身損失彌補回來卻要不了幾個月時間,若從外界獲取,還會更快,因此這等付出對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可以說是不疼不癢,可對於望霞仙子而言,張潛此舉卻直接幫了她一個大忙,若她只能憑藉自身之力,想要煉成五行化身,然後五行歸一凝聚元神,再有百年恐怕也難以完成,張潛卻直接讓她成就了三尊化身。

如此一來,五行俱全,相當於節省了六七十年的光陰,

而張潛也收到了巨大的回報,他體內五行元氣已有三種以至圓滿之境,金系道術積累早已足夠,只差最後一點契機,唯獨土系道術連一點底子也沒有,肯定會拖累他凝聚元神的進程,望霞仙子卻是知恩圖報,她乃巫山山神,統管千里山嶽,所掌管的戍土元氣簡直無窮無盡,而他土系化身也是所有化身之中力量最為強大的一具,只是與巫山安危掛鉤,才很少動用這具化身,倒也不是藏拙,而今為了回饋張潛,不惜調動大量戍土元氣,供張潛修煉土系道術,補全五行。

山中戍土元氣遭張潛瘋狂吞噬,土系道術也是一日千里。十餘日內便結成了丹丸雛形。

然而造成的破壞也是極為明顯,戍土元氣流失帶來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土地沙化,從而釀成一系列災難性的事故,巫山本是一靈秀之地,可自張潛開始吞噬戍土元氣之後,山崩、地陷便層出不窮,不知多少生靈因此喪命。不過巫山乃是荒野之地,顯有人煙,張潛同情心尚未氾濫到對飛鳥走獸也倍加愛惜,雖說這般做也是觸犯天條,可張潛如今代掌地祗神靈一脈大權,誰也沒資格讀望霞仙子所做這一切說三道四。也是心安理得接受了她的餽贈。

只要純龍脈尚在,戍土元氣大量流失所帶來的這些災難,所造成的影響自會逐漸消失。

在巫山逗留快滿一月,土元之丹終是結成,而且已經成長到一定規模,只是他未修煉過任何土系法術,這土元之丹中數量龐大的戍土元氣也無法利用。因此實力也沒有明顯的增長,只是為將來凝聚元神鋪平了道路,時日太緊,也不敢耽擱太久,正在盤算歸期,卻是接到了碧遊仙子的傳訊靈符,或許是處境不佳,這一道靈符跨越千山萬色出現在張潛身旁時。其中元氣已近乎耗盡,裡面內容也消散殆盡,不知具體說些了什麼,只從殘留的隻言片語中,感覺到了一種緊張。

張潛都快將這事情拋到了腦後了,自己已經鋪平了道路,就算是一頭豬按照自己指引。也能順利收復平都山福地。

碧游道人出面,幾乎沒有出錯可能。

可此時接到這麼一道傳訊靈符卻讓他心情驟然緊張起來,雖然其中信息已經丟失,但不難從所剩隻言片語中揣摩出碧游道人的處境。只怕凶險居多,她若順利無阻,也早該傳訊與自己彙報平安才對,可到如今才有音信傳來,而且還出了差錯,張潛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紕漏,但也沒有多想,與望霞仙子告辭之後,便朝豫州洛陽城北的北邙山飛去,這北邙山便是燕王所說那條密道的入口所在,可從北邙山直接進入酆都鬼城,再由酆都鬼城潛入平都山小洞天。

張潛並未大大咧咧的直接去平都山福地,如今平都山福地四周仍有陽山小洞天眼線,自己不方便露面。

而且碧游道人給他所發靈符上也有一股濃重的磷火味,北邙山多墓葬,磷火味道的來源不難考究,顯然她如今也沒有收復平都山福地,消息還得通過這條密道來傳達,那他也只能小心行事,飛了一天兩夜,出了蜀州進入豫州境內,只見前面出現一片連綿的群山,山勢不高,也跟雄奇毫不沾邊,卻透著一股陰森詭異,大白天晌午的日頭之下,也是陰風陣陣,甚至能夠看見一些陰神在四處飄蕩,多穿著華貴,而且前簇後擁,跟人間王侯出遊一般,令人頭發麻。

北邙山著葬者的都是一些人間權貴,諸侯王公之流,因此死後化作孤魂野鬼不入輪迴,甚至白日出遊,道門中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潛雙翅一震,如靈蟬一般朝北邙山中墜去,驚動了許多鬼王的儀駕,這些諸侯王公生前便或多或少有些修為根基,死後又享用兒孫香火祭禮,血食供奉,修行鬼道也異常的容易,成就自然不會太低,張潛目光一掃,便發現了四五位鬼仙,神魂強壯的不可思議,然而卻對張潛衝撞儀駕毫無辦法,空有一身力量,卻不知如何利用,同是鬼仙,燕王只怕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這幾尊鬼王斬殺,想來也是,這些諸侯王公生前養尊處優,死後享受供奉,也與生前毫無差別。

所處環境太過安逸,有如何能擁有強橫的實力?

張潛如今不想橫生枝節,任這幾尊鬼仙破口大罵也懶得一顧,身形幾閃,便不見蹤影,在山中穿梭片刻,便在一座千年歷史的古墓中找到了通道入口,這密道顯然不是人力開鑿出來的,從豫州境內一直延伸到了蜀州,而且最深處有地心熔岩滲出,曲曲折折極為難行,張潛遁入玲瓏六合塔之中,而後化作微塵大小,亦花費了四五日才走到盡頭,一出通道,便看見了幾個陌生的面孔正滿含敵意的審視著自己,幸虧認出了幾人身上平都山弟子的服飾,否則幾人已是身首異處。

這條通道他也只是聽燕王描述過,只曉得極為隱秘,卻沒想到會在出口處遇見生人,此刻自然是凝神戒備,不敢大意。

“閣下可是太上道人?”那幾人壓低聲音,似試探一般的詢問道。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53
第311章 氣運到頭

“是我。”張潛縱身從幽深的地穴中跳了出來,瞥了跟前幾人一眼,而後說道:“帶我去見碧游道人。”

“閣下見諒,我們還需確認一下你的身份,不知信物可曾帶在身上?”幾名弟子極為的謹慎。

張潛隨手一招,將碧游劍囊從玲瓏六合塔中取了出來,給幾人過目一便,眾人看清此物時臉上都不由浮現出了一些震驚之情,他們口中所指的信物其實就是碧游道人發出去的那道傳訊靈符,可張潛明顯是會錯了意,將昆陽子給他的‘信物’拿了出來,碧游劍囊的這幾人自然是聽說過,也知這東西是宗主為碧游小師妹耗費心血煉製的一件安身立命之物,如今卻出現在一個外人手裡,意義顯然非比尋常,一個個看著張潛的臉色都格外的奇怪,有敬畏,也有艷羡。

“怎麼?”張潛見幾人發愣,皺眉問道。

“沒,沒什麼?道長請跟我來。”一名稍微年長道人似是幾名弟子中的主事人,稍定心神,與張潛微微躬身行禮,而後在前帶路,燕王府中禁制重重,如今仍在全效運轉,這道人卻是輕車熟路,不過多時便繞過層層禁制關卡,將張潛領到了一座幽靜的小院前,也未再往裡走,在月門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說道:“小師妹如今正在裡面閉關,吩咐過,除了您,我們都不能進去打擾。”

“閉關?”張潛微微有些詫異,眼下時刻怎是閉關修煉之時,而且還是酆都鬼城燕王府中。

卻也沒有詢問,碧游道人便在裡面,自己進去不久知道了麼,與那道人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在此處等候自己,便放輕腳步走了進去,也是怕打擾到碧游道人靜修。舉止極為輕微,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正欲叩門手卻是懸在半空中沒落下去,仔細一想這事,處處透著詭異,也是出於謹慎,雙瞳微縮。目光穿透了門牆看向靜室之中,謀而後動總是未錯,可這看清房中景象之後,頓覺尷尬,只覺喉嚨裡跟卡了個硬物似的,極不自在。

碧游道人五心朝天靜坐於蒲團之上。身上不著片縷,肌膚細膩猶如羊脂,一頭如瀑的長髮挽成髮髻,用簪子別住,延頸秀項,雙肩略顯孱弱。

胸前輪廓雖不似玄機道人那般驚心動魄,卻更加圓潤。像是無瑕白璧,完美的讓人不敢直視。

“咳咳!”張潛只覺呼吸不暢,將自己給嗆住了,正欲收斂目光,卻發現一絲不對勁,碧游道人赤身修煉絶非個人怪癖,在她身前有著許多灰燼,似是衣料燃燒過後留下的。就連四周地面也有些崎嶇不平,似是反覆融化、凝固造成,在看她身上,似羊脂一樣細膩的肌膚之下明顯夾雜著一些暗紅的紋路,乍看如血絲,肌膚過於柔嫩往往都有這種通病,好像透明了一般。但這是一種不健康的病症,如何會出現在碧游道人這種道行高深的人身上。

而且細看之下,這些暗紅的紋路還在變化,猶如變幻的火舌一樣。

“不好。”張潛先前咳嗽一聲。碧游道人早該被驚醒了才對,可她依舊毫無反應,像是泥塑一般,只是肌膚之下的暗紅斑痕卻更加明顯了,之前那一陣咳嗽聲像是給平靜的湖水中扔進了一塊石頭,一下子激起了無數波瀾,轉眼瞬間,碧游道人渾身已如被鞭笞過一樣,紅痕交織,張潛只覺一陣熾熱、毒辣的氣息撲面而來,吹在身上彷彿血肉都要潰爛化成膿血一樣,她身前三尺之地也被一種莫名的高溫所融化,黑色磚石變成了爛泥一樣的事物,看起來讓人覺得心驚膽顫。

“她不是在閉關修煉,是再渡風火大劫!”張潛突然醒悟過來,此時哪還顧得上非禮勿視這些凡夫俗子的規矩。

碧游道人是他如今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盟友,出於這點,張潛決不允許她出現任何差池,將門一推,便闖了進去,她贔風之劫已經安然度過,如今所渡的應該是陰火之劫,陰火自足下湧泉穴燒起,直透紫府,體內純陽元氣若不能抵擋,五臟成灰,四肢皆朽,把數百年苦行,俱做虛幻,沒人知道陰火從何出而來,但陰火性質與地肺毒火極為相似,因此渡陰火之劫時,最好天清氣爽之處,而今碧游道人卻在這酆都鬼城之中渡陰火之劫,凶險程度陡增十倍不止。

這酆都鬼城在地下千丈深處,就是一座被地心熔岩包裹著的鬼城,陰火在這裡只會越燒越旺。

否則憑碧游道人實力,渡過陰火之劫並沒多大難度。

張潛知她體內如今已被陰火肆虐,稍有不慎便會被燒成灰燼,也顧不得她渾身衣衫已被陰火焚成了灰燼,衝上前去將她攔腰抱起,細膩的肌膚沒有在掌心之中沒有一點美妙的觸感,就像抱著一塊燒紅的木炭,灼的手心生疼,也不遲疑,帶著她遁入了玲瓏六合塔之中,所處環境頓時發生改變,她體內肆虐的陰火也稍稍平熄了一些,只是火勢已經蔓延,僅憑環境隔絶,想要徹底熄滅,恐怕不太可能,為此也是焦慮不已,忽然想起一件事物,立即取了出來。

正是那日在釜陽城地心深處斬殺太歲用起遺骸煉製的那枚清虛神丹。

這陰火之劫,毒火傷人僅是其次,最凶險的其實是心中妄念叢生,化作心魔噬人,如今碧游道人無法清醒,顯然是受心魔所困,渡劫最重要的是調整好心境,而碧游道人這段時間經歷的起落波折實在太多,心魔一旦爆發,簡直無法遏制,這東西外人插不上手,只能自己克服,不過清虛神丹卻是鎮壓心魔的奇藥,對於渡劫之人而言,比仙丹還要珍貴,如今正好可用來緩解這燃眉之急,張潛將碧游道人小嘴捏開,將那枚寒氣森森的清虛神丹塞進了她嘴裡。

順著後背一撫,丹藥便吞嚥下去,不過多時藥力化開,立見成效。

原本跟泥塑一樣的碧游道人如今已經微微有了動靜,嘴唇輕咬。體內潰不成軍的純陽元氣也有序的運轉周天,開始驅逐體內的陰火,顯然是從心魔幻境之中清醒了過來,可始終就是不睜開眼,眼瞼微微顫動,似乎極為緊張,張潛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變化。如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她胸前,正是紫府所在之位,如今幾處猩紅如血的斑痕縱橫密佈,如今碧游道人雖已清醒,並且用純陽元氣將紫府之中的陰火全部驅逐出去,已無生死之憂慮。可陰火卻淤積在胸中無法散去。

她體內經脈已在先前陰火肆虐中受損,若這般下去,即便性命保住,可體內五臟六腑卻會被陰火灼傷,她也只能屍解轉生了。

張潛顧不得多想,伸手扼住她手腕,體內純陽元氣噴薄而出。湧入體內。

碧游道人驟然緊張起來,掙扎了一下,張潛五指跟鐵箍似的,根本無濟於事,也知張潛乃是好心為自己考慮,自己先前心神失守那一會,體內經脈已被陰火灼傷毀壞,如今毒火充塞胸腹之中。無法驅除,五臟六腑如同焚燒一般難受,任其滋蔓的結果便是這具肉身爐鼎徹底毀壞,因此張潛出手幫她,其實內心深處並無任何反感,只是覺得有些突兀,兩人元氣若發生交融。那就是有了雙修之實,今後便算結成了道侶,她雖不討厭張潛這人,可總需要一個循環漸進的過程。

然而孰輕孰重。碧游道人心裡卻是十分明白,心裡那疙瘩自己稍稍一想就解開了。

何況昆陽子已經有了這安排,若無偏差,將來兩人還是會走到這一步的,想通這些,也接受了現狀。

張潛考慮則沒有這麼複雜,雖知這般做必然會沾上因果,可如今保住碧游道人性命才是重中之重,而且他與碧游道人出身相似,又是志同道合,沾上這因果也不會對自身有所覊絆,反而會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牢不可破,那隨了昆陽子的心思也不無不可,玄機道人卻是與她不同,因此張潛才一直有所顧忌,哪怕雙方已有道侶之實,甚至已經心知肚明,可他一直在迴避、拖延,念及此處也不由搖頭,玄機道人這事將來恐怕會是一個麻煩,可除了硬著頭皮承受著,也別無他法。

要怪只能怪自己當初考慮不周,沾上因果。

張潛修為境界雖然差碧游道人許多,然而因為體質緣故,加之他所修煉的道術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功法《大衍周天經》,如今體內純陽元氣渾厚至極,比七十二大周天圓滿境界的人也絲毫不差,不過比起碧游道人這等妖孽,還是略有不及,但兩人合力,將陰火從體內驅逐出來卻是很容易辦到的,尤其張潛修煉的《心神幽虛煉火訣》,竟然可以稍稍掌控一絲陰火,不過半個時辰,張潛便將她體內的陰火驅除乾淨,只是傷勢一時半會難以痊癒,畢竟經脈都受到了嚴重損傷。

服用了幾枚修羅鮮血煉製的療傷丹,碧游道人氣色好了許多,體內也無大礙,便從定境之中脫離出來。

先前心神專注於體內,尚能故作鎮定,如今醒了過來,哪還能繼續裝下去,羞赧不已,像受驚的小鹿一樣將胸前遮住,身子也抱在了一起,微微抬著頭,見張潛仍不知迴避,眼眸之中燃起一絲憤怒,張潛不由發笑,轉身迴避,聽著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卻是走了神,知道碧游道人在他背上輕輕戳了戳,這才轉過身去,一臉平靜,好像之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頗有坐懷不亂柳下惠的風範,說道:“先前冒犯之處,還望碧游姑娘見諒。”

可惜得到的不是一句諒解之辭,而是一聲咬牙切齒的低吼,滿含威脅意味,直呼其名道:“張潛!”

張潛都未想到平日裡深不可測一副穩重模樣的碧游道人會有如此一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她,不知說何是好。

“你趁我渡劫無備之時,這般為所欲為,如今事情過去,便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碧游道人見著他那謹言慎行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

張潛肅然道:“絶無此意,再說先前孟浪也是為了救姑娘性命。”

“意思說,你打算負責了。”碧游道人臉色陰沉,殺氣外露。

“今日之事雖是迫不得已。但在做之前在下便已有了妥善考慮,否則不會這般孟浪的壞姑娘清白,其實令尊早有讓你我結成道侶的意思,只是之前對姑娘瞭解甚少,如今相知一段時日,也覺得是一良人,更難得你我是同道中人。結成道侶之後今後艱難險途之中可同進共勉,毫無壞處,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張潛對兒女情長早已看破,此時絶口不提‘情愛’二字,說的直白而又現實,卻很合碧游道人心境。他得九天玄女傳承,從小又痴迷大道之中,心中全無情愛概念。

與他提情愛簡直就是夏蟲語冰、井蛙語海,對她而言,情愛也如焚琴煮鶴一般,大煞風景。

碧游道人身上殺機稍稍收斂,心中思忖片刻。而後點了點頭,便算是答應下來。

張潛也絲毫不覺得整個過程過於草率,修行者結成道侶和凡夫俗子的婚嫁不同,用不著那些亂七八糟的禮儀,只要雙方達成共識便可。

“有一事我須對明言,我與峨眉山小洞天的玄機道人有些關係,皆因當初無心之過沾上了因果,如今我與你結成道侶。按理說便該與他劃清界限,但我張潛不敢說是頂天立地之人,但自己所作所為還是敢於承擔,在某些事情上我會照顧她一些,希望你不要介意。”張潛知道這事藏著掖著將來只會釀成更大禍患,不如眼下說個明白,免得將來弄得離心離德。碧游道人聞言只是微微皺眉,說一點不在乎絶無可能,卻也沒有動怒,只是點了點頭。也未表達意見。

張潛又將自己在峨眉的佈局與碧游道人詳細敘述了一遍,也是明白這一切與自己並無衝突,反而還可藉此制衡陽山小洞天,心裡那一絲彆扭也徹底消失了。

“如是不介意,只是你須想好將來如何面對她。”碧游道人搖了搖頭,便不再去琢磨這事情。

張潛解決了這麻煩,也是輕鬆許多,道:“這些我自有考慮,且與我說說,如今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何困在這燕王府中不得脫身?”

“楊繼業,你認識嗎?”碧游道人忽然問道。

“怎麼?他是黃泉魔尊弟子,與我算是有生死大仇。”張潛有些想不明白,碧游道人忽然提起他作甚。

“如今他在平都山福地之中。”碧游道人起身走到書桌前取過一片傳訊靈符,一看模樣張潛便認了出來,正是自己當初給燕王那枚,接過手中用神識讀取了其中的內容,臉色驟然變得陰晴不定,怒火就在邊緣處起落,隨時可能爆發出來,看完之後便將那靈符捏成了粉碎,殺意盈胸,暗自罵道:“這楊繼業當真是氣運無敵嗎?當初我將他擊成重傷,本以為他已經識趣返回宗門了,卻沒想到他竟是陰差陽錯闖入了平都山福地,還與酆都大帝攪合在了一起,結果自己精心策劃的一切全部為此人做了嫁衣,如今不僅傷勢痊癒,而且得了淨塵道人的一枚金丹,自己手中雖也有幾枚金丹,可其中意義完全不同,他修煉黃泉道術,可以煉化金丹,直接竊取他人道行,自己手裡這幾枚金丹就跟石頭疙瘩一樣,完全派不上用場,只怕他如今修為已經到了一個極高境界,比之先前更加難以對付了。”

然而張潛僅是恨他氣運太盛,擾亂了自己的計劃,卻未將他當作一不可戰勝的強敵。

如今自己與金丹人仙硬戰,尤占勝算,雖說他的黃泉碧落大真氣對他極為克制,但這種力量上的懸殊,絶非道術精妙便可彌補的,而今碧游道人也煉成金丹,成就人仙業位,雖說身上傷勢未癒,但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戰力,怎麼算他都是穩占優勢,心頭已是在想,是不是藉此機會將他斬殺於此,如今萬象靈符大陣還在燕王掌控之中,就算楊繼業的輪迴之遁再怎麼厲害,恐怕這次也無處可逃,雖說竊取了自己的成果,卻也將自己變成了甕中之鱉。

念及於此,張潛不由大笑,幾次都讓他仗著輪迴之遁瞬息千里的恐怖速度逃脫,今日總算是運氣到頭了。

“原來是他從中作梗,壞了我的安排,你不必擔心,此子三番五次敗於我手,都是僥倖逃脫了性命,今日便是他死期了。”張潛拂袖一揮,將手中玉符的碎渣扔在了地上,與碧游道人說道:“你體內傷勢未癒,不必出面,在此處守住通道便是,免得讓他逃脫。”

“你小心一些,他所修黃泉道術詭異陰毒,不好應付,而且據燕王所講,他竊取了一金丹人仙的道行,如今只怕與我一樣,都結成了金丹。”

“放心便是,金丹人仙死在我手裡的亦不在少數。”張潛將無息之甲招出,覆蓋身上,出了燕王府便扶搖而上,取了平都山福地之中。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56
第312章 青梅

羅浮山三清宮乃世外洞天,萬里疆域,自成一界,在修道人口中又有小仙境之稱。

然而三清宮卻並非世人傳言那般,乃是仙家幽勝之地,其間繁華猶如天市一般,千里長街,萬里城郭,修行者猶如恆河之沙不可數計,金丹人仙也如過江之鯽一般,隨處可見,因此這座建立於羅浮山大洞天之中的雄偉城池又被人稱作萬聖城,這城池中的居民都是天庭眾仙與三清宮高人繁衍傳播下來的子嗣,累積千年,城中人口近乎千萬,人人皆修道法,龐大的人口基數與優沃的修行環境,還有高深的經道傳承,使得城中魚龍遍地,甚至販夫走卒都是道行高深之輩。

這萬聖城也正是三清宮的根基所在,就連天庭徵召兵將,也是從這萬聖城中篩選。

如今城中卻無往日盛景,顯得有些混亂,氣氛也有些緊張,一隊隊兵馬正在往南城之中彙集,軍營林立,覆壓數百里之地,一眼都無法望到盡頭,營帳之中哀嚎、痛哭之聲永無休止,百里之地,各種嘈雜的聲音匯聚一起,就好像風暴肆虐的海面,血腥、藥物、傷口潰爛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讓人無法喘息的濃烈味道,這一片營地之中足足安置了數十萬的傷員,都是從陰曹地府撤退回來的幾路大軍,傷者便如此之多,可見戰事之慘烈。

自兩年之前,無間地獄被南極元始長生仙王渡五次天劫招來的光陰神雷震裂,帶來的一系列的惡劣影響,時至今日都為完全消除,甚至愈演愈烈。

首當其衝的災難便是妖族大聖九尾天狐的元神從無間地獄之中逃脫,而後致使十殿閻羅互相攻伐,陰司體系權限崩潰,帶來的惡果便是秩序的混亂,陰曹地府之中的生魂惡鬼不受控制,暴亂成災。致使人間淪為地獄,若僅是如此,三清宮想要收拾殘局也並不困難,陰司不只是掌管六道輪迴這一基本職責,還負責監控修羅道、餓鬼道與各處大地獄,其中鎮壓著的都是窮兇殘極之輩,天地不容。卻因道行高深,難以抹殺,因此放逐於絶境之中,任其自生自滅。

陰司體系癱瘓,最終釀成的惡果就是讓修羅一族重現於世,餓鬼道數以萬計的鬼王擺脫生生世世永受沉淪之苦。

若讓修羅一族衝出陰曹地府。進入人間,勢必釀成大劫,蜀州鬼患這等災難,不足與之相提並論,由蜀州道門勢力自行處理便是,因此三清宮一直沒有理會,也無暇兼顧。所有力量都投入了陰曹地府之中,一面需要鎮壓、招安陰司鬼神,一面還需要剿滅那些趁著陰司體系癱瘓,趁機脫離控制的遊魂野鬼,同時還要與修羅一族與餓鬼道諸多鬼王作戰,防止其進入人間為害,任務之艱辛,就連三清宮這種龐然大物也有些餘力不逮。兩年苦戰,死傷近乎百萬!

營地之中接納的傷者實在太多了,療傷丹藥供給不足。

三清宮雖然底蘊深厚,但兩年之前誰也未料及持續千年的統治會出現如此大的動盪,更為料到有這麼一場艱苦絶倫的戰事,因此療傷丹藥儲備的並不充分,如今庫藏之中提升修為的仙丹靈藥不計其數。卻派不上絲毫用處,只能任其自生自滅,人至絶境往往容易陷入瘋狂,因此三清宮又不得不調動大批力量維持局面。蜀州散修暴動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三清宮中,這麼做也是有了前車之鑒,免得釀成同樣禍患,一旦三清宮內部秩序崩壞,對整個天下都是一場的巨大災難。

值得慶幸的是,萬聖城子民與散修有著本質上的差別,雖然深陷絶境,但至今仍安分守己,哪怕是等死,也不敢對三清宮有任何不敬。

三清宮位於萬聖城上空,坐落於雲端,像是有人用大法力將萬丈神山斬斷,倒懸於虛空之中,龐大而恢宏的宮殿群便坐落在截面之上,佈局嚴謹,宮牆萬仞,亭台樓榭皆只有紅、黑二色,紅的是牆,黑的是瓦,雖然簡單,有種讓人心生敬畏的壓迫感,唯獨邊角處栽種花草,也格外的單調,梅林之下栽種蘭花,也非四時不謝的仙家異種,如今那梅樹光禿禿的,乾枯的樹枝上掛著一串串黃透了的梅子,散發這一股淡淡的香味,蘭花倒是稀稀拉拉的開著幾朵,卻也只有白色一種。

梅林深處有一張石桌,桌上黑白棋子已成星羅密佈之態,這局棋似乎已經下了有一段時間了。

執黑子者年逾五旬,身穿齊襟闊袖刺白龍紋的黑色錦緞長袍,手捻一子,正襟危坐,似是落過子了,目光並不在棋盤之上,而是極為專注的看著對面正在冥思苦想之人,近花甲之年,發須有些稀疏,卻仍舊一絲不苟的梳理的整整齊齊,就連頭上那為數不多的幾根頭髮也用一鼎黑色高冠束了起來,一手塞在棋簍裡掏掏摸摸半天不見掏出一粒棋來,另一隻手在油亮的腦門上不停的摩挲著,似乎在考慮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局,卻始終理不清頭緒。

桌上白棋雖多,如今卻是一盤散沙,黑棋數量雖少,卻緊湊相連,而且佔據幾處關鍵之位。

至於誰占優勢誰處於劣勢,不到最後收官,誰也不敢妄下定論。

縱觀全局,黑棋就幾條兇殘的大龍再蠶食著白棋,看似佔據了主動,但白棋數量實在太多,黑棋騰挪空間不足,稍有變化,可能就會成為龍困淺灘之局。

“與玄甫兄多年不見,和當初相比,還是沒怎麼變啊。”見對手遲遲不肯落子,黑袍男子一本正經的神色也突然一變,放聲而笑,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

誰人也想不到,在這片景緻單調的梅林之中下棋的兩人,一個是三清宮宮主輔元立極道君王玄甫,一個是則是天下地祗神靈的領袖東嶽帝君,無僕從侍奉,也無絲竹助興,桌角僅有一壺青梅煮酒,兩人投身棋局之中,卻是怡然自樂。似是兩個棋痴,任這天下間暗流洶湧局勢動盪,也不聞不問。

王玄甫頭也不抬,依舊注視著棋盤,似是怕打斷了棋路,隨口問了一句:“哪裡沒變?”

“還是個臭棋簍子。”東嶽帝君將手中黑棋往桌沿上一放,而後提起桌角上之上青梅酒給自己斟了半杯。喝了一口似是覺得有些酸,一直在哪咂嘴。

王玄甫聞言也不動怒,只是把手從棋簍裡給拿了出來,反正也不知道該如何落子,裝模作樣在哪掏摸也是沒用,抬起頭來看著一邊喝酒還一邊嫌棄酒水難喝的東嶽帝君。並無服輸之意,冷笑到:“兩個月前,棋局之上老夫還是穩穩占了上風,可惜那群不肖子孫不爭氣,接二連三給我彙報一些壞消息,擾了心境,才讓你趁機解了困境。如今你只是稍占上風,也別高興過早,老夫局中還有一百八十餘子,多你足足七成,有本事將白子提盡了,再跟我囂張。”

“你若嫌子孫不爭氣,事情交代下去也辦不好,便自己去做。”東嶽帝君瞥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喝茶,話題扯到了棋局之外。

“帝君乃我三清宮貴客,老夫理應好生招待,那些子孫不爭氣便不爭氣吧,反正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九天採訪使在我三清宮中,如今全面掌管著一切。也無需我勞心傷神,下棋、下棋……”王玄甫幾句話又把話題繞了回來,手伸進棋簍裡準備執棋落子,正在這時。梅林之外忽然走進來一人,白衣勝雪,背負仙劍,劍眉星目,甚為丰神俊朗,卻有一種看破紅塵的滄桑之感,走進梅林之中,與棋桌前兩人恭敬行禮,道:“弟子純陽見過師尊及東嶽帝君。”

見著來人,東嶽帝君只是輕輕一笑,也不多言,提起茶壺給自己杯中摻酒,王玄甫卻深深皺起了眉頭。

眼角餘光一瞟,見他一張老臉都皺成了苦瓜,心情更是暢快。

這純陽子入梅林必然是有重要之事稟報,而且接連幾月之中,帶來的絶大多數都是壞消息,因此王玄甫一看他都覺得有些頭疼,實在是晦氣。

“說吧,又有什麼事?”

王玄甫將手從棋簍裡拿了出,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捻著額頭,一臉的愁容。

純陽子微微皺眉,看了一眼彷彿置身事外的東嶽帝君,又給師尊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話不方便當著東嶽帝君的面說,可王玄甫低著頭根本沒注意到,他又不敢當著東嶽帝君的面用神識傳音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如今東嶽帝君雖是三清宮的惡客,可地祗神靈與人間道門名義上還是共同進退的一個整體,什麼事便不能讓人知道,非得藏著掖著不成?即顯得自己心裡有鬼,也不夠尊重,就連前幾次,那種難以啟齒的消息,令三清宮顏面大損,也是當著東嶽帝君的面在說。

有了之前經歷,加上王玄甫沒給出反映,純樣子心裡糾結一陣,也只能硬著頭皮將事情說了出來。

“正一道壇天字營大統領私自截斷彭城龍脈,潛逃的時候,被長江水神、巫山山神等人抓住了。”

“咳咳!”東嶽帝君本是置身事外,一聽這話頓時失笑,酒水吸進氣管之中,將自己嗆的直咳嗽,絲毫不顧王玄甫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的面孔,拿手捅了捅他胳膊,大笑道:“你這些不肖子孫還真是夠丟人敗興的,本事不大,膽子倒是不小,截斷龍脈,若是得手倒也算了,這讓人抓了先行這算怎麼一回事啊。”

王玄甫一手扣在桌角,青金石雕刻打磨出來的棋桌在他枯槁的手掌中就像沙塊一樣,簌簌的剝落,臉色陰鬱猶如鍋底一樣,他能將東嶽帝君強留在三清宮中,就足夠說明他是一個死不要臉的主,可如今仍覺得臉都快要被丟盡了,道門侵吞地祗神靈之基業,自然是受他默許的,他將東嶽帝君困住,也正為這宏圖偉業清掃障礙,卻沒想到底下那些不肖子孫如此不爭,就算失敗也還能夠接受,可如東嶽帝君所說這般,被人抓了先行這叫怎麼一回事啊,還讓人送到三清宮來了。

最可笑的是,這事竟然當著東嶽帝君的面被捅開了,連最後一層遮羞布都沒給王玄甫留。

“不知道君如何處理這事?私自截斷人間龍脈,可是形神俱滅之罪。”東嶽帝君見王玄甫丟臉。心裡似乎極為暢快,在三清宮中被困了一年的煩悶也一掃而空。

手底下不乾淨讓人抓了現行,王玄甫自是理虧,面對東嶽帝君的嘲諷,也沒辦法回敬。

按捺心中怒火,皺眉思忖片刻,而後與純陽子說道:“審問清楚之後。株滅神魂,昭告天下之人,讓他們知道,天規戒律不容褻瀆,既是我三清宮弟子犯了,也一樣論處。絶不法外容情,另革鄒正清閉正一道壇天師之職,命其協助陽山小洞天繼續追查牛頭鬼將下落,戴罪立功,正一道壇一切事務交由聖女蘇慕清接管。”

交代清楚之後,王玄甫便揮手讓純陽子退了下去,整個人似乎有些疲憊。看著棋局怔怔出神,原本被黑色大龍撕裂的白棋陣營看起來更加的散亂無章,根本無法重組積勢,成堆成堆的白棋都彷彿都成了廢物,之前的驚心佈局,全部化作泡影,一番苦心付諸東流,這與自己如今面臨的困境何等相似啊。三清宮基業龐大,正如這棋桌上的白子,足足多出黑棋七成,可卻被拆的支離破碎,形勢岌岌可危,本想侵吞地祗神靈一脈的基業,來彌補在陰曹地府作戰這一塊的損失。為此付出了極大苦心,先是說服九天採訪使,獲得天庭默許,又不惜耗費一年時間困住東嶽帝君。如今地祗神靈一脈已成砧板上的魚肉,已經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卻不了出現這麼一個變數。

先前丟臉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這事所帶來的一系列影響。

為了維護三清宮形象,不失道義,並且讓東嶽帝君不做糾纏,他不得不下令處死犯事之人,說實在的,區區一個天字營大統領在他的棋局之上連個微不足道的棋子都算不上,死活他根本不在乎,三清宮成就人仙業位的修行者大致有千人之多,經歷兩年苦戰,也還剩數百人,填補這個空缺並不難,可嚴懲天字營大統領卻相當於放出了一個對三清宮極為不利的信號,有這前車之鑒,今後還誰還敢打地祗神靈一脈的主意?

辛辛苦苦佈局,眼見就要收到成果,到最後卻只能自縛手腳。

地府戰事,妖族大聖脫困危機,散修作亂,魔宗也蠢蠢欲動,一件件令人的頭疼的事情弄得王玄甫腦仁生疼,可偏偏天庭之中有沒有任何指示傳來,就派了一個九天採訪使下來指手畫腳,思緒一團糟,早將棋路忘的一乾二淨,直到東嶽帝君忍耐不住在旁低聲提醒,他才勉強收攝了心神,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棋盤上,可哪裡還找得到落子的方法,看著棋盤大眼瞪小眼,一顆黃梅熟透了,從枝椏之上掉落下來,他也沒有警覺,就這麼毫無阻礙的砸在了他腦袋上。

沉甸甸的梅子跳到了棋盤上,將一條黑子連成的長龍直接砸斷。

東嶽帝君頓時無語,看著還頂著一腦袋梅肉果醬的王玄甫只覺好笑,卻是笑不出來,只見他原本渾濁的目光逐漸清明起來,似被這一顆梅子砸的頓悟了。

“眼前困局既然手中現有棋子無法破解,那只有借助外力了。”王玄甫的確被這一顆梅子砸開了竅,原本思緒只在棋局之中,如今卻一下子跳到了局外,雙眸也之浮現了片刻的澄淨,而後便陷入了一種狂亂中,整個棋盤都倒映在了眼瞳之上,變幻不定,猶如走馬燈似的,原本就足夠複雜的棋局,這般變化起來,簡直就像一個混雜了無窮變數的漩渦,讓人看上一眼都會迷失其中不可解脫,

不過短短片刻,他鼻孔之中便滲出了一滴鮮血,竟無一點重量,隨風飄散而去,散落雲中,便化作萬道霞光,瑞氣萬千!

堂堂天仙,痴迷與棋局之中,竟使得自身元氣大傷,這事情若傳出去,只怕無人會相信,然而卻真的發生了,東嶽帝君輕輕放下了酒杯,神色如一開始時變得凝重起來,默不作聲看著王玄甫鼻孔之中流出的鮮血,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愈來愈凶,到最後將胸前衣襟都打濕了,他眉頭也漸漸緊皺,王玄甫身上傷勢因何而來,他自是一清二楚,此刻他正在不惜一切代價在推衍天機,至於他究竟看到了什麼,外人無從得知,但從他遭受天道反噬的程度來看,只怕參透了不少天機。

“這般下去,恐會讓他看出端倪。”東嶽帝君心中微微一動,也未料到王玄甫突發魔障似得,不顧元神受天道反噬,也要強行窺探天機。

雖然張潛命格已被承天效法后土仙王從未來之中強行抹去,但人行於世間,豈能不留下任何痕跡,輕輕伸出手去將桌子上那枚青梅拈了起來。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9 00:04
第313章 金丹碎裂

棋桌之中的青梅被東嶽帝君伸手拈走,五指撥動幾下,被打亂的棋局便恢復了原來模樣。

王玄甫也隨之從棋局之中脫離出來,雙眼閉著,似在回味著先前窺探天機時所看到的一幕幕場景。

若東嶽帝君不橫插一手,他一定會看到更多有用東西,當然受傷也只會更重,所以如今對他也說不上憎惡,只是略有些可惜。

“不要走神,下棋。”東嶽帝君提起桌角上的酒壺,酒水在杯中發出潺潺之聲。

王玄甫心神被水聲擾亂,不得已拋開腦子裡那些複雜的思緒,心中思忖一陣已有眉目,雖然一些地方還未推算驗證,但已有辦法解陽山小洞天之困局,被東嶽帝君弄得心神不寧,也是頗有些煩躁,睜開眼來冷漠的瞪了他一眼,而後從棋簍裡取出一粒白子,卻未落在棋盤之上,輕輕一壓,虛空便裂開一道漆黑的缺口,白子落入其中頓時不見蹤影,也不知去了何處,而後抬頭看著東嶽帝君,面露一絲笑容,說道:“帝君看我這一手棋下的如何?”

東嶽帝君面色微變,想也不想,從棋簍之中取出一粒黑子,朝著王玄甫先前落子的地方擱去。

棋子之上神力湧動,將虛空都震出一圈圈波紋,好像湖面上的漣漪,然而無論如何努力,先前那一處虛空都無法被撕裂,似被某種力量凍結了。

“帝君連下棋的規矩都不懂了嗎?這裡是禁著點。”王玄甫將他手邊的酒壺奪了過來,與自己滿上一杯,笑容之中有一種勝利者的嘲弄。

東嶽帝君嘗試一番,毫無結果,無奈作罷,他實力、境界與王玄甫相當,都已渡過二次天劫,但三清宮卻是人家的主場,在這裡與人鬥法,他是占不到絲毫上風的,目光在棋盤之上巡弋片刻,在一條棋路的末端又加上了一顆,落子中規中矩,與王玄甫那羚羊掛角不著邊際的一手棋完全不同,僅僅只有守成的作用。

只是棋子在落到棋盤上的瞬間,也是撕裂虛空,不知遁去何處。

與此同時,平都山福地道宮之中,張潛已是和燕王會面,詢問清楚情況,便徑直去了後山楊繼業閉關的那座道宮。

也未寒暄客套,直接粗暴的將道宮之中的禁制陣法全部破除,這些陣法禁制都是在平都山福地原有的陣法格局上稍加改動形成,張潛自然事先做好了功課,整個過程不費吹灰之力,禁制一破也是打草驚蛇,道宮深處,一道道暗黃色的碧落黃泉大真氣忽然破窗而出,似兇猛的巨蟒一般翻滾、奔走,發出讓人靈魂都感到顫慄的水聲,好似數以萬計的惡鬼在桀桀怪笑,盤亙在庭院之中,隨後靜室的木門被人輕輕的推開,摩擦聲有些嘶啞低沉,楊繼業從房內走了出來。

看清來者面目,楊繼業也是微微一怔,隨即微微皺起了眉頭,神色陰鬱的吐出四個字來,“陰魂不散。”

“找你,廢了我好些的功夫。”張潛輕輕往前邁出一步,護持庭院的最後一道禁制頓時瓦解。

楊繼業不再接話,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空,只見萬象靈符大陣仍似一片規模浩瀚的霞光籠罩著整個天穹,他不由微微皺眉,他本以為這太上道人是一路殺伐闖進平都山福地之中,然而萬象靈符大陣卻是完好無損,神識感應整個洞天,也未發現任何殺戮的痕跡,顯然太上道人出現在自己跟前,除了破除這幾座禁制,都沒有動用任何武力,很顯而易見的說明了一點,這太上道人與燕王乃是一夥的,至於這一人一鬼是如何攪合在一起的,他難以追查,只知眼前局面,對他極為不利。

自己被困住了!這次若依舊敗在他手裡,可能連活路都沒有,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上了楊繼業心頭。

然而他心中卻無一絲恐懼!

他雖是接連敗在這太上道人手中,卻從不認為是自己實力不如對方,而是因為時運不佳,心裡對此並無陰影,就算是有,楊繼業也知道如何克制自己內心之中的恐懼,在他眼裡只有生與死,恐懼不過是一種毫無用處的附加產物,只會影響自身讓自己變得為加弱小,而且今日自己實力較之當初也更為強大,煉化了淨塵子的金丹使得他修為突飛猛進,直接竊取數百年道行,證得人仙業位,煉化了‘乾元造化丹’,也讓他原本孱弱肉身蛻變成了的乾元造化金身。

如今他可謂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鼎盛狀態,太上道人有什麼資本與他一戰?

張潛看著楊繼業已經重新生長出來的斷臂,也知他如今恐怕已將‘乾元造化金丹’煉化了,而且身上有一種圓滿不朽的氣息,顯然是結成了金丹,雖說給人的感覺遠不如碧游道人那般純粹、無暇,畢竟他如今境界乃是竊取得來,但金丹境界乃是修行道路上的一個分水嶺,一入此境便可稱之為仙,金丹人仙張潛雖然也殺過幾個,但楊繼業未成金丹之日便已難纏至極,如今修成人仙,黃泉道術也隨之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庭院之中的碧落黃泉大真氣甚至藴生出了靈性。

就如一條條毒蛇似的盯著他,讓人不敢小覷。

碧落黃泉大真氣腐蝕萬物,張潛身懷諸多絶技,陰陽真罡神雷施展之時,連金丹人仙都只能退避三舍,但並不保證陰陽雷果不會受黃泉之氣影響,尤其是這等已經藴生出靈性的碧落黃泉大真氣,因此與楊繼業交手的的最佳選擇自然是近身,用肉身之力與其廝殺。

在頂碎禁制的一瞬間,張潛陡然欺身逼近,一拳朝著楊繼業胸前砸去。

恐怖的拳頭,霸道至極的將身前所有空氣都擠了出去,力量沿著氣流擴散的方向瘋狂肆虐,四周房舍頓時瓦解,成了廢墟,散落的磚石尚未落地便被罡風吹成了粉塵,如浪潮似的席捲開去!

張潛渾身氣息盡數收斂,神識之中除了四周狂湧的碎瓦、磚石,什麼都感覺不到,根本無法捕捉張潛這一拳的軌跡。

只有死亡的氣息在瘋狂侵襲。

楊繼業似呆住了一般,任由罡風挾裹著的瓦礫、碎石像是狂風暴雨似的擊打在自己身上。

噼噼啪啪一陣密集的響聲!

如同數以千計的冰雹從九天之上呼嘯而下,他身上那件道衣轉瞬之間便是千瘡百孔,他臉上卻無一絲表情。

若以尋常修道人的體質,遭這些瓦礫、碎石砸中,身體早已千穿百孔,即便金丹人仙也不例外,張潛臂力足有數千萬斤,一拳打出去的爆發力更是驚人,就是一座數百丈高的山頭,一拳下去也能震成粉碎,可楊繼業如今在拳風波及之下卻是安然無恙,對於這一幕,張潛也並不感到奇怪,‘乾元造化丹’乃是父親費時百年煉製的無上仙丹,結果被楊繼業竊取,如今他已修成‘乾元造化金身’,若連這點風浪都扛不住,實在有辱仙丹之名。

但他卻不信,楊繼業膽敢用肉身接這一拳!

面對張潛這霸道無比的一拳,楊繼業反映確實顯得有些緩慢,若是在半年之前,面對這一拳,他絶無僥倖逃生的可能,也是有些吃驚,張潛實力增長竟也如此之大,也不敢有所大意,目光凝聚,緊盯著張潛,神識既然無法捕捉,那便用雙眼去辨別,乾元造化金身最大的妙用就是改變,肉身可以隨心所欲的變幻,受人體肉身的先天侷限,人眼是不可能捕捉到張潛的身形軌跡的,他雙眼瞳孔頓時生出一層層網格,變成了類似蜂巢一般的模樣,眼前一切似乎瞬間都慢了下來。

一個被白色湍流包裹著的拳頭出現在了身前三尺之處,楊繼業只覺得胸膛都被拳頭上挾裹的巨力壓迫的微微下陷,心臟在這一刻間近乎停止了跳動。

震驚之餘,抬手一劍橫於胸前。

還未來得及斬出,拳頭便砸在了劍刃之上,往生之劍驟然被巨力壓迫出了一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弧度,似乎要被折斷了一般。

恐怖的衝擊力使得楊繼業身子都微微蜷縮了起來,然而並未被這股力量帶的倒飛出去,他腳下靴子一瞬間被撐裂,雙腳竟然化作一對巨大的鷹爪,死死的鍥入了地面之中,在堅硬的地磚上犁出了幾道深深的溝壑,才將這股力量勉強化解,隨即一掀腰胯,背生雙翅,如同一頭太古時期的凶禽,猛然發起了反撲。生之劍挾裹著無窮無盡的碧落黃泉大真氣朝著張潛頭上斬去,整個世界都彷彿化作了煉獄,處處都是惡鬼嚎哭、陰魂慘笑之聲,令人心神大亂。

“乾元造化之身,果然有幾分玄妙。”張潛一擊未能得手,反受回敬,也是有些驚訝。

若楊繼業僅僅依靠金丹人仙那些手段,如今只怕已淪為一灘碎肉,然而倚仗乾元造化金身的種種變化,卻是將所受危機盡數化解。

看著當頭傾軋而下的煉獄世界,張潛也是感到了一絲棘手,無息之甲在碧落黃泉大真氣的侵蝕之下發出滋滋的聲音,就像是熱油淋在嬌嫩的皮膚上,其中陣法禁制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壞著,最多堅持兩息時間,無息之甲便會失去應有的防護作用,而往生之劍力道萬鈞,絶對可斬破無漏靈體,情況似有些危險。

肩甲已被黃泉碧落大真氣蝕穿,一陣涼意侵襲進來,肩頭頓時一片麻木,張潛似有所感,抬手在空中一握,頓時嗡鳴聲大作。

那往生之劍竟然被他抓在了手裡,劍刃與無息之甲摩擦,火星四濺。

張潛手腕一擰,便欲奪劍!

他自忖在肢體力量上完勝楊繼業十倍!然而劍卻未能奪下來,在他發力的瞬間,楊繼業的握劍的手臂頓時變得綿軟無比,就像一條無骨靈蛇,關節都扭曲成了一個異常驚悚的弧度,都未能使他鬆手,同時左手並指如劍挾裹著碧落黃泉大真氣朝著他胸前飛快點來!

掌心軟甲本就比別處更為薄弱,這麼僵持片刻,已快被往生之劍切開,黃泉碧落大真氣一旦沾在身上,就連無漏靈體也遭受不住,會在一段時間內失去只覺,張潛無奈罷手,猛的甩手,將楊繼業連人帶劍揮退開去,心中已有幾分燥意,這‘乾元造化金身’實在太難纏了一些,他目前尚未修成金丹,一身神通全部遭受碧落黃泉大真氣克制,難以發揮應有的戰力,只能用肉身之力與他爭鬥,但這麼糾纏下去,一時半會之內恐怕無法將其制服,甚至會生出變數。

他本不想借助外力來戰勝楊繼業,但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伸手一招,碧游錦囊被他取了出來,趁著倒退拉開距離之時,彈指一揮,一道靈符從錦囊之中飛了出來。

楊繼業見太上道人被自己逼退,竟是用靈符這等手段來阻攔自己,只覺有些好笑,兩人之間這等鬥法,豈是區區一道靈符能夠左右形勢的,看來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先前那一劍雖被他抓住,但是肩甲已被碧落黃泉大真氣蝕穿,只怕他體內已被黃泉碧落大真氣肆虐的一塌糊塗,接連慘敗在他心中積澱了無窮無盡的怒火,此時稍占上風之後,終於開始宣洩,那一道靈符他本可以輕易避開,可卻沒有,揮手一擊,指尖便將那章符紙裁成了四分五裂。

一陣洶湧的寒意從隨著符紙的碎裂而席捲開來!

整座庭院冰雪驟降,殘垣斷壁之上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楊繼業渾身也被寒意侵襲,雙眉頓時一片雪白!

好凶的靈符!

張潛操縱靈符的手法極為粗劣,近乎隨手一拋,而靈符的氣息也格外微弱,楊繼業理所當然將這道靈符當成了他的緩兵之計,只是為拖延自己而已,並沒有多大威力,誰知這道靈符之中蘊含的寒氣竟是如此恐怖,若非他修成了‘乾元造化金身’,這陣寒潮能夠將他凍成重傷。

不過如今對他來講,這霜凍卻有些不痛不癢。

縱身一躍,猶如猛虎跳澗一般,眉毛之上凝結的霜雪便脫落一空,身上又生出了一層細密的絨毛,防止太上道人故技重施,同時一劍朝張潛懷裡刺去,然而不等他身上回暖,無數道黃色符紙又從他手中的錦囊裡飛出,密密麻麻的符籙,紛紛揚揚的飛舞不止,猶如隆冬朔雪,隨著狂風呼嘯、旋轉,朝著楊繼業席捲而去。

他稍稍好轉的神色又恢復先前的陰鬱,張潛身上攜帶了靈符數量實在超乎了他的想像,也是有了前車之鑒,不敢在用手去借,往生之劍一卷,劍氣如潮水一般捲起,將那些朝著自己飛來的符籙盡數掃蕩一空,卻未能阻止符籙的爆炸,或是化作風雪、或是化作烈焰,楊繼業雖極大程度化解了符籙爆發出來的力量,可總免不了遭受波及,頭髮都被燒掉了一撮,握劍的雙手被凍的一片淤青,腦門上也被石頭砸得鮮血淋漓,雖都是一些小傷,可的確讓人感到羞惱。

楊繼業氣的快要吐血,等這幾道靈符的餘威散去,必要將這太上道人碎屍萬段才可消心頭之怒。

然而那錦囊之中的靈符卻似無窮無盡一般,似被風箱帶起的火舌,瘋狂往外宣洩著,這個畫面簡直震撼至極,楊繼業親身感受過這些靈符的威力,雖然氣息微弱然而殺傷力卻是不可小覷,明顯是大師手筆,這太上道人是陽山小洞天長老,家底殷實也可以理解,可撐死有個百餘張便是他所能接受的極限,可那錦囊之中噴出的靈符就跟洪水決堤似得,就這麼兩三個呼吸的時間段內,只怕已有兩三百道之多,還沒有停歇的勢頭,反而越來越凶!

這一道兩道靈符也許難以令他受傷,可量變引髮質變。

數百道靈符在極為短暫極為狹隘的空間內接連爆發,各種紛亂的天地靈氣糾纏在一起,彷彿將週遭世界都撕扯成了一團團碎絮,激烈的衝撞著。

楊繼業揮劍的速度已經快到連他自己都捕捉不到,也完全沒了章法,就是盡最大可能的阻止這些靈符轟擊在自己身上,只是在這靈符構成的巨大風暴中,顯得有些無濟於事,身上衣衫已經碎成了襤褸,到處都是深可見骨的傷口,楊繼業身體表面已經生成了一層堅硬的骨質硬甲,依舊無法改變現狀。

眉骨處讓符意所化的長勾砍中,眼珠都從眼眶裡掉了出來,掛在臉頰上,整個人已無法用狼狽來形容,只能是恐怖!

此刻他臉上的情緒很複雜,既有憤怒,又有些傷感。

體內金丹元氣已一種近乎恐怖的速度消耗著,可那錦囊之中的符籙仍沒有枯竭的跡象,太憋屈了啊。

“莫非自己今日便要死於此地了嗎。”楊繼業第一次覺得死亡距離他如此之近,當初他太過大意將萬象靈符大陣交給了燕王控制,本以為自己能夠控制此人,卻未料到這傢伙竟是太上道人的內線,如今連退路都不剩一條,燕王府中雖然還有一條密道,但也不用指望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整座山頭都快讓靈符削平,錦囊之中依舊在源源不斷的吞吐靈符。

當體內最後一絲元氣都消耗乾淨時,楊繼業只聽得咔嚓一聲,體內金丹竟是碎裂開來,重新化作元氣散落於四肢百骸之中,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9 00:06
第314章 撕裂虛空而來的棋子

楊繼業人仙之境乃是竊取而來,根基很不牢固,當金丹元氣消耗過量時,境界也是理所應當的發生了倒退。

淪落到如此地步,楊繼業已知自己是砧板上的魚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然而神情之中卻沒有一絲恐懼,似乎是認命了,也不再反抗,掙扎著翻了個身,選擇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坐在地上,後背靠著斷壁,微微仰著頭看著遠處被冰冷鐵甲覆蓋著的太上道人,臉上竟是浮現出了一抹笑容,臉色雖然蒼白如紙,卻沒有一絲萎靡,不知是不是想開了,準備選一個稍微體面點的死法,然而張潛卻始終站在那裡,沒有任何行動,彷彿在等重傷的獵物失血過多而死。

“怎麼還不動手?”楊繼業體內金丹碎裂之時,使得紫府破裂,體內的純陽元氣一直在流失。

乾元造化金身雖然有著強大無比的自癒能力,但紫府受創,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恢復的,他也沒指望生死仇敵能夠給他療傷的機會。

張潛並未回答,抱著雙臂,饒有興緻的看著楊繼業。

“哈哈,如今才發現殺了我對你沒有絲毫好處是嗎?”楊繼業見他不肯動手,頓時笑了起來,聲線有些嘶啞,“我與你太上道人並無深仇大恨,有必要陰魂不散的糾纏著我嗎?我是殺了陽山小洞天的人,可這跟你並無關係,你只是一個客卿長老,當然這是好聽一點的說法,說難聽一些,你就是陽山小洞天養的一條狗,還不是從小養到大那種,實在可悲,人家給你一根骨頭,你就搖尾乞憐,還樂此不疲,殊不知你表現的再忠心,在人家眼裡你也只是一隻狗。”

張潛聞言並未搭話,也沒有絲毫怒意,找了一處平整的斷壁坐下,示意他可繼續往下說。

“殺了我,對你而言有何好處?我不知陽山小洞天給你開出了什麼樣的價碼,讓你這般不死不休的追殺我,但陽山小洞天能夠開出的籌碼,我小溈山也同樣給得起,你若想翻上幾倍也無妨,而且你別忘了,我是黃泉魔尊的親傳弟子,我魔宗之人素重恩仇,血債血償,殺了我你一輩子也休想擺脫我小溈山魔宗的復仇,你認為陽山小洞天會冒著與我小溈山全面開戰的風險來保你周全嗎,如今陽山小洞天待你優厚或許不假,那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你殺了我之後,還會如此嗎?今日你放了我,陽山小洞天未必知曉,反之,後果你應該比我清楚。”楊繼業並不指望自己簡單幾句話便能夠動搖這太上道人的心意。

他已經做好了受死的準備,之所以多費這一番唇舌,是因為他看出來了,這太上道人殺他之心已經動搖,相必他也想到了自己所說的這些後果。

“你所說的倒也有理,老夫自然也曾考慮過,只是陽山小洞天開出的價碼,你小溈山洞天卻未必開得起,富貴險中求,所以你還是不用白費心機了,你小溈山如今是龍困淺灘,不久之前,天戰峰峰主無生子被我陽山小洞天擒獲,也未見你小溈山有何動作,如今是敏感時期,魔宗稍有異動,就會招來滅頂之災,我殺了你,想必小溈山洞天也不願冒著千年基業毀於一旦的風險來替你報仇。”張潛說完這話便站了起來,一股冷冽的殺意悄然瀰漫開來。

楊繼業哈哈大笑,雖是灑脫,也依舊無法掩飾他內心之中的緊張。

“陽山小洞天開出了什麼樣的價碼,你就斷定我小溈山魔宗拿不出來?”

“《紫陽玉清上神經》,我殺了你,紫陽道主會將這門道術傳授於我。”張潛坦白道,似乎將死之人不值得他去隱瞞一般。

“不可能,你連陽山小洞天弟子都不是,怎麼可能繼承陽山小洞天掌門道統。”楊繼業聽聞此言有些難以置信,《紫陽玉清上神經》乃是紫陽道主耗盡一生心血所創之道術,是陽山小洞天立派之根基,只有繼承宗主之位的人有資格修煉,其他人休想染指,就連玄霆、清風、東陵三位道主也不知其中隻言片語,怎麼可能傳給一個外人,聽完之後只覺好笑:“這麼拙劣的謊言你也會信?”

“是真是假你我在這憑空臆測也無意義,我提你項上人頭回去覆命,結果自然會揭曉。”張潛說著便走了上去,欲下殺手。

“等等!”楊繼業忽然喊停,盯著張潛:“你是貪戀這門道術,還是貪戀陽山小洞天掌門之位?”

“紫陽道主如今才千歲而已,地仙有三千年陽壽,就算他修為再無寸進,也要再等兩千年才會等來天人五衰之劫,陽山小洞天掌門之位根本不會產生更替,我也沒有這麼大的野心,如你所說,我對陽山小洞天而言只是一個外人,因此我所求的,只是《紫陽玉清上神經》而已。”張潛解釋道。

“《紫陽玉清上神經》我小溈山洞天的確拿不出來,但我小溈山開創千年,三位魔尊更是地仙之境的大能,門中傳承道術數以千計,比《紫陽玉清上神經》更加玄妙的道術也不是沒有,我所修的《碧落黃泉經》就完全不遜色於《紫陽玉清上神經》,我可以將此經交給你。”楊繼業陰沉著臉,作出這番決定他也下了莫大的決心,當初拜入黃泉魔尊門下可是發了毒誓,絶不將這門道術外傳,如今為保住性命,卻是迫於無奈要將這門道術作為交換條件。

這件事情若是被黃泉魔尊知曉,他所受恩寵定然會一落千丈,甚至是丟掉性命。

但不如此,立即就會喪命與太上道人之手,該如何選擇,他自是一清二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道統傳承雖是需要維護,又豈能與自家性命比較。

“條件就是我放你一條生路?”張潛見他順著引導,跳進了自己給他挖的坑裡,眼眸之中也是流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楊繼業這等人,心志堅定的可怕,僅靠暴力手段,根本無法從他口中逼問出《碧落黃泉經》,張潛對這門道術垂涎已久,自然不甘這門強大的道術神通隨著楊繼業一起埋到土裡去,只有讓他主動提出來才行,因此張潛也是跟他繞了半天,先是給他一絲活命的希望,然後沿著這一絲希望一步步落入坑中。

“對,你看如何?你既然能喝陽山小洞天做這交易,為何就不能與我做同樣的交易,而且……”楊繼業毫不否認的點了點頭。

張潛不等他說完,就揮手將其打斷,“這裡面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陽山小洞天給我《紫陽玉清上神經》是當作報酬,而你如今與我做交易卻是權宜之計,只是為了保住性命,這《碧落黃泉經》在我手裡就是一塊催命符,我消受不起。”

“你既然敢殺我,有如何不敢拿這《碧落黃泉經》。”楊繼業微微皺起了眉頭。

“道統傳承的重要性遠非你個人性命可以比較,你死了,小溈山為了顧全大局可能會做隱忍,可《碧落黃泉經》落在外人手中,黃泉魔尊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來來殺死我。”張潛笑了笑,一門道術的外洩,不僅僅是被人偷走技藝這麼簡單,若是落入仇家手中,那這個人的就再無秘密可言,別人可以針對這門道術找出置你於死地的辦法,天下間任何道術都不是完美無瑕的,總有許多缺陷,因此道統傳承的隱秘性也格外的重要,因此他所說這些並沒有誇大其詞。

楊繼業此時已是緊張至極,無論如何也要讓太上道人與他達成交易,迫於無奈,竟是想著法子將《碧落黃泉經》往外送。

絞盡腦汁冥思苦想半天,腦子裡靈光一閃。

“家師如果知道你的身份,那他一定不會殺你,反而會幫你才是。”

“噢?”張潛將手暫時收了回來,似產生了一些興趣。

“如果你願意與我小溈山合作,我相信家師不僅不會介意我將《碧落黃泉經》傳授與你,應該還會有興趣助你一臂之力,讓你登上陽山小洞天宗主之位。”楊繼業可謂語不驚人死不休,但不得不說,他這個提議極具可行性,而且挺靠譜,最重要的是很讓人動心,太上道人一看就是一個極具野心之人,應該會受吸引。

只可惜他完全搞錯了張潛的身份。

“我如何相信你?”張潛稍稍沉思片刻,忽然問道。

“我也無法說服你,但如你所說,富貴險中求。”楊繼業見張潛收斂起了殺機,也知道自己已將他說動,心裡稍稍輕鬆了一些。

“把《碧落黃泉經》說給我聽。”張潛心意似有轉變,說完這話便閉上了眼,但也沒有明確表態。

楊繼業微微一怔,也沒想到張潛如此直接,然而稍作思忖之後,便開始背誦經文,通篇數千餘字,背了將近半個時辰,沒敢篡改一個字,也沒有漏掉任何關鍵與細節,這太上道人如今這份姿態,明顯是在藉此考驗自己的誠意,若自己耍心機被他發覺,那僅有的一線生機也會斷送,唸完經文之後也不著急,等太上道人反芻片刻,將經義理清,這才開口說道:“這《碧落黃泉經》我已經原原本本告訴閣下了,可見在下誠意,不知閣下是否願意與我小溈山共謀大事?”

“這《碧落黃泉經》之中竟然包含往世、今生、未來之道,黃泉魔尊不愧是上古大能。”張潛稍稍理清經義,便有種驚艷之感。

往世、今生、未來之道已經是時間規則的一種體現,黃泉魔尊對大道領悟之深已超乎他想像,今後之成就恐怕還在無極魔尊之上,他自修道以來,見過玄妙道法不計其數,但能和《碧落黃泉經》相提並論者卻是找不出來,大衍周天經雖是仙王所創,但也只是氣行周天之境的道術,這《碧落黃泉經》竟然包含了元神境界之後的一些修煉方法,其價值簡直無法估量,而修煉此法成就的‘黃泉元神’也有通天徹地之能,只怕還在‘真雷元神’之上。

張潛也有些沉醉其,甚至有些懷疑,這麼玄妙的道術是不是黃泉魔尊所能開創的了。

思緒被楊繼業詢問打斷,張潛微微皺了皺眉,暫不琢磨經義,決定先將眼前麻煩處理了再說,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放楊繼業一條生路的打算,殺他已不僅僅是因為當年的一些恩仇,他想掌控小溈山魔宗,那楊繼業便是這條道路上的一個巨大的障礙,只能取而代之,也是搖頭拒絶了的他的提議。

楊繼業本事鬆了一口氣,以為張潛已經考慮好與他小溈山洞天合作,畢竟很少有人能拒絶這麼大的誘惑,何況是太上道人這種野心滔天之人,為了《紫陽玉清上神經》能夠不顧性命的追殺自己,而且先前將《碧落黃泉經》原原本本告知與他,也足夠說明自己的誠意,可張潛卻偏是拒絶了,讓他極為不解,正欲刨根問底詢問究竟,便見張潛眼眸之中冷意浮現,顯然已經動了殺機,驟然大驚,憤怒吼道:“我已將《碧落黃泉經》全部告知於你,你竟然出爾反爾!”

張潛搖了搖頭,乾笑道:“我何時答應過,要放你一條生路?”

楊繼業聽著耳邊傳來的冰冷質問,一顆心頓時沉入了冰淵,仔細回想一番,太上道人卻是沒有做出任何承諾,完全是自己會錯了意,自己從頭到尾就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深深的羞辱感幾乎快要撕碎他內心的理智,想放聲大笑,可死亡的壓迫充斥胸膛之中,讓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此時此刻,生死已無任何懸念,張潛心中也有了一種釋然,當初若不是楊繼業陷害自己,說不定自己便無今日這份機緣,沒有他在蜀州一直給自己被著黑鍋,他也不可能混跡的風生水起,可他攔了自己道路,便不得不死,喟然輕嘆一聲,便蹲下身去,五指朝著楊繼業胸膛之上抓去,欲破其紫府,讓他魂飛魄散,然而本該輕易至極的一件事情,卻輕微的出現了變數,就在他五指距離他前胸還有幾寸之時,一股詭異的撕扯之力,無端出現,就那麼憑空而來!

張潛心中一驚,匆忙收手,仍是慢了半拍。

無息之甲被這股力量捲了進去,忽然間便碎裂開來,像是一雙無形之手活生生的撕開了。

張潛五指指尖也受波及,指甲全部脫落,血肉模糊,一股鑽心之痛深入骨髓,只怕指骨都碎了,先前若再慢些,只怕整個手都保不住了,狠狠一甩手,促進血液循環,傷勢頃刻間便已痊癒,目光盯著楊繼業時,已再無憐憫同情,只有一股濃烈的殺意,這傢伙竟然還藏有殺手,想致自己於死地,實在該死,可稍微一想卻有覺得說不通,楊繼業金丹都碎了,怎麼還有能力反撲,先前那力量絶非他所能擁有的,就算是黃泉魔尊耗費心思在他身上留了保命手段,可也不必等自己將《碧落黃泉經》都問出來了,才發揮出應有作用,而且楊繼業這會也是一臉的狐疑,一看就是摸不著頭腦,事情明顯有些不對勁。

兩人之間充斥著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張潛神識已經感應到那片空間已經被這股所扭曲,卻無法追溯到這股力量的起源。

而且這股力量越來越強,到最後就連楊繼業的身形都已經模糊了,顯然空間的扭曲幅度已經到了一個相當巨大的幅度,才會致使光線傳播發生偏移,這已經是元神地仙才能夠擁有的手段,張潛心中頓時緊張起來,如臨大敵,體內種種力量都調動起來,處於爆發的邊緣!

“可惡,誰要保楊繼業!”

張潛心裡怒火中燒,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誰會插手此事,有動機的人不少,可如今誰能知道楊繼業身陷險境?

空間之中迴蕩著的無形之力逾漸浩瀚,兩人距離也隨著空間的扭曲,被拉開了數十丈,能將空間扭曲到這種程度,只怕在地仙之中也是道行高深之輩,張潛心中已萌生退意,這力量如今只是暫時保住了楊繼業性命,卻並沒有對自己產生敵意,當明哲保身,跟元神底線較勁時不明智,然而剛後退幾步,那被拉扯到極致的空間驟然破裂,一片黑暗的星空憑空出現,其中隕石翻滾,瞬息萬里,然而在浩瀚無盡的宇宙之中,卻好似靜止的一般。

太虛世界!看著裂縫中的星空,張潛渾身驟然失溫,插手此事的不是地仙,而是一尊渡過天劫的天仙!

只有天仙才有撕裂虛空的能力!

他目光緊盯裂縫之中的星空,卻沒有看見一個人影橫渡而至,只有一道流光自星空深處快速飛來,猶如一顆璀璨的流星,一路風馳電掣,所過之處隕石、星辰都稍有阻礙,便在瞬息間被撕裂開來,千里之距瞬息而至,最後穿越縫隙,衝入了大千世界之中,整個庭院一瞬間像是化作了虛無!

巨大的衝擊力,彷彿將一切都碾碎了!

張潛也終是看清了那道流光的全貌,竟然是一粒白色的棋子!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9 00:07
第315章 始結金丹

看著從裂縫中闖入的白色棋子,張潛沒有來的想到了那日蘇慕清借黑石擊潰萬岳鎮神大仙陣的場景。

力量,果然只有力量才是一切的神通法術的根源,力量強大到一個境界之後,無需任何花哨手段,便足以撕裂虛空,當然也足以毀滅自己。

這粒白棋之中蘊含的毀滅力量比起當日那枚萬丈高空加速落下的黑石也不遑多讓,張潛心弦緊繃,只怕稍有差錯,自己便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不及多想,瞬間就遁入了玲瓏六合塔之中,而後將玲瓏六合塔裡所有防禦陣法都催動到了極致,純陽大丹像是濺落在熔岩中的水滴,落入陣中,便化作一縷縷青煙。

頃刻之間,便有三千枚純陽大丹被消耗一空!

那枚棋子也在此時狠狠的轟擊在了玲瓏六合塔的一角飛檐之上。

指尖大小的棋子就像一顆巨大的隕石,蘊含著毀滅一切的恐怖之力,泛著滄桑韻味的飛檐剎那之間化作粉碎,堅固的塔身也沒能阻礙棋子分毫,就像一層窗戶紙似的,被輕易捅穿,白色棋子不費任何力氣的闖入了玲瓏六合塔的內部空間,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頃刻間裂痕密佈。

而棋子途徑之處,已經被撕扯出一條漆黑的甬道!

相比大千世界的穩固性,玲瓏六合塔中的微塵洞天可謂差了好幾個檔次。

這枚棋子連大千世界都可以輕易撕裂,這玲瓏六合塔又如何能夠將它攔住,張潛自是明白這點,可如今這卻是他唯一的選擇。

棋子粉碎阻礙它的一切,朝著他胸前轟擊而來,他一退再退。

一切抵抗手段在這棋子之前都顯得脆弱無力,巨木被攔腰砸斷,金屬山脈象是爛泥一樣,從中被撕裂開來……不過片刻。張潛已是發現自己無處可退了,心中不由浮現一片陰霾,他有些無法接受,自己會被天仙拋出的一枚棋子窩窩囊囊的砸死,然而力量上的懸殊,讓他根本沒有反抗之力,退卻過程中。眼角餘光卻是撇到了那枚玄鐵巨卵,想也未想,便縱身閃了過去,他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有多硬,能不能夠擋住那枚撕裂虛空而來的白色棋子,然而這卻是如今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揚手一抓。玄鐵巨卵猶如一塊巨大鐵盾,被他擋在了身前。

只覺棋子轟擊在上面的一瞬間,這枚堅硬的玄鐵巨卵就像一個裝滿水的豬尿泡,狠狠的晃蕩了一下,恐怖的衝擊力竟是無視一切阻隔,傳遞了過來。

這一瞬間,張潛感覺自己就像是風暴之中的一條破舢板。快被這股力量所吞噬,臉上五官都遭受擠壓,嚴重變形,抵在玄鐵巨卵胳膊只覺一瞬間被碾斷了一眼,五臟六腑皆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而後雙腳離地,整個人像是風箏似得飛了起來,那股猶如山崩的恐怖力量。在慘然倒飛的過程中漸漸消減,張潛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一口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雖然胸口的痛楚像是魔鬼一樣撕裂著身軀,死亡也無時無刻不在侵擾著他腦海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經,但他絲毫不敢鬆懈!

至始至終他眼睛都沒眨一下,目光緊盯著遠處的玄鐵巨卵。希望這東西能夠替他阻攔這顆致命的棋子。

然而這枚張潛費勁手段心機都無法傷其分毫的玄鐵巨卵,此刻卻被從中擊裂!

一道恐怖的裂痕自內部蔓延開來,轉瞬之間便以擴張到幾寸之寬,值得慶幸的是。這玄鐵巨卵之中有一截雪白如玉的狐狸尾巴,蘇慕清猜測果然未錯分毫,這玄鐵巨卵之中的確封印著她的一截斷尾,那枚白色棋子也終究在這面前停了下來,驟然粉碎,化作虛無,張潛踉蹌幾步落在地上,身上傷勢早快速恢復著,幾息之間便無大礙,懸在心裡的重物,也終於落地,看著破裂成兩半的玄鐵巨卵,還有被毀滅之力肆虐一番的玲瓏六合塔,微微皺起了眉頭。

此時洞天之中已無一處完好之地,其中事物也遭受波及,赤練子便險些在衝擊中魂飛魄散,如今仍是驚魂未定,漫無目的的遊蕩著。

空間壁障,被白色棋子撕開一個直徑數丈的缺口,如今內外世界無法隔斷,使得玲瓏六合塔內部的微塵洞天受大千世界之中的法則力量壓迫,隨時有分崩離析的的危險,張潛熔煉幾塊玄鐵暫時將缺口堵住,而後遁出其中,如今整座道宮都已不復存在,甚至連山頭都被削平了百丈,毀滅之力波及了整個平都山福地,到處都是廢墟,放眼望去,相鄰幾座山上的宮殿都掀去了穹頂,草木摧折,幸虧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棋子,否則平都山福地的龍脈都有可能被震斷。

空間裂痕早已閉合,張潛目光掃過週遭之地,已無楊繼業行蹤。

一位天仙橫空殺出,能夠保住性命已是萬分不易,他也沒感到太多惋惜,總而言之,這一戰自己還是最終的贏家。

先前動靜自是將平都山中所有人都驚動了,然而最先從廢墟之中現身的不是燕王,竟是一頭赤面青須滿口獠牙的惡鬼,先前那枚撕裂虛空而來的棋子已是將萬象靈符大陣撕開了一處缺口,這惡鬼竟是想沉趁機溜走,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鬼王一點也不清楚,雖有些好奇,但如今活命才是重中之重,不管最終的勝利者是誰,是楊繼業還是這個不知從哪殺出來渾身被鐵衣覆蓋的怪人,對他而言都一樣,充滿了各種威脅,不願在平都山福地久留一刻。

料想此人經先錢一場惡戰,如今肯定沒有餘力阻攔自己,哪知剛剛飛起,一個巨大的白色虎爪便迎面抓來。

強烈的殺氣刺激的他渾身皮膚都好像針扎一樣,去路被這一爪盡數封死,根本不敢攝其鋒芒,想都沒想,掉頭便往山中逃竄而去。

然而哪能快的過白虎星辰氣,鬼王就像一隻肥碩的老鼠,被兇殘的野貓跟摁住了。

張潛也未致其於死地,順手一揮便將他鎮壓封印。而後扔進玲瓏六合塔覊押起來,此時燕王也從山中飛出,他離楊繼業閉關這座道宮太近了一些,些錢棋子破空飛來,那股毀滅的力量波及開來,將他傷得不輕,費了些功夫才把神魂重新凝聚成形。此時還有些暈暈乎乎的,飛至空中,所見皆是廢墟,一座洞天福地被破壞的像是地震遺址似得,被底朝天的翻了一遍,那些珍貴的古木靈藥、奇花異草。都被連根拔起,河道斷流、山峰折斷,簡直有些慘不忍睹。

他只曉得先前一聲巨響恐怖至極,卻不知發生了什麼,再看平都山福地如今近乎淪為廢墟,只怕先前情況有些凶險。

目光又在張潛身上停留片刻,見他並無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只是他掌心之中托著的玲瓏六合塔就像一件被打碎的了古董,看起來模樣悽慘,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楊繼業呢?”

“被人救走了。”張潛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多聞。

而後一低頭,便見碧游道人已從酆都鬼城中飛了上來,面帶凝重之色,看著道宮的廢墟。皺眉問道:“天仙?”

張潛點了點頭。

燕王很識趣的閉了嘴,腦子裡已是翻起驚濤駭浪,他不是沒見過市面的人,當年為牧雲世家征戰天下,見過的地仙高手亦不在少數,但渡過雷劫的天仙卻沒從未遇見過,這可是撕裂虛空白日飛昇的大能啊。他當年若是遇見,只怕如今連鬼都做不了了,張潛竟然從天下手底下活了下來!

張潛將碧游錦囊拋給了燕王,讓他利用其中所剩的靈符將萬象靈符大陣修復。免得外人察覺這裡發生的一切,而後與碧游道人降落山中,開始收拾殘局,無息之甲被徹底毀壞,脫下來擱那都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了,幸虧器靈未受滅頂之災,還有修復餘地,張潛庫藏之中還有許多隕星鐵,品質極佳,而且受了磁化,正好可以用來重煉無息之甲,品質比以前更為出色了,而且自身重量也無法成為負擔,元磁之力與地心磁極相互作用,極為巧妙的抵消了這股力量。

如今重新煉製而成的無息之甲不僅在防禦力上提升了一個檔次,而且也更加的靈活輕便。

玲瓏六合塔修補起來卻略顯棘手,不過那碎裂兩半的玄鐵巨卵卻正好派上用場。

張潛也是不惜下血本,與其說是修復不如說是重練,玲瓏六合塔的框架一直便存在缺陷,是當初從光祿道人手中奪來的九宮金塔改造成型,那九宮金塔僅僅只是一件中階靈寶,雖然後來融入許多高階靈寶,甚至是遠古靈寶,但只是補全了內部格局,整體框架並未得到有效改善,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被棋子擊穿,如今張潛直接用這兩塊萬年玄鐵做玲瓏六合塔的框架,也是花費了一番功夫,那棋子雖將這玄鐵巨卵從中撕開一道裂隙,但這東西根本未受毀滅性的打擊。

上面的符籙依舊還在,只是裂隙四周消失了一些,蘇慕清的半截斷尾仍被囚禁其中,不得掙脫。

張潛先嘗試用真火熔煉,雖不如之前那般堅不可摧,可用太陽真火灼燒了半個時辰也只融化了幾寸而已,最後只能扔進春秋大鼎之中,借助陣法力量進行鑄煉,純陽大丹跟流水似的消耗,幸虧平都山福地庫藏之中還剩餘了四萬枚純陽大丹,勉強維持了消耗,人間一月,鼎中一年,張潛足足在裡面折騰了小半年時間,才將兩塊玄鐵巨卵鑄造成了玲瓏六合塔的胚體,仍是粗糙無比,完全沒了遠古靈寶的韻味,拿在手裡就像一根黑乎乎的棒槌,然而足夠結實。

最後將殘破的玲瓏六合塔重新嵌入新的框架之中,便算大功告成。

如今這玲瓏六合塔已經完全具備了晉陞仙器的資本,只差經過雷霆的洗禮,眼下卻非何時時機。

殘局收拾好了,兩人這才從緊張的狀態之下脫離出來,有了從新煉製的玲瓏六合塔,再面對天仙時,也不至於照面之間便被擊殺。

“那尊天仙是誰,你知道嗎?”碧游道人心頭仍未放下這事,如今終於有機會詢問。

張潛看著玄鐵巨卵之中取出的半截斷尾。正在琢磨如何處理這東西,與蘇慕清聯繫不上,只能暫時擱在自己這裡替她保管著,聽到碧游道人詢問,思緒也再次被牽動,這半年之中他雖一直忙於修復兩件遠古靈寶,但無時無刻不在琢磨這個問題。“這世間天仙境界的高手屈指可數,當日那枚棋子我雖無法看清來歷,但想來無外乎這兩人,小溈山的無極魔尊自是有最大的嫌疑,不過外界傳聞他只是窺見了眾妙之門,尚未邁出那一步。能否撕裂虛空尚需考證,其次則是三清宮宮主輔元立極道君王玄甫,不過動機上卻是說不通,此人為道門之主,楊繼業則是魔宗儲君,他沒理由會出手搭救。”

“這事還是儘早弄清楚好,否則始終處於被動之中。”碧游道人眉間略有擔憂之情。

“我命格被家父用大神通掩蓋。就算是天仙也無法追查到我的蹤跡,此次遭劫,只怕是因楊繼業而起,你不必擔心我的安危,何況之前我都能逃過一劫,如今玲瓏六合塔重煉,你更因該相信我才對。”張潛伸手撫過碧游道人的發端,讓她稍稍心安。而後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容,思忖道:“若我猜測不錯,壞我大事之人近日便會清楚了,我從楊繼業口中問出了《碧落黃泉經》的內容,準備將手中幾枚金丹煉化了,早日進入人仙之境,只是時間有些緊張。需要你的幫助。”

“要我做些什麼?”兩人如今已是道侶,自然沒有虛假客套。

“這春秋大鼎是家父當年用大神通煉製的一件仙器,核心陣法可以改變時間流速,你這幾天之中應該也有體驗。我們在鼎中呆了五個多月,外面其實才過十天而已,如今我境界有限,只能將時間流速推動到十二倍左右,所以想讓你替我操控陣法。”張潛也無任何防範之心,便將春秋大鼎的控制權交給了碧游道人,果然境界差距在某些方面是無法彌補的,張潛先前用盡全力,也只能將時間流速推動到十二倍,然而在碧游道人手裡,卻可以達到驚人的十七倍。

如此一來,時間更為充裕,張潛也是有信心在這段時間之中煉化掉三枚金丹。

一枚是擊殺蒼玄府君所得,另一枚是碧游道人所贈,乃是兩人在南蠻合謀所殺那位府君遺留之物,最後這枚卻是燕王奉上,乃是那淳一道人的金丹,三枚金丹所蘊含的金丹元氣,無論如何也夠他將大衍周天經修煉到圓滿之境。

花費一月光陰,煉成了碧落黃泉大真氣,幸虧這酆都鬼城與陰曹地府相鄰極近,有黃泉之氣滲出,否則這門道術根本無法修煉,短時間內成就自然也是有限,煉化三人金丹倒是勉強夠了,金丹元氣之中的神魂烙印經碧落黃泉大真氣沖刷,立即被帶入往生之中,彷彿投胎轉世了一般,只留下乾乾淨淨的金丹元氣,而後被張潛吞噬一空,金丹元氣的品質遠遠高於純陽元氣,他修為自是一日千里,在鼎中不過五個月時間,便已將修為提升至七十二周天圓滿之境。

他神魂早已圓滿,進入此境之後,也未停留片刻,便開始抽坎填離凝聚金丹。

有碧游道人這個妖孽在旁指點,整個過程異常的順利,修道十餘年便能結成金丹,絶非天資聰穎便可以一語概之,對金丹大道的領悟也是極為深刻,毫不藏私全部說給張潛聽,一些言語無法描述之處,也不介意通過雙修之法進行引導,一個月後便迎來贔風之劫,金丹也是初現輪廓。

卻和張潛預想之中的有些不一樣,也和曾今所見過的金丹都不一樣,金色之中竟然蘊含這一縷淡淡的紫意,贔風之劫的兇殘也是超乎他想像。

最終還是從碧游道人之處得到瞭解釋,原來並非所有人結成的金丹都是純正的金色,有些人根基淺薄,借助外力衝擊人仙境界,金丹之中便會含有雜色,以灰、白二色居多,可紫色卻非根基淺薄所致,而是積累太過渾厚,這種情況極為少見,就連碧游道人的金丹也未能呈現一絲紫意,以至於出現在自己身上時,都令她吃驚不已,但仔細一想也覺得很正常,他對金丹大道的領悟雖然淺薄,但三枚金丹卻被他盡數煉化吞噬,也只有無漏靈體與大衍周天經能夠擁有這海納百川的能力。

元氣過於充沛,而自身對道理的領悟卻格外膚淺,贔風之劫比尋常情況更為兇殘也在情理之中。

幸虧張潛實力強橫,尚未凝聚金丹便能將人仙高手隨意打殺,也是捱過了風劫,換做旁人,只怕被吹的灰都不剩了。

兩月之後,陰火之劫不期而至,卻不似贔風之劫那般恐怖了,想必張潛這兩月間也是對金丹大道有更深次的領悟,不妄碧游道人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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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心照不宣

體內純陽元氣在紫府之中聚集,與神魂相融,成就金丹大道。

整個人由凡入仙,可謂一次質變。精、氣、神渾然一體,凝而不散,在此之前,張潛即便修成了無漏靈體仍可感覺自己壽命在逐漸流失,並非肉身衰老,而是神魂力量在不停的衰減,而今卻完全沒有了這種感覺,整個人就好像一個圓溜溜、光燦燦的金丹,在歲月的流失之中,也不會改變原來面目。

張潛修成無漏靈體之時,壽命大限便已達到了四百年左右,而今修成人仙,壽命大限更是直接破了千年,遠比尋常金丹人仙八百年歲壽要長上許多,自身實力也發生了一次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原本體內無法完全支配的幾種神通如今都可以隨心所欲的動用,根本不虞反噬,以前就像是孩童揮舞鋒利的重劍,稍有不慎就會傷及自身,而今孩童已經變成了壯漢,自然沒有這種侷限性了,實力數以倍計的增長,楊繼業被天仙所救之事已無法給他造成任何心理陰影了。

哪怕楊繼業再走一遭狗屎運,實力突飛猛進,下次遇見,他也有絶對的信心置其於死地,而且這一天應該等不了多久了。

趁著時日尚有剩餘,張潛也未沉湎於破境的歡喜之中,並未滿足於現狀,他圖謀甚大,不久之後便要和小溈山魔宗攤牌,要想讓局面隨時處於自己掌控之中,就必須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至少要有能夠和元神地仙正面抗衡的資本,僅僅只能保住性命恐怕不行,因為楊繼業被天仙所救從某種程度上打亂了他的計劃,待適應金丹境界之後,便開始將體內幾種已經臻至圓滿的神通融進金丹之中,算是像五氣朝元邁出了第一步,整個過程並無艱險,水到渠成。

尋常修行者。在修成人仙之後,再入五氣朝元之境,其中恐怕要有數百年苦修才成。

首先要用金丹元氣淬煉肉身,使得肉身擁有金丹不朽之性,這樣爐鼎之中才能容納屬性各異五行元氣,這個過程沒有十來年休想完成,而且五行元氣也並非那麼容易積累。正道法門大多是經五臟六腑一點一滴的藴養滋生,魔道功法還有取巧餘地,但其實也快不到哪裡去,要想五行圓滿,至少需要兩三百年。

而張潛老早就修成無漏靈體,並且取魔、道兩家之長。在修成金丹之前,體內神通便已修至圓滿境界。

省了那漫長積累的過程,之前所受種種苦難,今日終於算是收到了回報。

將神通種子融入金丹之中,也是發生了一番奇妙的變化,金丹是精、氣、神圓滿融匯之後的體現,代表的是自身命性。也是大道根本,命性不朽,大道長存,所以修成金丹便可稱之為仙,而神通種子卻是自然法則的體現,金丹與神通種子相容既是道與法的融合,張潛只覺自身命性似乎與自然愈發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只需一個念頭就能號令無窮無盡的天地靈氣。而神通種子經金丹元氣藴養,也更具靈性,竟然隱隱化出了形體輪廓來,仔細分辨一番,正是道法圖騰的模樣。

每一種道術都有屬於自己的圖騰,也正是這門道術的靈魂所在,例如《白帝天戮法體》。冥想時便可看見一尊白帝法身。

而《朱雀火訣》修煉時,便可看見一隻‘曜日朱雀’,只是張潛兼修《心神幽虛煉火訣》,這火丹衍化而生的朱雀也多了一絲陰沉。身上火光內斂,沒有朱雀神鳥本該有的明艷,眼眸裡泛著冰冷的幽光,好像地獄冥火一樣,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只是如今形體輪廓尚不明了,顯然他離神通化形的境界還有一些差距,當然用以凝聚元神卻是綽綽有餘了,神通化形已是元神強大到一定境界之後才擁有的能力,若能做到那種地步,只怕離反虛之境也是不遠了。

傳聞天仙之境,一個念頭便能化出神靈,道家典籍之中有所記載,諸天星君便是紫微北極太皇仙王神念所化。

張潛距離那種境界仍是遙遠至極,但相比於同境界的人仙,他卻是遠遠的走在了前面。

那水丹、木丹也分別衍化出玄武、青龍的輪廓來,只是相比於朱雀,卻要模糊一些。

張潛在兩門道術之上的成就本就要低於《朱雀火訣》,畢竟他踏入修行道途的第一步,便是從《心神幽虛煉火訣》開始。

至於那兩枚陰陽雷果,在融入金丹之後,卻是變化成兩條黑白二色的小魚,黑魚白眼,白魚黑眼,首尾相連追逐不止,看起來靈性盎然,身上鱗片都清晰可見,兩條小魚在金丹孔竅之中不停的游動,散發出無窮的光明,就好像天上的雷霆化作了流水,只要張潛心意一動,似乎就能引動惶惶天威。

就境界而言,張潛目前已經能和玄霆道主、無生子等人相當,實力當然要遠遠勝之,若倚仗手中幾件遠古靈寶之威,與地仙一爭高下,並非沒有勝算。

心中大定,如今道法如今已經提升至極限,幾年苦心積累,一朝厚積薄發而用盡,還想有所進展,必要付出一番苦心方可,太耗時日,剩餘時日,張潛便用在了強化肉身之上,夔牛鼓敲擊之時聲震如雷,正好可以幫他鍛鍊筋骨,單單依靠大雷音拳術,沒個十幾年的水磨工夫,休想見到成效,有碧游道人相助,整個過程卻是被大大縮短了,但付出的努力卻與之持平,並未減少一點,這夔牛鼓敲擊發出的聲波能輕易將金鐵震成齏粉,作用於人身之上,是何等痛苦不難想像。

張潛被鼓聲震傷了不下千餘次,傷重之時五臟六腑都出現了裂痕。

付出與收穫是成正比的,張潛肢體力量日益增強,幾乎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

春秋大鼎之中,光陰似箭,一年時轉瞬眼即逝,而外面才過了十餘日而已,平都山福地經那日一場惡戰,已成一片廢墟,鬼王被張潛覊押。他麾下五百陰司鬼神也盡數落入了燕王的控制之中,這幾日一直在進行修繕工作,毀壞的道宮短時間內難以恢復,眼下也並非重點,一些重要的禁制陣法卻已經重新開始運轉。

當日那一戰將萬象靈符大陣都撕開一道缺口,在平都山福地附近盯梢的幾名陽山小洞天弟子自然也有所察覺,也是引起了一番注意。

陽山小洞天如今人手摺損太大。這盯梢的幾名弟子也是勢單力薄,雖知有情況發生,卻也不敢貿然接近一探究竟,琢磨著應該是鬼修內部出現了動盪,正欲將這自行揣測出來的消息稟報宗門,卻是迎來了一位出人意料的拜訪者。一名平都山福地的弟子,衣冠周正、精神飽滿,絲毫不像落難之人,還送來一些純陽大丹,說是聊表慰問之意,弄得這幾名提心吊膽的陽山小洞天弟子有些莫不著頭腦,不知道這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能伸著耳朵,聆聽下文。

“諸位替我陽山小洞天出生入死,無以回報,如今平都山福已是光復,酆都大帝也被誅殺,禍患盡除。”

一聽這話,幾人這才明白過來究竟怎麼一回事,強行擠出一絲笑容道賀一番。便灰溜溜的收拾行裝,準備離開了。

原來幾日之前的動靜不是鬼修內部出現了動盪,而是平都山福地弟子擊敗了鳩占鵲巢的酆都大帝,當然幾人也不是傻子,對此人所說也有所懷疑,平都山福地淪落到如此地步,哪裡還有能力誅殺酆都大帝以及一眾鬼修?但陽山小洞天如今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幾人也根本沒有質疑的勇氣。

除了道賀,這幾人還能做什麼。

誰知那平都山福地弟子卻並未罷休,見幾人欲返回彭城覆命,竟是要求一同前去。說是要當面對東陵道主表達謝意,並且接宗主昆陽子返回平都山福地,誰到知道這事赤裸裸的打臉,但也無法拒絶,只能硬著頭皮把這平都山福地弟子帶了回去,安排了會見。東陵道主如今卻似變了個人似得,涵養極好,被這平都山福地當面打臉竟然沒有動怒,謙虛一番,而後笑盈盈送了些禮物,祝賀平都山福地光復,好像當初派人討伐平都山福地真是出於善意,懷著極為純粹的動機。

這件事情似乎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揭過了,然而煮熟的鴨子就這樣飛了,東陵道主若真能笑盈盈的接受這一切,他也不是東陵道主了。

對鄒天師他都是一副陽奉陰違的態度,他豈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主。

這件事情理所當然被他划到了正一道壇的賬上,區區一個碧游道人便能解決他都不能解決的困局?顯然是正一道壇從中作祟。

舊恨未去,又添新仇。

仇恨的怒火在心中燃燒的絶不止東陵道主一人,楊繼業也不知自己在黑暗中飄蕩了多久,紫府之中傳來的那陣撕裂靈魂的劇痛讓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格外的漫長,太虛之中一片永恆寧靜,使得楊繼業內心卻是陷入了一中截然相反的暴躁之中,眼前不斷回放著自己被拉入這片黑暗中的前一刻,金丹碎裂的疼痛在一遍遍痛苦的回憶中,變得愈發深沉,猶如沉澱到了骨髓裡,他滿腦子都是太上道人那張可憎的臉,沒有五官,只有鐵殼子下面一雙冰冷的瞳孔。

說來有些可笑,自己屢次三番被他打成重傷,可自己連他真面目都未見過,只記住了一個名字——太上道人。

除了深沉的仇恨,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絶望,就好像這片沒有盡頭的黑暗星空。

他金丹如今已經碎裂,雖然黃泉道術之中的秘法保住他的神魂,沒有隨著金丹一起灰飛煙滅,但境界倒退之後再想有所進展,簡直比登天還難,有可能等他重新修成金丹,可能都是百年以後了,師尊寄予的厚望自己只能以失望作為報答,他雖是自負,但從不否認自己能有今日成就,黃泉魔尊功不可沒,今日受創很有可能讓他從此黯然失色,小溈山掌門之位也不會讓他這麼一個廢物來繼承,自己本將擁有的一切,都被太上道人盡數剝奪,就連報仇也都成了奢望。

空洞無神的雙眸映襯著無盡的黑暗,楊繼業傷感湧上心頭。身心疲憊,閉上雙眼希望能一直這般長眠下去。

他不怕死,但卻害怕今後像個廢物一樣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緊閉的雙眸中忽然感受到了一些光明,他艱難的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光禿禿的草甸上,淺草從裡還幾粒熟透了的梅子。沾著露水,散發著一陣馥郁的果香,聞起來格外的誘人,他金丹碎裂,元氣大量流失,如今身體已經格外的虛弱。口中苦澀而乾燥,也未多想便伸長脖子將一粒黃梅咬在了嘴裡。

酸甜的汁液漫過唇齒,湧進喉嚨裡,讓沙啞的像是塞了一把爐渣似的咽喉終是得到了一絲緩解。

活著才有逆轉一切的可能,他不在乎救他的人是誰,如今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努力的活下去。一連吃了四五粒梅子,覺得身體似乎舒服多了,楊繼業這才抬起頭來,只見遠處梅林之中有兩個人正坐在那下棋,年老之人背對著他,看不清面目,與他對坐之人目光卻瞥著他,微微皺著眉。雖非直視,但卻有一種讓他難以喘息的威壓,好似久居高位之人,與黃泉魔尊相處時,都從未給他這種感覺,不過救他的應該不是此人。

因為這人看著他時,眼裡有些疑惑。至還有一絲淡淡的殺機。

楊繼業收攝目光,以示尊重,同時掩藏著內心的不安。

“黃泉道術魂通三世,金丹碎裂神魂卻無大礙。既是死不了就別跟狗一樣趴在地上,起來說話吧。”王玄甫在棋盤上隨意落下一子,頭也不會的說道。

楊繼業一聽對方將自己的來歷說的一清二楚,也是悚然一驚,老傢伙言辭雖是刻薄了一些,但氣場之強大,讓他根本沒膽量因此而動怒,抓著身旁一株梅樹的枝幹艱難的站了起來,衝著王玄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還不知如何稱呼恩公?”

“王玄甫。”

楊繼業心頭正在琢磨這老頭子是不是魔宗哪位隱世高人,因此才出手救自己一名,一聽這三個字,一陣涼意便從後背升起,轉瞬之間整個人都以失去知覺,只覺渾身被冷汗浸濕,衣衫和皮膚沾在一起,格外的難受,表現雖是平靜,內心此時已是掀起驚濤駭浪,“輔元立極道君”“三清宮宮主”種種如雷貫耳之名在他耳邊縈繞不散,猶如攝魂的魔經的一般,愣了良久,這才回過神來,指甲縫裡有刺痛之感傳來,這才發現自己指甲已經深深鍥入了梅樹枝幹之中。

“他救我究竟是什麼意思?”楊繼業內心顫慄,卻不敢直接詢問。

一個魔宗弟子落入三清宮中,會是什麼下場?

王玄甫表明自己身份之後,便再未理會楊繼業,目光從棋盤之中微微抬起,盯著東嶽帝君,說道:“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我為何會不惜代價,救一個魔宗弟子?”

東嶽帝君笑了笑,也未否認自己內心充滿疑惑的現狀,點了點頭。

“如今我道門局勢就像這盤棋裡的白子,看似勢力龐大,其實已被分割的支離破碎,處處都是獨木難支之局,若無外力切入,很難將這盤棋下活了,陰曹地府之中的亂局弄的我三清宮已是焦頭爛額,蜀州散修又趁機作亂,先前我窺探天機已是發現,九尾天狐封印已破,值得慶幸的是元神與肉身似乎尚未融合,總得派人去滅火,可貧道手中所能動用的力量已是不多,只能借助外力了,這外力在哪?”王玄甫一邊說一邊不停的落子,也不管規矩了,說話這一會便接連丟下了七八枚棋子,把毫無反抗的黑棋吃了一大片,然後很自覺的開始幫東嶽帝君提子,局中白棋困局頓時減緩許多,這才稍稍露出笑容,最後給出答案,“魔宗!”

東嶽帝君看著被王玄甫從棋盤裡提出來的幾粒棋子,微微一笑,說道:“這樣恐怕不合規矩。”

也不知道他是說的王玄甫下棋不合規矩,還是指責他借助魔宗之力,或者兩者皆有。

王玄甫將那幾枚處在關鍵位置上的黑棋強行提走,自然也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暗示,張潛既是東嶽帝君安插在道門心腹之處的一枚棋子,如今看來,應該是被識破了,當然僅僅只是識破太上道人這層身份,當然這並不重要,幸虧張潛未因這層身份而丟掉性命,否則萬事皆休,如今他的印信便被張潛隨身帶著,他雖被困在三清宮中,卻也能夠知其安危,雖不知他是怎麼躲過王玄甫拋出的那枚棋子,但通過印信也能夠感應到遠方發生的事情,一切都是有驚無險。

先前王玄甫破空丟出棋子的瞬間,東嶽帝君險些按捺不住,欲讓肩吾動用江山社稷圖救人。

此時心中擔憂之事擱下,也是重新掌握了主動,被無賴手段提子也沒有動怒,卻也是想看看這王玄甫救這楊繼業到底是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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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返回宗門

“魔宗與我道門本是同宗同源,都起於仙道,只不過因為教義略有相悖,而出現分歧,但如今我道門面臨萬年難遇之困局,借魔宗之力稍解難題也不無不妥之處。”王玄甫自斟自飲,好像楊繼業在旁就是個擺設似得,絲毫不介意將自己的計劃公諸於眾,與東嶽帝君談笑到:“如今唯一的難題便是如何驅使魔宗,憑暴力讓其俯首帖耳自不現實,貧道放低姿態與魔宗協商,也有損我道門威嚴,更會被他們挾住要害漫天要價,同樣也是不可行的。”

“看道君言笑晏晏,應是胸有成竹了才對。”東嶽帝君瞥了一眼遠處梅樹下噤若寒蟬的楊繼業,心中已有猜測。

“的確,要驅使魔宗這麼一個龐然大物,沒有出色的手段是完全無法駕馭的,這楊繼業是小溈山魔宗的掌門繼承人選,若無意外應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只要他心向我道門,就相當於間接性的控制小溈山魔宗,然後再經他之口,將妖族大聖封印之地透露給那三個老傢伙知道,則勢必會對青城山大洞天遺蹟起貪婪之心,這樣無需任何人敦促,魔宗便會前往南蠻之地,再稍施離間之計,就會讓魔宗與妖族之間爆發一場不可避免的衝突,免我道門在此事上大肆投入。”

王玄甫在演算天機之時,不僅看見了楊繼業身處險境,也是發現了南蠻局勢之變化,畢竟當日黑石撞破仙陣,動靜實在是太大了,海嘯波及萬里之地。

他雖只渡過二次天劫,不具備照見過去未來的能力,但這兩件事一個發生於當下,一個雖已過去許久,但當日造成的影響仍未徹底消失,落星海溝一帶氣象變化無常,神遊太虛之時。也能窺見一二,再從這線索著手,追根朔源不難發現真相,再經術數推算,心中已有了萬全之計,如今九尾天狐破去仙陣,但無力撕裂虛空尋覓青城山大洞天遺蹟。只能守候原地等待時機,這段時間之中,她一定是萬分小心,對誰也信不過,哪怕與小溈山魔宗之間有一定程度上的合作。

小溈山與妖族大聖九尾天狐之間那點貓膩,王玄甫自然是有所察覺。卻沒有再此問題上深究,因為他知道魔宗不太可能徹底倒向妖族。

之所以如此,可能只是圖謀青城山大洞天遺蹟。

既是這樣,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如今三清宮確實沒有餘力拾掇魔宗這個龐然大物。

連他都不信魔宗的誠意,蘇慕清自然也不會相信,魔宗貿然出現在南蠻。唯一的可能就是引起她的戒心,而楊繼業到時候已是魔宗宗主,再由他略施手段,雙方矛盾必然會激化,結果就是魔宗、妖族之間徹底決裂,雙方內耗戰力,最後再由三清宮出面收拾殘局。

計劃的具體細節自然那不會與東嶽帝君明說,然而南蠻目前情況東嶽帝君必王玄甫清楚十倍。張潛將所有事情都告知瞭望霞仙子,再由肩吾通過‘江山社稷圖’將消息傳遞給自己,他雖困在三清宮中,但對天下局勢依舊是瞭如指掌,王玄甫雖只給他提及了一個梗概,但他已經猜到全部,包括每一個細節。

“你要想魔宗替你充當馬前卒。就必須要讓楊繼業完全聽命於你,你詢問過他的意見了嗎?”東嶽帝君輕輕一笑,似乎有些懷疑王玄甫的能力。

“你有意見嗎?”王玄甫丟下酒杯,微微轉過身看著梅樹下被晾了半天的楊繼業。

“沒有。”楊繼業微微低下頭。微微皺著眉,雖然這種被人當作棋子的感覺讓他心中倍感屈辱,然而他卻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他此刻決心做貞烈不屈之人,這王玄甫恐怕也有一千種手段讓他屈服,否則也不會將這計劃毫不忌諱的當著他面說出來了,這是一種絶對的自信,認清這一點,他也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何況他對魔宗也沒有任何情義可言,為了修仙求道,連親生父親都可以毫不猶豫殺死的人,豈有道德底線,何況他在小溈山僅僅呆了兩年而已,能有多深的感情?

為了自身利益,他可以謀殺親父,只要道門給他更多的好處,他未必不能作出欺師滅祖的事情來。

前提是收益大於風險,而王玄甫顯然開得起這個價碼。

“怎麼樣?”王玄甫回頭瞥了一眼東嶽帝君,一臉勝利的笑容。

“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會出爾反爾,魔宗之人可毫無信義可言,為了保命他什麼都能接受,可一旦脫離了你的掌控,你還能保證他會聽話嗎?”

“魔宗之人的確是不講信義,但卻重利,我所能給他的遠比小溈山三個老東西多,他若聰明,便該明白作何選擇。”王玄甫與東嶽帝君分析其中要害,未必不是在給楊繼業提醒,叫他放聰明一些,“魔宗時至如今雖已傳承千年,但並不意味著就可高枕無憂了,之所以能夠一直薪火相傳,未必不是我道門縱容的結果,若我道門不想縱容了呢?就算他楊繼業成了魔宗宗主,翅膀硬了,可他應該明白,什麼才是長存之道,只有我道門才可保證他魔宗萬世太平!”

楊繼業噤若寒蟬,不敢出聲,王玄甫所說絲毫未錯,雖有誇大成分,但道門若真要不顧一切滅掉魔宗,也的確有這個能力。

“何況沒我的幫助,他也不可能成為魔宗宗主。”王玄甫自顧說道,彷彿一切盡皆在自己掌握之中,說完之後這才回過頭徵求楊繼業的意見,問道:“你說對吧?”

楊繼業點了點頭,道:“在下金丹被陽山小洞天客卿長老太上道人擊碎,實力大跌,已無力爭取宗主之位了。”

“嗯,我若助你恢復境界,讓你有希望爭取宗主之位,你替我做些事情可否願意?”王玄甫開門見山的問道,至於什麼事情先前已經說的夠清楚了,也沒有多費唇舌進行一番贅述,而後思緒一動,斜視東嶽帝君一眼。冷淡說道:“那太上道人據我所知並非我道門中人,而是其他勢力安插我道門內部的一個奸細,你若安心替我做事,我可派人將他殺了,算是為你報仇雪恥,前提是不要跟我出爾反爾,陽奉陰違。我能殺得了太上道人,同樣殺得了你。”

“如今我楊繼業已是廢人一個,若道君能讓我恢復境界,重塑金丹,先前所說那些都不足為道,自能替您辦好。而且這些都是能保我魔宗萬世太平的好事,我即便站在魔宗弟子立場上,也無拒絶道理。”楊繼業也是識趣的答應下來,並且將話說的極為好聽,至於王玄甫所提幫他報仇之事,卻不怎麼感冒,從東嶽帝君的臉色就可看的出來。那太上道人十有八九便是地祗神靈一脈安插進道門之中的奸細,如今被王玄甫識破了,他雖想報仇,卻也不想得罪東嶽帝君,因此避而不談。

“好。”王玄甫滿意笑道,拂袖一揮,虛空再度裂開,整個人被一陣柔和的力量包裹著。一下墜入無盡黑暗之中。

楊繼業正是奇怪,這王玄甫不是已經答應替他重塑金丹了嗎,為何言而無信。

便在此時,腹中一陣浩瀚元氣忽然間噴薄而出,充斥四肢百骸,楊繼業驚喜交加,仔細感應體內狀況。竟是先前自己吞入腹中的那幾粒黃梅在作祟,這浩瀚磅礴的元氣便是從梅肉之中散發出來的,而且與他見過的任何一種元氣都有所不同,質地極為輕盈。使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彷彿要白日飛昇了一般。

而且其中蘊含著一種極為古老、原始、澄淨的氣息,飄飄渺渺,讓人無法琢磨。

楊繼業只知這些飄渺的清氣比金丹元氣品質更高,並且完全聽他號令,以這清氣為本,稍稍施展法術,感覺這世間一切都受到自己支配,好似成了這世間萬物的始祖,但他並沒有貿然的用這些元氣重塑金丹,那王玄甫說的好聽,難保不會借用這幾粒黃梅控制自己,自己用這些元氣重塑了金丹,那今後恐怕再也無法擺脫此人的控制,也是小心謹慎的調動起體內僅剩不多的碧落黃泉起,意圖將這些黃梅之中散發出來的不知名元氣洗練一番,除去烙印。

誰知無往不利的碧落黃泉大真氣此刻卻有些窩囊,就好像一個骯髒的流浪漢想去玷污一個冰清玉潔的仙子,根本沒有染指餘地。

楊繼業花費一番苦心,碧落黃泉大真氣根本無法靠近那清氣四周,不得已放棄。

心中天人交戰一番,最終還是接受了現狀,這清氣之中必然蘊藏著凶險,王玄甫憑什麼這麼有把握能夠控制自己,看來就是因為抓住自己這處軟肋,若不依靠這幾粒黃梅之中散發出來的元氣,他便無法重塑金丹,寧願做一個廢人還是受制於人的魔宗宗主,這個選擇並不難,楊繼業更傾向於後者,這也是自己如今唯一的機會了,想通之後,立即調動這股龐大的元氣朝紫府之中彙集,受損的經脈、紫府在這股不知名的元氣沁潤下,很快便恢復如初,不留絲毫隱患。

而後元氣凝聚,金丹成型。

風火大劫比初結金丹之時猛烈了數倍,卻被這些元氣輕易化解。

心中幻覺也不期而至,只是未見心魔蹤影,只在幻境之中看見了一個發須稀疏卻梳理一絲不苟的老者,正是王玄甫。

鼓聲漸停,張潛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渾身骨骼就像是被堅硬而鋒利的釘鎚一寸寸的砸過一遍,到處都是粉碎的裂痕,鯤魚血肉煉製而成的大丹被他大嚼吞下,化作一道道暖流在四肢百骸中蔓延開來,待痠痛的感覺漸漸消失,只覺渾身上下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稍做估測,肢體力量已經遠破千萬,只怕上億,承受能力自然也達到了一個近乎恐怖的境界,只怕硬抗金丹人仙全力一擊也根本不會有性命之虞。

此番修行,將兩人手中所剩數萬枚純陽大丹消耗一空,所幸達到了預期目的,見陣法運轉漸漸停滯下來,也是遁出鼎中。

彭城城隍似是等候多時,有要事稟報,尚未等他開口,張潛便已猜到,救楊繼業的人一定是王玄甫了。接過地書,上面果然有肩吾傳來的一封密信,與他猜測分毫不差,先前略有不解,一看這王玄甫的打算便明白了,不由失笑,如何殺了楊繼業。並且讓黃泉魔尊不予追究,一直是讓張潛頭疼的一個問題,他之前所想辦法就是單方面提升自身價值,當木已成舟之後,三位魔尊即便知道自己所作所為,但考慮宗門利益。也會接納自己,但這樣終究會埋下隱患。

而楊繼業與正道暗中通氣,卻是自取死路,雖是被逼迫的,但自己殺他總算有個名正言順的藉口了。

王玄甫救他,並且助他恢復境界,在他看來並非壞事。反而是一個好消息。

碧游看著他忽然發笑略有不解,怎麼大仇家被人所救,還能笑的出來,但稍一琢磨便知道張潛心中作何考慮的了,心中擔憂之情也漸漸消散。

讓彭城城隍給肩吾回了一封信,便離開玲瓏六合塔之中。

燕王已將一切事情辦理妥當,如今平都山福地各處陣法中樞都交給了碧游道人帶回來的那些弟子接管,他自己早已從中抽身。不留痕跡,據他所講,此事已經通告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碧游道人誅殺酆都鬼王,收復了宗門道場,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已無玩弄陰謀詭計的餘地,不過多時。昆吾子以及流落各方的平都山福地弟子都要返回宗門,舉行重立山門的儀式,也是想天下宣告,平都山福地已經浴火重生了。就連陽山小洞天與正一道壇都要派人觀禮,張潛也不便再次久留。

與碧游道人溫存一夜之後,次日一早便帶著燕王等人離開了陽山小洞天,怕暴露行蹤,依舊是走的燕王府中那條密道。

鬼王被他覊押了一個多月,未受理睬,好不容易見著正主,自然要詢問一番,好知道自己的下場。

張潛也未隱瞞,直接與他說了自己的打算:“我留你性命,是準備將你送給我一個朋友做僕役,你若想活命便答應下來,否則我便將你打的魂飛魄散。”

鬼王也知自己知道了張潛許多秘密,除了他所說的那一種選擇,自己恐怕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心中雖然極不情願,但魂飛魄散卻明顯有著更強的威懾力,何況張潛待下屬極為寬厚,那燕王每日都可領到近百枚的純陽大丹,修為也是一日千里,比他在陰曹地府當鬼神時的俸祿還多上許多,若按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話,給他朋友做僕役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考慮一番,也是答應下來。

兩日之後,張潛一行人出現在了洛陽城外北邙山中。

當日曾有幾位鬼王窺見過自己行蹤,張潛自然不會留下這一隱患,在山中停留半日,讓燕王大開殺戒了一通,足足生擒了七尊鬼仙,這些鬼仙生前都是王侯將相之流,死後亦受正一道壇保護,可如今正一道壇已是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理會他們的生死,也是全部淪為張潛的階下囚,這些鬼仙雖然實力差勁,神魂力量卻格外的渾厚,張潛當日就有所打算,擒住之後,用《碧落黃泉經》中的煉魂之法,一股腦煉化掉,並沒有洗去其中記憶,就這麼強行融合進了鬼王體內,後者根本沒有反抗餘地,那些摻雜記憶的神魂碎片融進神魂之中,一個兩個尚能壓制,多了就會泯滅本性,七尊鬼仙的記憶全部塞進一個人的腦子裡,誰也受不住。

鬼王頃刻間就成了一個傻子,只留有凶戾、嗜殺的本性,神魂力量卻提升到了一個無以復加的地步。

張潛打算是將這鬼王送給鬼相,他幫自己斬殺白骨道人,自己還欠他一份人情,同時也有邀買人心之意,幽游峰的實力在整個小溈山中也能排進前列,在加上這尊實力如今只能有恐怖二字形容的鬼王,只怕立即能成為首屈一指的存在,能獲得他們的支持,自己便有了更多資本與黃泉魔尊博弈!

但他並不想連同自己的秘密一同送給幽游峰,乾脆將整件事情做的更加完美。

融入了七尊鬼仙神魂的鬼王,不僅在力量上達到巔峰,記憶混亂,也讓讓他更加容易控制一些。

一切處理妥當之後,張潛便動身離開了北邙山,往蜀州境內飛去,無生子等人還在岷江水府之中,也要一併捎帶回小溈山去,這些人都是宗門之中地位極高的元老,若能為自己說話,會有極大幫助,海蟾子卻是一個麻煩,也是時候向他攤牌了,至於他會做出如何選擇,張潛並不在乎,如今主動權在自己手裡。

這便是實力、強權所帶來的好處!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9 00:13
第318章 拚死維護

無息之甲經過重鑄之後,更加善於長途跋涉,然而北邙山至岷江有將近四五千里路途,再快也得一天兩夜的功夫,而且眼下荊州道門第一大宗四明山小洞天受正一道壇差遣,進入蜀州平息散修動亂,執行的是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的策略,對來歷不明之人盤查的格外嚴格,如今張潛不想暴露行蹤,自然要小心躲避,速度被再次拖延,一路上也是聽到了許多消息,竟然有不少都是關於自己的,說自己是‘地祗神靈’安插進道門內部的奸細,要各方勢力小心提防。

陽山小洞天信還是沒信張潛不清楚,但東陵道主依舊在不留餘力的執行者當初定下的策略。

如今蜀州各地到處都在舉辦水陸道場,那些被四明山小洞天追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散修只要與陽山小洞天搭上線,便能換上一身乾淨整潔的行頭,在各處水陸道場開壇做法,超度亡靈,弄得四明山小洞天是噁心不已,盯著一目標許多天,追了上千里地,到頭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披上陽山小洞天的道袍,四明山小洞天也不想與陽山小洞天撕破臉皮,為了宗門利益尚有可能,追剿散修這事純粹是正一道壇給甩過來的一包袱,陽山小洞天願意扛就給他扛好了。

如此一來,蜀州各地的水陸道場是越來越興盛,四處作亂的散修也漸漸少了,似乎一切都在朝一個好的方向發展著。

然而人心卻已經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正一道壇逾來逾不得人心,在散修心目中早已名聲狼藉,甚至在道門大派之中也威望急降,對天師法旨已經完全採取了一種敷衍了事的態度,陽山小洞天就是前車之鑒,忠心誠意的執行天師法旨,最後落得下場悽慘,門中人丁死傷無數也就罷了,還背了所有黑鍋。而陽山小洞天雖然處境悽慘,名望卻與日俱增,每天都要收容近百名散修,讓他們免遭正一道壇殺害,這好名聲想不傳開都難,因此有關自己的一些負面傳聞似乎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

沒有人叫囂著要剷除自己這個‘道門叛徒’,陽山小洞天也未發出有關自己的任何聲明。

正一道壇如今已經無法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發出的任何指控也難以有往常那種一呼百應的效果了,陽山小洞天才是主導人心、輿論的關鍵,東陵道主都未說自己是奸細,也沒誰會偏信正一道的指控,張潛也是從肩吾帶來的消息中知道,自己用太上道人這層身份所做的一切已被王玄甫用術數手段推算出來。但東陵道主交給自己的最後一個任務可是聯絡地祗神靈取鄒正清的罪證,卻是占了先機,他如今已經鑽進了牛角尖,會信陽山小洞天這指控才怪。

若自己所料不錯,東陵道主一定會將這些針對自己的指控當作正一道壇的離間計。

也就是說,他非但不會懷疑自己,反而會更加的信任。

陽山小洞天針對這些指控並未發出任何聲音。直接採取無視態度,並且一如既往的執行著原來的計劃,便足以說明這一切。

張潛捋清這一點之後,心裡便有了數,太上道人這層身份依舊還有利用價值,甚至可以借助這個身份光明正大的挑起陽山小洞天與正道之間的矛盾。

就在張潛在蜀州境內四處遊蕩,一面探聽消息,一面朝岷江趕去的途中。楊繼業已是走出了村寨,踏上了返回宗門的歸途,那日被王玄甫撕裂虛空將他從三清宮中扔出來的之後,他便從天而降墜落在了彭城數百里之外的一座偏僻的村寨之中,寄居在一個農夫家裡,花十餘日功夫,養好了身上的傷勢。花重金購買了一身乾淨的衣物,只是粗布麻線縫製,之前那件扶桑道衣已被靈符轟炸的千瘡百孔,雖經修復依舊看得出損毀過的痕跡。彷彿這樣,才能擺脫心中那些揮之不去的陰影。

歸途之中卻是要過岷江水域,此地是他下山之後第一次吃虧的地方,也是和太上道人初次碰面之地。

本來他已不想橫生枝節,可是觸景生情,心中仇恨復燃。

王玄甫不是說他與地祗神靈一脈有非比尋常的關係麼,那此地水神一定也與他有所牽連,不能殺太上道人泄恨,從他身邊之人下手,也能稍稍平復心中怨氣,而且這岷江水府本就是屬於他的,當初若不是太上道人橫插一手,此地龍脈早已是他囊中之物,如今他金丹雖已重聚,但都是借助王玄甫餽贈的那些元氣,沒有一點是屬於自己的,今後若想擺脫控制,手中毫無資本,豈有一點勝算?兩方面一想,立即有了打算,對岷江水域起了攻佔之意。

從雲端降下,信手一劍斬去,那萬流歸墟大陣對金丹人仙而言幾乎是形同虛設,想要破去,不費吹灰之力。

然而劍氣入水之後,這才發覺,這陣法比當日要精妙了十倍,似是經過了改動,不知是不是太上道人的手筆,他這一劍竟然未能斬破,卻是激起千重巨浪,兩岸群山都被震的顫抖不止,頂峰上那些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隨之鬆散,似浪潮一般席捲下來,如此大的動靜自是將岷江水府之中所有人都驚動了,李漁初登神位僅才一年,如今神通法力都極其的有限,也是被這橫空殺出的強敵弄的心神不寧,緊張的看著水域上空的楊繼業眉頭緊鎖,有些不知所措。

這萬流歸墟大陣經無生子、海蟾子兩人改造之後,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否則先前那一劍便能直入河底,將水府都震蹋。

但此人明顯已修成了金丹,這萬流歸墟大陣也是阻擋不了他多久。

他掌心之中緊握一枚戒子,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儲物戒,不過卻是張潛托計都、羅睺二人帶給他的,裡面是一頭地魔,若利用得當,能對金丹人仙造成威脅,不過此物非最後關頭不可動用,而且一旦動用就必要飲盡強敵之血。否則此事一旦傳開,就會讓人知道他與魔宗有染,而且順著地魔這條線索很容易便能將張潛的身份查的一清二楚,所以他不得不再三權衡。

楊繼業一劍未能斬破萬流歸墟大陣,二劍又出,整片水域已是掀起驚濤駭浪。

李漁終是按捺不住,再由他肆意攻打下去。萬流歸墟大陣必然被破,張潛藏在他這裡的諸多秘密便會暴露,地下暗河之中的七萬陰兵,正在水府休養的三位魔宗前輩,若是被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便欲招出地魔前去阻攔楊繼業,肩膀卻是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轉身一看竟是無生子,當日幾人持張潛信物趕來時,也並未對李漁隱瞞身份,而李漁並未辜負幾人信任,替他們擋下許多來自於正道的麻煩。否則如今他們哪有機會休養傷勢,只怕早已淪為道門的階下囚。

“前輩在水府之中安心養傷便是,這等麻煩交給我來處理就是了,恩公既然交代我照顧好各位,便不能有任何差錯,否則我無顏見他。”李漁見無生子突然出現在身旁,也是趕緊規勸,如今他傷勢未癒。根本幫不了多大忙,反而會添亂,有這心意便夠了,對張潛交代的事情也是無條件的遵從。

當然他這麼做,不僅僅是出於個人情義,還是一種義務。

張潛如今可是代掌東嶽帝君之權,言出法隨。任何一個要求他都必須無條件的執行,哪怕不解其中用意。

“這不是追拿我們的道門勢力,此人我認得,是我門下一位師侄。可能是一場誤會。”無生子拍了拍李漁的肩膀,示意他無需緊張,兩人雖輩分相差懸殊,並且立場也大有不同,但李漁照顧他這幾個月中可謂盡心盡力,格外的照顧,他是知恩圖報之人,也是對李漁十分喜歡,幾乎當作了自己的後輩,因此才出手幫他加強萬流歸墟大陣,並且指點道術修行,比教授關門弟子還大方,也不想李漁捲進這麻煩裡,讓他先退到一邊,由自己出面處理這事情。

無生子根本沒想到楊繼業會打上岷江水府,也不知道他是出於何種目的。

但卻知道一點,張潛肯定跟這楊繼業很不對付,甚至兩人間可能有生死大仇,雖然張潛從未跟他說起過這事。

然而張潛卻是用太上道人這層身份與楊繼業交手過數次,屢次都近乎將他置於死地,整個蜀州都知道這件事情,他自然也有所耳聞,顯這然不是為了做戲,而是動了真格,只能說明一點,張潛與楊繼業有仇,兩人之間有什麼問題他不知道,但張潛就過他性命,他如今自然是站在張潛一方的,當然僅僅是偏向,絶不可能替其殺了楊繼業,後輩之間的私事他不會去插手,但也不會讓楊繼業壞了張潛在岷江的這份基業,只能迎著頭皮出面化解。

追殺楊繼業的是太上道人,而救他的人也是太上道人,其實他現在是很不方便的出面的,但也沒有選擇。

“我一會說什麼你便點頭就是了,一句話也不要多說。”無生子與李漁吩咐一句,而後將手一揮,使萬流歸墟大陣裂開一道縫隙,從江心飛到了水面。

楊繼業已斬了三劍,萬里歸墟大陣仍未破去,只是一副岌岌可危的架勢,讓他煩躁不已,這動靜鬧得太大就目前而言絶對不利,岷江與岷山相鄰,這番動靜肯定已將岷江山神驚動,此刻說不定已經朝此處趕來,他只想早些取了龍脈返回宗門,一點都不想橫生枝節,可事情偏偏不遂他意願,正欲揮劍怒斬地撕下時,江面之上翻湧的浪潮一瞬間朝兩側分開,一個身形挺拔的老人從中出現,看清面目之後,楊繼業驟然一愣,皺眉詢問道,“無生子師叔?”

他在小溈山時也只見過無生子一面,此時也不敢確認,尤其是無生子被紫陽道主生擒這個消息已經傳的四下都是,更是難以相信會在這裡遇見無生子。

“看來傳聞是真的?”楊繼業眉頭皺的更緊了,想到了近日才流傳開來的一些傳聞。

當初無生子脫困的消息鮮有人知,畢竟是陽山小洞天之恥,而當時事發之地也沒有多少外人,太上道人更是被當作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給忽視了,楊繼業在平都山福地時也聽到過一些風聞,說無生子從陽山小洞天手中逃脫了,這消息都沒怎麼相信。更不會知道押送無生子的人是太上道人,直到今日張潛身份被王玄甫揭開,才有一些傳聞流傳開來,說無生子脫困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太上道人從中搞的鬼,陽山小洞天瞭解情況,自是對此嗤之以鼻。沒有受人挑撥。

可楊繼業看到無生子竟是活著,而且出現在岷江水府之中,第一反應就是傳聞是真的。

他不知道無生子與太上道人究竟有何關係,但心中已經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殺意。

原因很簡單,他的救命恩人,是自己的生死仇敵。

“此地不是說話之地。”無生子看了看空曠的四周。這動靜很有可能會將正道勢力引來,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楊繼業入水府之中再作商議。

楊繼業倒不相信無生子這種元老便會被人輕易收買來害自己性命,也是跟了上去,不過片刻便下到江心,也是將海蟾子與無明子兩人喚了出來,眾人齊聚一堂。都是同門之人,也不必說什麼暗話,無生子也無隱瞞,將太上道人救他幾人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也是交代了是通過他的指引,幾人才能在岷江水府之中容身,但並未提及太上道人便是張潛,海蟾子幾人也聰明。知道張潛跟楊繼業恐怕有不共戴天之仇,這要說破了,指不定楊繼業便會當場翻臉。

也不多話,只是點頭附和。

“這太上道人為何要救你們?”楊繼業聽完解釋,眼眸之中殺機浮現。

“這太上道人其實地祗神靈一脈的人,據說是東嶽帝君的子侄。”無生子也是藉著當今世面上流傳的一些消息,隨口給張潛編纂了一個身份。而後以一種揣測的口吻分析道:“如今地祗神靈一脈受道門打壓,自然不甘坐以待斃,救我幾人性命可以讓道門利益大受損失,想必是他救我幾人的原因……我也聽說了你在蜀州之中一些遭遇。想必太上道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他兼著雙重身份,稍有不慎便會露出馬腳,而且他言語之中也有與我魔宗結盟的意思。”

無生子也是在嘗試這化解兩人之間的仇怨,當然徹底化解是絶無可能,但他可不像楊繼業一怒之下將岷江水府給毀了,到時候沒法與張潛交代。

“不得以而為之?我看他屢次三番都想置我於死地,這豈是準備與我魔宗結盟的態度?幾位師叔恐怕是想多了,地祗神靈始終是地祗神靈,與道門乃是一丘之貉,就算如今窩裡鬥了,本質也不會改變,豈會與我魔宗結盟,他救幾位師叔只不過是想以救命之恩為要挾,讓你們做牛做馬,可不要被這一點小恩小惠矇蔽了雙眼。”楊繼業是相信了無生子的解釋,卻絲毫沒有減輕對太上道人的仇恨,而後說明自己來意,“我此次來是取岷江龍脈的,望各位師叔不要阻攔。”

他目光一瞥躲在無生子身後的李漁,已經看出幾位師叔對這水神已經有些感情,很有可能會阻攔自己。

但僅憑這岷江水神與太上道人有舊這一條,自己便非殺他不可。

“還請師侄熄了這念頭,你要截斷龍脈便是害了李漁這小子的性命,我們幾個老東西若不是承蒙他照顧,早已死在陽山小洞天手裡。”無生子見楊繼業露出爪牙,微微皺了皺眉頭,將李漁擋在了身後,認真說道:“不知可否給師叔這個面子?免得讓世人笑話我無生子是恩將仇報的小人。”

海蟾子雖不似無生子這般仗義,但李漁這小子這幾月裡對他確實不錯,起碼的一點底線還是有的,見楊繼業有殺人之心,也是出面阻攔,只不過卻沒無生子這般強硬,如今兩人皆是重傷未癒,而楊繼業這小子也不知有什麼奇遇,竟然修成了人仙,他二人聯手恐怕也無與他一戰之力,乾笑道:“師侄若是缺少純陽大丹,我碧海峰也算有些家底,等返回宗門之後,我可以給你十萬枚純陽大丹,眼下放過李漁這小子如何,畢竟我欠他一條性命。”

見兩人皆是要保李漁性命,楊繼業心頭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卻是被觸動了,眼中殺意畢露。

“那太上道人對兩位師叔也有救命之恩,我倒時候找他報仇,是否也要像今日這般阻攔我?”

海蟾子處事稍稍圓滑一些,自然不敢撩撥被仇恨吞噬心智的楊繼業,否認道:“自然不會,可李漁這小子不曾得罪過師侄你,何必這般呢?”

“僅憑他跟太上道人沾親帶故這一點,就當殺!”楊繼業卻不顧勸說,勃然大怒,震袖離座,朝著無生子身後的李漁走近一步。

“你要殺他,便踏著老夫的屍體過去吧!”一直默不作聲的無明子忽然起身。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9 00:19
第319章 多行不義必自斃

“師弟,不可。”

見無明子直接翻臉,兩人之間欲起刀兵,無生子陡然一驚。

無明子雖在不久之前也修成了金丹,但實力恐怕無法與楊繼業一爭高下,一個是黃泉魔尊親傳弟子,兼修各種詭異的申通妙法,那往生之劍更是接近仙器的殺戮之兵,而無生子連本命飛劍都在不久之前折斷了,起了衝突絶對占不到一點好處,而且兩尊金丹人仙在水府之中鬥法,餘威波及開去也足以將岷江龍脈震蹋,那他一切努力也就白費了,甚至會將事情鬧大,最終結果就是所有人都跟著倒大霉,而且天戰峰的處境也會陷入艱難之中,自然要全力阻止。

哪知楊繼業比無明子火氣還大,不等無生子出面化解,便已大怒。

“為了這小鬼,各位師叔連命都不要了,若將來太上道人讓你們殺我,是不是你們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看來你們心之所向已不在我小溈山洞天,今日就由我替宗門清理門戶吧。”楊繼業震怒叫囂著,雖然看起來有幾分不理智,其實心裡卻格外的清楚,無生子、海蟾子二人都是五氣朝元之境的高手,若是全盛之時,自己絶非這兩人對手,可如今傷勢未癒,卻不足為懼,那無明子卻有些棘手,但剛修成金丹而已,也不是不可戰勝,心中驟起殺機。

若將這三人全部擊殺,煉化其金丹融入自身修為之中,五氣朝元之境便指日可待,甚至可擺脫王玄甫的控制。

至於這算不算欺師滅祖,楊繼業並不在乎。

自己如今在此地殺了三人,也是人不知鬼不覺,就算露出馬腳,自己的道理也完全站得住腳,是你們自己一味求死,怪不得我。

“清理門戶?”無生子還打算兵不血刃。將這一場衝突化解在萌芽之中,大家都是同門,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拼的你死我活,若陽山小洞天千年以來都靠這種暴力手段解決問題,整個門派早就分崩離析、不復存在了,可驟然聽見楊繼業說是要清理門戶,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眼眸中殺意四伏。

他這不是要取岷江龍脈,而是要取自己等人的性命啊!

黃泉道術之中一些詭異手段他也有耳聞,可以煉化金丹、元氣之中的神魂烙印,然後融入己身,相當於直接竊取他人道行,無生子這種活了幾百年的人精。心思何等的細膩,僅是一眼,便從楊繼業眼神之中發現,他說這話不完全是被憤怒驅使,還有一種極為明顯的貪婪。

泥菩薩尚有三分土性,何況無生子怎麼看也算不上善類,將桌子一拍。青鋼玉雕琢的茶桌驟然間四分五裂,震袖而起,陰沉的目光緊盯這楊繼業,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讓老夫聽清楚可好?”就連海蟾子這種圓滑、善於忍讓的性子也受不了這番侮辱,被一個後輩叫囂著要清理門戶,縱然你是黃泉魔尊的親傳弟子,百十年後甚至可能是我小溈山洞天的掌門人,但歸根結底而論。你只是一個入門只有兩年多的晚輩而已,對著老夫說這話,實在太過狂妄!

“黃口小兒,目無尊長,找死!”

楊繼業直接將海蟾子的怒吼給無視了,毫無躲閃,與無生子對視著。冷聲說道:“各位師叔受人小恩小惠,便棄宗門利益於不顧,這岷江水府本是我小溈山洞天的財產,家師在此經營了數十年。卻被你們拱手送給了太上道人,看樣子心已不在我小溈山洞天,偏向了正道,該輪到我清理門戶了。”

“老夫為宗門披肝瀝膽,在南疆污泥之中躲藏了半年才僥倖逃得性命,忠心豈是你這等跳樑小丑可以抹殺的,今天便替黃泉魔尊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目無尊長的不肖子孫!”海蟾子氣的臉色青黑,大口喘著粗氣,猛然起身,便是一巴掌狠狠摑了過去,並未動用神通力量,顯然他也不敢將這楊繼業打死打傷,只是發洩心中怒火,料定這楊繼業定然不敢還手,可卻小覷了楊繼業欺師滅祖的程度,絶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一巴掌還沒扇出去,胸口便遭重創!

楊繼業冰冷的斜視一眼,震袖一揮,一道碧落黃泉大真氣便似重鎚一般撞在了海蟾子胸膛之上。

肋骨直接被震斷了幾根,整個人像是風箏一般倒飛出去。

然而楊繼業並未就此罷休,手臂往前一探,憑空生長了半丈,五指卡在脖頸之上,竟是將倒飛出去的海蟾子又給抓了回來,像是木偶一般釘在虛空之中,任他如何掙扎,也無任何作用,那五指猶如鋼箍一般緊緊卡扎咽喉之上,讓他喘息都顯得萬分困難,僅是片刻,老臉便漲成了豬肝色,想使神通反抗卻發現身體已經不受控制了,碧落黃泉大真氣湧入體內,使得他眼前幻象重重,猶如癔症發作似得,金丹之中蘊含的元氣也不停的向體外流失,被楊繼業盡數掠奪。

海蟾子如今雖然重傷未癒,實力低微,但真若有拚死一戰之心,楊繼業想要制服他也頗為困難。

可兩人交手之時,一個只是出於教訓的目的,一個卻是暗藏殺人之心,自然是出現局勢朝一邊傾倒的結果,海蟾子幾乎毫無反抗便落入了楊繼業手中,讓碧落黃泉大真氣侵入體內,就算金丹人仙也不可能擺脫三生記憶如同附骨之蛆似的侵蝕,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無生子近乎震怒,而楊繼業的狠辣手段也讓他後背發涼,題呢金丹受碧落黃泉大真氣侵蝕,就算現在出手阻止讓海蟾子保住性命,然而他神魂已被三生記憶擾亂,今後也只是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了。

楊繼業圖窮匕見,竟是暗藏如此禍心,海蟾子經歷這麼一番磨難,都是熬了過來,最後竟是在自己人手中糟了罪。

無生子怒極生恨,牙關緊咬,鼻梁兩側的法令紋深的令人可怕。

一旁無明子已是按捺不住,欺身而上,幾步逼近楊繼業身前。一掌朝著他胸前擊去的過程中半柄斷劍已是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他手中,楊繼業已將事情做絶,那他也絶不會留有半點仁慈,只是劍勢威力被壓制在一個極小的範圍之中,仍是怕破壞水府,血一樣的裂痕隨著劍刃切割的軌跡密佈了這一片虛空,那種濃烈殺氣簡直有種令人窒息的幻覺。好似身體都在那裂痕之中碎做無數,楊繼業卻沒有任何要去躲避的意思,甚至都沒有全神貫注的去應付這一劍。

心思仍放在海蟾子身上,在盡其可能的瓦解著他的意志,掠奪他體內的金丹元氣,只是將往生之劍信手一揮。一道雄渾的劍氣噴薄而出!

兩道劍氣不期而遇,針鋒相對。

無明子手中的半截斷劍頓時支離破碎,如同那些血色裂痕一樣,瓦解開來。

噗!

無生子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扣住無明子的肩膀將他拽了回來,他如今雖然實力大損。但依舊有著豐富的經驗,否則這一劍斬碎的便不僅是他手中那柄斷劍了,還包括他的身軀,饒是如此,無明子仍被劍氣掃中胸膛,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出先在他胸膛之上,好像嬰兒的嘴巴一樣,看起來異常的恐怖。本命飛劍被人毀掉,金丹也在牽連之下受到了重創,元氣震盪不止,傷到紫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兩人交手,無明子竟是完敗!

往生之劍鋒利無比,張潛穿著無息之甲都不敢輕攝其鋒。無明子這本命飛劍不過一件高階靈寶,如何能與之匹敵!

以己之短,克敵之長,豈有不敗之禮!

“我小溈山出了你這等大奸大惡之徒。實乃家門不幸,老夫今日拚死也要拉你墊背!”無生子見楊繼業絲毫不曾顧忌同門之情,一劍重傷無明子,海蟾子在他手中也命在旦夕,已知今日恐怕在劫難逃,為宗門利益而戰,死在正道手中,甚至被煉成傀儡這種屈辱他也能忍受,可死在門中晚輩手裡,他簡直無法忍受,將無明子拽回來的一瞬間,身上衣袍竟是無風自鼓,體內隨之發出一陣沉悶的裂響,好似青竹篙在火堆上被烤的炸開了,他整張臉也似乎被痛苦扭曲。

體內元氣沿脊椎一線逆行而上,接連衝開幾處穴竅,頓時一股股莫名的力量似乎從未知的虛空中湧了出來,加持在了身上。

無生子渾身青筋暴起,整個人像是快要炸裂開來一樣,看起來異常的驚悚。

只見他右手掌心之中忽然瀰漫出一團黑色暗光,五指遒勁猶如鷹爪,朝著楊繼業胸前猛然抓去。

黑色的暗光波及哪裡,那裡的一切事物便盡數湮滅,被粉碎成了最細微的粉塵。

楊繼業一件此狀也難免色變,一面卡主海蟾子的脖子不肯鬆手,同時抽身後退,竟是不敢迎接無生子這一爪,天戰峰的《戰王經》他也有所涉獵,自然知道無生子此時施展神通是什麼,乃是戰王七式之中最為恐怖的十方俱滅,只聽其名便知有多恐怖,此法就是一門同歸於盡的招數,施展此法之人中樞神經會受重創,重則斃肉身壞死需要屍解轉生,輕則癱瘓變成廢人,就算無生子已將戰王經修煉至大成境界,以前也從未使用過這門神通,所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重了。

然而這門神通的破壞力也強橫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地步,甚至可以徒手毀壞仙器。

所幸這無生子如今實力大損,不足以完美駕馭這門神通,否則自己今日恐怕有大凶險!

正在避讓之時,驟然發覺身後似有異動,楊繼業神識映照腦後,頓時亡魂大冒,只見一頭猙獰的凶獸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後,距離自己不足幾尺而已,短暫之間根本無法看清全貌,只見血盆巨口大張,正衝自己腦袋上咬來,石筍一樣的牙齒上垂涎滴落,這要是被咬住,自己立刻身首異處,反手一劍削去,那凶獸竟不知閃避,似乎內心之中沒有恐懼這種情緒,整個腦袋幾乎被這一劍展開,腦漿都順著傷口從嘴裡流了出來,依舊是一副張口嘶啞的架勢!

“這是誰馴養的靈獸!”楊繼業心頭咒罵一句,能將靈獸馴服到這種不知恐懼完全服從命令的地步,這馴獸之人手段可稱宗師。

而且這頭凶獸也絶非一般物種。自己一劍將其腦袋從中斬開,反震之力也將虎口震的生疼,那緊實的肌肉甚至給他一種錯覺,往生之劍似乎被吃在了肉裡,拔不出來了,他現在可無心與這畜生糾纏,甚至都沒機會用神識照清這凶獸的全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胎,無生子才是他目前最大的威脅,本想避其鋒芒,可卻被這畜生阻住去路,一時間大驚失色,奮力將劍抽出。還未來得及擋在身前,無生子手掌已經印在了他身上!

剎那之間,便在他身上蝕出了一個窟窿,連鮮血都被湮滅!

幸是在那危機之時,楊繼業身形如巨蟒扭曲了一下,沒有讓無生子一掌打中紫府,否則金丹碎裂。道毀人亡,然而這一掌在他腰間幹出一個貫穿性的窟窿,腸胃連同腎臟都直接沒了,若非乾元造化金身非同尋常,只怕這具肉身已是氣絶身亡,劇痛讓楊繼業幾乎無法呼吸,抬腳揣在無生子腋下,將他整個人踢飛出去。

施展了十方俱滅的無生子此刻也已是油盡燈枯。不僅金丹元氣枯竭,脊椎也在他衝擊穴竅之時遭受波及,全部斷裂,如今身體已廢,哪怕知道自己只要將手再往上一撕,楊繼業便會徹底完蛋,卻沒有任何力氣。被這一腳踹中,整個人像是斷線風箏一般倒飛出去,楊繼業忍住傷痛,也顧不得痛下殺手。丟掉海蟾子,驟然消失在了水府之中,雖然他仍有把握將幾人全部擊殺,可必然要與無明道人拼的兩敗俱傷,已經拖延許久,若是將太上道人引來,那今日恐怕難逃一死了。

強忍心頭不甘,只能就此罷休,肉身之傷一兩個月內便會痊癒,若是將性命丟掉,便再無機會了。

剛出水府,便見天邊一點人影已然顯現輪廓,不足四五百里了,看這速度,最多再有七八次的呼吸的時間,便能趕到此地,楊繼業也是亡魂大冒,他雖對太上道人恨之入骨,如今卻沒有勇氣與他一戰,尤其是馬失前蹄,讓無生子用十方俱滅給傷了,心頭只想著避戰,黃泉之遁施展到極限,整個人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這片空域之中,只留下漫天血霧。

天邊來人自是張潛,本來他還在慢慢悠悠不慌不急的趕路,卻沒想到岷江水府突發異常。

那地魔與他心神想通,被楊繼業一劍斬開,他自然有所感應,然而楊繼業入境已是驚弓之鳥,見勢不妙便已開溜,等他感到岷江上空時,除了楊繼業飛遁撕裂傷口留下的漫天血霧,便什麼也沒追著,反正他如今已是離死不遠了,張潛也懶得窮追不捨,如今更加擔憂無生子等人生死,這可是自己在小溈山中的聲援,失去了他們自己將會孤掌難鳴,自己想要奪權上位便會面臨重重困難,立即下潛水府之中,一看情況,尚在自己可接受的範圍內,也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無生子雖是重傷在身,可傷在肉身,今後可能會肢體癱瘓,但修為卻不會有太大損傷。

無明子也只是紫府受震,修養個一年半載便能痊癒。

海蟾子慘一些,金丹被碧落黃泉大真氣侵蝕,如今意識混亂,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張潛在耳邊大聲呼喚姓名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看來是瘋了。

“楊繼業你到是幫了我個大忙啊!”張潛直起身來,心中陰鬱一掃而空,他正在頭疼怎麼跟海蟾子攤牌自己殺了他親兒子還有關門弟子一事,如今看來沒這必要了,而且楊繼業今日所做一切也讓無生子以及他身後的天戰峰都徹底倒向了自己,即便將來自己準備殺了他這個小溈山魔宗的‘儲君’,這無生子說不定都會動手幫自己磨刀,而且自己為他準備的那些指控也會更加的具有可信度,這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真應了那句老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當然張潛不可能當著受難者的面表現出自己心中的暢快,語氣沉重的詢問了在場唯一沒有受傷的李漁,楊繼業為何會對無生子幾人痛下殺手。

李漁將無生子、海蟾子等人拚死維護他的事情一說,張潛也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雖說這事可能只是一個引子,楊繼業貪圖三人體內金丹才是最大的源動力,但他是恩怨分明之人,將海蟾子從地上扶了起來,而後沖無生子深鞠一躬,感謝道:“多些師叔對在下朋友的捨命維護,楊繼業做出這等欺師滅祖之事,在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一定會為兩位師叔討還一個公道。”

說罷看了一眼在椅子上癱著嘿嘿怪笑的海蟾子,微微皺眉,海蟾子不欠他的,兩人之間只不過是有一些難以化解的恩怨而已,才只能相互敵視,如今海蟾子為了維護李漁變成這副模樣,自己卻欠了他一份人情,碧海峰失了他這個頂樑柱,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徹底沒落,就像當年的焰獄峰一樣。

也是有些不忍,便與無生子說道:“希望師叔做個見證,今後碧海峰的便由師侄全權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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