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太上真魔 作者:不給你摸 (已完成)

 
cx_2131 2016-9-23 00:40:3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5 151427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32
第300章 一腳踩死

這鯤畢竟不是不死之身,頭顱受了這般重創,與張潛死命消耗一陣,也逐漸接近油盡燈枯的地步。

藤蔓上傳來的力量逾漸衰弱,到了最後,張潛已經能夠將它下潛的速度硬生生遏制下來,海水之中全是鯤魚一路下潛留下的血跡,就像一重重帳幔,將深海之中的一切景緻都遮掩了起來,張潛引動潮汐之力,一股股暗流自海底深處湧起,環繞在他身側,將他身軀慢慢托起,藤蔓緊繃發出讓人揪心的嘶鳴,寂靜的深海中陡然響起一陣浪濤聲,張潛雙手死死挽著藤蔓,無息之甲之中一應陣法盡數運轉到極致,一股強大的動力猛然爆發,萬頃海水都為之震顫。

嘩啦!

一片浪花自海面之上翻湧而起,張潛身形從中穿出,衝向天際!

數百丈長的藤蔓好像蛟龍出水一般,頃刻過後,海面水位開始上升,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影自海底深處悄然顯形。

那鯤魚竟然被張潛活活拽出了水面,頭顱傷口中冒出的鮮血轉眼間便將這萬頃海水盡數染紅!

鯤魚如同死屍一般,飄在海面之上,毫無動彈,就像北極海面之上漂浮的冰川,黑色的藤蔓就像是劇毒的蜈蚣,爬滿了鯤魚的頭顱,根系自傷口中扎入,又從眼耳口鼻中穿出,撕開一個個極為可怖的傷口,依稀可見那些藤蔓之上沾染著一些白花花的漿液,就好像乳酪一般,只是散發這一股強烈的腥氣,一看摸樣便知是這鯤魚的腦漿,被傷成這幅模樣,就算是生命力頑強的太古凶獸,也不可能有繼續存活,不過這鯤已結成內丹,眼下死去的只是肉身軀殼。

這鯤魚的意識尚未泯滅。那龐大如山的屍體之中,仍舊散發著一股凶悍絶倫的氣息,彷彿有吞噬天地的浩瀚!

對於人仙境界的修道人而言,一身能力盡數來源金丹,金丹不滅,便算不得死亡。

然而這鯤卻與修道人不同,太古凶獸主要還是倚仗自身天賦生存。肉身才是根本,也是戰鬥力的主要來源,這內丹只是渾身精氣神的聚集而已,將來衍化元神誕生靈智之後,會懂得如何運用內丹溝通天地,借御自然之力。只可惜如今對這鯤而言,內丹就是一個擺設,最多讓它精力更為旺盛,根本不知如何運用。

這太古凶獸雖然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先天體質,但自然永遠恪守平衡的原則。

近古誕生的物種生靈雖然體質無法與太古凶獸相比,但要開發靈智卻比太古凶獸、上古異獸容易許多,諸如獅虎。只要五六十年便可成精,百年之內若是不死便可通靈,而這鯤,如今已經結成金丹,卻依舊無法從矇昧的本性中脫離,物種越強,本性越強,而今金丹尚還是完好無損。但除了宣洩情緒之中的憤怒與殺意,便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舉動,沒有反抗、也沒有逃竄,也就自身氣息散發出去,影響了四周海域,掀起了幾波不大不小的浪潮,卻也被張潛輕易化解。

揚手一揮。這鯤魚的龐大如山的屍身便被張潛收進了玲瓏六合塔之中。

孤直公也是充當了一把屠夫,由他操刀,將這鯤魚的屍身切割、分離,這鯤魚乃是不折不扣的太古凶獸。其血統比蛟龍都還要尊貴,妖曾有一位大聖,便是鯤鵬所化,也可見的這鯤魚渾身上下有著多少寶貝,血肉都是大補之物,張潛一點也允許浪費,全部煉製成精元血丹,今後一兩年內都不必為口糧發愁了,他修煉人道武學,五穀不可斷絶,而且食量之大,也有些駭人聽聞,那修羅血丹早已告罄,每日獵捕的一些異獸,遠不夠自身消耗,這鯤鵬血肉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鯤鵬的這一身堅硬的外皮,也是至寶,尤其是完完整整的一張,就頭顱部分受了破壞。

這鯤鵬之皮鋪陳開來足有近萬畝之大,就算是一座山也能夠輕易蓋住,絶對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張潛用白虎星辰氣、陰陽真罡神雷這種霸道絶倫轟擊,也只有那一小塊部位收了損傷,其餘地方卻是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可見這鯤魚之皮防禦能力強大到了何種地步,除此之外那一對魚眼也是珍貴難得之物,晶瑩剔透,猶如琉璃水晶,透過其中,最陰暗、最幽深的海溝之中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深海之中隱藏的無數珍寶頓時呈現眼前,讓人有種目眩神迷的感覺。

那活了恐怕有幾千年的老龜,背甲厚重如山嶽一般,絶對可以煉製出防禦力極佳的遠古靈寶,,舉止之間已是呈現垂垂老態,顯然是壽元耗盡臨近大限了。

若在陸地之上,只怕一個氣行周天之境的普通修士都能取其性命,然而在這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海溝之中,讓人發現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更莫說深入海中將其宰殺,也虧得這兩枚鯤魚之眼,才能發現,除此之外,還有千年老蚌再吞吐珍珠,每一顆都珠圓玉潤,足有鵝蛋大小,在深海之中宛如一輪輪皎白的明月,還有數十丈高的珊瑚,枝幹像是血染的一般,放在俗世之中,絶對是價值連城的至寶,即便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是加之無窮,無論煉器、煉丹,都可派上大用。

張潛看的無比心動,卻也沒有下海撈取。

這深海之中寶藏無窮,但對於這龐大的海域而言,也顯得過於分散,而且大多都在數萬丈深的海地,想取並不容易,花費功夫與收益明顯不成正比,換做別人可能會趨之若鶩,但讓張潛花費一兩個時辰下海去撈一株珊瑚樹,對他而言簡直是在浪費生命,隨便瞅了幾下,過足眼癮,也就罷休了。

當然,深入寶山卻空手而歸,自然不是他的作風,只是心中另有計劃,卻不必急於一時。

將兩枚魚眼收好之後,又看向孤直公從魚屍之中分割出來的其他東西,都是鯤魚的五臟六腑,內臟這玩意不比血肉,大多帶著一些奇異特性。不敢隨意食用,如今暫時冰封起來,將來回到焰獄峰,讓徐釗給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煉成丹藥,想必這鯤魚身上沒有一件東西是廢物,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那個巨大無比的骨架。足有十里之長,脊椎好似山樑一般沉穩厚重,一根肋骨都有十人合抱粗細,看起來震撼人心,站在這巨獸屍骸之下,只覺得自己渺小的跟微塵一樣。

“主上。這是那鯤魚內丹。”孤直公從骨架之中飄來,手中托著一個海碗大小的金丹。

不似人仙金丹顏色純正,這鯤魚內丹泛著一股蔚藍之色,看著好像波瀾洶湧的海面,金丹元氣與水元之氣混雜在一起,並不純粹,然而其中蘊含的元氣卻是尋常金丹人仙的數十倍。不可想像,這鯤魚若是開了靈智,知道運用內丹駕馭天地之力的方式,張潛只怕根本勝它的可能,卻是將自己的長處發揮到了極限,完成了這個不可能完成的壯舉,張潛將這內丹接過,在手中把玩一陣。便感覺到了其中那股猶如淵海的雄渾氣息,少了人性機變,正是充當器靈的絶佳之物。

這東西將來是要給沖和子,雖是一件至寶,張潛卻也沒有什麼捨不得,換取一個強大的盟友遠遠超過這一枚內丹的意義。

這枚內丹對於金丹人仙而言都是極為有用之物,其中蘊含的金丹元氣那是對誰都大有好處的東西。更為可貴的卻是其中蘊含的巨量的水元之氣,對於金丹人仙朝五氣朝元之境邁進,有著無與倫比的推動作用,不過對張潛而言。卻是雞肋了一些,他體內水元之氣早已結丹,而且還是拳頭那麼大的一顆,這鯤魚內丹之中蘊含的水元之氣對他而言也就有個錦上添花的作用,他更看重其中蘊含的金丹元氣,可這枚內丹之中的金丹元氣受水元之氣混雜,並不純粹。

將金丹封印鎮壓,妥善保管好,張潛便沒了在無垠之海逗留的必要,穿越數萬里荒野,十日之內便進入了有鱗族的勢力範圍。

卻見山中禁衛森嚴,除了巡山的一些有鱗族戰士,遍山竟是看不見一個閒散之人。

張潛剛剛抵達山前,一隊有鱗族戰士便迎面阻截而來,同時隱藏於各處的暗哨也紛紛朝著靠近,幸是張潛身上有有鱗族三位大長老的信物,這才安然無恙,換做旁人,這般貿然闖入又說不清身份與來意,只怕已經被射成了篩子,張潛由幾個有鱗族戰士領著,往深山之中而去,只見一路上關卡重重、暗哨星羅密佈,時常可見林中樹木剝去樹皮,白色的樹幹上繪製著一些奇怪的圖騰,顯然不是輕易可以招惹的東西,也不知道在自己離開的這兩個月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潛滿心疑慮,可那幾個有鱗族戰士根本不通中土語言,也無法與之交流。

懷著一肚子疑問,張潛隨著領路人的指引,沿著洞穴進入了山腹之中,一路上聲音嘈雜,散發著人群聚集那股獨有的酸臭,當初那黑蛟容身的洞穴明顯被重新開闢過,如今寬敞的許多,四面洞壁之上都開鑿了一個個小孔,像是蜂巢一樣,裡面都擠滿了有鱗族的老弱婦孺,這洞穴再如何寬敞,可一下子擠進數萬人,依舊顯得擁擠不堪,張潛不由皺起了眉頭,直至往山腹之中走了十餘里,才抵達一處稍顯安靜的大廳,碧游道人似乎已經接到了消息,已經等候多時。

“發生了什麼事,值得你如此緊張?”張潛一路而來,也是目睹了有鱗族目前的情況,完全就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你隨我來。”碧游道人同樣一臉愁容,連見著張潛也只是稍稍減輕了一些。

碧游道人屏退左右,帶著張潛繼續往洞穴深處走去,不過片刻,已經深入了地肺之中,已經有滾滾的熱浪鋪面而來,轉過一處彎折的甬道,一對碩大的雙眸陡然出現黑暗之中,泛著幽幽冷光,將張潛唬了一跳,幸是有斬殺鯤魚的經歷墊底,對遠古凶獸已經有了免疫力,這才沒有失態,鎮定看去,卻是碧遊仙子降服的那頭黑蛟,原先容身的洞穴被有鱗族族人佔據。它也挪了窩,不過碧游道人讓他下來絶不是單純來看這畜生的,他目光被黑龍抓下一個衣冠凌亂的人吸引住了。

這人半張臉已經被打爛了,似乎又被火給撩了一下,眼眶、臉頰等處森然白骨清晰可見,看起來異常的恐怖。

這人穿著打扮,以及梳頭的方式都可以看出他的身份。絶對是中土修道人。

不過落到碧游道人手裡可能沒受到禮遇,處境有些悽慘,目前已經奄奄一息了,聽見腳步聲傳來,艱難的睜開了眼,看見碧游道人如見殺父仇人一般。拖著嘶啞的聲音破口大罵:“碧游你這娼婦,與蠻荒異族勾結,妄為正道,貧道不殺你誓不罷休……”話未說完,便讓黑龍一爪子摁進土裡了,啃了一嘴泥,開不了口。看完這場鬧劇,張潛也是無奈笑了笑,落得這部處境怪不得別人,只能怪他自個,不作死便不會死,撞破了人的秘密,不知道低調避開,還口出不遜。卻有些好奇這道人的身份,怎麼他看著自己的目光也略有些奇怪,先前或許是沒注意到自己,如今被黑龍一爪子摁土裡了,雙眼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這目光之中除了應有的憤怒,還有一絲驚奇,彷彿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正欲詢問。便聽碧游道人已經開口講述起事情原委,“他是你陽山小洞天的一位府君,奉紫陽道主之命來南蠻調查情況,我本想避而不見。奈何這廝得寸進尺,向我族中三位長老詢問情況之時發現了後山之中堆積如山的玄鐵,就是你之前給的那些,便起了貪婪之心,一口咬定有鱗族與妖族有所勾結,我若還不出手,這有鱗族便有滅族之禍,結果就成現在你看見的這個樣子了,放也不是,殺了也不是。”

張潛聞言微微皺了皺眉,紫陽道主反映過來,開始派人前往南蠻調查,想必已經看穿了牛頭鬼將的調虎離山之計,甚至更糟糕一些,牛頭鬼將已經落網了。

那道人已從碧游道人言語之中聽出一些風聲,臉上浮起一抹強烈的震驚,哪怕嘴裡啃著泥土,也支支吾吾的再叫喚:“你是我陽山小洞天客卿長老太上道人?”

張潛沒搭理他,這人既是陽山小洞天府君,便沒道理不認識自己,自己相關信息早已傳遍陽山小洞天內部高層,憑無息之甲就可認出自己,何況碧游道人還跟他說的那麼清楚了,不過如今這種情況下,也沒什麼可對他說的,自然也看穿了碧游道人那些不足為道的小心思,拿自己當槍使是一個原因,恐怕也在試探自己的立場,雖然有些反感,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心甘情願被人當回槍使了,冷冷一笑,故作糊塗的問道:“此人不殺留著作甚?”

“他可是陽山小洞天的府君,殺了後患無窮。”碧游道人頗有些為難。

那道人雖然震撼張潛的先前那番話,但一聽這話便鬆了口氣,其實他心裡早也清楚,這碧游道人雖然下手狠毒,卻是心有顧忌,不敢取他性命,只要保住性命,什麼都好說,結果沒待他高興,張潛一句話便似冷水一樣潑了下來,“陽山小洞天的府君怎麼了,死在我手裡的又不止他一個。”

“你你!你可是我陽山小洞天的客卿長老,幾位道主均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那道人聽聞此言驟然大怒,歇斯底里的咆哮起來,但依舊掩蓋不了內心之中的恐懼,他可以從張潛眼眸之中感受到那股冰冷刺骨的殺意,事到如今,在自欺欺人都沒用了,這太上道人顯然不只是陽山小洞天客卿長老這麼一層簡單的身份,一時間看清之後,強烈的恐懼幾乎快將他吞沒,不僅僅是因為死亡的威脅,此人已經深得幾位道主的信任,卻是一狼子野心之輩,這對陽山小洞天而言,會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存在啊,仔細回想陽山小洞天這一年之內遭逢的幾次大難,看似是偶然,可處處都有太上道人的影子,顯然與他脫不了干係。

若任由這般下去,陽山小洞天千年基業可能會因此毀於一旦。

“正是因為我是陽山小洞天客卿長老,所以你才不得不死!”張潛語氣冷淡,抬起腳衝著那道人腦袋上跺了下去。

啪嚓一聲,就跟摔碎了一個爛西瓜,猩紅的鮮血、慘白的腦仁像是糨糊一樣濺得滿地都是。

誰人都未料到張潛如此殺伐果斷,一位府君就被他這麼一腳給踩死了,如同踩死一隻蟑螂那麼草率、簡單,那道人滿腦子還在瘋想,如何將這驚人的消息傳回宗派之中,可惜張潛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都沒反應過來,思緒便被傾塌下來的黑暗所充斥,碧游道人雖也不是閨中少女,沒少殺人,可卻沒見過張潛這麼狠的,腦漿都濺到他衣衫上,黑白對比格外明顯,也覺胃裡一陣翻湧,卻也沒有遲疑,張潛既然已經給她開了個好頭,他也不能掉鏈子。

殺人不殺絶,斬草不出跟怎麼行,強忍著噁心,用神通剖開了那道人的胸膛,取出了那枚瘋狂震顫的金丹,封印鎮壓起來。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34
第301章 神鯤巨艦

“殺人容易,但是善後卻是一樁大麻煩。”將地上血跡處理乾淨之後,碧游道人微微皺著眉,看了張潛一眼,說道:“這事我雖做的乾淨,但並非無跡可尋,這元黎府君在南蠻失蹤,縱然陽山小洞天之人不知她被我擒下,但肯定會把調查的重心放在南蠻異族之上,有鱗族首當其衝,這般一來順藤摸瓜肯定會發現一些端倪,當初我與這與元黎府君交手之時,不少人都看見了,雖說三大巫師下了封口令,但陽山小洞天卻不是沒有搜魂之類的法術,依舊可以輕易拷問出真相。”

“我之不是與你說過嗎,我準備將有鱗族舉族遷回中土,等陽山小洞天的人順藤摸瓜尋到此地時,已是人去樓空了,你擔心這個作甚。”張潛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碧游道人聞言點了點頭,卻仍有些困惑與擔心,道:“將三萬多有鱗族族人遷回中土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吧?我知道你有一件遠古靈寶可以容納這些人,但是卻無法供其長期生存,這有鱗族乃是異種,體質特殊,每日須消耗大量的食物,你負擔一兩個月或許不在話下,但長此以往,你也承受不起。”

這個問題張潛並非沒有考慮過,若在中土找不到一塊可供有鱗族生存的土地,將他遷回中土,完全就是一句笑話。

這些異族在中土之中根本無法露面,稍稍走漏一點風聲,便會成為過街老鼠,因此只能一直藏身在玲瓏六合塔之中,也就成了一種毫無意義的圈養,不僅無法給張潛帶來任何收益,反而每天都會消耗大量的純陽元氣,要知這有鱗族都是靠捕獵為生,也是其食物的主要來源,可在玲瓏六合塔之中。短缺了捕獵這一塊的收益,只能單方面依賴張潛給他們提供純陽元氣,這將是一筆巨大的消耗,似張潛之前給出的八萬枚純陽大丹,最多也就堅持半年。

碧游道人知道張潛身家豐厚,但是也不是這麼糟蹋的,何況有鱗族族人也決不願過這種暗無天日整天躲躲藏藏的生活。

而張潛花費巨資。只為養這麼一群毫無用處的廢物,也無任何意義。

若只是為了改變有鱗族的生存環境,他才這做般決定,站在她的立場上,也決不同意。

如今有鱗族雖奉她為先祖,但她並不是很在乎有鱗族的將來。至少跟張潛的切身利益相比,便不那麼重要了,這兩個月間她也在認真考慮這件事情,張潛目前才是跟他息息相關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了一群蠻荒異族的將來拖累張潛,便等於拖累自身。僅是因為一絲情義,斷然不必如此仁至義盡,能問心無愧便足以。

“我並不會讓他們進入玲瓏六合塔之中,雖說這樣,可以將他們輕而易舉遷回中土,可這樣一來,卻給我自己繫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得不償失。我如今另有計劃,不僅可以有鱗族從南蠻之地遷走,而且能夠讓他們自食其力,不僅如此,甚至還可以給你我帶來一筆巨大的收益。”張潛說完,打開玲瓏六合塔的門戶,請碧游道人進入了微塵洞天之中。立即便看見鯤魚的那巨大無比的骨架,也是為之震撼,難以置信的問道:“這鯤是擊殺的?”

張潛點了點頭,碧游道人也是對他的實力產生了一種全新的認識。雖然知道他很強,但如今看來,只怕還在自己之上,縱然境界差自己許多。

“我準備將這鯤魚屍骸打造成一艘巨艦,讓有鱗族全族遷徙於艦船之上,從無垠之海北上進入東海。”張潛將自己的詳細計劃與碧游道人講述一便,而後又給她看了鯤魚之皮與那對神奇的雙眸,無需張潛言辭描繪,她腦海之中立即浮現出了一副近乎完美的藍圖,若張潛這艘巨艦真的能夠打造出來,不僅讓有鱗族有了容身之地,而且有鱗族族人水性極佳,有此艦之神助,無垠之海深處的那些千萬年時間形成的自然寶藏,也可以進行一番大肆搜刮。

之前那些困難頃刻間煙消雲散,反而看到了一項項巨大的利益。

打造巨艦的材料張潛早已齊備,以鯤魚骨架為大船龍骨,玄鐵鑄成船殻,計劃雖然簡單,然而工程量卻是龐大到令人髮指,這龍骨足有十里之長,寬逾三百丈,可想而知鑄造船殻需要花費多少功夫,絶不是煉製一柄飛劍、一件戰甲可以比擬的,為了早日完工,碧游道人也是發動了有鱗族全族之力。熔煉玄鐵原石的任務自然是由張潛一人承擔,火系道術之上的造詣,他是一騎絶塵遙遙領先,除了他也無人能夠勝任,在這南蠻境內,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借用太陽真火,這個任務看似繁重,也並非不可完成,而碧游道人則負責佈置一些必不可缺的陣法,並且在船體的關鍵部位用符籙加持,提升這艘巨艦的性能。

想要將這麼大一艘巨艦武裝到牙齒,僅憑她一個人累死了也做不到,所以相較而言,張潛反而是最輕鬆的一個。

而鑄造船體這個最耗體力的活,則分配給了有鱗族萬餘戰士,這些人身強力壯,充當鐵匠綽綽有餘,數萬斤的鐵鎚在手裡掄著跟玩似得,若張潛單獨一人用神通構建船體,沒有一兩年的功夫休想成功,就這樣,數萬人也沒日沒夜的忙活了半個多月,巨艦才被建成,船體粗糙至極,銜接差度極大,給人一種犬牙交錯的荒唐感覺,幸虧有龍骨,這艘粗製濫造的巨艦才沒有走形,也沒有解體的風險,看是不中看,但是用料上沒有一點投機取巧,張潛在彭城地底得到的玄鐵被消耗一空,想必無垠之海中鮮有能夠威脅到這艘巨艦的存在,就算是這鯤魚重生,恐怕也很難撼動這艘巨艦,但不可否認,也有許多致命的缺陷。

這玩意實在太大了,無法收放自如,也不是人力可以驅使的,只能借助自然之力航行,這便需要大量的人手進行操控。

有鱗族三萬族人可以充當船員。正好填補了這片空白。

張潛用鯤魚之皮給這巨艦製作了幾片巨帆,不但可以借助風力,還可以借助潮汐之力,算是解決了動力的問題,餘下的魚皮煉製成了兩張堅固的大網,魚筋製成了纜繩,有了這兩樣東西。再配合這艘無敵巨艦,想必一般海獸都難逃追捕,但對於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而言,僅有這麼一點點進攻手段,實在有些磕磣,遇見狡詐多變的敵人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巨大的缺陷,可他目前也沒有能力給這艘巨艦佈置更多的爪牙,手中沒有東西是主要原因,時間也有些緊。

“這艘巨艦暫時只在無垠之海的近海航行,應該不會遇見強大的海獸,這些手段應該足以應付了。”張潛自我安慰道,那鯤魚之皮還剩下一些。他也打算全部交給有鱗族三位長老,讓他們自行縫製一些皮甲,有鱗族之人水性極佳,就是和魚類相比也毫不遜色,加上鯤魚之皮煉製的戰甲,更是如虎添翼,在茫茫大海之中也是一股不可忽略的戰鬥力,應該足以應付許多困局了。但前提是不遇見道門勢力,這些手段不足以應付修道人那些變幻莫測的神通能力。

張潛能夠想到的問題,碧游道人自然也會考慮到,雖說他知曉幾種陣法,能夠匯聚自然之力為己用,但手中缺乏材料,而且那種龐大的陣法也不是短短幾天之內能夠建立起來的。無奈之下只能另想辦法,最後將注意打到了黑龍身上,雖是有些不捨,但還是下定了決心。這黑龍如今已被她收服,成了靈獸,與妖族算是劃清了界限,但並不意味著就能隨隨便便的帶回中土,這黑龍可比金丹人仙還更具價值,而平都山福地卻已沒落,只怕會引來他人覬覦。

以她實力,自然不怕麻煩找上門來,可卻不想因此暴露了自己的根底。

見張潛正為這事發愁,便將自己心中想法與他說道:“可以讓小黑留在船上,這樣一來就可鎮住場面了,而且我與小黑心意相通,也可隨時掌握艦船的動向。”

“好主意,就依你之言。”張潛點了點頭,雖說這般一來,由自己出資煉製的這艘巨艦就完全落入了碧游道人的掌控之中,但他並未當作一回事,表現的極為灑脫,這頭黑龍體形雖然龐大,但對比鯤魚屍骸煉製而成的巨艦,還是異常的嬌小,讓他留在艦船之中並無任何問題。

而且黑龍乃是由蛟所化,精通水性,在海中正可大展拳腳。

艦船建好之後,花費兩日時間囤積出海物資,第三日時,有鱗族全族三萬餘人已經全部遷入巨艦之中,十里長的巨艦容納三萬人簡直輕而易舉,還有大量的空間可供種植果蔬、圈養異獸,而且無垠之海也是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憑藉有鱗族的水性天賦,就是捕魚也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到不用擔心給養問題,在埋骨沼澤這中凶險荒涼的地方都能生存下來,有鱗族的生存能力頑強無比,這巨艦之上的生存環境相比之下就跟天堂一樣,也不擔心他們能不能習慣。

張潛將三位有鱗族長老請至船艙之中,臨行之前,必須約法三章。

這一出海,這艘巨艦實質上便是掌握在了三人手中,黑龍雖說才是這巨艦之上地位最尊崇的存在,可它畢竟不通人性,只能傳達碧游道人的一些大體意向,一些細節還是要由三位大長老掌握,張潛如今的威望不在碧遊仙子之下,對有鱗族一族上下可謂天大的恩德,建造巨艦供其出海,可以說徹底改便了有鱗族千年來困局南蠻的窘境,三位大長老對張潛也是法子內心的尊敬,但並不意味著張潛便能放心大膽的將這麼一艘重要的艦船交給他,這絶不是忠心就可以的。

張潛先帶三人看了船舷兩側的那兩面琉璃圓鏡,正是鯤魚的眼珠煉製而成。

那鏡子豎立在高台之上,用防禦禁制牢牢鞏固著。

“這兩面‘通海神鏡’乃是鯤魚眼珠製成,透過其中可以看見深海之中一切景象,不僅可以提前髮現航線之上隱藏的風險,還可以勘探深海之中的寶藏,我讓有鱗族三萬族人包括老幼婦孺都在這巨艦之上生活,並不是無償施加恩德,作為交換條件。我希望你們能替我打撈這海中這些珍貴寶物,所得收益三七開,我與碧游道人共拿七成,你有鱗族拿三成,不過是乾股,這些東西都由我接收處理,轉賣成純陽大丹。到時候我支付你們純陽大丹便是。”張潛並沒有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了自己想法與一應要求,這口吻聽起來有些商賈氣息,但張潛並不以為然。

三名大巫師聽聞張潛之言,沒有絲毫壓力,反而歡喜的不得了。

張潛給他們提供了容身之地。之前又贈予純陽大丹,這份大恩已是無以為報,即便讓他們白幹也沒有任何怨言,何況張潛還分給他們三成的收益,這簡直是宅心仁厚啊,要知道這巨艦還有船上的器械都是張潛一人提供,離了這些東西。他們什麼幹不成,何況那七成還是和碧游道人均分,碧游道人是誰,是繼承了有鱗族聖物的人啊,他是沒有把我有鱗族當成蠻荒異族對待,三位大巫對張潛此舉簡直是感激涕零,尤其是張潛還考慮到他們的難出,將收益換成純陽大丹。

處處替他們著想。三位大巫此刻心頭已經不是為這筆收益而歡喜,而是因為張潛尊重他們。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往往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張潛為人厚道,那他們只會更加厚道。

三位髮鬚皆白的有鱗族長老幾乎像孩子一樣激動的拍著胸膛,打著保票:“貴人放心,我有鱗族的男兒都是黑龍的子嗣,人人都擁有遨遊大海的本事。有這通海神鏡之助,這無垠之海就跟閣下的後院沒有區別。”

“有三位長老之言,在下便放心了。”張潛微微一笑,也是喜歡蠻荒異族行事乾脆、坦蕩的作風。而後與他交代起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和航程安排,“這艘神鯤巨艦是趕製而成,船體雖然堅固,再強的風浪也無法使之受損,但船上缺乏一些進攻防禦的利器,遇見實力強大的海獸亦或是手段變幻多端修道人,還是很難應付,所以出海航行儘量在近海一帶,入海之後一路向東北方向行進,但不要進入東海範圍之內,以免引起道門勢力關注,在碣渚停泊便可,那地方雖然是海獸樂園,上古異獸的聚集之地,時常還會爆發獸潮,但有巨艦做堡壘,應該不會有危險,到時候我自會與你聯繫,若是順利,應該兩年之內可以抵達。”

“謹遵貴人之命。”三位長老對張潛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一副唯命是從的架勢。

“好,若途中計劃有變我會讓黑龍將意念傳達給你們,若無其他疑問,我便帶你們在這船上參觀一遍,瞭解一下這神鯤巨艦的大體結構。”張潛說罷便領著三位大巫在巨艦的各個重要部位看了看,將操作的方式也講述了一邊,張潛造船就完全是個門外漢,這神鯤巨艦的操作方式也簡單至極,若是尋常船隻,僅憑這麼簡單粗糙的系統根本無法應付海中航行的各種風險,但神鯤巨艦根本沒有這種擔憂,吃水量大的驚人,在海面之上漂浮著就跟一移動的城池一樣,能有什麼風險?

不過一兩日工夫,三位大巫就將神鯤巨艦的操作方式弄明白了,也迅速培養了一批水手,大船可以正式。

當然免不了張潛又繼續跑上一趟,沒有玲瓏六合塔想把這龐然大物弄到無垠之海裡去,簡直比登天還難,一去一反又花了一個多月,回程時有碧遊仙子捎帶,速度快了許多,她那縮地成寸的神通,比楊繼業的黃泉之遁也慢不到哪裡去,最重要的是可以持續施展,否則返程又要多花許多時間,途中還順帶取走了齊王的項上人頭,本來那齊王藏身文汐族老巢之中,兩人想要將他幹掉也有難度,至少要驚心策劃一番,結果這齊王好奇心太重。

當日神鯤巨艦下水,動靜實在太大,文汐族也受了驚動,這齊王便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等到了海邊之時,神鯤巨艦早已揚帆出海。

船沒看到,卻是倒霉的碰到了回程途中的碧游與張潛二人,當時身邊就十幾個侍衛,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幹掉了,也算是一個小插曲,不過碧游道人如今根本不在乎這齊王的死活,如今只想早早趕回蜀州,將平都山福地奪回來,希望如張潛所言那般,這件事情早已掃清了所有障礙,只需自己出面接手吧。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36
第302章 理直氣壯

進入十萬大山之後,張潛與碧游道人便分道同行。

他需要與玄機道人會合,而這碧游道人如今並不適合與青庭、青山二人相見,張潛只能給了一件信物,並將潛入酆都鬼城的那條密道告訴了她,讓她自個去與燕王聯絡,到沒有太往心裡去,從琉光道人待會來的消息中,陽山小洞天上次進攻可是大敗而歸,說明自己的計劃已經如期實現,卻不知燕王為何始終未與他聯繫,當然也不是什麼至關緊要的問題,這幾個月裡,自己十萬大山、南蠻、無垠之海等地四處遊蕩,自己給他的那一道傳訊靈符也許失效了也說不定。

兩日以來,張潛已在山中看見了許多大戰之後留下的遺蹟。

都是修道人與上古異獸搏殺的之後遺留下來的,異獸屍骸遍佈荒野,修道人橫死的也不在少數,這十萬大山本是人煙稀少之地,可張潛一路而來卻看見了不下近百具修道人的屍體,都暴露於荒野之中,無人收斂,被這山中異獸當作裹腹之食啃噬,大多都已面目全非,看起來悽慘至極,張潛微微皺眉,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牛頭鬼將從圍困之中逃脫,原本圍堵的人手便有些奇缺,這般一來,局面愈發難以控制,勢必需要更多人手。

鄒天師愛惜羽毛,肯定不會讓自己麾下的精英送死,只能用散修的性命來填十萬大山這片吃人的凶險之地。

散修性命雖然輕賤,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乎修行者,雖然受強權支配,但連活路都沒有了,豈會安心受命?張潛從這些屍骸之上已經發現一些人為的傷口,似張潛不久之前在一處山溝之中看見的一個死去的修行者,腦袋從脖頸處斷掉,傷口齊整。分明就是利器所傷,這些疲於奔命的散修這關頭還會有心思自相殘殺嗎?顯然不可能,恐怕是正一道壇對這些散修採取了一些強制性的措施,逼著他們執行命令!

逾往東去,人煙也逐漸多了起來。

原本聚居於十萬大山之中的上古異獸都紛紛在西南深山之中遷徙,取而代之的又一群有一群的修行者,一個個目光呆滯、神色惶恐。飛行的速度極慢,很難想像這些衣衫襤褸看起來狼狽至極的人就是那些平日裡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家中人,似乎極力抗拒著什麼,卻又沒有選擇的餘地,張潛卻與這些散修行進的路線截然相反,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只見這些人目光之中除了呆滯就只有一些些嘲弄,卻是自嘲的意味居多。

此人逆行雖是自尋死路,可至少有反抗的勇氣,哪像自己等人只能忍辱負重,前往南蠻葬身凶獸腹中。

張潛不理會這些人如何看待自己,雖未詢問,但他已經知道蜀州修真界內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生性涼薄,見慣生死,生存的權利是靠自己爭取來的,而不是別人的同情施捨,他甚至樂見其成,如今這把火雖然是燒在這群散修身上,但散修是修真界的基石,僅蜀州境內。散修就有近五萬人,雖然實力參差不齊,但能開門立派至少也有兩把刷子,而且量變可以引髮質變,這麼龐大的一個數字,是任何一個道門大派都無法比擬,就連小溈山。將門下道童都算進去,也就萬餘人。

等這把火少的足夠大的時候,最終還是會燃到正一道壇自己身上,然後牽連三清宮。最終動搖整個道門,這正是張潛所期待的。

不過張潛卻是發現這些人開始漸漸效仿起自己來,也開始掉頭往蜀州內地前行,最後不得以才隱匿了行蹤,他雖然希望看見這些散修從沉睡中覺醒,但自己卻不想去當這個挑頭之人,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他還是深有領悟,半日之後,山中散修也越來越少了,那些效仿他折返東行的散修也被他遠遠甩開,下方群山已是光禿禿的一片,所有樹木都被砍伐一空,就連深一點的灌木也被連根拔起,每隔百丈便有一根長長的金屬桿插進地底,探測這土層之中的動靜。

完全就是一片真空地帶,在那隔離帶附近,每隔數幾里便有人煙活動的跡象,似在監視。

這麼周密的封鎖,張潛自忖是想要穿過都異常困難,即便他能隱藏氣息,可這附近連個藏身之地都沒有,逃得過神識搜索,可怎麼逃得過那麼多雙眼睛。

張潛也放棄了隱藏,釋放出一絲氣息來,不過數息時間,不願之處一座山坳之中卻是有人出現,朝此地飛快趕來,騎白雪凌煙駒,與身上明光鎧甲相得益彰,渾身上下籠罩一層潔白如玉的光暈,看起來異常的神聖與高貴,彷彿天兵天將一般,正是鄒天師到臨彭城時帶來的那天字營兵將,正一道壇的護教騎兵,在彭城之中害怕驚世駭俗,收斂了聲威,如今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卻不必顧忌什麼,莊嚴、高貴的氣息肆意散發著,目光冷漠的不近人情。

看著從西方群山中飛來的張潛,彷彿在審視著一個將死之人。

不待張潛靠近隔離帶,兩人之間相隔尚有百丈遠,腰間長劍便已出鞘,揮手一劍斬來,劍勢挾裹著天地之威形成了一道百丈長的劍氣,朝著張潛迎面斬去,竟是不問緣由、不理會來者身份,便要置人於死地,這些護教騎兵早就領受了鄒天師之命,要負責監督蜀州散修認真履行職責,此事關乎道門生死存亡,緊張之時可以便宜行事,不必拘泥於小節,怠慢者殺,違逆者誅全門上下,鄒天師本意可能應該是殺一儆百,可這些護教騎兵一生除了修煉就是殺戮,根本不懂揣摩上意。

你讓殺便我便殺,而且這些人職責便是通過殺戮清除異端,殺性極重。

原本殺一儆百的打算也就衍變成了嚴刑酷法,張潛一路上看見那些散修神情呆滯、面露恐慌,也大多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些護教騎兵在短短半月之中,起碼殺了不下三千餘人,從未手軟,也難怪這些散修明知南蠻境內暗藏無數凶險。哪怕此去乃是九死一生也一直渾渾噩噩的在往南邊走,因為不走便是死,跟上古異獸廝殺尚有一線生機,而且死了還算道門英烈,可讓這些護教騎兵動了殺心,那便絶無生機,而且死了也罷。還會牽連徒子徒孫,道統都被取締。

如今張潛從新南方向而來,守在附近的護教騎兵也是下意識的將他當作了貪生怕死從南蠻逃回來的散修,除了誅殺,腦海裡便沒有產生別的念頭。

張潛微微皺眉,也是被此舉激怒。殺心驟起,可如今卻不便橫生事端,只好將殺意按捺心底。

然而死罪可免,獲罪難逃。

那道兇猛的劍氣迎面斬來在,張潛也根本不躲,身後羽翅猛然一振,身形猶如鬼魅一般直衝而去。瞬息之間便接近了那護教騎兵身前咫尺之地,那人還未反映過來,手中長劍依舊懸於空中尚未落下,這兇猛的一劍在張潛這離譜的速度面前,就跟靜止了一樣,白雪凌煙駒不愧為馬中神駿,反映極快,陡然看見一個渾身為鋼鐵籠罩的恐怖事物逼近身前。立即是感受了威脅,揚起前蹄便朝張潛胸口踹去,若是尋常修士可能便著了道,如此近的距離,神通施展多有不便。

然而張潛肉身強大,近距離輾轉騰挪隨心所欲,身子輕輕一斜。那白玉似的馬蹄便貼著胸前擦過,只踢中了一抹殘影。

這一顛簸,馬上的護教騎兵也終是反映過來,常年廝殺造就了他們近乎變態的戰鬥意識。只可惜馬失前蹄,他也受了殃及池魚之災,莫說應變,若不是雙手將馬鞍抓的夠緊,只怕這一下就要從馬背上墜落下來,張潛身手卻無任何滯礙,側身避過之後,欺身再進半步,揚手便是一巴掌朝著那護教騎兵臉上抽去。

哐噹一聲!

那護教騎兵頭盔都被抽扁了,那股力量並未因此消失,變形的頭盔隨後飛了出去,那護教騎兵盤的整整齊齊的一頭長髮一下子散落下來,隨著這一巴掌之中蘊含勁風高高揚起,與頭盔齊飛的還有這護教騎兵口中吐出的一嘴鮮血,其中夾雜著幾棵雪白的牙齒,他整個腦袋都被抽歪了,看起來慘不忍睹。

那白雪凌煙駒也受了驚嚇,穩住身形之後連踢帶踹,只不過少了先前的威風,以驚慌居多。

這護教騎兵被張潛這勢大力沉的一巴掌抽的腦袋發懵,被這一顛簸更是難受,所幸騎術精湛才沒從馬背上墜落下來,否則憑他現在這狀態,恐怕也施展不了神通,從這千丈高空摔下去只怕唯有一死,那白雪凌煙駒被張潛一隻手按住了腦袋,腦袋上就跟頂了一座山似得,怎麼掙扎都動彈不得,也是漸漸安分下來,銅鈴大的雙眸緊盯張潛,其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那護教騎兵得以喘息,否則任這畜生這麼一直顛簸下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從劇痛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人竟敢還手!”這回過神來的護教騎兵心中登時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心頭已經不是在想這人能輕易躲過這一劍,並且欺身上來給自己一巴掌,這種實力是不是自己所能應付的,也是不是一個散修所能夠擁有的,而是再想此人是哪裡來的勇氣敢打傷自己,他身為正一道壇護教騎兵,身份之尊貴、地位之特殊,就連那些大門大派的宗主也不敢輕易得罪,究竟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手中長劍緊握,劍柄在五指之間擰的嘎吱作響,恨不得一劍便朝這人腦袋上搠去,要將這可憎的面目徹底毀掉,以洗刷自己的恥辱。

可僅有的一絲理智,卻告訴他,這麼做沒用,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但他心裡沒有絲毫恐懼,並不因為眼前之人比他強,便覺得無法應付,自己代表的是正一道壇,手中的利劍便是正道的大義名分,敢對自己動手,便是挑戰正一道壇的權威,與整個正道為敵,哪怕你身份尊貴,可我只要以此為理由,給你羅織上私通妖族的罪名,你也只有死路一條,他正欲開口喝斥。問清張潛身份意圖,想要從言語之上奪回主動,而張潛只要一句失言,自己便可置他於死地,不過如今想要把話說清楚並且說出氣勢來,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半邊臉都被張潛那一巴掌給抽木了,吐字不清。牙齒還掉了幾棵,一張嘴就漏風。

沒等他組織好語言,調整好狀態,張潛便已先發制人,怒斥道:“有眼無珠了嗎?老夫乃是陽山小洞天客卿長老太上道人,有重要消息需要傳回彭城。你膽敢阻攔?壞了大事,這責任你來承擔?”

那護教騎兵被張潛這一通吼,給吼愣住了,張嘴欲言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傻兮兮的盯著張潛。

本來以為張潛只是貪生怕死從南蠻逃回來的散修,結果搖身一變,成了陽山小洞天的人,這護教騎兵雖然自視甚高。但畢竟只是天字營中一小小的兵卒,陽山小洞天是蜀州道門第一大派,還是有些震懾力的,當然正常情況下,他斷然不會被嚇得如此不知所措,可張潛如今這樣子實在太強勢了,如今問罪沒了底氣,賠罪吧又拉不下臉。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張潛過去吧,更不合情理,只好這麼幹耗這,張潛盯著他,他也盯著張潛,只是不停做吞嚥的動作。

看起來一副被吼傻了的樣子,可不這麼做。口中的鮮血就會順著微微張開的嘴巴流出來。

“好氣魄,閣下不過區區一個陽山小洞天的客卿長老,便敢對老夫手底下的兵卒呼來喝去,當狗一樣對待。豈不是貴派宗主紫陽道主見了我正一道壇天師也要平起平坐了嗎?”身後雲端忽然傳來一陣陰冷入骨疑問之聲,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可偏偏帶著一股陰柔的感覺,讓人聽著渾身起雞皮疙瘩,很不舒服,張潛微微轉過身去,便見一個年逾七旬的老者騎著一頭白雪凌煙駒自雲端緩緩走來,如履平地一般,身後跟著兩個騎將,一人持斧鉞,一人持長戟!

“大統領。”那被張潛吼的發懵的護教騎兵見著老者,也是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趕緊行禮。

本來這軍禮應是給人一種英姿颯爽的感覺,可如今他滿頭長髮劈頭蓋臉的搭著,半邊臉腫脹跟豬頭一樣,實在有些不堪入目,那被稱作大統領的老者微微皺了皺眉,眼中滿是厭惡之情,而後冷冽的目光落在張潛身上,似乎在等待一個合理的答覆。

“正一道壇天師總領道門在世間一切俗務,與我陽山小洞天根本沒有上下之分,我派宗主與天師本就是同輩之人,互以道友相稱,不一直都是平起平坐的嗎?”這大統領被張潛這麼一番故意曲解本意的話弄得啞口無言,他的平起平坐是指權勢,紫陽道主哪次見了鄒天師不是禮敬有加?可張潛偏扯輩分跟他說事,兩人輩分、關係上的確沒有上下之分,這話他還真挑不出毛病來,雙眼之中冷意森然,不給他發作的機會,張潛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再則,我對這傢伙下狠手懲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我陽山小洞天與正一道壇合作甚密,若不是他犯了大錯,我豈會不顧及幾分情面。”

“哦,我倒要聽聽閣下有什麼原因,他又犯了什麼大錯。”那大統領輕輕一拽馬繮,正襟危坐,至始至終都沒有下馬的意思。

“我奉東陵道主之命,前往十萬大山尋找魔宗餘孽楊繼業,雖未找著他的蹤跡,卻發現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關乎鎮壓妖族大聖的封印是否能夠被保全,卻又與我派宗主等人聯繫不上,只有全速趕回彭城將此事彙報給東陵道主與天師,結果這廝不分青紅皂白,甚至不問緣由,便要攔路殺我,若非貧道反應及時,便要死於他劍下,貧道生死無關緊要,可這消息若傳不回去,勢必會釀成大禍,我氣急之下懲治他不為過吧?”張潛將事態描述的頗為嚴重。

聽他口氣跟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似的,不過看涉事雙方如今的模樣,一個屁事沒有,一個臉都被抽變了形,恐怕其中另有貓膩。

可張潛占了道理,而且將事情說的極為嚴重,不管他是不是誇大其詞,這大統領卻不敢掉以輕心,能做到這個位置上的人都不是白痴,小心駛得萬年船,眉頭微微一皺,問道:“什麼消息?”

“說與你知也無妨,若有辦法,趕緊通知天師,那牛頭鬼將只是一個幌子,我派宗主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都追到萬里之外的西戎去了,那九尾天狐還佈置了一招暗棋,趁著十萬大山戒備被抽調一空時已經進入南蠻境界了,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我也是偶然發現,但消息絶對可靠,如今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補救!”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39
第303章 你若有恙

元黎府君奉命前往南蠻之地調查,張潛心裡便已清楚,紫陽道主可能已經反映過來了,而且蘇慕清早已做好了準備,並不指望牛頭鬼將一招調虎離山計能夠轉移視線多久,因此張潛將這事情洩露出去也並沒有多大關係,反而可以藉此摘清自己的嫌疑,畢竟他這四五個月裡一直在南蠻與十萬大山之中遊蕩,若不給出一些讓人滿意的結果,只怕會引起人的詬病!

此話一出,那大統領驟然神色凝重,自然知曉張潛所言之事關係甚大,若是屬實,而今正道所做一切豈不是毫無意義。

“此事閣下無半句虛言?”大統領不敢輕信,再次確認道。

“句句可信,當日牛頭鬼將突圍向西戎方向逃竄之後,我派宗主連同門中諸多高手都被吸引追了出去,事後幾日,我在山中遊蕩,卻是發現一尊鬼仙從原先封鎖之地忽然出現,一路向南而去,速度之快,絶非鬼仙所能擁有,我好奇之下一路緊追而去,當日還不知這鬼仙與妖族大聖有所牽連,只是覺得他從封鎖之地現身,其中勢必會有貓膩,本打算將他擒下查明究竟,結果與之交手之後,才發現這鬼仙竟是被妖聖元神附體!”張潛胡亂編造了一個事情經過。

其中真真假假相互摻雜,旁人根本無法從中辨別虛實。

“你既知那是九尾天狐留下的棋子,是要破壞封印的存在,你為何不阻攔他?”大統領聲音陰沉的問了一句。

“我若將他攔下,將是大功一件,憑此事足以讓我功成名就,我若能夠做到,還需你來教我?那牛頭鬼將也不過陰司之中一位鬼神,論實力最多與金丹人仙媲美,可我派宗主連同其餘兩位道主以及門下數十位府君都未能將它攔下,這一年之中反而不斷損兵折將。這妖聖元神有多厲害,你應該比我清楚,你是慫恿我去送死還是覺得這消息隨著我一起石沉大海能夠一了百了?”張潛語氣涼薄,絲毫不害怕得罪了這手握生殺之權的大統領。

大統領想從雞蛋裡挑骨頭整治張潛的想法被張潛好不留情的擊潰,也是暗暗咬牙切齒,不過此時關乎緊要,眼下並非鬥氣之時。也只能暫時嚥了這口氣。

誰知他願揭過,張潛卻不願就此罷休。

見大統領似乎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即補充道:“由此可見,你手下這兵卒無緣無故阻我是耽誤了何等大事吧?”

“的確是他莽撞了一些,不過他也是奉命行事,擔有重任在身。此舉情有可原。”這大統領卻還是個護短之人,哪怕這兵卒將他臉面丟盡,可畢竟是他手下的兵將,容不得外人肆意凌辱,他也不信張潛有膽量糾纏不休,非要問自己討要個說法,站在陽山小洞天的立場而言。因為心中一絲情緒便與正一道壇交惡是很不明智的選擇,可事情與他所想卻是大有出入,張潛並沒有如他所願的順著台階下來,而是大聲嗤笑道:“重任?爾等重任便是誅殺同道為樂嗎?”

“何出此言?”大統領正將張潛提供的消息用神識注入傳訊靈符之中,交由身邊親信傳回彭城。

此事辦好之後,心中大石落地,也有時間與張潛慢慢糾纏,聽到他這極不友善的一句話。臉色立即陰沉下來,直勾勾的盯著張潛。

“難道我說不是嗎?正一道壇若是真想解決問題,大可親自出動,何必驅使那些散修,一些敷不上牆的爛泥,你們不嫌髒手也罷,就不怕耽誤大事?”張潛絲毫不留情面。直接戳破了正一道壇偽善的面孔,活脫脫的君子儀表,小人本質,氣的那大統領面色鐵青。目光冷的都能讓人身上結出霜來,緊盯著張潛,一字一句的問道:“你這是在為那些散修鳴不平?還是質疑天師聖命,命蜀州散修進十萬大山調查可是鄒天師親自頒佈的法旨,你有何權利說三道四!”

“散修死活管我屁事?我只是想知道我陽山小洞天為阻截牛頭鬼將傾舉派之力,一年之中人仙都死了八位之多,而你正一道壇的人除了多做後面指手畫腳還做過什麼?如今牛頭鬼將將我宗門力量引至西戎,一時半會無法趕回,而妖聖所佈置的另一枚棋子已經進入南蠻境內,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的困局,爾等知曉此時之後卻無任何動作,愛惜羽毛便到了這種地步嗎?將來封印若被破去,是不是又要怪罪我陽山小洞天辦事不力?”張潛聲色俱厲,目光之中怒火隱現。

如今他這幅模樣,擺明了就是在為陽山小洞天鳴不平。

自牛頭鬼將從陰曹地府出逃以來,陽山小洞天便一直為此事奔波勞碌,甚至死了不少人,紫陽道主心中早有怨念,只是顧忌大局沒有顯露出來。

然而陽山小洞天遭遇越慘便是張潛越想看見的,這事其實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他之所以多嘴一句,卻是想激起陽山小洞天與正一道壇之間的矛盾。

這大統領自然是想不到張潛是表裡不一,名義上是在為陽山小洞天打抱不平,實際上是在給陽山小洞天添亂惹麻煩,但毫無疑問,張潛這麻煩惹的很成功,大統領被張潛這一席話徹底激怒了,也是認清了陽山小洞天的真面目,在正一道壇眼裡,陽山小洞天一直便是一條任勞任怨而且毫無怨言的狗,雖然辦事不是很得力,但只要忠誠便是一條有用的狗,因此陽山小洞天在追捕牛頭鬼將一事上縷縷出現差池,也並未遭受任何實質性的懲罰,反而給了許多骨頭。

在而今通過張潛這番話,才是瞭解到,原來這條狗也早已心懷不滿,辦事不力不要緊,可忠誠不復當初,卻是不能容忍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反咬自己一口。

“我會將閣下這番話一字不漏傳達給天師,你陽山小洞天有何不滿也可盡情說出來,如今你可滿意?”大統領不怒反笑,這是這笑容冷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當然不滿意,我要你們立即前往南蠻補救漏洞!”張潛依舊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大統領臉上的笑容逾漸陰冷。也是從張潛這番要求之中感受到了他的焦急,如果妖族大聖因為這個缺漏而衝破封印,那陽山小洞天勢必不可推卸的責任,大統領如今很樂意看見張潛這種著急無助的樣子,不慌不亂的說道:“這個要求我無法滿足你,沒有天師口諭,本統領也無法做任何大規模的人馬調動。不過你也放心,天師深謀遠慮早已算到這種可能,因此才會讓這些散修前往南蠻調查事態,雖是一些扶不上牆的爛泥,可人數不少,總能派上些用場。”

“哈哈。正一道壇全權負責此時,都不著急,我急什麼?將來天塌下來也有你們先頂著對吧?”

張潛非但沒被那番話給堵著,倒是反將一軍,這大統領就跟嘴裡吃了個蒼蠅一樣難受,陰沉著臉,稍稍壓住了怒火。便聽張潛聲音一下子陰冷下來,伸手指著那個捂著臉在旁看戲護教騎兵,“聽說貴營治軍嚴謹,甚至有‘護教騎兵’之稱,名頭挺大,不知在軍法方面是否和尋常軍隊一般,延誤軍機都是死罪?”

這大統領先前只覺得張潛整個人又臭又硬不惹人喜歡,卻沒想到心胸如此狹隘。做事也是狠辣刻薄,這是要置人於死地啊。

可張潛拿護教騎兵的這名頭說事,他若保這個人,全軍聲名不保,若是顧全護教騎兵的聲望,那此人延誤軍機自然是難逃一死了,而且還得由自己充當這劊子手。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啊,可護教騎兵的清白之名絶對不容玷污,甚至揉不得一點沙子,護教騎兵護的什麼教。道教!是正一道壇維護道門統治的一把神兵,誅殺妖邪,剷除異己無往不利,若是沾染了一些歪風邪氣,將來如何堂堂正正的使用,所以明知這是張潛給他挖的一個坑,他還是要義無反顧的往下跳。

顧不得那護教騎兵一臉恐慌,想要求饒模樣,大統領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身後手執斧鉞的騎將已經一步跨出。

冷漠的雙眼之中看不到一絲人情,斧鉞便斬了出去。

那正欲跪下求饒的護教騎兵甚至沒來得及張口驚呼,一顆大好頭顱便陡然飛起,血濺長空。

“不知閣下可否滿意?”大統領牙縫裡跟壓著冰渣子一樣,語氣愈是客氣,愈是讓人不寒而慄,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張潛很滿意這個結果,他不在乎這大統領如今是不是想將他碎屍萬段,重要是他如今肯定會因此舉而遷怒於陽山小洞天,他的目的便達到了,點了點頭,故作敬佩的說道:“久聞貴營軍法森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番話怎麼聽都有種火上澆油的感覺,可張潛偏偏說的很自然,也不管大統領幾乎能殺人的目光,將手一拱,便欲告辭離去,爛攤子已經整出來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在下還有其他事務須回彭城稟報東陵道主,便先告辭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乾淨俐落,沒有一點拖泥帶水之處。

大統領如今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沒藉口,也無法對他動手,只能將這口狠毒的怨氣一點點嚥下。

報復一個人未必需要訴諸於暴力,他對這個道理深有領悟。

如今你陽山小洞天處境能夠這般優沃,犯了如此大的過錯依舊寵幸不減,那玄霆道主擅離職守,致使牛頭鬼將從十萬大山之中逃離,沒有受到半點懲罰,也由著性子任你們胡來,對你們吞併平都山福地一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過問,這一切都是因為正一道壇對你們的容忍,你們竟然不知感恩,只要將張潛今日發出的這些抱怨轉述鄒天師知曉,陽山小洞天現有的一切寬鬆與優待都會被化為烏有,報復張潛不如報復他身後整個門派,覆巢之下從無完卵一說。

張潛離開不久之後,大統領立即起草書信一封,將先前之事詳盡敘述一番,不免許多添油加醋的成分,想必鄒天師看到此信之後一定會怒不可遏。

誰好心好意,養出一條白眼狼,都會是這般反映。

還指望我正一道壇對你陽山小洞天差別對待?做夢去吧,至於那勞什子的太上道人。根本無需自己動手報復,處於風尖浪口之上,豈有好下場給他。

大統領這些反映自然都在張潛算計之中,離開之後像東北方向飛行了一日一夜,終是趕到了當初安置玄機道人以及眾多峨眉弟子的那座山谷,和幾月之前毫無差別,依舊被一團幽深無際的黑色濃霧籠罩著。令人望而卻步,想必這四五個月裡也是過的風平浪靜,只要是人看見這麼大一團黑煙瘴就沒有不繞著道走的,豈會吃飽了撐著起什麼好奇心,入谷之後,見著玄機道人。只見她神色之間略顯不安,看起來憂心忡忡的,也不難理解他為什麼會是這種心情。

這幾個月裡她雖未出谷一步,可也看見不少散修跟潮水一樣往深山裡去,如今外面局勢緊張,自己等人卻在此處躲避風頭。

這要是被人知道了,絶對會是一場大麻煩。

而且遭受逼迫前往南蠻送死的不止是散修。其中不乏峨眉弟子,正是當初被她丟棄的那些同門師姐妹,她們無依無靠疲於奔命,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而她們卻躲在山谷之中,每日無憂無慮,鮮明的對比之下也讓她良心極為不安,聽她語句不清的一番訴苦。張潛便知道了她心頭那些苦惱與困惑,勸解道:“如今局勢尚未平穩,你們還得繼續呆在這座山谷之中,等風頭過去之後再現身,否則肯定會被正一道壇盯上,我會將你們平安無事的消息帶回給紅蓮道人,讓她們不必為你們擔憂。你們安心在此處躲避災禍便是,我知道你每日看著同門一個個身陷絶境,心裡難受,但她們不死。你們又怎麼會被人遺忘掉?”

張潛的意思玄機道人自然是明白,這座山谷不是容不下更多的人,可峨眉弟子全部消失於人們的視野之中,正一道壇還會無所察覺嗎?

所以哪怕親眼看見許多峨眉弟子從眼皮子底下經過,她也沒有接引他們入骨。

只要他們的犧牲,才會讓自己等人的消失看起來不是那麼突兀與明顯,而保住身邊這六十名核心弟子,才是峨眉生死存亡的關鍵所在。

張潛隨意幾句話,便已解開了玄機道人的心結,不是因為他這話切中了關鍵,而是玄機道人對他已經產生了一種依賴與信任。

“謝謝。”玄機道人微微向前邁了一步,伸手輕輕環抱住張潛的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情緒控制了頭腦,還是太累了想找個肩膀靠一下,但心裡沒有一絲後悔也沒有一點點不安,兩人走到這一步,也算是經歷了同生共死,兩人之間的關係因疏忽而起,又因利益而加深,如今玄機道人對張潛也是真真切切產生了一絲情愫,雖然依賴的成分居多,但心意卻做不得假,張潛輕輕一嘆,也不在顧忌什麼,伸手將她攬在了懷裡,兩人之間那層窗戶紙早在平日裡一個眼神、一個笑容間被捅得千瘡百孔,依舊守著那條界限也毫無意義,純屬自欺欺人,如今乾脆將這窗戶紙撕下來,只是有些太多東西不知從何說起,依舊只能隱瞞。

如今玄機道人依舊是正道中人,這也正是張潛一直與他保持距離的原因所在。

“你無法改變這個結局的時候,你就要試著去接受,因為只有接受之後,你才明白如何去反抗!”張潛將張九德當年對他所說的那番話與玄機道人說道,希望能幫助她早日走出心靈上的困境,而後將埋在自己胸膛之上的腦袋扳了起來,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自己這肩膀可不能借她這麼一直靠下去,只見她眼眶紅紅的,張潛也未安慰,只是認真對她說道:“如果這山谷不幸被人發現,不要坐以待斃,你的命是父母爹娘給的,不是道門,正一道壇如果要殺你,你一定要反抗,努力活下來然後來找我,別人不敢給你出頭,我敢!你若有恙,有朝一日我定會上長安城殺他個三天三夜。”

這番雖然與甜言蜜語毫不沾邊,在玄機道人二中聽著卻是最動聽的情話,強忍著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她絲毫不懷疑張潛所說的一切,也不懷疑正一道壇的人會再發現這一切之後對她痛下殺手,這些天正一道壇的護教騎兵已經殺了不少人,僅僅是畏戰而已,其中不乏數十名峨眉弟子,這些都在她眼前發生,而自己眾人已不是畏戰之罪這麼簡單,若是暴露了,迎來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我聽你的,如果能渡過這次劫難,回山之後我會像祖奶奶表明心意,願意與你結為道侶。”玄機道人伸手拭乾淚痕,嘴角笑容浮現,只是聲音略顯嘶啞了一些。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40
第304章 推諉

青庭、青山二人在這幾月之中可謂過的格外愜意,無需為任何事情勞心傷神,還免了門中長輩在耳邊聒噪。

本以為隨張潛來十萬大山之中一趟苦差事,結果卻與猜想大有出入,甚至還結識兩位姿容出眾的峨眉女弟子,雖不怎麼受人待見,但整日能夠與美人相處,也算秀色可餐,倒有些樂不思蜀的感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張潛刻意關照的結果,對他可謂感恩戴德,聽聞張潛從南蠻回來之後,立刻前去拜見,張潛無奈與玄機道人拉開了距離,與二人簡單說了這幾月間的所見所聞,要求兩人立即隨他返回彭城,將自己探聽到一些重要消息稟報東陵道主,以求應對之策。

張潛也未隱瞞,將玄機道人藏身山谷之中苦衷與無奈與二人一說,兩人立即表示理解,拍著胸膛表示絶不會將這事請說出去。

峨眉小洞天與陽山小洞天乃是世交,雖然關係並非表面上那般和睦,但在青庭、青山二人眼裡卻是如此,涉世未深的直觀體現,而且兩人如今青睞產生好感的女子也在其中,自然沒有拆台的道理,張潛滿意的點了點頭,在玄機道人身邊小聲耳語幾句,只見她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強烈的震驚,也不知道究竟說的什麼,青庭、青山二人心裡雖是好奇,卻也不敢有多問,想必是一些震撼人心的東西,因為直到張潛離開之時,那玄機道人都尚未回過神來,沒有相送。

張潛離開帳篷之後,便攜青山、青庭二人離開山谷,往彭城方向飛去。

人皇戰車已是損壞,兩人也只能依賴自身神通趕路,張潛需要照顧兩人周全,速度也被拖累,恐怕需要幾日功夫。才能趕回。

卻說那日碧游道人與張潛在十萬大山與南蠻交界處分開之後,便直接朝平都山福地而去,一路上自然免不了遇見和張潛一樣的事情,也是目睹了大批的散修從她身旁飛過,進入南蠻境內,她施展神通隱藏了行蹤,並不想橫生枝節。只求早些趕回家中,結果一路上卻是遇見了許多平都山福地弟子,都是當初被陽山小洞天借調十萬大山之中佈置封鎖線的苦力,後來封鎖線告破,陽山小洞天人馬前往西戎,這些弟子也就返回了彭城。結果又趕上了這趟送死的差事。

當初陽山小洞天從平都山福地一共借調了兩百餘人,都是幾次劫難之後倖存下來的,無一不是精英。

結果在佈置封鎖線時,死傷過了八成,事後能夠安然返回彭城的僅有四五十人,而今又被正一道壇驅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繼續前往南蠻之地送死。一番磨礪過後,就只有二十一個了,能夠在這麼多次劫難之中活下來,運氣是至關重要的原因,但這二十一個人無一不是實力強橫之輩,經過無數次生死磨礪,更是變成了一部部兇殘的殺戮機器,因為只有善於殺戮才可以生存。可惜鐵打的漢子,在經歷這麼多苦難之後,也無法保持恆心。

在碧游道人遇到他們的時候,一個個已經消瘦如柴,渾身上下傷口遍佈,就像逃難的乞丐一般,僅有雙眼之中殘留一絲絲神光。全是求生的慾望。

雖然不想橫生枝節,但碧游道人又豈能坐視同門師兄遭受這般罹難。

立即出面,將那二十一位同門師兄保了下來。

至於正一道壇天師的諭令,在她眼裡屁都不是一個。當初張潛將正一道壇偏袒、縱容陽山小洞天吞併平都山福地的事情告訴她之後,她心中一些價值觀念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在她心裡,‘道門’這個概念便很模糊,甚至很遙遠,只知平都山福地也是道門的一份子,可當知道正一道壇這個道門領袖以及陽山小洞天這個道門盟友的卑鄙行徑之後,就徹底跟道門劃清了界限,君視臣為草芥,臣視君為仇寇,道門如此待我,我豈會再俯首帖耳任由你宰割?

那二十一人如今已深陷絶望之中,好不容易從十萬大山這泥潭之中跳了出來,趕回彭城尚未見到昆陽子,便又被正一道壇往南蠻驅趕。

就像一群無家可歸、無依無靠之人,除了隨波逐流聽天由命實在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能在十萬大山之中見到碧游道人說實話極其的意外,但並沒有從絶望之中走出來。

就連昆陽子都對碧游道人知之甚少,這些人對碧游道人的瞭解也僅限於傳聞,而且還是那些不好的傳聞,因此對這個地位崇高,本事卻稀鬆平常的小師妹並不抱有任何希望,就不敢指望她能解決自己眾人的困境,最後還是碧游道人仗著身份下了強硬命令,這些人才願意追隨她,反正以他們如今這身體狀況去了南蠻也只有一死,還不如跟著自家小師妹瘋狂一把,雖也是死,但死的至少不那麼窩囊,至於碧游道人所說收復平都山福地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眾人也未往心裡去。

如今平都山福地陷入這種絶境,就連宗主都無計可施,聽說在彭城已被人逼的走投無路,只能消極避世。

卻也沒有一人反對她的計劃,因為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藉口支撐著自己,哪怕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夢。

雖然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莫說收復平都山福地,眾人可能連正一道壇設置的封鎖線都闖不過去,但活了這麼些年,也殺了這麼多人,總有權利選擇一個體面的死法,跟正一道壇這些偽善小人拼上一場,比默默無聞死在南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要好很多,也是豪氣干雲表示願意跟著自家小師妹大幹一場,弄得碧游道人頗有些無語,自己可不是讓你們跟著我送死的,怎麼一個個弄的如此壯烈,好像過了今天便沒有明天似得,不過有些東西也不好過多解釋。

張潛給她作出的安排涉及了太多隱秘之事,這些人雖是他平都山福地弟子,而且落到如今這步,忠心毋庸置疑。

可這跟忠心沒關係,而是一個立場。

碧游道人孤身一人之時。尚可輕易隱藏行蹤,正一道壇的封鎖線對她而言也形同虛設,可帶著二十一個位同門師兄之後,卻無法再瞞天過海,她身上可沒有張潛玲瓏六合塔一樣的洞天靈寶,一路上雖然低調行事,可二十一人同時折返方向往蜀州內陸前行也太過明顯了一些。這些被流放的散修早已滿心怨憤,就像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只需一點點火星便可引燃,只要有一人抗命,立馬會引起連鎖反應,張潛當初差點扮演了這個角色。幸好反應及時,隱匿了行蹤。

如今碧游道人是想低調也低調不了,隊伍後面跟隨的人從一個到兩個,再到十個,短短兩日之間,就有三百多人了。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朝著蜀州內陸殺了回去。

碧游道人見事情不可逆轉。也是做了詳盡的考慮,那二十一位平都山福地弟子如今是認定平都山福地不可光復,卻是抱著光腳不怕穿鞋的心思在整,見著自己眾人抗命竟然有這麼多人追隨也是大為振奮,這就算死了也是轟轟烈烈啊,琢磨著是不是將這些人整合起來,仗著自己等人平都山弟子的身份,說不定還能還能做個叛軍首領。當即被碧游道人嚴厲訓斥了一番,命所有人不可洩露身份,這些人經歷幾次生死劫難,身上能夠證明身份的道袍早已損毀。

只要不使用平都山福福地特有的一些靈符,或者遇見熟識之人,沒誰能夠從這些個叫花子一樣的人身上看到平都山福地的影子。

但這心壞怒火的散修如果不加以利用,也絶對是說不過去。

碧游道人趁著夜裡休整之時。孤身一人去會見了駐紮在身後不遠處一片密林之中幾百名散修,並沒有什麼隆重的招待,也沒誰把她當作英雄,只是以一種冷漠、麻木的目光審視著她。就好像荒原上餓的瀕臨垂死的老狼,眼中已經看不到嗜血的激情,只有活下去的強烈慾望,她不想這裡有誰會記住她的容貌,因此用幻術改變了容貌,原本圓潤的臉頰變得稜角分明,給人一種冷若冰霜的感覺,不由便讓人敬而遠之,一路走進密林深處,也沒有人敢上前搭話。

林子深處,是一片臨時砍伐出來的空地,潮濕的地面也被乾燥的泥沙厚厚鋪了一層,並且撒了硫磺、石灰用來驅趕毒蟲。

空地上有幾個草草搭建起來的木屋,有清心靜神的檀香味從中飄出。

落難至此,仍如此講究,能夠住在這裡的必然是身份不凡之人,碧游道人也早已注意到這幾家勢力,可以說是這群散修之中實力最強的幾股,並且強者在這種處境之下往往容易惺惺相惜,在自己成為這一群抗命者的精神領袖之前,他們幾人便早已形成了一個互相照顧的小團體,臂如如今這片空地之上的三間木屋,便成犄角之勢,正好可抵禦各個方向的危險,碧游道人出現在此,立即引起了這幾股勢力的注意,從木屋裡走出了幾名散修。

衣衫整潔,精神飽滿,和散居山林之中那些人完全不同,便可見得這些幾人實力多麼不俗,在十萬大山之中仍算得上遊刃有餘。

幾人似乎不奇怪碧游道人會找上門來,也未抬架子,拱手見禮自報家門,碧游道人敢於違抗正一道壇之命,縱是一女流之輩,也是值得尊敬的。

“臥牛山黃石散人。”

“白雲觀觀主逸塵。”

“鹿郡陳氏十七代家主陳沖。”

碧游道人與三人一一回禮,而後也自報家門,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平都山福地宗主昆陽子的嫡女,謊稱自己是一修行世家的傳人,修真界內隱藏最深的除了世外高門,便是修行世家,混居紅塵之中,也不領道牒,三清宮對這類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混居俗世,能有多大成就?不怕這些力量會超出掌控,反而這些隱於世間的力量可以很大程度上維護人間不受妖魔勢力的侵擾,但不乏一些傳承古老的世家,也擁有不俗實力,例如鹿郡陳氏,傳承三百餘年,族中也有境界高深之輩。

這陳沖便是一個渡過風劫的,只差一線便可結成金丹的強者。

碧游道人以世家作幌子。誰也無法辨別真假。

“青羊張氏,倒未聽說過青陽曾有這麼一脈傳承,不過能出張姑娘這樣的青年才俊,想必也是底蘊深厚的大世家。”陳沖便是修行世家出身,對俗世之中的世家力量也是最為瞭解,可青陽張氏這一脈卻從未聽聞,但也沒有想到碧游道人只是隨便編造了一層身份來忽悠他。這茫茫塵世之中,隱藏的修行世家不計其數,他鹿郡陳氏也只在蜀州東部一些州縣有影響力,青羊縣卻是蜀西偏遠小城,有所陌生也實屬正常。

青羊縣據說是此次蜀州鬼患最為嚴重之地,想必張氏一族應是受了滅頂之災。難怪這女子性情如此激烈,竟敢领頭違抗天師法旨。

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三人也自然是深信不疑。

相互有所瞭解之後,碧游道人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諸位隨我一起返回蜀州內地,已是違抗了天師法旨,這是死罪,我想各位都已明白。既是選擇了這條路,也不是心甘情願受人屠戮的懦夫,所以想與各位商量,共同謀求一條生路。”

“姑娘有何打算?”黃石散人微微抬起頭來,眼角的老人斑隨著皺眉顯得愈發的明顯了。

“大家今日跟隨著我,是因為我是第一個起來抗命的,說好聽一點把我當成精神領袖,說不好聽一點實則是把我當成一趟雷的。從我的下場來決定日後的打算,可你們仔細想過沒有,你們還有選擇嗎?正一道壇如今倒行逆施,視我等散修性命如同草芥一般,若是知道你們有違抗天師法旨的舉動,必然是死路一條,不管你們是不是受我影響。冤魂嶺上三千修士的鮮血還未乾涸吧?”碧游道人微微皺眉,稍一閉上眼彷彿都能看見那冤魂嶺上血流成河的場景。

冤魂嶺本是十萬大山之中一座默默無名的矮山,正一道壇護教騎兵曾在這座矮山之上斬殺了三千多怠慢天師法旨的散修,才有了冤魂嶺之名。

碧游道人雖未親眼見到當日殺戮的盛景。但從那二十一名平都山福地倖存弟子口中卻是聽說過此事。

血光衝天,頭顱盈野,區區幾句描述,便在碧游道人心裡呈現出了一副修羅殺場的景象,而這三人顯然是親身經歷過那件事情,一聽碧游道人提起冤魂嶺三個字都紛紛色變,眼眸中燃燒其強烈的怒火與仇恨,那白雲觀觀主逸塵道人甚至臉色發白,一副作嘔的樣子,顯然是留下了刻骨銘心的映像。

“正一道壇的護教騎兵在冤魂嶺附近設置了隔離帶,防止散修怯戰後退,我們大家若依舊如往日一般,還是一盤散沙,這麼回去無疑是給冤魂嶺上增加一些新的冤魂而已。”碧游道人趁熱打鐵,將陳沖等人往自己挖好的坑裡引,幾人都不是愚蠢之輩,立即明白了碧游道人的意思,她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若不改變如今這種散亂局面,將現有的力量凝聚再一起,面對護教騎兵手裡的鋼刀,絶對沒有任何生還餘地,“你是說我們應該推選出一個統籌全局之人?”

“正是這個意思。”碧游道人毫不忌諱的點了點頭。

幾人都是散修,平日裡自由散漫慣了,如今要選出一個統籌全局之人,自己等人也勢必受其挾制,雖是局勢所迫,但心裡也微微有些不自然。

“姑娘率先違抗天師法旨,如今我們大夥也是受你言行感召而聚集於此,由姑娘出面統籌全局再好不過了。”黃石散人已是垂暮之年,並不想爭這個權柄,這玩意可是一燙手的山芋,一走到這位置上立即就是風尖浪口,可以說半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雖說如今跟著起來抗命也是在玩命,可兩者本質上大有不同,有黃石散人牽頭,逸塵道人也沒表露出明顯的反對之意,點了點頭,這點燙手的權柄可沒什麼好爭得,都是一群過了今天看不見明天的人。

唯獨陳沖微微皺眉,只是覺得碧游道人太過年輕,恐怕難當此重任,將自己身家性命交到她手裡恐怕有些不妥。

不過人家即已開口,應是有爭取之心,看在人家是率先起來抗命的份上,讓她三分也無妨。

“多些黃石先生看重,在下論修行境界還是見識資歷,都不如三位前輩,讓我做那統籌全局之人,恐怕難擋重任,也無法服眾,依我之見,是想從三位之中推選一位出來,依我看陳衝前輩便比較適合,不知二位與我看法是否一致?”誰也沒料到碧游道人跟這說了半天竟不是出於私心。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42
第305章 闖關

此時站出來統籌全局無疑是將自己推向風尖浪口之地,但陳沖考慮的卻又比黃石散人與逸塵道人長遠一些。

反正從抗命那一刻開始,就是將自己的腦袋摘下來掛在了褲腰帶上,那是不是處於風尖浪口之上也無關緊要了,如果能成為統籌全局的领頭羊,至少免了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風險,活下來的機率更大一些,雖然事情失敗,下場可能最為悽慘,但若是僥倖成功,收益回報也是巨大的,所以陳沖對這個位置還抱有一絲奢望,這些心思自然被碧游道人看穿,她如今便是來找替死鬼的,陳沖既然有這意向,她也不介意做這個順水人情,在他身後推了一把。

陳沖修為在這三人之中最高,而且為一家之主,做慣了上位者,也是最適合這個位置的人。

碧游道人將他推到台前,黃石散人與逸塵道人自然是更加的贊同,畢竟兩人對陳沖可要熟悉許多,眾口一致,加之陳沖也有此心,半推半就也就答應了下來。

碧游道人功成身退,與陳沖行了一禮,祝賀他順利上位。

陳沖內心虛榮、手中權勢皆得滿足,也是對識趣、明理的碧游道人格外喜歡,想借勢親近一番,也是有些自作多情,以為碧游道人對他百般逢迎、襯托是對他另眼相看,正巧原配道侶死於此次劫難之中,不如將這張家姑娘娶作續絃,想法固然是美好的,可一番慇勤之舉全然被人無視,他一個人跟那眉來眼去半天,碧游道人就跟冰山雪原一般,情緒之中一絲波瀾都不起,冷的不近人情,只與他敘說正事:“如今陳衝前輩既願擔此重任,就應將一眾同道整合起來。明日我們便要接近冤魂嶺了,應該制定相應的對策,否則冤魂嶺就是你我的埋骨之地。”

經她一提,陳沖立即打了個冷戰,如今得意忘形實在為之過早了,自己接過的可是一個燙手山芋啊。

明日遭遇,可是關乎生死。十有八九會有一場血戰,這是難以避免的,至於這場仗如何去打,陳衝心裡一點規劃都沒有,而且即便是成功衝破冤魂嶺防線,順利返回蜀州內地。前景依舊一片渺茫,他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彷彿天下之大竟是找不到一塊容身之處,可事到如今,卻也沒有後悔與退讓的餘地,現在生退怯之心,惹人笑話不說。去了南蠻,同樣九死一生,嘆了一口氣,將心中萎靡吐之一空,而後讓黃石、逸塵二人將林中散修聚集起來。

這些散修雖然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心裡其實很清楚。

知道繼續南下會遭受怎樣的劫難,而折返蜀州內地同樣會有滅頂之災,如今處境就是進退維谷。

陳衝將碧游道人的原意轉述眾人。只是經他口中辭藻修飾一番便顯得慷慨激昂了許多,有一種蠱惑人心之力,不得不說他的確有當上位者的潛質,原本渾渾噩噩就算天塌下來也只知道用後腦勺頂著的一群人,經他一番演講,明顯精神了許多,陳沖只問了他們一句話。寧願這麼窩窩囊囊的去死,還是願意跟著他反抗正一道壇的視散修性命如草芥的暴行,同樣是死,可死法卻是不同。正常人自然大多願意選擇後者,陳沖不費吹灰之力的便豎立其了權威。

接下來便是討論明日如何與正一道壇護教騎兵作戰。

陳沖算是一個合格的上位者,知道如何操縱人心,但卻不算一個優秀的將領,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一個何時的作戰計劃,如何才能憑藉手中這幾百人的力量突破護教騎兵在冤魂嶺佈下的封鎖線,只是甄選出一個防禦力稍微薄弱的點,然後用人命去填,將那封鎖線撕開一個缺口,成功率在八成以上,但只考慮到了眼前,護教騎兵人數不多,想將十萬大山與蜀州之間佈置起一道固若金湯的防禦線,明顯有些不切實際,這條線僅僅只起封鎖作用而已,用蠻力衝開,難度並不大。

陳沖所選的位置再橫斷山附近,兩側都有千丈高峰相隔,在此處動手,別處人馬想要支援殊為不易,等趕到現場之時至少都在兩刻鐘之後了。

這段時間足夠他們擊殺此處的護教騎兵,通過封鎖線,只是他卻沒有想過通過封鎖線之後,又該何去何從。

進入蜀州,就安全了嗎?

這也正是碧游道人顧慮之事,她就算帶著二十一個拖後腿的師兄,也有把握將封鎖線輕易撕開,可隨之等待她的將會使護教騎兵無窮無盡的追殺,所以她需要人來替她分擔這個壓力,這才找到陳沖,想到了這些散修,用他們來做干擾,自己才可從混亂之中安然脫身,碧游道人並未說破陳沖計劃之中那個近乎致命的缺陷,點頭表示贊同,並且表示明日作戰願意做先鋒,這讓所有人對其映像又進一步改善,從敬畏便成了尊重,甚至帶著幾分神聖。

陳沖也是不吝言辭,大加讚賞。

有碧游道人自願做先鋒挑頭,他心裡最後一塊石頭便落地了,他就怕明日作戰之時,這些散修忽然給他掉鏈子,心生畏怯不敢出手,那他就完蛋了,這並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極有可能發生的,雖然這些散修都被逼至了絶境,但正一道壇護教騎兵的凶名實在太過鼎盛,難保這些人到時候不會被內心的恐懼所束縛。

陳沖極善於鼓動人心,碧游道人既然願意挑頭,那他自然不會錯失良機,一番誇讚之辭,便將她塑造成了一個義薄雲天的大英雄。

雖然是女流之輩,但依舊無法熄滅眾人心中滔滔江水一般的敬仰之情。

碧游道人看著那些熱烈、尊敬的目光的,感覺自己這一刻都快被送上神壇了,幸虧有先見之明,捏造了一個虛假的身份,否則這將是無窮無盡的麻煩,人怕出名豬怕壯,她甚至已經可以聯想到幾日之後,青陽張氏之女這個由她杜撰的名字,便會出現在正一道清除名單之上。如果陳沖僥倖不死,一定也會有同樣的殊榮,微微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而後說道:“諸位不必對我盲目崇信,我只是一個千方百計想要活下去的弱女子而已,明日諸位當奮勇作戰。方可求得一線生機。”

說完這番話,碧游道人便退了下來,想起之前所說所做,也不由失笑,自己何時也變得這麼狡猾了,想必是跟張潛相處久了的緣故。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卻不知自己如今是算前者還是後者,不過只要能讓自己生存下去,便該如此。

碧游道人藉口為明日之戰做準備,先行退下,至於陳沖如何安排,與她並無多大關係,這番求真務實的行事作風無疑有博得了一眾散修的好感。如今統籌全局之人雖是陳沖,但在心中地位,碧游道人尤勝之一籌,成了不折不扣的精神領袖,次日寅時初刻,殘月高懸,天上星辰依稀可見,眾人便拔營出發。有了陳沖從中協調統籌,眾人行動明顯高效、隱蔽了許多,之前百餘人各自為主,一群人毫無秩序,咋咋呼呼,數百里外都可感覺他們的到來。

若依舊以這種狀態行進,只怕還沒靠近冤魂嶺。就已經行蹤暴露,引來大量護教騎兵的圍剿,絶無一點可能逃脫。

如今總算靠譜了一些,碧游道人協同二十一位平都山福地弟子走在隊伍前側。如今眾人都被碧游道人用幻術改變了容貌,甚至連本命靈寶也被勒令不許使用,以防被人識破身份,如今他們扮演的角色是青羊縣張家殘留勢力,自然不能從他們身上看出平都山福地的影子,否則一切苦心盡皆白費,卯時初刻,橫斷山已經從天邊黑暗之中顯現出一絲輪廓,此時明月西沉,而朝陽未升,天上就幾顆黯淡無光的星辰,正是一天之中最為黑暗的的時刻!

橫斷山高兩千三百丈,山勢陡峭如若刀削,從中橫斷,形成一個寬逾十里的大峽谷。

這峽谷之中一共有五名護教騎兵,雖然只是氣行周天之境的修行者,但神通、法術之上的造詣已經完全超越了境界的侷限,而且裝備異常精良,更是經歷了無數次廝殺,戰鬥意識已經極為的成熟,這些散修之中也不乏一些人達到了氣行周天之境,但實力卻與之有天壤之別,只怕十人聯手,也難以戰勝其中一人,何況五人並肩作戰所發揮出來的戰鬥力,也絶非簡單想加這麼簡單,是成倍增長的,若無碧游道人自高奮勇願意打這頭陣,陳沖如今只怕要頭疼許久。

“你們在此處等我,等帶我的人在前面掃清障礙,事成之後會發信號通知你們,你帶人過關便是。”碧游道人晃了晃手中那枚爆竹似的信號彈,告訴他信號是什麼。

陳沖有些驚訝:“難道你不需要我們的援助?”

“區區五個人而已。”碧游道人搖了搖頭,給陳沖簡單交代了一番,也不拖泥帶水,立即讓二十一位已經改頭換面辨認不出身份的平都山福地弟子隨自己動身,一行人似鬼魅一般,貼著地面朝橫斷峽谷飛去,碧游道人早已施展神通將四周空間微微扭曲,所有的人氣息都變得飄忽起來,雖無法徹底隱藏,卻極大程度上擾亂了外界的感知,陳沖看著碧游道人一行人倏然遠逝的身形,背影除了有些模糊,依舊可以看清,明明沒走多久,神識感應卻彷彿隔著一段極為遙遠的距離。

他也猜不透碧游道人是施展了什麼神通妙法,卻沒多少好奇,只是心裡無論如何也想不透碧游道人的動機。

她既不貪戀權柄,卻又甘願承擔風險最大的任務,圖個啥?僅僅求一名聲嗎?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反正事情肯定有貓膩,至於哪裡有問題,卻非一時半會可以琢磨清楚的,他思緒也逐漸被橫斷峽谷之中傳來的動靜所吸引,碧游道人一行人離開已有一炷香時間了,山中駐守的護教騎兵也終於是察覺到有人接近了,一道十丈多長的巨大劍氣從山間陡然掀起,如若浪潮一般,明亮的光華好似烈日映照之下的天穹,卻沒有一絲燥熱,只有一種堂堂正正的光明,好像這天地之中最中正、最神聖的光輝。好像上天對人間的施加的恩澤,還有懲罰!

劍氣之中挾裹的肅殺之意也是堂而皇之,天生天殺,道之理也!

彷彿這一劍斬來,即便要取你性命,你也難生怨憤之情,只覺得自己該死而已。

“天殺劍氣。”這一道光明自數十里之外的黑暗之中陡然而起。劍中蘊含的威嚴卻似實質一般,斬在了眾人心間,彷彿內心的黑暗被這光明映照的原形畢露,生出一種絶望之情,這種絶望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源自於內心。就好像犯了重罪的囚犯,哪怕還沒有受到捕快的緝拿,內心已經產生了絶望。

就連陳沖,手心裡也冒出了冷汗,若不是如今所居位置不同,只怕此刻也有逃避之心,根本沒有與護教騎兵正面抗衡的勇氣。

對敢於跟護教騎兵動手的碧游道人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敬佩。他都如此,其餘散修如今是持以什麼樣的心態,便可想而知了,甚至有人已經對這碧游道人留下的背影膜拜起來了,奉若神明一般,不管她成功與否,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與護教騎兵刀兵相見,這需要的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勇氣了。而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碧游道人義無反顧殺進橫斷山中的舉動,就像當頭一記重鎚,擊潰了眾人心頭的枷鎖,對護教騎兵的恐懼與敬畏正快速減退著,戰意在人群之中劇烈的醞釀著。

如過說。這些散修是一群被關在籠子裡許久,已經失去本性的猛虎。

那麼碧游道人帶著他們抗命,從南蠻之地折返,就是打破了牢籠。讓他們恢復了行動上的自由,而今此舉卻是以血食為誘惑,重新喚起他們的本性,解放了他們的心靈,縱然覊押已久讓他們失去了爪牙,可一群嗜血病貓也讓人不敢小覷,何況一群老虎,都是要吃人的主。

碧游道人並未想到今日這無心之舉,會給整個正道掀起一場如何恐怖的波瀾,仍專注於自身。

橫斷峽谷之中,那護教騎兵持劍而立,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對朝山谷快速逼近的二十幾道氣息並未太過上心,心中已有嗜血之意,自天冤魂嶺那一場殺戮之後,這些卑賤的散修似乎學乖了,哪怕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都只能硬著頭皮往南蠻方向行進,這半個月裡已經沒聽說過有人敢抗命後退的了,而橫斷山更是一處險地,守備力量安排的極為嚴密,就沒有傻子會往這裡闖,今天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雖被擾了清夢,這護教騎兵也沒有一絲不快。

“二十一個人,應該夠自己活動活動筋骨了的吧。”護教騎兵雙眼微闔,手中長劍微微前傾了半尺,一股凌厲的殺意朝著闖關之人直逼而去。

雖然相隔十里,仍然可以清楚看到這些人臉上的恐慌。

其實這些平都山福地弟子對碧游道人也並未抱有太多信心,如今也是硬著頭皮再往上頂。

不過瞬息之間,山谷之中又有幾道劍氣橫貫而起,似聞見血腥氣的鯊魚,劍氣吞吐有一種迫不及待想要痛飲人血的噶絶,那持劍立在山谷入口中央的護教騎兵不由皺眉,總共不過二十一人,卻要五個人均分,著實沒意思,活動個筋骨也難以盡興,實在是晦氣,不等目光從幾位同袍身上收回,驟然覺得一股沉重無比的氣壓迎面襲來,不及扭頭弄明白情況,便覺胸膛幾根肋骨瞬間斷裂,骨茬甚至刺進了心肺之中,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整個人頓時從抱怨中清醒過來。

眼角餘光艱難看去,只見一個小小的手掌正貼在自己胸膛之上。

異常的嬌小玲瓏,骨節纖細,彷彿羊脂白玉細細雕琢而成,然而這嬌小的手掌之上卻似縈繞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觸及的一切都彷彿變成了柔弱的水面。

自己身上的‘明光戰甲’乃是混合了域外星辰鐵的高階靈寶,防禦力極為強悍,在那纖細嬌小的手掌觸碰之下,卻是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竟然沒有起到任何防護作用,那一掌的力量直接穿透了明光戰甲,作用到了自己身上,護教騎兵一身要修煉數種神通,其中不乏一些淬煉肉身的法門,但那護教騎兵感覺自己強壯的身軀在這力量的侵蝕之下就好像一塊豆腐似得,轉瞬之間便被震的稀爛!五臟俱裂,對於未修成金丹的人而言,這便是致命之傷,仙丹也救不回來。

這護教騎兵也不虧是久經戰陣之人,如今已是垂死,仍不忘反擊,劍肘一沉,手中利劍猛然斬下,想要將那個嬌小玲瓏的手掌斬斷。

可他連對方是怎麼接近自己身前將自己擊傷的都不知道,這一劍又如何能有建樹。

他手腕剛才翻轉過來,將劍鋒對準方向,那纖細的小手已然撤走,人也驟然遠逝,百丈距離在她腳下如若咫尺一般。

整個過程完全發生在剎那之間,那隻手也只在護教騎兵胸膛之上輕輕一拂,像乳燕剪水一般,沾之即逝,然而卻乾淨俐落的帶走了一條人命。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44
第306章 星火燎原

數十里之外,陳沖正率領一眾散修再遠處靜候。

眾人自是緊張至極,驟然見天煞劍氣分崩離析,一時間爆發出有如雷動似的歡呼聲。

橫斷山谷之中,原本有些怠慢輕敵的幾名護教騎兵瞬間凝神戒備,只聽的一陣盔甲碰撞交錯之聲,四人以恐怖的頻率連連揮劍,數百道劍氣陡然朝碧游道人先前所在之處橫斬而來,浩瀚的劍氣交織如網,攻勢之兇猛就像是雪山崩塌一般,讓人無處可藏,碧游道人的身法已是超越了幾人神識所能捕捉的極限,只見袍澤身軀像是炮仗一般爆炸開來,血肉濺的漫天都是,卻根本沒有發現碧游道人得手之後抽身退走,究竟退到了什麼地方,只是憑著經驗判斷再出劍。

你再快,可我劍氣所及之處已經將你所有退路盡數封死,你如何逃?

煌煌劍氣交錯而過,在遠處陡峭的岩壁上都留下一道道極深的溝壑,然而卻沒有飲到一滴鮮血,盡數落空。

幾名護教騎兵面面相覷,驚駭不已,忽然看見其中一人身形變得模糊,似水中倒影被漣漪打亂了一般,雖搞不清楚緣由,但常年與人廝殺,已經使得他們擁有了謹小慎微的心態,先前輕敵之心被碧游道人以雷霆手段擊潰,如今徹底認真起來,見此情況,手中劍柄微微一斜,用彼此之間特殊的聯絡方式快速的作出了提醒,在激烈交戰過程中,聲音傳播的速度往往顯得太慢,而神識感應也容易受神通、法術的影響,只有這種簡單而又原始的暗號,才能適應各種環境。

那身形在眾人眼中變得模糊的護教騎兵一見這暗示,立即知道自己深陷險境。

手中長劍一提,猛然橫盪開去。

兇猛的劍氣以他自身為中心,彷彿驚濤駭浪一般朝四面八方席捲開去,空氣都被排擠一空!

幾名護教騎兵的心情也隨眼前發生這一幕而徹底懸了起來。他們本以為袍澤身形模糊是因為碧游道人用神通改變了四周空氣的稠密程度,從而使光線穿過其中產生了折射,可如今四周已被劍氣掃蕩成了一片真空,這種模糊的視覺效應仍未消退,連劍氣都起伏不定,猶如湖面之上的波紋,唯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空間被強大的力量的扭曲了,難怪先前幾人劍氣交織成網連她半片衣襟都沒沾到,就算他身法再快,可能逃過劍氣交織形成的封閉空間嗎?

唯有她將空間扭曲,才可能在如此密集的劍氣中安然無恙。

可能扭曲大千世界空間,這至少都是元神地仙才能擁有的實力。難道說自己如今所講面臨的強敵乃是一位修成元神的大能,這種境界的在整個修真界也算得上梟雄巨擘了,怎麼會出現在此地,她若只是想從此處借道,根本沒有對自己等人動手的必要才對,只要她開口要求,大統領都會恭恭敬敬的護送她過境。不想麻煩,稍稍收斂氣息,也可做到瞞天過海。只有一種可能,此人是我道門大敵,念及此處,幾名護教騎兵也是心如死灰,知道今日恐怕沒有活命可能。

死倒是不懼,護教騎兵一生就是在屍山血海裡摸爬打滾。對死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如今幾人只是在想看,如何將這般重要的消息傳遞迴去。

那劍氣橫盪開來,意圖阻止任何近身之物,碧游道人卻是沒想到這護教騎兵反映竟是如此之快,腳步變幻,在扭曲的虛空中猶如鬼魅一般的穿行著,從容的避開了這一劍。僅僅被斬掉了一片衣襟,那護教騎兵一劍落空之後,腳下順著慣性一滑,頓時踉蹌了一下。只覺整個人在空中懸著無處借力,難受至極,還不停揮劍斬向四周虛空,藉此化解心中的不安與躁動,可惜所做一切毫無意義,一根青翠欲滴的竹杖帶著一股嗚咽的風聲從黑暗中悄然突襲出現。

速度不快,力道也不兇猛。

然而竹杖卻似沿著扭曲的空間借力化形,遊走路徑詭異至極,讓人無法琢磨,那護教騎兵拼了命想去阻攔,那竹杖帶起的殘影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水銀一般,沿著劍氣交錯之間縫隙侵襲進來,狠狠抽在了沒有盔甲防護的脖頸之上,只聽的咔嚓一聲脆響,那護教騎兵雙目圓睜,口中鮮血順著嘴角滲出。

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想說什麼,可惜喉管已經被竹杖盡數抽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後沒過多久,整個人便耗盡了身體中最後一絲力氣,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從空中墜落,這一幕發生的實在太快了,從交織的劍氣在四周峭壁上留下痕跡,到這名護教騎兵脖頸斷裂從空中墜下,不過短短瞬間,就連現在,峽谷之中還迴蕩著劍氣斬碎峭壁的巨大聲響,煙塵也未散去多少,餘下三人幾乎不做多想,幾道劍氣交織而出,封住身前道路,便抽身飛退,方向各不相同,彼此間距也拉的極開,就算碧游道人想要追擊,也會多費許多周章,這樣逃脫一人的機率便大了很多。

碧游道人見三人各取一路分別逃竄,也懶得去追,見三人逃的無影無蹤之後,立即將手中煙火點燃,一道璀璨的紅光閃耀天穹。

那被遠遠甩開的二十一名平都山福地弟子如今也已進入橫斷峽谷之中,他們本是跟在碧游道人身後不遠之處,可路程行至一半時,碧游道人身影忽遠忽近,竟是驟然消失不見蹤跡,眾人也是大為驚駭,隨即便見橫斷峽谷之中劍氣如潮水般掀起,先是一道、兩道,而後數百道交織的如同天羅地網一般,將整座峽谷都籠罩了起來,無數劍光將夜晚的天穹都映照的猶如白晝一般,而從中卻沒有看到碧游道人的影子,還以為是在其中飛回湮滅了。

碧游道人之前並未告訴他們自己的詳細計劃,說了也不會信,也懶的多費唇舌。

因此眾人心頭為她擔憂也實屬正常,見其深陷絶境,凶多吉少,也是急紅了雙眼。跟一群瘋狗似的朝著橫斷峽谷之中撲來。

也不管是不是護教騎兵的對手,反正是抱定了必死之心。

誰知剛至谷口,便見紅色煙火出現,這表示著攔路障礙已被橫掃一空,眾人緊緊繃著的心情沒有得到絲毫舒緩,腦袋裏嗡嗡作響,看著眼前處處殘留著激戰痕跡的橫斷峽谷。一個個都有些轉不過彎來,小師妹僅憑一人之力便將山谷之中五名護教騎兵清掃一空,還是以這種雷霆萬鈞、摧枯拉朽的架勢,這還是自己曾經所認識的小師妹嗎?一時間眾人看著從煙塵之中出現的碧游道人,都覺得無比的陌生,竟有些不敢上前。明顯是被震懾住了。

碧游道人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諸位師兄,未做解釋,說道:“諸位師兄打算一直站在這裡,等待正一道壇的反撲嗎?”

“不,不,還請小師妹做下一步指示。”眾人連連搖頭。

“跟緊我,回平都山福地!”碧游道人大袖一捲。四周空間輕微扭曲,而後步履微移,整個人便已在數十里之外,堪堪回過神來的平都山福地弟子只覺渾身都被一陣橫向的重力包裹著,不受控制的朝前墜落而去,片刻之後便已適應過來,借助這股橫向重力飛行,趕路速度比尋常時候快了數倍不止。

僅僅一兩息時間。便已在橫斷山百里之外了,而後轉向朝北,徑直往平都山福地方向飛去。

而看到信號立即率領眾人朝橫斷山谷趕去的陳沖等人,如今才剛剛接近峽谷入口處。

只見偌大的峽谷竟然在先前激烈的鬥法中被毀壞的如此嚴重,四周峭壁上縱橫交錯遍佈著上百道溝壑,也是驚奇不已,那張氏之女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可如今無暇多想,人家已經遵守承諾打通了峽谷,如今趕緊從中通過才是緊要之事,立即下令所有人開始穿越橫斷峽谷。十餘里長的峽谷沒花多少時間便至盡頭,平靜的夜空出現在眾人眼前,天邊已經可以看到一抹淡淡的朝霞,眾人心頭都充斥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不少人竟是按捺不住內心激動,嚎啕大哭起來。

陳沖也長長喘了一口氣,闖過這道封鎖之後,用不了多久便會返回蜀州內地了,再也不用整天過這種命懸一線的日子了。

只是他心裡沒有半點輕鬆,因為他發現這僅僅只是開始而已,這條路只有等走上來之後才會明白,除了你死我活,竟然沒有別的歸宿,他內心泛起一種強烈的恐懼,來自於對前途的未知,甚至他已經有些後悔了,隨即他便發現了不對勁,怎麼從入谷之後便一直沒有看到張氏之女的蹤跡,目光在人群中巡弋一陣,依舊沒有任何發現,目光遠眺天邊,卻是看見一片光明之雲從極遠處飄來,在陰暗的夜空之中極為明顯,臉上頓時流露出強烈的恐慌。

這種恐慌的情緒似是會傳染一般,片刻之間,所有人都陷入了其中,那種劫後餘生的歡欣早已隨著恐懼的蔓延而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一股強烈的騷動。

陳沖也明白,這麼強行沖關會牽一髮而動全身。

但沒想到這些護教騎兵來的如此之快,按他之前預估,若是將峽谷之中五名護教騎兵全部殺光,使此處消息無法傳遞出去,得有一段時間才會察覺到異常,然後派出人馬進行追剿,可這才過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其他部分便已有了動作,他自是不知碧游道人故意放走了三個護教騎兵,此刻腦子裡除了恐慌就是疑惑,弄不明白到底怎麼一回事,而後便看見另外一邊也出現了同樣的光明之雲,只怕有不少護教騎兵正超此地趕來,再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不等他下令撤離,驚慌失措的散修已經做鳥獸散去。

陳沖一瞬間就成了光桿司令,氣的破口大罵,可罵了兩句便沒心思了,大袖一揮,排空馭氣猶如奔雷一般朝著鹿郡方向亡命逃竄而去。

而今這些散修也根本沒有一個明確逃竄方向,也只有回到自家地面之上或許才能尋求到一點點安全感。

這種慌不擇路的逃竄方式卻意外的取得奇效,護教騎兵雖是精鋭,可數量不多,這短短幾刻鐘能夠從附近抽調出來的也就那十幾二十人而已,要攔截三百多名四散逃竄的散修明顯有些捉襟見肘,有七成之人已經擺脫了追剿。另外倒霉的三成自是下場悽慘,被當場擊斃的還算幸運,被活捉的,所受待遇簡直是慘絶人寰,這次闖關已經不僅僅是違抗天師法旨那麼簡單了,將涉事者簡單處死了事,明顯有組織有預謀。還殺了兩名護教騎兵,這完全就屬於叛逆造反的性質了。

對於這種危害道門統治地位的叛逆分子,正一道壇從來都是極為重視,何況從倖存的三名護教騎兵口中還得知了一個驚人消息,此事涉及一位元神地仙。

天字營的酷刑就算是金丹人仙也熬別過去,可接連拷問許久也未從這些散修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並不是這些人傲骨錚錚寧死不屈,還沒上刑好幾人就將自己所知全盤托出了,领頭之人是鹿郡陳氏家主陳沖,還有青陽張氏一位女子,也沒什麼大陰謀,只是眾人不想前往南蠻送死而已,這才抗命逃回蜀州。

這和倖存三位護教騎兵所說完全對不上。兩名護教騎兵毫無反抗之力便被擊殺,豈是區區散修所能擁有的手段?

而散修之中又怎麼可能存在元神境界的高手?

不過護教騎兵還是沿著這線索往下追查了一番,陳衝倒是確有其人,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陳沖祖宗十八代的老底都被翻出來了,可青陽張氏哪有其人!

越往裡查,整件事情便愈發糊塗,整件事情都彷彿被籠罩上了一層迷霧,原本並不複雜的一件事情。結果將所有人都繞了進去,深信其中醞釀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被高度重視起來,大統領親自過問,甚至用了搜魂之法拷問被俘的散修,可依舊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迫不得已。只能抽調更多的人馬追捕已經四散逃竄開去的一眾散修,重點自然是陳沖和張氏之女,如此一來,封鎖線便已名存實亡。在此關頭也沒誰會把重心放在督促天師法旨貫徹執行這件小事上。

雖說調查南蠻情況同樣重要,但一個元神地仙牽扯此事之中,使得天字營中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草木皆兵、弓杯蛇影的狀態之中。

封鎖線上人手不夠,便用震懾之法,將俘獲散修盡數處死,屍身懸掛於各處山頭之上,惜命之人見此情景必然會妥善考慮,但這些護教騎兵明顯低估了人在絶境之中會爆發出什麼樣的勇氣,未過多久,封鎖線上各段告急,都是大規模散修硬闖關卡退回蜀州的消息,短短兩日之間,便有三千散修硬闖關卡,留守的護教騎兵死傷慘重,傷亡近百,天字營起碼有數百年未曾遭受如此嚴重的折損了,一時間怒火攻心,豈會手軟,便想採用暴力手段平定風波,見人便殺。

如此一來,早已陷入瘋狂的散修那根敏感的神經再被挑動,原本只是逃竄,漸漸演變成了相互廝殺,局面也如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而整個蜀州也完全亂成了一鍋粥,鬼患未淨,散修又發生了暴亂。

如此亂局之下想抓捕陳沖以及那子虛烏有的青陽張氏之女愈發艱難,到最後整個天字營已經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天字營是正一道壇手中一把無往不利之劍,實力強大毋庸置疑,但也無法與數以千計的散修相抗衡,暴亂伊始,天字營兵將還想疏導化解,最後無可奈何衍變成暴力鎮壓,到如今已經無法掌控局面,一群殘兵敗將往彭城退去,一路上被瘋狗似的散修追著撕咬,死傷慘重,等到彭城時,天字營五百兵將僅剩不到百人,而且人人帶傷,就連天字營大統領,堂堂一尊金丹人仙,也在數百散修不要命的圍攻中受了傷,消息傳到彭城之時,整個正道為之震驚!

張潛早在十天就已回到彭城,才知東陵道主攜城中僅存人手全部去了龍門峽,原因底下的人不知,他自然是一清二楚,恐怕是為了阻截無生子等人。

如今彭城陽山別院之中,就剩了十幾個掌管俗務的執事道人,張潛也就勉為其難的成了陽山小洞天在彭城之中的主事人,也沒什麼大事輪得到他處理,也就當個對外的話事人,和各個門派進行聯絡、溝通,與峨眉山紅蓮道人會面一次,將玄機道人與峨眉六十名核心弟子的處境安危告知於她,其餘時間都專注於修行之中,已將此行經過結果以及相關發現都寫入信中,派人送往龍門峽,只等東陵道主給出答覆與安排,自己便可找藉口脫身,離開彭城。

本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麻煩可以告一段落了,結果前日正一道壇忽然來人,劈頭蓋臉一番痛罵。

原來是追究玄霆道主擅離職守,導致牛頭鬼將逃脫的責任來的,張潛自然明白這是自己的離澗之計起了效果的緣故,又得傳信龍門峽,將這壞消息通知東陵道主。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45
第307章 東陵道主的反撲

張潛只在私底下偷笑,用腳趾頭都能想像出東陵道主是如何一副上火的情景。

先是無生子衝破傀儡印記,將玄霆道主坑的不淺,而後因這緣由導致牛頭鬼將從天羅地網之中逃脫,倒霉事都讓陽山小洞天占盡了,結果正一道壇還來一出走狗烹的戲碼,問題是這狡兔還沒死呢,正一道壇對陽山小洞天懲處力度不可謂不重,先是針對玄霆道主個人,削去十二萬功德,玄霆道主陽山小洞天對外征戰、殺伐,一生積累功德本就不多,正一道壇一句話直接給他削沒了,日後渡劫可能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這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玄霆道主是陽山小洞天四大道主之中修為、實力僅次於紫陽道主的存在,若不為修煉那真雷元神,如今早已步入地仙之境。

雖將這期限大大延後了,但經厚積薄發,將來那一步一旦邁出,成就可能比紫陽道主都要高。

而今先是丟了苦心積累百年的陰陽真罡雷雲,又被削了功德,從一個潛力無窮的準地仙,變成了一個廢人,同樣是對陽山小洞天整體勢力的大幅削弱。

針對陽山小洞天整個門派而言,處罰條例列舉了一大堆,劈頭蓋臉一番訓斥肯定是免不了,說陽山小洞天行事驕狂放縱,今後當恪守本職,諸如替平都山福地收復道場,本不是陽山小洞天職責所在,不必多管這閒事,自有正一道壇統出面解決,陽山小洞天只需做好本質工作便是,蜀州各地生靈塗炭,有這閒工夫不如多做幾次水陸道場,張潛當時看見這些斥責之辭,也是一陣失笑,這鄒天師還真是刻薄無情之人,行事更是百無禁忌。絲毫不怕得罪別人。

想來也是,能將數萬散修身家性命視作草芥之人,心性涼薄可見一斑,又豈會在乎區區一陽山小洞天。

陽山雖是蜀州道門第一大派,但在跟正一道壇背後的羅浮山三清宮一比,就什麼也算不上了。

竟敢對我正一道壇心存不敬,自該給以顏色。

這麼一來。陽山小洞天辛辛苦苦一番算計盡數落空,給正一道壇做了嫁衣,不過如此一來,卻是給張潛提供了可趁之機,這時候碧游道人應該已經和燕王接觸上了,平都山福地若無差池如今也應在她掌握之中。雖說這件事情張潛已經安排的毫無破綻,讓人找不上藉口,但有些地方仍有些不合乎清理,陽山小洞天勞師動眾前去征討都鎩羽而歸,碧游道人一個人怎麼就能將酆都鬼城一眾鬼修盡數驅除?這東西若是糾纏不放,就容易讓人發現貓膩。

陽山小洞天到時候見煮熟的鴨子飛了,尤其是為煮這隻鴨子還付出了不少代價。只怕到時候會緊咬不放,這不合情理之處就會是糾纏的藉口。

如果張潛是東陵道主,她肯定會拿碧游道人與酆都鬼城之間的關係做文章。

雖無證據,但若造勢成功,仍可將碧游道人陷於不義之地。

如今正一道壇橫插一手則全然不一樣了,碧游道人收復平都山福地整件事情之中的不合常理之處,全部會有鄒天師的影響在其中,東陵道主肯定會認為碧游道人是鄒天師手裡的棋子。他還沒膽量跟正一道壇撕破臉皮,這事只能認了,而鄒天師到時候也說不清楚,這黑鍋背定了,雖然對角落裡忽然冒出來的碧游道人也不會心存好感,但正一道壇比陽山小洞天更愛惜羽毛,行事也有更多侷限。碧游道人是昆陽子之女,平都山福地乃是其祖業,由她收回也名正言順。

若正一道壇不想落個侵吞平都山福地的惡名,這事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它過去。

而舉辦水陸道場對陽山小洞天目前而言有些傷筋動骨。雖說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可一次水陸道場下來,耗費的純陽大丹都是數以萬計,而且鬼患嚴重之地,還得舉辦規格最高的羅天大醮,花費更是巨大,張潛估摸著,要將鬼患給蜀州帶來負面影響全部消除,沒個一兩百萬枚純陽大丹這事連章程都上不來,連續一年作戰陽山小洞天已經有些元氣大傷,在攤上這麼一繁重的任務,估計以後紫陽道主都得了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不過這都是張潛樂於見到的,這鄒天師對陽山小洞天下手越狠,道門內耗就越見成效。

這可為自己省了許多功夫,最好雙方能夠撕破臉皮,大打出手,那就更好不過了。

天下道門若是鐵板一塊,張潛生存的空間就越小。

將這消息送出去沒多久,張潛又聽到一個讓他興奮不已的消息,蜀州散修造反了,聲勢規模之大也駭人聽聞,天字營護教騎兵就像一根被丟盡瘋狗堆裡的肉骨頭,頃刻之間便被啃的一乾二淨,事情到了這份上,絶對沒有轉圜餘地了,這把火只會越燒越大,聽到這消息時,張潛直呼大快人心!

尤其是聽到帶頭造反之人是青羊張氏之女,更是一陣大笑,碧游道人本事不小啊,竟然能煽動散修起來造反,而且還考慮周詳,沒把自己置於風尖浪口之地,否則為她所做一切都付諸東流了,雖說青羊張氏之女連正一道壇都沒查出來究竟是誰,可張潛又不是白痴,怎麼會猜不出來,青羊縣、張氏,這不正說的自己嗎?而當今天下知道自己根底的除了碧游道人並無二者。這件事情做的實在是有水平,連張潛都讚歎不已,這一石頭扔下去,真是把水攪渾了。

這件事情對陽山小洞天而言未必不是一個契機,張潛又起草書信一封,將這消息記錄其中,派人送往龍門峽。

東陵道主若是不傻,就應該知道如何借這天賜良機,為陽山小洞天爭取新的機會,至於能將這件事情利用到什麼程度,則要看東陵道主膽子有多大,不過這傢伙敢故意震斷釜陽城龍脈然後據為己有,敢借酆都鬼城之手吞併平都山福地,絶對是一個敢於鋌而走險的人。

幾道消息傳出之後,東陵道主便已連夜趕回。

阻截無生子之事早被他拋到腦好。如今陽山小洞天面臨巨大危機,哪還有心思注意這等旁枝末節的小事,整個歸途異常低調,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連張潛都為提前街道消息,見到東陵道主跟鬼一樣出現在自己房間裡,也著實嚇了一跳。幾個月前,東陵道主還是一副養尊處優久居上位的模樣,活了六七百年的人一點看不出蒼老之態,只有一種老而彌堅的感覺,而今真跟宿醉街頭的流浪漢沒啥區別,斑白的頭髮用一截麻繩亂糟糟的箍在一起。雙眼佈滿血絲。

身上那件道袍也不知多久沒用淨衣符清理過了,到處都是明顯的污漬,還有血跡。

張潛睜眼從入定之中醒來,見了一禮。

東陵道主視張潛如心腹,尤其是在琉光道人被他親手處死之後,身邊可用之人愈來愈少,張潛在他心裡的地位便越來越重。這點連他自己也未發覺,因此兩人之間也沒有過多的寒暄客套,輕輕一揮手,免了那些繁雜的禮節,而後道:“楊繼業一事如今暫時告一段落,找沒找到都不重要,我如今有事要與你相商。”

張潛點了點頭,而後問道:“可是因正一道壇懲戒一事?”

東陵道主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血絲密佈的雙眸之中流露出一絲陰冷的光芒,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陽山小洞天為平息此次風波可謂付出艱苦絶倫的努力,更是蒙受巨大損失,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不是我陽山小洞天在前線頂著壓力,他正一道壇還能在彭城後方安穩如山似的坐著嗎,竟想不到鄒天師這奸佞小人竟然要治我陽山小東之罪。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了,我不拿你當外人,有些事當著你面說也無妨,我準備動一動鄒天師了。不還以顏色,當我陽山是善類!”

鄒天師要教訓陽山小洞天,以平復心中怨氣,雖說這事是因張潛而起,但肯定不能挑明了說,甚至還得避的遠遠的,否則就有公報私仇的嫌疑。

因此東陵道主如今也不清楚鄒天師突然對陽山小洞天發難的原因是什麼,只當是他刻薄的本性和內心貪唸作祟。

“道主冷靜,鄒天師占著大義名分,與他硬拚就是與整個道門站在了對立面,陽山小洞天千年根基可能會毀於一旦。”東陵道主這般強硬態度自然是張潛樂於見到的,但處於如今立場還是要裝模作樣規勸幾句,他如今只怕心意已決,又豈會因自己三言兩語而改變。

“鄒天師是鄒天師,道門是道門,不可混為一談,我動他並不意味著就會與整個道門為敵,我只希望三清宮從新派個精明強幹的人下來主持正一道壇,而不是這麼一個自視甚高、狹隘刻薄卻一無是處的白痴來,知我苦心,三清宮都會感謝我,再由這白痴肆意妄為下去,道門千年基業毀於一旦。”東陵道主看來也是動了肝火,對鄒天師僅有的一絲尊重也拋棄的一乾二淨,只接稱其為白痴,張潛聽了也只能乾笑,鄒天師在蜀州幹這些事,不蠢到一定境界,還真做不出來。

讓散修拿命去填南蠻,效果自然不錯,可弊端遠遠大於收益。

三清宮花了多少時間才將天下道門人心聚集在一塊,被他這麼一搞,弄的離心離德,甚至釀成了暴動。

道門內部分崩離析對天庭統治的危險遠遠大於妖族大聖脫困。

而因自己隨隨便便幾句挑撥,就拿陽山小洞天開刀,你說如今天下太平了,你這麼整用於立威也不無不妥,可如今陽山小洞天還身兼重任,這不是搬起石頭打自己腳嗎,陣前殺將極為不詳,聰明人都知道秋後算賬,也就鄒天師這種蠢貨能夠當場翻臉,真乃一奇葩也,不過此人能有這種腦子,張潛也一點不奇怪,一個人久居高位,而且是執掌實權、涉及名利這種,便會產生一種天下雖大唯我獨尊的想法,正一道壇就是三清宮在俗世的代言人,道門的大管家。

鄒天師一生在俗務之中摸爬打滾,替三清宮翦除異己,清掃叛逆,可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甚至如今已經到了把持皇權的地步。

人一得意就會忘形,鄒天師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不過他現在還沒倒霉,不過也等不了多久了,就看東陵道主有何計劃。

“鄒天師百年之前就已修成元神,成就地仙業位,是一硬茬啊,想對付他恐怕極為困難。而且總不能這麼堂而皇之的對他宣戰吧?”張潛故作不解。

東陵道主呵呵一笑,神色之中儘是陰森森的寒意,聲線也有些陰鬱,低聲說道:“這麼做我就是拉動陽山小洞天在跟整個道門為敵,若是以往我要動他自然是無稽之談,不是我妄自菲薄。我東陵道主跟他鄒天師根本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物,然而鄒天師如今已經開始自掘墳墓了,我若還對付不了他,就是一塊徹頭徹尾的朽木了,他昏庸之命使得數萬散修舉旗造反,蜀州各地烽煙四起,我不趁著這機會再給他點一把火。更待何時?”

“道主打算如何做?”張潛並未流露出一絲吃驚之情。

“你就不覺我這做法有些不妥嗎?”東陵道主明顯被刺激的有些神經不正常了,側陰陰的笑起來,看的張潛發怵。

張潛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我得道主看重,拜為客卿長老,如今跟陽山小洞天休戚與共,正一道壇要治我陽山小洞天於死地,而道主想方設法要守住這份基業。有何不妥之處?而且道主莫忘了,我也是一位散修,若非陽山小洞天接納在下,如今只怕也要做那冤死鬼。”

“哈哈,是那老匹夫自取死路,使得天怒人怨,就算老夫此舉有何不妥。也是站在道德的立場上,天下散修必會對老夫感恩戴德,是非對錯由人去說,我陽山小洞天千年基業不可由人糟蹋。”東陵道主情緒變化頗為激烈。而後也不避諱張潛,將自己的詳盡計劃與他說道:“正一道壇讓我陽山小洞天做水陸道場超度亡靈,這是建立功德的事,老夫自然不會推辭,可我陽山小洞天如今傷亡慘重,哪有那麼多人手可供驅使,招納一些客卿應該沒人說三道四吧。”

張潛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都沒想到東陵道主會來這麼一狠招。

直接幫那些造反散修漂白脫罪,如今蜀州亂成了一鍋粥,哪些散修殺了正一道壇的人,那些人只是隨波逐流,混條生路,誰也不清楚。

東陵道主將這些遭遇悽慘的散修招納成客卿,而且直接派去做水陸道場這種積累功德的大善事,即便有罪,正一道壇也難以追究了,估計只有幾领頭造反或不小心讓人揪住小辮子,被正一道壇記錄在案的人物才無法脫罪,其餘大部分散修都可以受到庇護,從而倖免於難,這樣一來,陽山小洞天立即在短時間內匯聚起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而且還是名正言順的,除此之外,名望也會攀升到一個巔峰,最為重要的是,這些散修都對鄒天師恨之入骨,是一把很鋒利的殺人劍。

東陵道主雖未表明態度支持散修反叛,但此舉卻已經相當明白的表示清楚,必要時候,陽山小洞天會與這群散修休戚與共。

這樣便擁有了與鄒天師抗衡的資本。

掌握了這些散修,就相當於抓住了鄒天師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他如今恨不得將所有散修都殺的一乾二淨,來掩飾自己的過失,東陵道主此計一出,他這想法全部落空,而且從他打著這幌子,還可以從中推波助瀾,你想抓陳沖和青羊張氏之女,做夢去吧,可這麼做跟直接與鄒天師撕破臉皮沒啥區別了,然而張潛也不得不佩服,東陵道主此計之高明。

“在下定當輔佐道主全力完成此事。”張潛在旁暗暗慫恿著,

“不,這事極具風險,稍稍讓人抓住把柄便成了玩火自焚,由我一人承擔這風險就行了,我還有其他事情交給你去辦,這件事情做好了,絶對能讓鄒天師在道門之中無立足之地。”東陵道主冷冷一笑,雙眼微闔,低聲說道:“鄒天師貪慾滋蔓,想截斷彭城龍脈據為己有,應該這幾日之間便要動手,你將這消息傳到東嶽帝君耳中,你跟他應該還有一些交情,到時候讓地祗神靈抓他個人臓並獲,這可是觸犯天條的重罪,雖說天庭對人間道門極為放縱,可依舊會讓他惹一身腥臊。”

“他敢截斷彭城龍脈?”雖張潛之前已經猜到鄒天師會這麼做,否則也不必將彭城城隍驅離封地,但從鄒天師口中得到證實,還是異常震驚。

這彭城可與釜陽城不同,彭城如今尚有數十萬居民,龍脈被截斷,這數十萬人將會無法生存,此舉簡直是天怒人怨。

可仔細一想,如今東嶽帝君都身陷囹圇,不得不將地祗神靈一脈的大權暫交給他,上面沒人撐著場面,鄒天師也未必不敢這麼做。

“彭城雖未受鬼患肆虐,但周邊許多地域都受了極大影響,成了荒蕪之地,所需天地元氣也就減少,他自然不敢將彭城龍脈連根拔起,但截斷一部分,他還是做的出來的,他之前就與我有過商議,而今散修暴亂即將波及彭城,趁著如今局面還在掌控之中,他應該會動手了,具體時日不知,所以須你留意著,而且我估摸著他如今還不敢私吞龍脈石柱,肯定會派人送往三清宮,他自己又脫不開身,應會派別人送,你注意紫竹觀中最近有誰出城便是。”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47
第308章 劫後餘生

次日,東陵道主現身彭城,以極為謙卑的態度了拜會了正一道壇天師,並接受提議,在蜀州境內二十多座淪陷城池舉辦水陸道場,超度亡靈。

隨即便將彭城之中僅剩不多的一些人手全部抽調一空,分批次前往各地,就好像一股清流注入了滿目瘡痍的蜀州。

陽山別院之中如今僅剩幾個負責灑掃的道統,已經完全淪為了一個空殻,張潛也落得清閒,每日只是埋頭修煉,同時暗中聯絡蜀州各方地祗神靈,囑咐他們做好一些準備,東陵道主摸不清鄒天師截斷龍脈的具體時日,只曉得他有這計劃,不過張潛卻對此一清二楚,因為彭城城隍如今就在他身邊,龍脈石柱隨在地心深處,但有任何動靜他都能第一時間感覺到,真如東陵道主所說那般整天盯著紫竹觀,雖也能鄒天師手腳束縛住,但十有八九會讓人察覺,風險極大。

在陽山別怨靜候了兩日,終是有些動靜了。

張潛早已準備好了另一套裝束,一件隨意縫製的黑色長袍,足夠寬大,能夠蓋住臉面,無息之甲如今已成了太上道人這層身份的一種象徵,不可輕易示人,而劫殺正一道壇弟子絶對是一件極具風險的事情,自然要萬分小心,不能讓人抓住任何馬腳,將那長袍穿在身上,趁夜色離開彭城。

丑時初刻,正是一天之中寒氣最重之時。

如今雖是十月,正是秋暑未退之時,然而蜀州受鬼患影響,萬里錦繡山河淪為寸草不生的荒野,江水斷流、湖泊乾涸、霧靄不散、草木枯死,氣候已經遭到了極大的破壞,白天烈日當空之時都感覺不到一絲暖意,這夜深人靜之時,更是泛著一股陰森可怖的冷意。彭城燈火俱寂,一個孤零零的人影從紫竹觀後門走了出來,目光在冷清的街道上環視一週,而後屈身一躍,整個人如飛蝗一般竄起,頃刻間便已飛上雲端,藉著天穹之上終年不散的霧靄。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彭城。

這人背後背著一個七尺多長的匣子,年齡七旬上下,臉頰之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似是鞭笞所傷,正是天字營大統領。

如今天字營受暴亂散修衝擊,倖存者十不足一。連編製都組建不起來了,已是名存實亡。

天字營大統領自然難逃責任,雖說一切都因鄒天師那一道法旨而起,可依鄒天師那種脾性,又怎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威名盛極一時的天字營大統領在暴亂發生之後完全就成了一背黑鍋的,臉上那傷勢也是因此而來。為了將功贖罪,又主動承擔了護送龍脈石柱這等重任,當然這只是他的主觀意願,如今鄒天師麾下找不出可用之人才是主要原因,正一道壇建立時間並不長,只有兩百餘年,除了每一任天師是三清宮出身,底下班底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

當天字營全軍覆沒時。鄒天師手底下確實找不出幾個能撐場面的了。

雖然背後有三清宮這麼一大靠山,可宮中都是一群痴心求道不問世事的人,非局勢不可挽回之時,鄒天師的確沒膽量去打擾這些隱世高人的清修,何況如今三清宮也有天庭委託的重要任務,那陰曹之中的紛爭還須三清宮出面鎮壓,否則蜀州鬼患永遠不可能平息。做水陸道場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就連宮主本人也被東嶽帝君糾纏著,脫不開身,自己創捅出的簍子。鄒天師還沒膽量往上報,何況如今三清宮里奇外外也忙的焦頭爛額,只得硬著頭皮自己解決。

雖然身懷重物,但大統領並不怎麼緊張,如今蜀州局勢雖然緊張,可一群散修也成不了多大氣候,這天下依舊還是道門的。

因此行蹤並不算隱蔽,行程拉的極快,只求早日抵達羅浮山大洞天。

兩個時辰,便行了三千餘里,出了蜀州,離了那烽煙四起之地,想來應是更加安全才對,大統領也是稍稍鬆懈了一絲,從雲中微微降下,雲層之中水氣濃郁,飛行時所受阻力極大,並不是那麼舒服,可眼前剛一開闊,便見遠處夜空之中忽然出現一道人影,冷淡的月色映襯在他身後,身形輪廓異常清晰,一身黑袍在陰冷的夜風中飄蕩不止,似乎都能聽見獵獵作響之聲,可面目背光,什麼也看不見,大統領悚然一驚,此人孤懸夜空之中,分明是等候多時了。

來者不善!

大統領將身後長匣的繩索緊了緊,右手輕輕一抬,掌心之中一粒明珠悄然浮現,卻是一柄光明大作的長劍,頃刻間便由方寸大小變化到了四尺餘長,這光明並未給人一種溫暖、祥和的感覺,只有一種堅決、絶對的殺意,每一道光明都像一把割喉的利劍,四散開去,將黑夜都映照的宛如白晝一般。

“閣下何人,敢阻我去路,正一道壇辦事,閒雜人等一律退避!”大統領微微皺眉,神情之中流露出一絲凝重,如今他不僅看不清此人面目,連神識之中都空空如也,此人的一切都好像被那件寬大的黑袍盡數掩蓋,顯然這攔路之人並非善類,張潛聞言冷聲一笑,毫不留情面的諷刺道:“正一道壇倒行逆施,遭蜀州數千散修反噬,如今已被這燎原之火燒的體無完膚,卻還不知收斂,今日老夫便是替慘死南蠻的數千同道取你狗命來的。”

大統領一聽這話便明白了張潛的來意與身份,也是笑了起來:“區區逆賊,也敢這般大言不慚,老夫命就在這裡,有本事來取。”

若此人是衝著龍脈石柱而來,必然是準備充分,那他自當謹慎應對。

可只是一找自己復仇的散修,只能說是不知死活。

可未料話音剛落,臉上那一絲輕蔑便煙消雲散,頭頂上空不知何時已經陰雲積聚,黑壓壓的彷彿山巒一般,隨時可能傾塌下來,一道道泛著寒光的電蛇在陰沉的雷雲中穿梭,時隱時現,將這山巒一樣的陰雲撕扯的逾漸破碎。也逾漸讓人心驚,雲層低矮的幾乎觸手可及,脆弱的一擊即碎,好像隨時可能將人吞沒掉,四周空氣陰冷潮濕,連劍上的光明都難以驅散,讓他有一種難以喘息的感覺。緊咬牙關,才吐出四個字來:“玄霆道主!”

天下間,能將雷法運用到如此境界者,僅三人而已,一個都在三清宮中,另一個遠在青州。蜀州境內除了玄霆道主再無二者。

而玄霆道主也有充分的理由出現於此,並且對自己持有殺機。

張潛並未承認,也並未否認,使得大統領逾漸深信自己的推斷,一時間心中許多疑問豁然明悟,似乎觸及了真相,大笑道:“也就是說。蜀州散修暴亂是你陽山小洞天暗中推動的結果了?我就始終想不明白,我麾下兒郎各個能征善戰,尋常散修怎可能在頃刻間擊殺兩人,那青陽張氏之女我已查過,並無此人,如今看來應是你陽山小洞天某位府君假扮的了,能死在金丹人仙手中,他倆也是不冤。卻不知是紫宸府君還是青羽府君。”

他口中所說兩人乃是陽山小洞天僅有的兩位女性府君,張潛依舊沒有說話。

頭頂上空雷雲翻滾,一道驚雷如同虯結的龍蛇一般在黑暗中悄然醞釀著,張潛用沉默和殺機對他做出了最為明確的回答。

“你陽山小洞天就是一群白痴,如今局勢緊張,誰人心中沒有怨氣,就你陽山小洞天覺得受了委屈。這就要與我正一道壇翻臉為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道門若被動搖,你陽山小洞天也同樣落不到好下場。你們若是安分守己,等事情過去之後,你陽山小洞天為道門所做一切貢獻自會有人記得,到時候論功行賞還彌補不了今日損失嗎?可你們偏偏卻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輩,竟然暗中煽動散修暴亂,是讓我正一道壇嘗到了苦果,可你們反叛道門,也只有死路一條,純屬自誤!”

“我要殺你,你認為你能活著離開此地嗎?”張潛語氣冷淡,這番話也算是間接性的承認了他所說的一切。

“玄霆道主,地仙之下第一人,我到要看看你比老夫強的到哪裡去,今日你若殺不了老夫,便是你陽山小洞天滅亡的開端!”大統領放聲大笑,聲震乾坤,也知玄霆道主手段如何霸道,心中其實並無太多勝算,就算他全盛之時也非玄霆道主對手,何況遭數百名散修圍攻受了些傷,至今未能痊癒,但事關重大,他無論如何也要活著將消息傳遞出去,否則陽山小洞天必成大患,已是做了拼上性命的打算,心裡沒有絲毫的恐懼,怒火喧囂,脖頸之上青筋暴起,如同鐵鎖橫纏。

笑聲未散,便被漫天雷霆震怒之聲所掩蓋。

大統領微微躬著身子,縱然他心中無一絲恐懼,明知彼此實力相差懸殊,仍有死戰之心,但雷霆之中散發出來的強大威壓卻猶如實質一般,壓的他根本直不起身子來,好像自己稍顯突兀一些,就會像山頂之上的大樹,成為雷霆轟擊的對象,天上的雷雲就像是吸飽了水的棉絮,沉重無比,雷聲震耳欲聾,時隱時現的閃電讓他睜不開雙眼,幾乎不敢仰頭直視,他從未見過如此霸道的絶倫的手段,玄霆道主在雷法之上的造詣已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陰陽五行真罡神雷》不是尚未修至圓滿麼!”大統領緊握劍柄,滿臉驚駭。

看天上雷雲聚集的規模,只怕這玄霆道主在雷法一道上已臻至化境,恐怕三清宮中那位修煉《神宵天雷》的天刑長老也不過如此。

“此戰凶矣!”大統領雙眼一閉,只覺心裡泛起一陣森然的冷意。

而後雙眼陡然睜開,一道刺目的閃電橫空出現,將整個天穹都映照的宛如白晝一般,那猶如山巒一樣的雷雲就像一頭太古凶獸橫據天穹之上,漠然的審視著人間這渺小的蒼生萬物。大統領雙手持堅,口中一陣低沉的怒吼,光明似狂潮一般從他劍上洶湧而出,巨大劍氣如天柱橫貫天地之間,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閃電撕裂黑暗的天際,轟擊在光明天柱之上!

發出一陣無聲的巨響,只見腳下大地似瓷器一樣開始瓦解,草木化作雪白的塵埃,就像在那剎那之間完成了一次徹底的燃燒。

劍氣劇烈震盪。光明卻越來越熾盛,只是少了先前那種凝練穩固的感覺,好像這天柱隨時可能瓦解崩塌,顯然被先前那一道雷霆轟擊的有所動搖,可劍氣非但沒有退縮固守之意,反而發起了反撲,天柱一樣的劍氣朝著天穹之上的雷雲猛然撞去。竟是要玉石俱焚,大統領如今已經有了必死之念,就算無法逃脫,也要將玄霆道主重傷,只要在他身上留下天殺劍氣的創傷,肯定讓他無法逃脫追查。已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雷雲之中,隨即又有數道閃電如狂風驟雨般宣洩而下,將整個世界映照的纖毫畢現。

雷霆尚未加身,便覺巨大的轟鳴聲讓兩個耳朵都滲出了鮮血,恐怖的高溫也讓皮膚在瞬間皸裂、翻捲,如同烤肉一般,渾身上下里裡外外都被死亡刺激著。帶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大統領奮不顧身,持劍的雙手青筋暴起,五指關節都要碎裂開來,高舉著長劍朝著頭頂陰沉的雷雲中猛然劈去。

下一刻,閃電與那劍光,撞擊在了一起。

大統領只覺自己心臟猛然跳動了一下,彷彿全身血液都在剎那之間倒流。他手足皆軟,難以呼吸,只覺得那一個瞬間,風雨消停,雷電散去,整個世界都陷入一種純白的靜止之中,兩個眼睛被刺目的電光所傷。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花花的,彷彿身上流出的鮮血都是白色的,雷電驟起無常,消逝也只在轉瞬之間。同樣劍氣也近已瓦解,他只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傷,五臟六腑受雷霆震擊,近乎碎裂,一身皮肉也被閃電盡數灼燒燬壞,如今渾身皮肉翻捲,處處焦黑,無一完好。

如果眼前有一面鏡子,他覺得自己肯定會被自己的模樣嚇到,堂堂天字營大統領,落得跟惡鬼一樣,實在悽慘。

可他如今並不在乎,他還有餘力,肉身近乎崩毀,但金丹尚未碎裂,他還有一戰之力。

求勝自然是奢望,只要臨死之前,能夠傷著玄霆道主,便可埋下一絲線索,讓兇手無處遁形,他用近乎毀壞的雙眼艱難的分辨著眼前的一切,頭頂上空依舊是黑沉沉的一片,卻再也看不見那些時隱時現的電光,因此更加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一下子愣住了,先前聲勢恐怖的雷雲怎麼一下子銷聲匿跡了,莫非自己眼睛已經徹底瞎了嗎,可失明與黑暗卻還是有明顯的區別,如今眼前雖然烏漆麻黑的一片,可依舊分辨的出雲團邊緣與夜空接壤所產生的輪廓。

正在疑惑不解之時,忽然覺得臉上泛起一陣涼意,起風了。

隨即下起了一陣淅瀝的小雨,冰冷的雨水擊打在被閃電灼傷的面目上,除了冷冽的寒意,還有一陣鑽心的疼痛,大統領卻咧嘴笑了起來。

一種劫後餘生的歡喜湧上心頭,雷雲散了!

雨水越來越多,先是稀稀拉拉幾滴,隨即連成一線,頃刻之間,便暴雨如注,猶如瓢潑一般,一下子便將大統領淋成了落湯雞,血水與焦糊的皮膚和雨水混同在一起,讓他整個人更加的恐怖,簡直令人不敢直視,卻讓他頭腦清醒了下來,目光穿透雨簾,朝遠處看去,只見玄霆道主也被大雨淋著,寬大的衣袍被雨水浸濕,此刻緊巴巴的貼在身上,也同樣十分狼狽,頓時明白了一切緣由,原來玄霆道主雷法造詣並非自己所想那般厲害,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強行提升神通威力,想讓自己未戰先怯,結果如今以遭雷霆反噬。

之前大統領見他雷法造詣可與三清宮天刑長老比肩,根本不奢望能從他手底下活命,如今看穿這一切,卻重新燃起了逃命的想法,看玄霆道主如今模樣,雖受雷霆反噬,但身上傷勢肯定比自己輕上許多,想戰勝他仍不太可能,但自己想走,他也未必攔得住,此念一生,也不做遲疑,長劍一揮,藉著劍氣反推之力,立即破空而去,轉瞬之間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張潛看著大統領遠去的身影,從暴雨範圍中緩緩飄了出來,並沒有繼續追得意思,用真火將衣袍之上的雨水烤乾。

身上還泛著一股酸麻疼痛,他被雷霆之力反噬並不假,如今他境界不夠,體內兩枚陰陽雷果雖然蘊含無窮無盡的雷霆之力,但以此擊敗一位金丹人仙,而且還是一位實力近乎鼎盛的人仙,並非一件容易之事,他自身同樣受到了巨大的反噬傷害,他雖是故意放走大統領,但先前也的確是他極限了。
cx_2131 發表於 2016-10-28 00:48
第309章 恭候多時

手中劍光明滅不定,猶如風中殘燭。

大統领頭也不敢回的朝著一個方向飛奔逃竄,耳邊是呼嘯不止的風聲,可偏偏每次呼吸時,血沫子在咽喉間翻滾發出的咕嚕聲也清晰可聞。

飛了許久,見身後並無動靜,大統領也是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來玄霆道主並未追來,逃命雖是一見令他感到恥辱的事情,但是他自信身法速度絶非玄霆道主可以比擬,他修煉雷法,戰鬥力之強大自然是毋庸置疑,但在其他方面卻遜色許多,而三清宮道術,不敢說在任何一個領域上都處於絶對的頂峰,但在任何一方面都可以稱得上出類拔萃,他鬥法遜色與玄霆道主,但若逃命,只要能夠破開一道缺口,從他手底下脫身,玄霆道主卻很難再抓到他。

大統領揚手擋住迎面吹來的罡風,使得雙眼可以勉強的睜開,只見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先前逃竄略顯緊張了一些,無暇多想,也有些慌不擇路,原本計劃是先回長安正一道壇,再抽調人手護送龍脈石柱前往羅浮山三清宮,結果經玄霆道主這麼一折騰,計劃全部打亂,本是北上如今成了東行,卻又不敢輕易回頭,玄霆道主既然半路截殺他,如今蜀州境內可能到處都是陽山小洞天的伏兵,這麼回去無異於自尋死路,只能硬著頭皮往東方行進,進入荊州境內,可以向四明山小洞天尋求庇護,再做圖謀,只是由蜀州入荊州,要經過幾座名山大川,卻有一定風險。

名山大川之中的地祗神靈往往都是神通廣大之輩,封地廣袤,元氣充裕,修行資源也異常豐富,想不強大都不行。

若是平時。這些地祗神靈無論實力如何強大,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地祗神靈與道門雖然關係惡劣,但誰也不敢輕啟兵戈,可如今他身上可是帶著彭城的半截龍脈,這東西就是個燙手山芋,若讓地祗神靈抓住把柄。依照天庭將自己直接處死都不為過,而正一道壇也會因此名聲受損,他前思後想片刻,終是下定決心,如今只有硬著頭皮往前闖,這麼調頭回去十有八九會落到陽山小洞天手裡。還是一樣的結果,而且下場可比落到地祗神靈手中悽慘多了。

“只要我態度強硬一些,那些地祗神靈也不敢咄咄逼人,更不會知道我身上帶著彭城的龍脈。”

考慮周詳之後,大統領心下稍安,加快速度,繼續趕路。

巫山秋季多霧。雲氣觸石而出,籠鎖江面,紅葉滿山,遠看如雲霞一般,甚是賞心悅目,大統領在涼絲絲的霧氣中飛快穿梭,卻無暇欣賞這難得美景。

如今身上傷勢惡化,情況頗有些糟糕。人仙之體雖可不壞不朽,卻只是針對衰老與病症而言,這陰陽真罡神雷將大統領一身皮肉都全部燒焦,已經徹底壞死,就算有金丹元氣滋潤也無濟於事,只有將壞死皮肉全部割掉,等上一段時日長出新肉。才可恢復如初,整個過程必然痛苦至極,全身壞死血肉盡數割掉,他估計也跟一血淋淋的骷髏沒什麼區別了。再等血肉復生,整個過程沒有個一年半載,休想完成,眼下絶對沒這環境與時間,只能暫時壓制著傷勢。

因此每時每刻都要耗費大量的金丹元氣,加上連續飛行,已經讓他疲憊不堪。

正在他金丹元氣供應不上,元氣周天快要斷裂之時,忽聽遠處有水流激盪之聲傳來,一座錦繡險峰忽現於寒霧之中,聳峙江邊,亭亭玉立,猶如神女一般,大統領雙眉緊蹙,明顯對此地極為忌諱,可依舊還是朝著那座錦繡山峰上飛去,他自然知道望霞峰是巫山山神的道場,可如今他確確實實沒力氣在繼續趕路,必須尋一安全之地稍作喘息,唯有這巫山山神道場之中才足夠安全,也是無奈之舉,剛近山前,便見一個面目凶戾的九尺巨漢迎面而來。

“來者何人?”這大漢正是巫山山神麾下神將黿鼉,吼聲之中儘是殺伐之意,絲毫不怕來著面目恐怖猶如修羅惡鬼。

“老夫是正一道壇所掌天字營的大統領,有要務在身,不幸遭仇家追殺身受重傷,途徑山神道場,想求一容身之處稍作調息,還望通報一聲。”大統領揮手扔出一塊腰牌,證明了身份,心中頗有怒火,曾幾何時,自己也落到這部天地了,要被山神門前一條狗這麼呼來喝去,卻也只能容忍著。

黿鼉聽他報了身份,驗過腰牌之後,也並未刁難,將那塊腰牌往自己懷裡一揣,便領著人往洞府之中走去。

大統領被他這態度弄得有些不安,如今道門與地祗神靈勢如水火,不刁難都很是少見了,如此好說話更是有些反常,而且那腰牌怎麼看過之後就不打算還給自己了,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如今也不好多說什麼,將背上長匣的繩索緊了緊,默不作聲往洞府深處走去,不過片刻便到了一處大廳,石桌石椅,古樸、雅緻而不失靈韻,石桌上擺放著一些顏色誘人的靈果,十分新鮮,還沾著露水,望霞仙子坐那裡,見有人造訪,也未起身相迎,只是冷漠的看著他,似是等候多時了。

大廳之中除了她,還有兩人。

一人芒鞋斗笠,髮鬚斑白,這打扮跟江畔漁夫一般,見有客人造訪,也毫無反應,依舊坐在那裡閉目養神,均勻的呼吸聲從鼻孔裡傳出,給人一種悠長、綿柔的感覺,好似萬里江水,永不斷絶,在他不遠處坐著的,卻是一個身形偉岸、面色冷峻的七尺大漢,雖不如黿鼉那般駭人,但渾身上下每一處線條都透著一股厚重、堅實的感覺,身上裹著一件皮裘,毛色純白,猶如皚皚雪峰,使得他整個人更加冰冷,一手抓著石椅的扶手,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大統領從這氣氛之中立即感覺到了一絲異常,並沒有單純的以為只是自己碰巧打斷了三人的聚會而已。

很顯然,這三人都在等候自己的到臨。從他們眼中,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種冷冽的殺意。

大統領雖知情況不妙,但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故作鎮定,與再座三人一一見禮:“天字營大統領,有幸見過三位神尊。”

天字營就是正一道壇統治天下道門的爪牙與耳目,而他又是這群爪牙、耳目的頭腦。在座三人她哪有不認識的道理,那芒鞋斗笠跟漁夫一樣的老者是長江水神,裹著白色皮裘的冷峻大漢是岷江山神,再坐一共就是三位領了金書敕令的大神,尤其是長江水神,在地祗神靈中也是可以排得上號的大人物。正一道天師見著也只能平輩論交,他收斂起平日的驕傲也是十分明智之舉,何況三人明顯態度不善,他如今看著鎮定,其實心裡緊張得都已經跟刀絞一樣了。

在場三人,他就算沒受傷也只能勉強戰勝一人,也就是那個看不起來最不好對付的冷峻大漢。還是欺負人家離開了封地。

如今只能先放低了姿態,然後借助身後的勢力形成制約,方可渡過此劫。

他正琢磨這這三人在此處等候自己的原因,岷江山神已是開門見山的說道:“你遭仇家劫殺之時與我地祗神靈一脈毫無關係,那是你正一道壇自家的事情,也不必對我等提起,我三人在此處等你,只是希望你能將彭城龍脈石柱物歸原處。此物關係一地興衰,千萬生靈的生死存亡,我等不可坐視,還往閣下迷途知返,將背後那長匣交給我等,才好將功贖罪,否則按照天條。私自竊取、改動人間龍脈,可是死罪。”

大統領一聽這話,雙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若臉上沒被雷電灼傷。此刻臉色一定跟塗了臘的宣紙沒什麼區別。

“三位神尊說笑了,我身上哪有彭城龍脈石柱,我背後這匣子另有其物,不過涉及我道門機密,須送往羅浮山三清宮中,無法給三位神尊說的太過清楚,諸位若是懷疑,可隨我一同前往三清宮,獲得道君准許之後,可以開匣點驗。”大統領不愧是大風大浪裡闖過來的人物,這等處境之下仍未自亂陣腳,搬出了三清宮的名頭來震懾場中眾人,這戲還演得有板有眼的,若真是謹小慎微之人,真有可能被唬住,畢竟三清宮也不是誰都能得罪的。

岷江山神聞言神色驟然陰冷下來,牙關緊咬致使臉上輪廓線條剛加剛硬,身上殺氣越逾漸濃重。

大統領見裝以為計謀得逞,心中緊張尚未平復,便聽望霞仙子冷冷一笑,也未說話,只是衝著山洞黑暗處招了招手。

一個滿臉愁容的胖子從石質的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沖三位神尊逐一行禮之後,而後便抬起頭,死死的盯著他,彷彿有深仇大恨一般,此刻這胖子說了些什麼都不重要了,看清這胖子的模樣,大統領整個人便已如墜冰窟,心如死灰,狡辯的打算都沒了。這胖子自然便是彭城城隍,他萬萬沒想到這早該煙消雲散的死胖子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按照自己情報,彭城城隍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經死了,神靈雖然是不死之身,但所做一切已經將他逼至絶路,若無意外,絶無存活可能。

神靈不比修道人,能夠自給自足,只有依賴外界的供養,才能生存,而彭城城隍也未神、道兼修。

將他驅離宗廟,便相當於斷了他的生路,一個凡夫俗子,不給他吃喝,能夠活過幾天?

而事後他也確實有過調查,那新建的城隍廟在已經人去樓空,根據眼線回報,貢台上灰塵都有幾層紙厚了,就連城隍塑像都被人搬走做了柴燒,一切消息都指向了一點,那就是彭城城隍已經煙消雲散了,所以鄒天師才敢大膽的截斷彭城龍脈,而不怕被人抓住把柄,可彭城城隍沒死,本以為無人可知的一切實則被人瞭如指掌的掌握了一切動向,他還有什麼狡辯的餘地,他只覺渾身發軟,在三位神尊的審視之下,整個人竟然是被絶望擊潰,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身上傷口崩裂,鮮血流了一地,他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望霞仙子微微皺眉,揮了揮手,黿鼉大漢立即會意走上前去。將他背後那個長匣拽了下來,繩子繫的太緊,拽扯過程中將大統領胸前已經焦糊的血肉都勒成了爛泥,像是油膏一般從幾股繩子的縫隙中擠了出來,紫紅色的肋骨清晰可見,甚至可以看見胸腔裡被淤血包裹著的心臟、肺葉,整個場面噁心至極。讓人作嘔,望霞仙子微微掩鼻,結果黿鼉大漢雙手遞上的長匣,輕輕打開,匣中一片黑暗,自成空間。一根滿佈孔竅的龍脈石柱在虛空之中,色澤溫潤如玉。

這匣子是一洞天靈寶,彭城是蜀州境內數一數二的大城池,龍脈石柱極為巨大,豈是這區區三尺長匣能夠裝下。

而龍脈石柱無時無刻不再吞吐天地元氣,尋常儲物戒指根本無法承受這麼恐怖的元氣吞吐,頃刻間便會被撐裂。這長匣也是專門打造出來的一件容器,匣子打開的瞬間,濃郁的天地元氣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狂湧而出,整個洞府瞬間被巨量的天地元氣所充斥,桌上靈果甚至在眨眼瞬間就被撐裂,果核開始是抽枝發芽,雖然巫山龍脈吞吐的元氣比這截龍脈只多不少,但元氣會均勻的分佈到方圓千里的山脈之中。孕育萬物生靈,以供生長,所剩其實不多。

望霞仙子深深吸一口氣,將長匣遞給了身旁的長江水神和巫山山神。

兩人看過之後,也皆是深受震驚,同時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殺機也更加濃烈,那岷江山神脾氣有些大。將匣子一合,身子便離開了椅子,起身一腳便朝大統领頭上踢去,沒誰敢上前阻攔。也沒人願意阻攔,他臉上腐壞的血肉像是爛泥一樣被踢了下來,身子倒飛出去,牙齒脫落,打在地上劈啪作響,也不見他有何反映,像是死狗一樣躺在地上,雙眼之中全是一片灰濛蒙的死意,他金丹雖未受創,但在三大神尊面前,屍解逃脫的成功機率微乎其微。

何況他如今也無處可逃,事情敗露,簡單尋求一死已是他如今最大的奢望,他如今連手都不想還,只願這岷江山神一怒之下將他打殺了。

否則這事情一旦追究起來,正一道壇都會遭受牽連。

岷江山神一腳踢碎了他滿口牙齒,終於解氣了一些,狠狠震袖,怒罵道:“彭城境內如今尚有千萬生靈,僅是民眾便有數十萬,你正一道壇將龍脈截斷,田地荒蕪、水脈枯竭,讓這數十萬人來年如何生存?簡直是一群畜生,你修道人不是以道德立身嗎?數百年的修行都修到狗肚子裡去了!正一道壇,全是一群欺世盜名的偽君子,當殺!當殺!”說罷,抬起靴子便想一腳將那大統領的腦袋似狗屎一樣踩爛,而後者竟然也不反抗,眼睛一閉,安心等死。

結果等了半晌,也沒等到靴底踩碎自己的顱骨,有些失望的睜開了言,隨知辯解無用,還是忍不住要說。

“彭城如今雖未陷落,但也遭受了巨大的影響,如今城中尚有四十五萬人口,但等到來年,一些受陰氣侵襲已經病入膏肓的人勢必會離世,大劫之後,或許還會來幾次瘟疫,能夠存活下來的人頂多十萬,那龍脈石柱我並未連根掘起,只是截斷了七成,餘下三成足夠維繫十萬人生存!”

“好好一座人氣鼎盛的大城池便被你正一道壇糟蹋成這幅模樣,還用這等歪理替自己脫罪!”岷江水神聞言更是怒不可遏,剛剛按捺下去的殺意又竄了起來。

望霞仙子見狀只能稍稍出面阻止,而後盯著大統領,冷漠說道:“我不管正一道壇截斷彭城龍脈是出於什麼原因,我只知道私自截取人間龍脈按照天條你肯定是要上斬仙台挨上一刀的,我知道你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這麼大的手筆,你只是一個負責護送此物的小卒子,交代出主謀,說不定可以逃脫一死。”

“我就是主謀,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被貪慾矇蔽雙眼,觸犯了天條,如今落在三位神尊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至於三清宮,都是我扯的幌子!”大統領也不管自己所說這番話是不是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反正自己一口咬定是因自己貪慾作祟所為,他們也拿自己沒轍,大不了就是一死,若再把正一道壇甚至三清宮牽扯進來,就不是輕易一死這麼簡單了。

望霞仙子微微皺了皺眉,瞥了一眼長江水神,見老頭子一言不發,也知從這傢伙嘴裡恐怕得不到有用信息,一心求死的人還會怕那幾句威脅嗎?

“將他看好,別讓他死了,三清宮門下出的敗類自然交給他們自己處置。”長江水神輕輕一揮手,一道澄澈的水龍便將那大統領緊緊纏住,身上焦糊的血肉被水元之氣一陣沖刷,全部脫落,頃刻間便成了一架乾淨溜溜的骨頭架子,而後水龍衝入紫府,將金丹元氣封印鎮壓,與望霞仙子交代一句,便抱著匣子繞過了石質屏風,進入了洞府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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