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蛆蠅屍海劍 作者:失落之節操君 (連載中)

 
falconeye 2016-10-8 12:42: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 52226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27
二十二 淚眼朦朧

    李庭芝在揚州城備受愛戴,無論庶民官員都將他視作菩薩一般祭奠。此時城中守將見李庭芝安然抵達,盡皆大喜,城門一開,紛紜湧出相迎,眾人多年不見,又是一陣歡喜。

    李庭芝見到巍山站在他的岳丈江紅身邊,揶揄道:「巍山,你怎地也出來迎接我了?你媳婦兒不是快生大胖小子了嗎?江紅將軍,你也不管著他些,這般慣著,當心他驕恣變壞。」

    江紅捋鬚大笑,說道:「巍山這孩子,哪兒懂驕恣?怎會變壞?天下比他更忠厚之人,只怕還沒生出來哪。」他對巍山喜好異常,視他有若親子,常常在旁人面前對他贊一直口。

    巍山大為窘迫,走上前來,恭順說道:「勞大人關懷了,大人旅途勞頓,不如先回住處歇著。」

    李庭芝本想馬上議事,商榷軍情,但見眾人臉上皆有疲乏之色,知道他們等候自己,只怕整晚沒睡,心下歉然,又知自己妻女早已支撐不住,猶豫再三,頷首道:「如斯甚好,大夥兒若覺困頓,便也先回去歇著。若有急事,實時叫醒我。」當下在親兵護衛之下,朝原來住處進發。

    逍遙宮眾兄妹此番重新聚首,心中喜悅,都有說不完的話。當下也顧不上睡覺,來到一處酒樓上,繞桌坐下,叫來酒菜,痛飲敘舊。

    常海問道:「蒼鷹,你遇上陸遙師弟了嗎?」

    迫雨也搶著問:「等我回到梟首幫盜窟的時候,盜窟裡的土匪與韃子都死的差不多了,而且.....而且他們的傷勢極為怪僻,竟像是被人用尖牙利齒斬斷的一般。你們到底遇上了什麼事?是一群山君突入盜窟了嗎?」

    鐵鹽聞言表情一變,嘴角抽搐,手指握住桌角,彷彿關懷異常。

    蒼鷹想要如實相告,突然間,他腦中響起一個聲音,那聲音說道:「莫要告知他們,告知他們,不外徒增煩末路,令禍事迫近。莫要告知他們。」

    他迷暗昧糊,見到眼前湧現出一個黑影,那黑影竟似是水墨一般虛無縹緲,蒼鷹驚恐的想:「烏鴉?烏鴉?你為何此時來糾纏我?」

    那幻影嘻嘻直笑,繞到蒼鷹背後,其餘眾人只是瞪著蒼鷹,涓滴未注意到『烏鴉』飛舞,烏鴉說道:「你也很想看看吧,看看這些可憐傢伙的終局,看看這揚州城的終局。」

    蒼鷹腦殼一陣暈眩,恍恍惚惚的想:「我也許還能救他們,就像我昔時救巍山師兄一樣。」

    『烏鴉』道:「昔時你多管閒事,救了那傻大個的神智,我不加阻攔,反而助你,可眼下這些人功力已深,隱患愈發頑強,就算你想要施救,也只能拔苗助長。他們若不克不及領悟蛆蠅屍海劍的精華,只會一個個釀成怪物,就像陸遙一樣。非但如斯,這揚州城將士之中,也有不少曾練過周行天的功法,嘿嘿,嘿嘿。事到臨頭,又會是怎樣情景?」

    蒼鷹全身巨顫,不由得便想大吼,但烏鴉克制住他,在他腦裡說道:「可你怎知,他們稱為怪物,不比現在更加快活呢?作甚怪物,作甚凡人?豈是由你一人評判?豈是由這屈曲世俗評判的?」

    眾人見蒼鷹發呆,心中皆有些擔憂,巍山笑道:「我這小師弟別的都好,就是時時時的會走神發傻,但一上戰陣,他可就精力極啦。」

    輕衫笑道:「我們剛把他抱回來的時候,他也不是這般嗎?我還以為他改頭換面了呢。」

    蒼鷹雙肩一抖,回過神來,說道:「我也不知梟首寨發生了什麼事?有人點起大火,土匪是以分心,我搶過一匹馬,頭也不回的衝下了山,誰知被石頭砸中,失蹤落山崖,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我.....我並未遇上陸遙師兄,但以他的功夫,這些土匪,應當若何怎樣不了他。」

    鐵鹽匆忙道:「不錯,不錯,陸遙師弟足智多謀,定然是費盡心機,將猛獸引入盜窟中,助小師弟脫身。而他自己....也許忽然想要遊山玩水,故而並不返回,等過個幾天,他自然就會回來啦。」

    巍山道:「陸遙師弟怎會有這等驅策野獸的本領?此刻軍情緊急,他又怎會隨意外出遊玩?」

    常海與輕衫卻同時說道:「鐵鹽說的有理。」輕衫又笑道:「陸遙師兄平素精深莫測,我早就看出他有隱居山林的意思啦。」

    巍山見餘人皆認定如斯,心中雖然嫌疑,但也無法反駁,他摸著自己腦殼,嘟囔道:「怪僻,怪僻。」

    輕衫朝巍山審察,見幾年不見,他身材愈發健壯魁梧,一張臉英氣勃勃,舉手投足,皆有大將之風,比之多年前那苦戀嫉恨的傻大個,當真有天地之別。她微微一笑,舉杯敬酒,說道:「巍師兄,人逢喜事精力爽,瞧你這般東風自得的模樣,這些年來,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吧。師妹我聽說你成了婚,此時補敬一杯酒,還請師兄見諒。」

    巍山匆忙道:「你們有要事在身,我怎會面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哈哈一笑,神采頗為自在。

    輕衫注視巍山,見他神情寧靜,心中波濤不起,突然閉住嘴巴,不吭一聲的坐了下來。

    蒼鷹道:「師兄師父,你可別喝醉了酒,回家我師嫂可要罵你啦。」

    巍山斥道:「這孩子,別瞎說,你師嫂這等溫柔品德,怎會罵我?」

    蒼鷹道:「咦?我上次還聽到師嫂說:你這人壞蛋一個,總是欺負她,她要狠狠咬你一整晚,當做懲戒呢。」

    巍山怒道:「你這孩子?你從哪兒聽到這些鬼話?」

    蒼鷹道:「我躲在你家床下....」

    巍山漲紅了臉,伸手去抓蒼鷹腦殼,喊道:「你這臭小子,真是滿嘴胡說,看我不狠狠打你屁股!」

    蒼鷹慘叫起來,一會兒跑出老遠,席上眾人紛紜大笑,氣氛歡融。

    迫雨笑了一會兒,又道:「鐵鹽師兄呢?你又何時結婚?讓我見見嫂嫂?」

    鐵鹽堅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說道:「八字還沒一撇呢。」

    蒼鷹又跑了回來,說道:「鐵鹽師兄,你看上哪家姑娘,知會師弟我一聲,只要我蒼鷹出馬,不多時,定讓那女子自行投懷送抱。」

    鐵鹽笑了一聲,說道:「你這小滑頭,鬼主意就數你最多。」

    常海道:「鐵鹽,巍山,聽說你們兩人升了官,眼下已經是統領了?」

    巍山匆忙道:「什麼統領?常師兄的本領遠勝於我,若是你不走,此刻定然是軍中大將啦。而且李大人這次回來,定然會重用你們。」

    常海默然少焉,說道:「若無戰功,如安在軍中陞遷?即便得到提拔,又如何可以或許服眾?而已,而已,眼下恰是開心的時候,這等瑣事,我原也不該提起,飲酒,飲酒,我敬人人!」

    他雖然這般說,但此時席間氣氛有些冷,饒是蒼鷹高聲敬酒,插科打諢,又吵嚷著與迫雨划拳,但餘人各懷心事,默然沉靜寡言,依舊難復先前熱鬧。眾人又喝了幾杯,便各自返回住處休息去了。

    晚間,李庭芝調集眾將,商議軍情大事。他待眾人聚集之後,寒暄幾句,說道:「若非迫雨與蒼鷹英勇,小女落入蒙古韃子之手,只怕難逃毒手。這兩個孩子如斯英雄,真令李某敬佩感激。」

    蒼鷹與迫雨匆忙出列,拜倒在地,迫雨說道:「爹爹,孩兒不外是跟著蒼鷹哥哥行事,只是幫他動動手,其實並無半點功績。況且雲和是我姐姐,我去救她,乃是義不容辭。」

    蒼鷹道:「李大人,你這麼誇我,就是如我蒼鷹臉皮之厚,也有些酡顏啦。若不是迫雨武功高強,騎術精深,對雲和妹妹一往情深,又怎能護得她安全?」

    迫雨立地滿臉通紅,暗地裡擰了蒼鷹一下,低聲道:「什麼叫『一往情深』?在大夥兒面前,你說什麼胡話?」

    蒼鷹奇道:「若不是『一往情深』,莫非是『暗生情愫』麼?」

    迫雨尚來不及揍他,李庭芝大笑起來,說道:「兩個孩子當真胡鬧,胡鬧!」他說道:「恰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迫雨與蒼鷹年數雖輕,但武功機警,已不在其餘眾將之下。你們與銅馬五將系出同門,彼此親密無間,從此以後,這銅馬五將,便成了銅馬七將啦。」

    眾將大喜過望,心悅誠服,一齊上前恭賀兩人,蒼鷹與迫雨皆獲校尉軍銜,與常海、輕衫等同。常海雖稍顯不滿,但他對李庭芝向來愛惜,見他如斯部署,自也並無異言。

    隨後,有一軍官說道:「大人,幾日之前,襄樊已經陷落,從此以後,咱們大宋失了這堅固屏蔽,蒙古大軍再無阻攔,他們很快便會抵達瓜洲,鎮江諸城,咱們需早作打算。」

    李庭芝面色凝重,苦思不語,瓜洲、鎮江乃是兵家必爭之地,糧草戎馬,皆需從此運入揚州城,若是被蒙前人攻佔,等若被扼住咽喉,若果真如斯,一旦形成包抄之勢,這揚州城如何能招架蒙古的鐵騎?

    眾人商議許久,卻徬徨無計,知道這蒙前人橫行天下,兵強馬壯,軍多將廣,火器銳利,揚州城自身難保,若是派兵增援其餘諸城,非但杯水車薪,反而自亂陣腳。可若是不救,任由其被蒙前人攻佔,將來定為大患。

    李庭芝雖然頗有智計,但雙方兵力差距太大,蒙前人方才取得大捷,士氣高漲,此刻迎戰,不外是以卵擊石。他朝輿圖注視少焉,嘆了口氣,說道:「韃子勢大,現在也只能靜不雅觀其變了。」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35
二十三 如夢令‧:時有軍神似虎

    時如奔駟,前湧不休,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兩年時間。

    這天,天氣陰暗,遠處閃著火光,蒼鷹騎著戰馬,雙目彷彿戰鷹,敏銳的望著敵陣,耳畔響起大地震動之聲,他深深呼吸,立地將週遭聲氣隔斷,天地之間,但聞本身的心跳聲、呼吸聲,震顫聲、以及熱血沸騰聲。

    身旁迫雨沉聲道:「韃子來了!」

    是的,經由一年的休整與征伐,蒙古軍隊邁開鐵蹄,不斷攻城掠地,前方城鎮皆已淪陷,後方亦有城池歸降,他們已經包抄了揚州城,堵截了四周通路,揚州城孤立無援,已經被圍困了整整半年。

    城內糧草告急,但城中將士依舊士氣高漲,誓死抗敵,從無一人向蒙古人降服佩服。

    蒼鷹覺得,身旁軍人,有一種異乎平凡的忠誠。

    那忠誠幾近瘋狂,令他暗暗擔憂。

    蒼鷹晃晃腦殼,驅散愁思,喊道:「迫雨,待會衝殺起來,你跟在我後頭,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迫雨問道:「蒼鷹,你與韃子打過仗嗎?」

    蒼鷹道:「只和那些降服佩服韃子的漢奸山賊打過交道,碰上韃子,這還是第一次。」

    與蒼鷹不同,這是迫雨第一次真正踏上戰場,他武功雖高,但見到蒙古軍隊黑壓壓的朝這邊靠近,彷彿望著波浪,望著烏雲,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他不禁心想:「在這天地之威前,我武功練得再高,又有何用?」

    常海身著盔甲,策馬過來,望著身旁戰友,喊道:「今日一戰,既為師父復仇,又要令韃子領教領教咱們的厲害,若能得勝,咱們便能奪回瓜洲,打開向外通路。」

    瓜洲乃揚州城向外入口,此路一開,場合排場便大有改不美觀。然則蒙古領軍之人阿術也是一代名將,猜到了李庭芝突襲之意,派重兵駐守前方。雙方皆無退路,唯有拚死一戰。

    迫雨想起周行天師父的噩耗,霎時痛心疾首,怒意驅使之下,將心中怯意一掃而空,他握緊手中長劍,心想:「師父為國捐軀,死而無怨。我天然要效仿他的大義,寧願戰死,也不撤退撤退。」

    前方忽然響聲如雷,號角聲中,蒙古人箭如雨下,鐵騎在射手掩護之下,朝宋軍狂奔而來,萬人腳步踏地,好一場驚人震盪,彷彿連民氣也為之劇烈跳動。

    蒼鷹抽出一柄長槍,只聽戰鼓擂動,他大笑一聲,說道:「是時間啦!」

    迫雨只見蒼鷹催馬狂奔,無暇細想,追著蒼鷹衝了出去。不多時,兩軍相撞,廝殺如狂,慘叫聲不停於耳,交鳴聲轟轟隆隆,彷彿直達心底。

    一位蒙古馬隊手持砍刀,朝蒼鷹斬落,蒼鷹長槍一刺,扎入那人頭盔與鐵甲相接的裂縫,那人張了張嘴,彷彿喊了一聲,但週遭著實太吵,迫雨什麼都沒聽見,只見蒼鷹槍頭抽出,染著一絲血紅緞帶般的鮮血。

    那人一頭栽倒,蒼鷹縱馬馳過,不多時又殺死了一人。

    迫雨不敢與蒼鷹分離,催馬趕上,突然間,他瞧見不遠處衝來一位蒙古馬隊,那人手持弩弓,朝他射出一箭,迫雨吃了一驚,躲開那一箭,朝那人一劍刺去,他這一招脫手奇快,方位巧妙,目擊便要刺中那人身軀,那人忽然將弩弓朝迫雨身上扔了過來。

    迫雨早有防範,擋開弩弓,正想變招,但就是這麼延誤剎那,身旁又同時殺出數個敵人。一時間,兵刃從四面八方朝他斬來,迫雨腦中一片空缺,想要躍下馬背,但又猶豫未定,恍惚間揮劍抵擋,只聽叮叮噹噹之聲,他將敵人擋開,誰知背後突然挨了一記重錘。

    他雖有內力護體,但敵人脫手突然,他不及運功防範,眼前一黑,背心劇痛,伏倒在馬背上。

    就在這時,蒼鷹不知從何處而來,跳到他背後,手握韁繩,呼喝一聲,令戰馬狂奔起來,立地甩開了圍攻敵人。迫雨朝後望去,只見蒼鷹在短短剎那之間,便已將兩人擊落馬背,不知他們是死是活。

    在四周震響之中,蒼鷹喊道:「我的小雨弟弟呀,你不能傻站這不動吧,若是敵人拿的是刀劍,這一下就要了你的命啦!」

    迫雨身子發顫,說道:「我還未壓服敵人呢。」

    蒼鷹操縱馬兒一轉彎,立地來到一處寧靜安全之地,鬼知道他如何能在絞肉戰場上找到這等地方,他喊道:「一招不中,立刻移動,你又沒穿鐵甲,不能與敵人糾纏。」

    迫雨運功療傷,查知本身雖然痛楚悲傷,但傷勢並不嚴重,他說道:「我知道啦。你別護著我,我能照顧本身。」

    蒼鷹笑道:「我就知道你靠得住!」他踩上馬背,朝旁一躍,一旁敵人猝不及防,被他刺倒,蒼鷹將那人推下,說道:「此次跟著我,不要再走失了。」

    迫雨望著蒼鷹背影,雖在這千軍萬馬之中,心中依舊穩固祥和。

    蒼鷹朝前衝鋒,門路詭異,迫雨僅能勉強跟上,然而他隱隱覺得,凡是蒼鷹選擇之路,路上敵人全都被友軍纏住,無暇顧及兩人,蒼鷹或突施冷箭,或繞後相幫,或舞動長槍,或伺機騷動擾攘侵佔,只要一脫手,馬上便能緩解戰況,助友軍脫困而出。

    敵人若是找他,一來蒼鷹武藝精強,二來他溜得極快,三來友軍攻得正急,敵軍雖然末路恨,但卻絲毫若何怎樣不了他。

    迫雨學著蒼鷹模樣,發揮神妙劍法,不停朝左右揮劍,斬殺敵寇。兩人沖了不知多久,竟將敵陣衝出一條大缺口,跟在他們身後的友軍越來越多,很快勢不成擋。

    蒼鷹深吸一口吻,大喊道:「我瞧見韃子主帥啦!跟我去取他的腦殼!」

    眾人一聽,無不振奮,蒼鷹毫不猶豫朝一方猛衝,說來也怪,那兒的敵軍看似密密麻麻,守備嚴密,可等蒼鷹來到面前,他們已經跑到別處去了,眾人雖然繞了個圈,但一起順利,所向披靡,竟將韃子陣型沖得七零八落。

    韃子想要回頭對付他們,但蒼鷹馬步生風,轉眼已經跑遠。

    迫雨立地領悟到:蒼鷹在探求的道路,乃是敵陣中的破綻。

    就像武林中高手過招一樣平常,即便再精妙的招式,一旦被人摸清套路,便能找到破綻,而破綻一旦披露,就是落敗之時。因此宗師對敵,若不能數招內取勝,便得緩下招式,令招式嚴密而莫測,不給敵人可趁之機。

    蒼鷹天賦驚人,他能在千軍萬馬中找到敵軍破綻,敵人何時鬆弛,何時嚴密,何時退後,何時出擊,敵方主將的心思,眼前敵人的士氣,凡此種種繁複因果,蒼鷹一眼便知,毫無躊躇。

    便猶如昔日楚霸王項羽領軍,也不見他謀略如何出眾,陣法如何精妙,但總是能以少勝多,橫行無阻,打得天下群雄束手,即便敵人數量十倍於他,在他衝殺之時,往往潰不成軍。

    戰場之上,一旦起勢,戰局便無可逆轉。蒼鷹握住了趨勢,鼓起了氣魄,加上些許運勢,場合排場立地天翻地覆。

    迫雨覺得:蒼鷹就是如許的人。他並非運籌帷幄的智囊,並非決勝千里的謀臣,並非單打獨鬥的高手,而是屬於戰場的狼,翱翔赤空中的鷹。在戰場之中,餘人皆如羔羊,而他就是那洪水猛獸。

    然而此刻眾人已經深入敵軍後方,每前進一步,守備便加倍嚴密,而那些蒙古前鋒也已回過神來,紛紜回頭,向蒼鷹他們撲來。蒼鷹笑道:「該撤啦!」馬兒聽了他的批示,從敵軍守陣之前擦了過去,朝前衝了一下子,轉了個彎,莫名間,眾人來到了敵人陣型的側翼。

    常海查察形勢,喜道:「夾擊之勢已成!先消滅敵人右陣!」

    那些回守敵軍猝不及防,前有巍山,後有常海,雙方同時湧上,此時佔據上風,大家殺紅了眼,巍山手握沉重鐵錘,左右開弓,將敵人腦殼各個敲碎,而常海神出鬼沒,身法飄忽,用雄渾掌力將敵人震傷。蒼鷹、迫雨、輕衫、鐵鹽也不停猛攻。蒙古人哪裡抵擋得住?頃刻間被殺的丟盔卸甲,死傷慘重。

    蒙古主將見形勢不妙,吹響號角,朝城內撤回。眾宋軍想要追趕,但蒼鷹喊道:「不要追,靠近城牆,他們有火炮!」

    話音未落,一枚炮彈呼嘯而至,在前方不遠處炸裂,眾將一時驚懼,失了戰機,再也追趕不上了。

    後方傳來鳴金收兵之聲,此役宋軍以多打少,擊敗蒙古大軍,乃是近年來罕見的大勝仗。但姜才將軍恐怕眾人急躁追趕,中了敵人埋伏,於是令眾人回營,從長計議。

    蒼鷹騎著馬兒回到營中,迫雨趕上來說道:「蒼鷹哥,你真了不起,只要跟著你,敵人再厲害,咱們也不怕。」

    蒼鷹閉著眼睛,嗯了一聲,不置能否。

    迫雨見他如此,心下奇怪,問道:「蒼鷹哥?你怎麼了?」

    蒼鷹嘴角帶笑,說道:「還不足。」

    迫雨奇道:「什麼還不足?」

    蒼鷹道:「你誇的還不足好。你應當說:蒼鷹哥哥賢明神武,天下無敵,真乃古往今來第一名將,就是白起活著,項羽重生,只怕也.....」

    巍山趕上來,一把將蒼鷹抱了起來,大口在他臉上一親,喊道:「真是好小子,不枉師兄我的栽培。」蒼鷹慘呼道:「好臭,好臭!」

    巍山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嫌你師兄臭?師兄當年還不嫌你這個尿床的小子臭呢!」

    蒼鷹怒道:「我再臭,比得上我的小侄女嗎?這閨女一個月前尿了我滿臉哪!」

    巍山聞言,臉上無光,立刻岔開話題,道:「你此次立了大功啦!咱們把韃子打得哭爹喊娘,若是再打上這麼十場勝仗,非但揚州城穩如泰山,奪回襄陽、樊城,也非痴人說夢。」

    三人走入大營,見正將姜才站在一張大桌前,桌上放著輿圖,見他們進來,面露苦笑,搖頭說道:「諸位好生英勇,敵人數量三倍於我軍,可卻被咱們打得落荒而逃。唉,可惜蒙古韃子奸刁,派兵偷襲揚州,咱們雖然得勝,但也只能撤軍了。」

    巍山大驚失色,急道:「大人,揚州城有李大人駐守,韃子一時半會兒也攻不進去。咱們索性一鼓作氣,將瓜洲拿下再說。」

    姜才搖了搖頭,說道:「咱們雖然取勝,但若是韃子退入城中,咱們沒有攻城火器,也不能長久作戰,屆時陷入膠著,一旦被敵人包抄,那咱們可就沒法回揚州了,咱們剛剛那一仗,為的不是奪城,而是為了退兵。」

    巍山哀嘆一聲,知道姜才所言不虛,雖然心下失落,但也無可若何怎樣。

    常海沉吟片刻,道:「大人說的不錯,咱們此番偷襲失敗,進退不得,能夠滿身而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姜才霎時露出沮喪之情,說道:「難,難,難,敗得太多,場合排場太糟,韃子勢大,也不知.....咱們揚州,又能撐到何時?」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37
二十四 年少一心追鹿

    眾人馬不停蹄,幾個時辰之內便回到揚州城,進入城門之後,有探子來報,說蒙古韃子從瓜州推進出來,修建城樓,柵欄等工事,暫無進攻揚州跡象。

    李庭芝召軍官議事,蒼鷹與迫雨兩人官階不到,反而得了空閒。兩人從房中走出,見到李雲和在街上朝這邊張望,一見二人,立地大喜,揮手道:「弟弟,蒼鷹!聽說你們打了勝仗回來啦!」

    蒼鷹大喊道:「好哇,你密查軍情,胡亂散步新聞,該當何罪!」

    迫雨笑道:「罰她乖乖待在家中,三個月內不得出門。」

    李雲和嘻嘻一笑,說道:「別學爹爹語氣啦,我根本一點兒都不怕。」她快步來到迫雨身旁,一挽迫雨手臂,纖細荏弱的身子緊靠著迫雨,男的英俊,女的俏麗,若不知情,見到兩人,當真以為是一對璧人。

    蒼鷹見兩人親暱,頭大如斗,背脊發涼,只想找藉口溜走。迫雨笑道:「怎麼你一見到姐姐就走?莫非你如斯在乎姐姐麼?」

    蒼鷹討饒道:「二位,二位,我蒼鷹平身就一個毛病,見不得這海誓山盟的膩味兒事,你們若還有一絲人道,便放我蒼鷹一條生路吧。」

    李雲和格格嬌笑,道:「誰和他『海誓山盟』啦?咱們是姐弟倆,這般攙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蒼鷹喃喃道:「春秋之時,齊襄公與其妹妹私‧通,敗壞朝綱,終至國中生亂,死於亂刀之下....」

    李雲和哼了一聲,說道:「別失蹤書袋啦,你以為你說幾句春秋,便能繞著彎冤枉人了嗎?走吧,陪著我四處逛逛吧,整天被關在家裡,我都快悶壞啦。」

    此時戰況緊急,揚州形勢危如累卵,街上庶民皆無精打采,神情困頓,也是城中糧草匱乏,不少人家中已經斷糧,李庭芝縱然大開糧倉,可卻難以膏澤全城,他派出戎行外出接應運糧之援,可也鮮有成功的時候。若是再這般被圍困,只怕三個月內,糧食便要耗盡,屆時後果,不可思議。

    迫雨與蒼鷹兩人對此略有耳聞,但究竟年少,不知後果如何,李雲和更是懵懵懂懂,不知前程迷茫,三人邊走邊聊,來了興致,一時竟忘懷了兵臨城下的危難,遺忘了國破家亡的遠景。

    突然,蒼鷹眼尖,見到鐵鹽高大的身影從街上閃過,朝一條煙花柳巷走去。二心生疑慮,說道:「你們先聊,我有事先走了。」不等兩人招呼,立刻加快腳步,牢牢跟上鐵鹽。

    鐵鹽在前方走著,腰桿筆挺,器宇軒昂,一瞧就是鐵鑄的漢子,熱血的男兒,酒樓中不少女子兀自站在街邊搔‧首弄‧姿,招攬生意,所求不是錢財,而是果腹之食。鐵鹽單身漢一個,身為軍官,自然有過剩口糧,他來此消遣,自也是理所固然之事。

    但蒼鷹卻認為並非如斯。

    他不美察看鐵鹽步伐,見他走動之時,行動極不自然,踩踏之間,腳後跟竟不落地,這讓他憑空又高大了一尺,成了一位高大威猛的怪漢。

    蒼鷹想:「山君走動之時,也只有腳尖著地呢。」

    鐵鹽走過數座酒樓,一條小巷中忽然走出一個女子,她喊道:「這位軍爺好生健壯呀,要不要奴家侍奉侍奉呢?」

    那女子相貌平凡,但所站之處火食稀少,無人諦視。鐵鹽猶豫少焉,說道:「在哪兒?」

    女子笑道:「奴家家中無人,正好容軍爺歇息,所求不外一些下肚口糧罷了。」

    鐵鹽緘默無語,輕輕點了頷首,那女子裝出歡天喜地的模樣,拉住鐵鹽的手,朝自家走去。

    蒼鷹感到可笑,心想:「我也真是昏頭了,鐵鹽師兄來這兒找姑娘,與我有什麼關係?照樣快些走吧,回家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後天便要打仗呢。」

    剛想走開,忽然想起一事,立地全身如墜冰窟,他想:「鐵鹽師兄一貫肅穆肅肅,嚴於律己,以他的性子,非但不會招‧妓,就是人人閨秀,將門之女,他也懶得打交道。現在大戰一觸即發,他為何偏偏要來此消遣?又為何要找如斯平凡的女子?」

    他腦中大亂,不由得靠攏那處屋子,縮身窗外,偷聽房中聲音。只聽那女子笑道:「軍爺,人家已經光溜溜的啦,你也不要磨蹭啦。」

    鐵鹽並不答話,但蒼鷹聽見嗖嗖聲響,那女子啊地一聲,說道:「軍爺?你.....你怎麼讓人家動都動不明晰?你會術數嗎?原先你嗜好這樣的調調。」

    蒼鷹知道鐵鹽點了這女子穴道,不由得想要查察,但他知道鐵鹽工夫極高,稍有動靜,馬上便被識破。鐵鹽又探出手指,點中女子啞穴,於是那女子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過了少焉,只聽鐵鹽脫去衣衫,粗聲喘氣,沙啦沙啦,似乎有毛髮在皮膚上剮蹭。

    突然,蒼鷹聽見了牙齒撕咬肌肉的聲音,骨頭斷裂的聲音,鮮血噴灑的聲音,張嘴咀嚼的聲音,以及女子喉頭發出的咕嚕咕嚕的嚥氣聲。他再也忍耐不住,抬起頭,推開窗戶,只見鐵鹽腦袋正埋在那女子脖子上,伸開血盆大口,賣力的咬齧,吮吸鮮血。

    蒼鷹喊道:「鐵鹽師兄,你做什麼?」

    鐵鹽驀然仰面,滿臉鮮血,雙眼發出金澄澄的凶光,瞳孔眯成了一條縫,他驚呼道:「蒼鷹....我....」

    蒼鷹道:「你為何....你也走火入魔了?就與陸遙師兄一樣平常?」

    鐵鹽身子一震,將那女子拋在一旁,顫聲道:「陸遙....果然也與我一樣?為什麼?為什麼?」他頹然坐倒在地,伸出毛茸茸的雙手,摀住臉,低聲啜泣起來。

    蒼鷹心想:「他還有理智,我得設法主意救他。」

    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喊道:「荒唐,他已經沒救了,你若走近,他定然會張嘴咬你。」

    蒼鷹突然笑了起來,他想到:「若是如斯,我又有何懼?我活活著上,所求的不就是這死活之際的爽快嗎?」

    他走入屋內,將手放在鐵鹽肩上,鐵鹽猛烈顫動,哭泣道:「師弟,我操縱不住啦,我已經有好幾次....好幾次....犯下這樣的錯啦,第一次是農地裡的農婦,第二次是.....是通州城的妓‧女,這一次,我又....我又管不住了。我想要吃人肉,我想要喝人血....」

    話音剛落,鐵鹽抬起腦袋,露出一張長滿毛髮,有如凶狼的臉,他喊道:「小師弟,你自己送上門來啦!」一邊喊,一邊朝蒼鷹腦袋上咬下。

    蒼鷹早有防範,朝後踏出半步,使出「神禽劍法」中的「鳳凰涅槃」,長劍席捲,攔在兩人面前,若是鐵鹽上前一步,馬上便被刺穿下顎。鐵鹽萬料不到他竟有如斯高超的劍法,被劍尖擦過鼻尖,被削下一大片肉來。

    他怒道:「你從哪兒學來的怪招?」

    蒼鷹打破窗戶,落在街上,此時天氣已晚,週遭漆黑一片,小巷鄰近並無行人。蒼鷹翻身而起,正想逃跑,鐵鹽陡然來到他身旁,身法竟比陸遙更快。他大吼一聲,利爪從左右兩側壓下,籠罩蒼鷹周身要害。

    蒼鷹使出「帝雀橫林」,劍光閃耀,彷彿一道電光,同時刺中鐵鹽雙掌,鐺地一聲,如中鐵石。蒼鷹揮劍之時,身法一晃,在眨眼間脫出陸遙攻勢,回過身來,長劍閃動,瞬間朝鐵鹽刺出數劍。

    鐵鹽冒著劍雨,硬撐著朝前衝來,蒼鷹擲中幾招,但無法深入皮膚,只能節節敗退,伺機逃跑。誰知鐵鹽兇猛異常,一路緊追不捨,很快便臨近鬧市。

    便在此時,只聽李雲和在死後驚叫道:「蒼鷹哥哥,那是什麼怪物?」

    迫雨喊道:「什麼妖怪?吃我一劍!」他從天而降,長劍刺向鐵鹽後腦勺,鐵鹽雙手撐地,驀地朝後飄開兩丈之遠。迫雨涓滴不懼,馬首是瞻,長劍在鐵鹽面前化作劍網,但鐵鹽對他的工夫熟記在心,雙掌旋轉,以利爪為刃,將迫雨劍招全數擋住。迫雨越鬥越是心驚,喊道:「這怪物,好生奸刁!怎能知道我逍遙宮的劍法套路?」

    鐵鹽驟然暴衝,弘大的身軀朝迫雨貼近親近,迫雨發揮輕功,朝天上拔高一丈,鐵鹽跟著他躍起,抓向迫雨脅下,迫雨一咬牙,凝立左掌,呼地拍出,掌心如鋼,與怪物對了一掌。鐵鹽稍受阻攔,但伸開血盆大口,咬向迫雨喉嚨,迫雨奮起終生一生沒世功力,凌空旋轉,竟硬生生轉變方位,朝地面俯衝,霎時落在遠處。

    這怪物連環出招,招招致命,但迫雨應對極快,在電光火石間出招招架,每一次皆險到極處,又巧至頂點,若是他內力稍差,回聲稍遲,此刻早已被鐵鹽重創,人命不保。他身上工夫深湛,先天卓絕,因時制宜,令人理屈詞窮。

    迫雨站起身,雖然不外短暫比武,但已然汗流浹背,他對蒼鷹說道:「蒼鷹哥哥,這怪物是怎麼回事?」

    蒼鷹咬了咬嘴唇,說道:「我不知道,我見一人模樣怪僻,恐是奸細,所以跟蹤至此,誰料他忽然變成這副模樣。」

    迫雨恨恨說道:「定是蒙古韃子的妖法,雲和,你先回爹爹那裡,讓常海師兄趕來,我和蒼鷹擋住這怪物。」他知道這怪物猙獰可怖,此刻城中除了常海,再無人制得住它。

    鐵鹽高聲呼嘯,聲若巨狼,四肢爬動,彷彿黑雲壓境,朝迫雨衝了過來,迫雨雙手持劍,注視鐵鹽,正預備出招攻敵,誰知鐵鹽驀地跳起,竟朝李雲和撲了曩昔。

    李雲和尖叫起來,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鐵鹽凶殘凶橫的臉朝她一點點迫近,這一瞬間,對她而言,當真彷彿永恆般漫長。

    一柄長劍突然從旁刺出,穿破鐵鹽太陽穴,斯須間鮮血飛濺,鐵鹽悶哼一聲,滾到在旁,抖動幾下,當即嚥氣。

    蒼鷹甩了甩長劍,灑落血滴,說道:「他瞧見女子,一時迷了心神,破綻百出,真是自尋絕路末路。」

    迫雨愣愣的瞧著蒼鷹,他想:「真的嗎?你算準了它的心思,所以才能殺了它嗎?」他隱約感到,方才蒼鷹此處的一劍,實有天地之威,雷霆之怒,若非親眼所見,他如何能想像獲得,世上竟會有這等神妙的一劍。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39
二十五 莫道竟無情

    蒼鷹將李雲和扶了起來,李雲和聞風喪膽,小聲道:「這是...這是韃子的妖怪?可它怎地穿著咱們宋朝的軍服?」

    迫雨恨恨道:「韃子奸刁,此人定是偽裝成咱們揚州城守軍,混入城中的。」他矮身在鐵鹽屍身上征采片刻,摸出一塊令牌來。

    藉著月色,他瞧清楚那令牌模樣,立地呼吸急促,顫聲道:「這是....這是鐵鹽師兄的令牌,這怪物殺了鐵鹽師兄麼?」鐵鹽武功了得,在江湖上已略勝於不少門派的掌門,見這怪物竟如斯厲害,迫雨手握令牌,心中驚奇不定。

    便在這時,蒼鷹望見一個輕盈身影,從屋頂上翩翩飄落,那人穿著將領甲冑,但繫著束腰,身材婀娜,正是輕衫飄然而至。

    迫雨見輕衫到來,驚喜之下,喊道:「師姐,我們剛剛....」

    輕衫神情沮喪,眼眶中含著淚水,說道:「我都瞧見了,這怪物....你們兩個都是好樣的,來吧,把令牌給我。」

    迫雨見她傷心,心中痛惜,只恨不得把師姐摟在懷裡,溫柔勸慰一番。他將令牌遞給輕衫,輕衫道:「我會處理此事,你們抬著遺體,和我來吧。」

    那遺體高大沉重,彷彿老虎一樣平常,兩人合力將其扛起,跟著輕衫沿著孤巷一路朝前,輕衫來到那死去娼‧妓的宅子,令兩人將遺體扔了進去。她取出火摺,點燃紗窗、被窩、木樑,朝鐵鹽遺體望了一眼,一顆晶瑩淚珠沿著臉頰滾落,滴入嘴唇之中。

    她長吁一聲,說道:「走吧。」快步離去,不多時便來到遠處。

    迫雨見輕衫此時已寧定如常,問道:「師姐,為何要將這妖怪遺體燒了?」

    輕衫小聲道:「若讓城中百姓知道韃子會這等妖法,民氣惶惶,只怕城中大亂。」

    迫雨恍然大悟,頷首道:「原本如斯,師姐心思精緻,像我和蒼鷹就萬萬想不到此節。」

    輕衫望著三人,又道:「今夜之事,你們不克不及向任何人提起,我自會向常海師兄與李庭芝大人稟告,這怪物殺了鐵鹽師兄,你們手刃仇人,我心中寬慰,由衷為你們自豪。」

    蒼鷹想:「她來的晚了,沒聽見我與鐵鹽師兄說話,她為何隱瞞此事?莫非她也...」剎那間,他想到某件可駭至極之事,眼中流露出懼怕之情,輕衫朝他望了一眼,眸中陡然閃過寒光,但一閃而過,轉眼消失。

    她說道:「你們回去吧,街上危險,莫要再閒逛了。」她隨即飛上空中,在屋簷上輕踩,轉眼遠去。

    李雲和遙望輕衫身影,猶然心有餘悸,她說道:「若是韃子真養著這些怪物,除非周大俠復生,或是段隱豹親來,否則我們該如何抵擋呢?」

    蒼鷹說道:「好啦,大小姐,你就甭操心咱們的事啦,若是讓你爹爹知道你胡亂閒逛,差點兒遭殃,他准又得關你禁閉了。」

    李雲和連忙頷首,笑道:「蒼鷹哥哥待我最好,我知道你定會替我保密的。弟弟,咱們這就回去吧。」

    迫雨神色茫然,呆立原地,說道:「蒼鷹,勞煩你送姐姐回家,我還有些事,可能要晚些回來。」

    李雲和大急,嘟起嘴巴,偏要問迫雨何事,迫雨道:「要緊事,姐姐你別多問了。」

    蒼鷹驀然伸手,搭上迫雨手腕,迫雨覺得一股柔和內力滲入經脈,功力不深,但正氣浩然。

    迫雨笑道:「怎麼?試我功夫麼?」運勁抵擋,誰知蒼鷹內力一觸既走,頃刻間退出他的經脈。

    蒼鷹重重呼出一口氣,面露喜色,說道:「成了,居然成了?你可以練『蛆蠅屍海劍』,不會重蹈覆轍,哈哈哈,真是出乎料想。」

    迫雨不知他在說些什麼,正待追問,蒼鷹猛然將李雲和橫抱起來,說道:「迫雨,我這就送你姐姐回家,萬事警惕,莫要大意。」

    李雲和滿臉嬌羞,驚叫道:「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可這般對我?」

    迫雨笑了笑,向蒼鷹點了頷首,蒼鷹摀住李雲和的嘴,喊道:「你這母老虎,也敢自稱女人?」李雲和大怒,揮小拳頭捶打蒼鷹肩膀,蒼鷹皮粗肉厚,理都不睬,沿著街道一陣疾衝,隱入拐角。

    此時街頭已夜深人靜,月光如水,迫雨心中恍惚,猶豫許久,朝輕衫住宅走去。

    他一邊匆忙趕路,一邊回思起輕衫離去時的神情,她顯得如斯淒涼,如斯引人憐愛,迫雨心中柔腸百轉,再也難抑對她的傾慕之情。

    他必須見見她,就在今晚,他要向她說出肺腑之言。哪怕惹她嘲笑,甚至引她發火,他也在所不惜。

    來到輕衫居住的宅院,但見週遭落英紛紜,鳥語花香,地方雖然不大,但卻精緻怡人,別有意境,迫雨站在院外,正想呼喚,卻聽屋內傳來輕衫的呼喚聲,她說道:「你來啦,我一向在等你。」

    迫雨腦中嗡嗡作響,身軀衝動得顫抖,他想:「她一向在等我?輕衫師姐她....」

    卻聽常海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說道:「師妹,你找我何事?」

    剎那間,迫雨心中劇痛,彷彿從瑤池跌落冥府。

    輕衫將迫雨迎入宅內,關上門,隨後悄無聲氣。迫雨回過神來,咬咬牙,警惕潛入院中,伏在屋外,偷聽屋內兩人發言。他輕功本就極高,而那兩民氣神不寧,竟絲毫沒有察覺。

    輕衫道:「師兄,鐵鹽他....死了。」

    常海大驚,喊道:「怎麼死了?城中來了仇人麼?」

    輕衫稍稍停頓,哭泣道:「他是....惡疾發作死的,死的時候,模樣.....淒涼,不人不鬼。我....師兄,我怕....」

    常海強自鎮定,說道:「非人非鬼?你在胡說些什麼?」

    輕衫道:「師兄,你難道沒有.....沒有覺得身子有什麼怪僻嗎?」

    常海霎時勃然大怒,他說道:「你讓我深夜趕來,便是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胡話嗎?我身子好得很,我才不會變成人模鬼樣!」

    輕衫尖叫一聲,道:「你....你果然也....師兄,師兄,你還不曉暢嗎?我們兩人是天生一對,我們都注定變成魔怪,你為什麼躲著我?為什麼?」

    叫聲低落,輕衫哭泣起來。

    常海恬靜下來,柔聲道:「師妹,我....我要練蛆蠅屍海劍,我不克不及接近女色,你知道我的,我要繼承師父的衣缽,替他老人家報仇,不克不及荒廢了武藝。」

    輕衫道:「可在我十五歲那年,你已經...我們已經....同床共枕過了,你都忘了麼?」

    常海聲音冷漠,說道:「我不記得了,那天我喝醉了酒,等我醒來,已經和你躺在一塊兒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想知道實情。師妹,我知道我對不住你,可我絕不會娶你。」

    輕衫驀然站起,解開衣帶,脫下衣衫,顫聲說道:「師兄,你本日總沒有喝醉吧,你...你看看我,我自從練功有成,比以往更英俊啦,我再沒有把身子交給過別人,你看看我,摸摸我,師兄,我....我求求你了。」

    常海怒吼一聲,木門霎時震開,他如風火一樣平常從房中走出,逃跑似的離開了輕衫的小屋。

    輕衫站在門口,僅罩著一件薄薄的輕紗,在月光之中,她的胸口、纖腰、肌膚、以致最隱秘之處,皆朦朧可見。她神情楚楚可憐,哭的梨花帶雨,只怕月中嫦娥,也不外如斯絕色。

    她哭了一下子,轉身想要走入房內,便在這時,她覺得一雙有力的手摟住了她的腰。

    她喜道:「師哥?」

    迫雨虔誠的喊道:「師姐,是我,小雨。」

    輕衫咦了一聲,回過分來,見到迫雨神情,見他俊秀的臉上滿是愛意,不禁吃了一驚。

    她道:「你這孩子,抱著我做什麼?你也太大膽了,平素倒看不出來。」

    迫雨羞愧無地,正想放開手,可誰知輕衫笑了一聲,將嘴唇貼上了他的臉頰,逐步親吻,沿著他的脖子一路吻上了他的胸口。

    迫雨再也忍耐不住,將輕衫抱了起來,突入她的房內,寬衣解帶,如痴如狂,與她纏綿在一塊兒。輕衫輕聲叫喚,閉上眼睛,任由他進入自己。

    兩人在床上神魂顛倒,宛若兩條互相撕咬的蛇一樣平常纏在一塊兒。迫雨無數次在夢中想像這等情形,然而此刻如願以償之時,卻覺得以往夢境,決計不及此際美好滋味兒之萬一。

    兩人不知歡‧好了多少次,也不知歡‧好了多久,輕衫伏在迫雨身上,柔聲道:「小雨,你長大了,功夫高了,便可欺負師姐了麼?」

    迫雨心痛起來,又抱緊了她,說道:「師姐,我愛你,這輩子只愛你一人,若是我將來欺負你,就讓魔神將我拋入黑夜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輕衫嘻嘻一笑,說道:「那麼,若是有旁人欺負我,你又如何呢?」

    迫雨毫無猶疑,高聲道:「不管那人是誰,我迫雨奮不顧身,也要替師姐討回公正。師姐,你說吧,是誰欺負你?」

    輕衫輕輕撫摸迫雨身子,細腿擱在迫雨胯間,說道:「那人功夫很高,又是你同門師兄,即便如斯,你也肯替師姐撐腰麼?」

    迫雨一陣顫抖,喊道:「是常海師兄麼?」見輕衫不答,立即說道:「即便是他,我也敢與他冒死!」

    輕衫笑了笑,在他鼻尖舔了舔,說道:「不,不是常海。我和常海那天....並未如斯,真正欺侮我,揚棄我的人,是巍山。」

    迫雨痛心疾首,恨恨說道:「巍山師兄?是了,我記得我小時候,他瞧你的眼神,便像狼一樣,這個忘八!這個肥豬!」

    輕衫坐了起來,說道:「那麼,咱們現下便去逃回公正,你說如何呢?」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41
二十六 入夜府中如故

    蒼鷹悄悄將李雲和送回家中,她雖然氣末路蒼鷹四肢舉動粗蠻,但究竟怕她父親發明,竟然一路張口結舌。蒼鷹送她來到院中,見她神情間隱約不安,問道:「雲和妹妹,你有心事麼?」

    李雲和道:「沒什麼。」頓了頓,又道:「我總感到家裡本日....恬靜的很。大概是我多心了。」

    蒼鷹道:「李大人公務忙碌,生怕至今未歸,你無需操心,照樣快些回房休息吧。」

    李雲和面露微笑,容貌動聽,她輕聲道:「蒼鷹哥哥,謝謝你。你已經救過我好多次啦,我至今才想起來像你致謝呢。」

    蒼鷹吐吐舌頭,道:「別,千萬別,你突然扮作人人閨秀的模樣,讓我好生不從容。」

    李雲和險些笑作聲來,她忍住笑意,臉一板,喊道:「你快滾吧!」

    蒼鷹大笑一聲,爬上屋簷,道:「這才像樣。」

    他翻身出來,只見夜色如墨,晚風垂垂,街上行人稀少,冷寂無聲。蒼鷹心想:「希奇,希奇,本日城裡確實有些怪僻。」

    他回到巍山住處,躡手躡腳的走動,生怕驚醒巍山妻女。一轉眼,見到巍山屋內依舊亮著燈,貳心想:「師兄師父還醒著?是了,定然是有什麼心事,所以睡不著覺。得了,我去陪他聊聊天,喝喝悶酒,打打氣。」

    他來到近處,巍山在屋內聽見他腳步,沉聲道:「什麼人?」聲音緊張,竟有如防賊一樣平常。

    蒼鷹忙道:「是我,蒼鷹!」

    巍山鬆了口吻,喜道:「我等你半天了,快些進來。」

    蒼鷹排闥進屋,他眼神敏銳,立地見到在陰影中坐著一個瘦弱的少女,腦殼低垂,呼吸沉穩,看來睡得正香。他嚇了一跳,低聲喊道:「我的巍山師兄,你怎麼做起這拐‧賣女娃的勾當啦?你越活越不像話了。」

    巍山有些慌張,道:「不許亂說,你先看看她是誰。」

    蒼鷹湊近一瞧,又是一驚,失聲道:「這是.....這是阿秀!是李大人的小女兒!」

    巍山聲音發顫,道:「我...我冒險將她從將軍府中劫了出來,李大人有些怪僻,我生怕他做出....做出殘忍的舉動來。」

    蒼鷹道:「你瘋了?李大人仁愛慈愛,怎會對他自己的女兒怎麼樣?」

    巍山嘆道:「是李大人.....讓我這麼做的。」

    蒼鷹一聽,愈發摸不著思想,巍山便將晚間在議事堂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本揚州城糧草求助,對外隱瞞軍情,其實別說一個月了,眼下便已經有斷糧之厄。李庭芝令姜才率軍突襲瓜州,就是破釜沉舟的無奈之舉,怎料雙方軍力相差懸殊,非但未能如願,反而將末了一些軍糧耗盡了。

    議事堂上,眾人絞盡腦汁,卻始終束手無策。加上前些日子得聞京城已然陷落,昨天更收到了皇上的聖旨,令他打開城門,臣服於蒙古大軍,李庭芝倍受攻擊,一夜之間,竟彷彿老了十歲一樣平常。

    李庭芝解下頭盔,再也難抑心中苦楚,含淚說道:「諸位將軍,李某無能,非但不克不及護住大宋山河,更令皇上落入韃子手中,若是負隅頑抗,反而會累了皇上人命。李某...李某百無一用,真不如一死了之了。」

    眾將士紛紜大喊起來,神采激憤,說道:「大人!皇上未必就是大宋,只要揚州城在,大人有心抗敵,咱們定然誓死跟隨。」

    李庭芝意氣消沉,連連搖頭,眾情面感高漲,正欲相勸,便在這時,只見一將領走入大堂,手中扛著一個麻袋。那人叫熊蔽,在揚州城駐守多年,是一位赤膽忠心的管轄。

    熊蔽道:「大工資何說出這樣的喪氣話來!熊某雖然無用,但誓與揚州城共存亡!糧草難以為繼,熊蔽我自有法子!」

    他解開麻袋,從中立地失蹤出一具僵硬的小童來。眾將一瞧,頓時心中大震,原本那屍首,恰是熊蔽三歲的兒子!他氣味已絕,竟早已被熊蔽勒死。

    熊蔽跪倒在地,哭喊道:「大人,國將不國,我兒年幼,若是揚州城陷落,必然死在韃子刀下,與其如斯,不如....不如送入軍中,割下肉來....」說到此處,泣不可聲。

    眾將群情衝動慷慨,卻大多並未責怪熊蔽,有人性:「熊大人深明大義,真乃國之棟樑!」有人性:「熊大人所說不錯,我黃某家中,也有幾個小妾,若是蒙古韃子進城,她們必然淪為僕從,生不如死,不如....」

    巍山環顧四周,見眾將面容淒厲,目中含淚,漲紅了脖子,一個個竟不似凡人,而是成了瘋癲之徒。唯有少數幾人面色慘淡,默然沉靜不語。巍山想要反駁,但見師兄常海也跟著眾人大吼,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想:「瘋了!真是瘋了!難道你們竟置親情於不顧嗎?就是戰爭殘酷,死活無常,你們竟能忍心殘殺親人嗎?」

    他望向李庭芝,本指望他出言勸阻,誰知李庭芝摀住腦殼,身子抖動不休,他喃喃說道:「是啊,是啊,我身為揚州統帥,屬下尚且如斯英勇無畏,我怎可....怎可不先做模範?」

    李庭芝喋喋不休,翻來覆去的唸著這兩句話,過了許久,他說道:「諸位先回去吧,容我再....再想想,想想。」

    眾將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大聲吵嚷,眼神狂熱無比。巍山走到半路,想起李庭芝神采,實在定心不下,便悄悄來到議事堂外,藏身匾後,偷聽李庭芝措辭。

    只聽李庭芝道:「是啊,我有兩個女兒,這兩個小娃娃,長得玉雪可愛,韃子一見,豈能躲過侮‧辱?不可,不可。咱們撐了兩年,恰是緊急關頭,只要再撐一時,未必毫無希望。糧食,糧食...嘿嘿,城中貓犬已盡,竟有人易子相食,庶民能這般,我李庭芝為何不行?」

    巍山聽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跳出來喊道:「大人,切切不可!正所謂虎毒不食子,咱們寧願餓死,又如何能對自己的親人下毒手?」

    李庭芝見到巍山,一跤摔倒在地,大聲道:「巍山?你為何如斯自私?你...還能....還能思慮嗎?我腦筋亂的很....」

    他痛楚的拉著頭髮髯毛,猛烈的呼呼喘氣,少焉之後,他抬起頭,說道:「巍山,我求你一事。我神志不清,不知何時會做出喪盡天良之舉,我求你.....求你帶著我的兩個女兒,在夜半三更走出南門,我會派人在那兒接應,那人會將她們送往平安之處,巍山,只有你還能維持甦醒,我求你,求你幫幫我。」

    巍山當即一口准許,李庭芝千恩萬謝,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只見這位揚州好漢背影淒切,皮膚下陷,喪魂崎嶇潦倒,巍山心中擔憂,卻也不知該如何相助。

    他反身走出議事堂,趁著入夜,潛入李府,找了一圈,沒遇上李雲和,只得將阿秀抱了出來,暫且留在自家之中,等待蒼鷹回來。

    蒼鷹聽完巍山履歷,大驚失神,道:「我剛適才將李雲和妹妹送回李府,李大人若真的瘋了,會不會對她倒霉?不行,我這就回去找她。」

    巍山道:「咱們兵分兩路,我前去李府找她,你抱著阿秀,先前去南門外等待,若是我一個時辰不至,你將阿秀交給城外之人,先行離去,再去找常海師兄與鐵鹽師弟,求他們一同奉勸李大人,哪怕用強,也要令李大人恢復神智。」

    蒼鷹想起鐵鹽那鬼怪般的模樣,心下驚懼,竟隱約有絕望之感,但形勢危機,他撫慰道:「李大人未必會如斯狠心,大概他只是一時昏了頭,說出來的滿是胡話呢。」話雖如斯,他依舊抱起阿秀,再度突入黑夜之中。

    巍山目送他離去,心想:「蒼鷹做事牢靠,人又機警,阿秀姑娘,應當安然無恙。」他想要出門,不知為何,忽然想要去瞧瞧自己的妻女。他走出門外,望著兩人休息的小屋,猶豫著是否該進去將兩人喚醒。

    他又想:「就是豁出這條人命,我也要保得她們二人平安。這揚州城....揚州城....」他不敢多想,但此時此刻,已拿不定主意。

    一邊是家,一邊是國。國已無望,家在眼前。若是同心專心為國,則不免家破人亡,一同死在蒙古鐵蹄之下。

    或者,她們會淪為揚州守軍的口糧...

    巍山捏緊拳頭,指甲刺破肌膚,拋卻統統雜念,不敢再往下想。

    突然間,他聽見有極輕細的聲響從死後傳來,他驀然轉身,見到毒害與輕衫走過院落,朝他靠近。

    巍山微覺希奇,但隨即想到:「定是蒼鷹讓她們來的,哈哈,他說得對,大夥兒之前不外是一時衝動,未必真會去吃自己的親朋。」

    他朝兩人迎去,喊道:「輕衫師妹,迫雨師弟,你們來的正好,我巍山正愁找不到副手呢。」

    輕衫與迫雨在他面前站定,輕衫目光流離,仰視著巍山高大的身軀,說道:「巍山師兄,我來找你,是有事想和你說說。」

    巍山奇道:「有什麼事?照樣我的事比較急,不知蒼鷹對你們說了沒有.....」

    輕衫打斷他,道:「巍山師兄,你還記得,在十一年之前,那是我們找到迫雨與蒼鷹的第二天清晨,你我在街頭相遇,你對我說過的話嗎?」

    巍山搔搔腦殼,搜腸刮肚,居然半點也想不起來,他笑道:「你師兄腦筋笨,十一年前的事,我如何想的起來?你也別婆婆媽媽的啦,有什麼事,一口吻說出來吧。」

    輕衫眸中柔情閃現,她說道:「你曾經說過:『我巍山今生對你忠心不二,非你不娶,輕衫師妹,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嫁給我吧。』這句話,你已經忘了嗎?」

    迫雨聞言,身軀一震,朝巍山怒目而視。

    巍山恍然大悟,瞬時想起昔日場景,他尷尬的說道:「師妹,我當時...昏昏沉沉的,腦筋裡滿是你的影子,整小我渾渾噩噩,就像...就像李大人現在的模樣,希奇,你別說,情形還真有些相似呢。」

    他夾纏不清的說了一會兒,見輕衫默默等待,慌忙道:「師妹,師兄我當時對你言語無禮,現在想起來,真是羞愧無地,我這就給你陪不是啦。當時你不也罵我胡思亂想嗎?我看咱們兩不相欠,這件事就算曩昔了吧。」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43
二十七 驚誤

    輕衫聞言,咬了咬嘴唇,眉頭豎起,神采竟有一絲猙獰,她道:「兩不相欠?兩不相欠!巍山,你這無膽懦夫,你這無恥騙子!你騙得我好苦,你讓我整整等了你九年!直至你結婚,我才如夢方醒!你狼心狗肺,禽‧獸不如!」

    她越說越怒,淚水涔涔而下,身子震顫,一改原來怡然清閒之態。

    巍山大驚,回頭朝妻女屋中望了一眼,小聲道:「師妹,你這話從何說起?你不是喜好常海師兄麼?自從你斷絕我之後,我早就死了這條心啦。」

    輕衫走上三步,幾乎貼著巍山胸膛,巍山滿身僵硬,想要退後,但卻不敢露出嫌厭之態。輕衫在他耳畔呢喃道:「師兄,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一向在後悔,一向在等你重新向我啟齒?只要你一句話,我定然准許你,心甘甘願寧可的與你相好,哪怕沒有名分,我也....毫不在乎。」

    頃刻間,巍山呼吸急促,神志沉迷,險些丟失落了魂。但他隨即想起妻女,想起這些年的親情與責任,於是再無半分遲疑。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師妹,此事無需多言,我敬重於你,與昔日並無辨別,可我已不再愛你。若無其餘要事,還請你們二位就此離去,巍某有要事在身,不克不及多陪了。」

    輕衫突然笑了起來,巍山毫不退縮,凝視她的臉,卻見到她眼神凶殘,嘴角露出尖牙,而她身後髮辮竟隱隱飛舞,彷彿藏著毒蛇一樣平常。

    那毒蛇髮辮驟然發難,刺破巍山咽喉。巍山武功極高,不在常海之下,只是萬料不到輕衫竟會對他下手,而輕衫髮絲竟能如妖法般舞動,毫無防範之下,與尋凡人又有何辨別?他喉嚨破開一個大口兒,鮮血倒灌而出,他悶哼一聲,揮出一掌,將輕衫迫退,想要點穴止血,但輕衫繞著他不停進擊,同時喊道:「師弟,殺了他!」

    迫雨見到巍山的慘狀,一時竟出不了手。輕衫又道:「你忘了向我發過的誓言麼?此人害我一生,你不替我報仇麼?」

    迫雨滿身巨震,咬牙上前,找準空隙,一劍將巍山肩膀斬斷,巍山再也支撐不住,斜斜摔倒,他自知必死,目光情不自禁的望向身後草屋,想起妻女正在身後,福禍難料,前程未卜,當真是死不瞑目。

    在輕衫髮辮挖破他胸膛的瞬間,巍山見到輕衫眼中閃著金光,竟如野獸般狠毒。

    他猛然明白了統統。

    他想到十一年前,當週行天末了一次泛起在他面前的時間,他從「蛆蠅屍海劍」中歸納出一套「揚名洲海功」心法,交給李庭芝,讓銅馬五將傳授給守城將士之時,他知道為何當時周行天臉上,帶著慚愧而又期待的笑容了。

    蛆蠅屍海劍有重大隱患,那套揚名洲海功天然也有,它令人垂垂走火入魔,喪失人性,殘忍好殺,卻又絲毫不知。直至今日,在戰禍爆發前夕,在絕望迷茫之中,這套心法的有害之處,終於露出了凶殘面目。

    那些將士之所以六親不認,甚至殺兒為食,大概那並非他們天性,而是這魔功的詛咒。

    銅馬五將,更是如斯。

    但為何巍山本身並沒有陷入如斯田地呢?

    蒼鷹,是蒼鷹救了他。沒錯,是他,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驅散了本身心中的魔,壓抑了蛆蠅屍海劍的反噬與腐蝕。

    是蒼鷹。

    巍山雙目圓睜,仰躺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動了。

    迫雨瑟瑟顫抖,無助的望著輕衫,輕衫道:「此事已了,一把火將這兒燒了,迫雨,我沒有看錯人,你就是我託付終生的情郎。」

    便在這時,只見天上升起一枚炮仗,在半空炸開,剎那間照亮了夜空。

    輕衫笑了笑,道:「是你常海師兄在調集咱們啦。走吧,咱們一塊兒去吧。」

    迫雨深深呼吸,道:「輕衫師姐,你先去吧,我去....我去點火,隨後便跟來。」

    輕衫嘻嘻一笑,說道:「傻孩子,別恐懼,你師姐又不是怪物,也不會吃了你。師姐是你的人啦,今後全聽你的話,你說怎樣,師姐就怎樣,你說怎樣?」

    迫雨悲喜交集,抱住輕衫,兩人親吻了一會兒,輕衫摸了摸他的臉頰,飄然躍出了院子。

    迫雨望著巍山的遺體,想起輕衫髮辮迴旋的怪模樣,瞧來竟有一股異樣之美,他發了會兒愣,依照逍遙宮的習俗,脫去巍山衣衫,將他扔進大屋。隨後,他潛入巍山妻女屋子,點住兩人穴道,將她們帶到了安全之地。等做完這些事,他點燃了火,見火勢劇烈,他轉身離開了屋子。

    ......

    蒼鷹抱著阿秀,飛馳出了南門,他用一塊布蒙上了面,以免被人瞧見他是誰。城門守將早得了李庭芝軍令,雖見他懷抱幼女,卻也並未質問,打開一條門縫,放他出了城。

    藉著黑夜,蒼鷹跑了一段路,此時,懷中少女忽然驚醒,她見到蒼鷹蒙面夜奔,嚇了一跳,放聲尖叫起來。

    蒼鷹匆忙道:「阿秀小姐,別吵,是你爹爹.....」

    阿秀哭喊道:「胡說,你定是壞蛋,你快放開我!」

    就這般吵鬧不止,兩人來到路旁田野之中,蒼鷹見到有三人騎馬朝他們靠近,抽出長劍,喝道:「什麼人?報上名來!」

    來人脫下頭盔,蒼鷹一見,心下駭然,失聲道:「李大人!」

    李庭芝急匆匆走上前來,抱住阿秀,淚流滿面,不停親吻著她的小臉。阿秀見到李庭芝,自也樂意,喊道:「爹爹,你來救阿秀啦,太好了!」

    李庭芝嘆了口氣,指著身後兩人,說道:「阿秀,這是你蘭伯伯,這是你齊姨媽,你跟著他們兩人,暫且離開揚州一段時間。」這兩人是李庭芝的心腹,忠心耿耿,辦事醒目,對阿秀又向來喜好,絕不會反水。

    阿秀雖然年幼,但乖巧懂事,並不吵鬧,只是說:「爹爹,我不走,我留下來,和你在一路。」

    李庭芝道:「胡說,你可知城內多麼危險?」

    阿秀道:「我聽娘說啦,蒙古人就要打進城,把我們都捉去關起來殺了,可我不怕,我寧願死,也要和爹爹待在一塊兒,爹爹英雄一世,女兒我也絕不會丟爹爹的臉。」

    李庭芝見她如斯懂原理,心下更是痛惜,一時之間,老淚縱橫,親情壓過腦中魔障,他抱緊阿秀,說道:「聽爹爹的話,若是不走,下場比死更淒涼。」

    阿秀問道:「我不信,還有什麼能比死更淒涼?」

    李庭芝立地語塞,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此時,蒼鷹說道:「阿秀姑娘,我來告知你,世間有何事比死更慘。」

    他蹲在阿秀身邊,雙目凝視她嬌嫩臉頰,聲音無情,目光冷漠,說道:「若是你身邊嫡親至愛之人,一個個慘死於敵人之手,而你眼睜睜的看著,任你如何哭喊,卻只能目睹他們斷頭開膛,你說這景象慘不慘?」

    阿秀尖叫起來,李庭芝勃然大怒,吼道:「你胡說些什麼!」

    蒼鷹不答,繼續說道:「又或者,你身邊所有親朋,突然變得青面獠牙,想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將你折磨半死之後,他們自相殘殺,邊殺邊笑,你說這景象,與死相比,孰優孰劣?」

    阿秀摀住耳朵,喊道:「你別說啦!」

    李庭芝身子發顫,他知道蒼鷹說的恰是此時揚州城的內憂外患,句句屬實,他無法反駁。

    蒼鷹又道:「又或者,蒙古韃子打進城來,將你姐姐和你抓起來,關在黑漆漆的地方,把你爹爹的頭顱放在你們眼前,給你們欣賞。等你們長大之後,派最醜最噁心的男人當你們的丈夫,讓你們為他們生孩子,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與死相比,你覺得如何?」

    阿秀淚眼朦朧,泣不成聲。

    蒼鷹哈哈大笑,但在黑布之後,瞧不清他的神情,他握住她的手,說道:「我並非說謊話騙你,再過不久,這些事都會發生,即便如斯,你還想留下,陪你爹爹嗎?」

    阿秀擦乾眼淚,大聲道:「我還是留下來!」

    蒼鷹問道:「你不怕嗎?」

    阿秀喊道:「我怕,怕得要命!但這滿城之人,決不克不及只有我一人得救!」

    蒼鷹見阿秀神采堅定,身子發顫,但絕非衝動之言,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話。他一陣抖動,呼吸急促,朝撤退撤退開一步。他喃喃說道:「又一個,又一個!哈哈哈,真是濁世出英雄。單憑你這句話,你憑什麼不克不及獨活?」

    他在阿秀身後輕輕拍打,一股雄渾內力湧入她體內,剎那間衝開了她周身隱秘穴道,阿秀腦中一沉,昏倒在蒼鷹懷裡。

    蒼鷹將她交給李庭芝,說道:「將軍,我蒼鷹若能從揚州城活下來,此生定要跟隨阿秀小姐,守護她一生安全。」

    李庭芝點頷首,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嘆道:「如斯多謝你了。」他對兩位心腹囑咐一陣,告知他們一條羊腸密道,或許能繞過韃子包抄,逃往塞外。兩人躬身領命,抱著阿秀,縱馬遠行。

    蒼鷹猛然恢復甦醒,一拍腦殼,喊道:「大人,巍山師兄他說,他一會兒還要送雲和妹妹來呢。」

    李庭芝搖搖頭,垂淚道:「我已鑽營小女存活,豈可再起貪念?若是如斯,定遭天罰。我們....就守著揚州城吧,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蒼鷹大急,勸道:「揚州城兵禍當前,只怕難守,你真忍心將你女兒留在這人世地獄嗎?大人,即使淪為食人野獸,我們銅馬七將願誓死跟隨大人保家衛國!然而大人,小姐是大民氣頭骨肉,望大人莫要衝動,三思而後行啊。」

    李庭芝苦笑一聲,低聲道:「食人野獸....食人野獸...嘿嘿。」他低頭喪氣,不再言語。

    蒼鷹與李庭芝一道進入城門,蒼鷹向他告辭,朝巍山家中趕去,便在此時,他見到一道火光衝天而起,在空中散落,彷彿九天炊火,炫目非常。

    他想:「是常海師兄調集咱們銅馬七將!」

    他快步朝那邊趕去,行至半路,見到迫雨迎面走來,蒼鷹見狀,匆忙上前招呼,迫雨見到蒼鷹,心中有愧,神采驚恐,但蒼鷹卻並未多心,只是喊道:「你和旁人打架了?怎麼身上沾著血跡?」

    迫雨顫聲道:「沒事,我....我練劍時亂了心神,受了些皮外傷。」

    蒼鷹並未起疑,兩人一道朝炊火處走去,蒼鷹將李庭芝的近況說與迫雨知道,連他護送阿秀出城之事也毫不隱瞞。迫雨一聽,面色蒼白,忙道:「形勢果然如斯危急?爹爹他....那雲和她.....她也有危險嗎?」

    蒼鷹道:「李大人眼下還沒瘋,但你這義子最好回家守著,免得他又分比方錯誤頭。」

    迫雨連聲道:「不錯,正該如斯!」立刻轉身,在拐角與蒼鷹分開,追著李庭芝而去。

    蒼鷹晃晃腦殼,默然沉靜半餉,繼續走向常海所在方位。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44
二十八 驚誤2

    蒼鷹繞著街巷,一起進發,來到一座破廟前頭,此處恰是玄夜魔神雕像所在的文聖廟,昔日常海曾帶他與迫雨來此祭奠。

    他見到此廟,前塵舊事,剎那間湧上心頭,站在廟前呆立許久,耳中聽見廟中吵鬧喧囂,其中聚集了大約百餘人。

    蒼鷹推開門,來到廟後的院落,只見常海站在一塊四方大石上,院子四角點著火盆,火光隱隱綽綽,瞧來似有幾分詭異。他又見到輕衫站在常海身邊,穿著戎衣,面帶微笑。

    她見到蒼鷹入內,眉頭一皺,但隨即又笑容如初。

    而站在院子中的,全是揚州城的將士,軍階有高有低,每個人臉上皆振奮不已,偶有義憤填膺之色。

    常海朝蒼鷹望了一眼,微微點頭,大喊道:「諸位教友,大夥兒今天齊聚一堂,可知是為了什麼?」

    蒼鷹吃了一驚,想道:「教友?這麼很多人,全是逍遙宮的信徒麼?他什麼時候將他們引入教中的,我和巍山師兄竟全然不知。」

    眾人紛紜喊道:「為了商議大計,維護揚州城!」

    常海大笑道:「不錯!為了維護揚州城!李庭芝大人賢明果決,又有魔神庇佑,揚州城堅若磐石,定然能守得下來。」

    眾人齊聲喝采,竟無一人稍有疑議。

    常海又道:「只不外近來韃子勢大,咱們場所排場稍有倒霉,我知大夥兒定然有些沮喪,只怕在心中,會對魔神稍有不滿,甚至心存疑慮,我說的對麼?」

    蒼鷹見一位名叫胡坤的將領說道:「常海教友說的不錯,我確實不解玄夜魔神為何會棄我們於不顧。」

    常海笑了笑,說道:「魔神假借周大俠之手,眷顧諸位,傳下那『立名洲海功』,大夥兒修習已久,說起武勇,絕不在蒙古韃子之下,因而韃子不敢與咱們正面交手,只是用奸計圍困咱們,這就是他們怯生生的明證。只不外,若是咱們希望魔神繼續賜福,可得拿出懇切,讓魔神見見大夥兒的信心。」

    眾人一聽,頓時群情衝動慷慨,一齊喊道:「常教友,你說,咱們該如何展露虔誠?」

    常海道:「我原也毫無頭緒,然而今日卻受到熊蔽教友的啟發,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魔神是要考驗咱們的堅貞,唯有心甘甘願寧可,做出捐軀,才能重獲魔神青睞,屆時莫說能守住揚州城,就是將蒙古韃子逐出中原,也絕非一句空談。」

    蒼鷹不由得喊道:「常師兄!熊蔽教友,豈不就是那位行刺親子,欲食其肉的惡徒嗎?」

    熊蔽正站在常海面前,一聽此言,怒不成遏,轉身喝道:「我這麼做,乃是遵從魔神旨意,魔神託夢於我,令我如斯行事!」

    常海瞪眼蒼鷹,垂垂道:「蒼鷹年青,不知大義與末節,也不懂魔神這麼做的苦心,更不懂熊蔽教友的高義。此次危難,唯有大夥兒皆下定決心,不畏捐軀,方能打破重圍。」

    他跳下地,從石頭後方取出一個麻袋,麻袋中有人在不停扭動,蒼鷹能瞧出那人身材嬌小,似乎是個女子。

    常海道:「正所謂上行下效,若要取悅魔神,唯有捐軀本身親朋,甚至不畏以親朋為食,而此刻揚州城內,又以李大人馬首是瞻。然而今晚議事堂之內,李大人見到熊蔽教友之舉,卻未能當即作出模範。我將心比心,知道他並非我教眾人,因而未必能知曉魔神之意。所以,作為他的老部下,我唯有替他做出決斷,毅然斬斷親情束縛,魔神見了,定然歡喜;三軍得知,盡皆敬服;韃子得聞,聞風喪膽;如斯一來,揚州便有救了。」

    蒼鷹心中不安,推開人群,朝前擠過,一邊喊道:「師兄,你....你袋子中是誰?」

    常海深深吸了口吻,手掌如刀,割開布袋,裡面露出一張驚魂不定的小臉,恰是不久前被蒼鷹送回李府的李雲和!

    蒼鷹火冒三丈,從眾人之中搶過,拔出長劍,喊道:「師兄,放了她!」

    常海陡然前趨,來到蒼鷹一丈之內,蒼鷹匆忙揮劍刺去,常海左掌虛托,一股大力擊中蒼鷹劍刃,喀嚓一聲,蒼鷹手腕折斷,長劍出手,但他雖敗穩定,右腳踢向劍柄,長劍化作一道銀光,直刺常海右眼。

    常海喝道:「好功夫!」手指一彈,正中劍身,長劍霎時斷成四截,右掌凌空揮出,掌力襲來,正中蒼鷹胸口,蒼鷹低哼一聲,眼前一黑,口吐鮮血,站立不住,翻身摔到在地。

    輕衫走上前,說道:「來人哪,將這反水魔神的小子給我綁起來。他和巍山一樣,心念不堅,只怕起了降服佩服韃子的心思。和他師兄一樣,該當死刑。」

    蒼鷹被幾人綁住架起,胸口劇痛,呼吸艱巨,死死瞪著輕衫,咬牙道:「你說什麼?巍山師兄他....被你們殺了?」

    輕衫格格一笑,伸手指在他下顎輕輕一勾,說道:「他非但做了叛徒,還想要非‧禮於我,所以我和迫雨一起把他殺了。」

    蒼鷹盯著她的臉,見她雙眸金黃,宛若蟒蛇,髮辮飄蕩,似有毒蛇隱於其中。

    他喃喃說道:「九嬰之象?是了,你和其餘人並不相同。」忽然間,他腦中一片空缺,垂下頭顱,緘默不語。

    輕衫回過分,對常海說道:「師兄,你還在等什麼?」

    常海道:「迫雨尚未到來,我得知會他一聲,唯有讓他克服這喪親之痛,他才算經過進程了魔神的試煉。」

    輕衫道:「饒了他吧,迫雨心軟,萬一惹出亂子,我可有些捨不得殺他。」

    常海嗯了一聲,道:「你也太寵他了。」他走到李雲和面前,喊道:「此女當選為魔神祭品,光彩加身,死而無怨!」

    李雲和用力搖頭,可被封住穴道,無法叫嚷,唯有一雙眼睛,流露出淒然之意。常海不再猶疑,一掌擊中她的腦殼,他此時功力,足以比肩昔日的歐陽重,李雲和嬌貴少女,如何生受得起這一擊?就地頭骨破裂,斷氣身亡。

    輕衫衝動的顫抖,喊道:「師兄!好樣的!我看天下再無比你加倍虔誠之信徒啦。」

    常海捏住拳頭,吐出一口悶氣,喝道:「咱們這就將這女子屍首分食!瀝血以誓,立誓抗敵。來日誥日一早,諸位便將本身的兒女妻妾送來此處,親手殺死,以祭拜魔神。我也當知會李大人,令他傳下號令,激勵三智囊法。如斯一來,全體軍夷易近士氣大振,揚州城肯定堅不成摧!」

    他一邊大喊,身前眾人一邊跟著怒吼,拳頭揮動,滿臉邪笑,人人皆已陷入猖獗之中。常海身軀一點點脹大,脖子上長出金色絨毛,臉上現出玄色紋路,雙目閃爍,宛若燈籠,粗看上去,竟像是一隻猛虎一樣平常。

    眾人見狀,齊聲驚呼:「魔神顯靈!魔神顯靈啦!」

    常海嘶吼一下子,轉頭去找李雲和的屍首,卻發現早已不見去向。輕衫一見,不禁朝蒼鷹所在之處望去,只見他也不見蹤影。原來擒住他的那兩位士兵坐倒在地,鮮血淌滿一地,已然斃命。

    輕衫怒道:「這小子逃了!還偷走了屍首。」、

    常海道:「這怎麼可能?我半點都沒知覺。」他武功盡頭,除非蒼鷹有周行天般的功夫,不然決計不能瞞過他的線人。

    正在慌亂中,只見一人從廟中走出,那人腳步遲緩,身軀微顫,雙眼在漆黑中閃著鬼魅般的紅光,漫漶散開,整個人彷彿都纏繞在血光之中。

    輕衫見那人穿著蒼鷹衣著,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叛徒,倒還真是奸狡,居然偷偷溜到廟裡去了。如今回來,恰是自投坎阱。」

    常海喝問:「李雲和的屍首呢?你把她藏哪兒去了?」

    那人發聲答話,聲音蕭索,冥冥茫茫,重重疊疊,彷彿萬千陰魂在措辭。他說道:「我先將她寄放在廟中了。她無辜慘死,拋之荒原,任眾人不美觀瞻,難免難免不美觀。」

    常海怒道:「你不是蒼鷹,為何穿著蒼鷹衣裳?你是何人?可是蒙古奸細?」

    那人道:「蒙古漢族,心存惡念,皆可成魔,我是不是蒙前人,又有何辨別?而今汝等皆已喪盡人道,與其淪為行尸走肉,不如就此歸去,墮入黃泉,以求循環。」

    輕衫呼叱一聲,朝那人飛了過來,她身法如電,來勢奇快,招式飄渺無蹤,竟彷彿一朵輕雲。她取出長鞭,照著那人脖子捲去。

    那人站立不動,伸出拳頭,彈出一指,在長鞭上一按,輕衫啊地叫了一聲,嬌軀震顫,從空中跌落,直挺挺的落在一旁。

    常海大驚,他知道這位師妹武功高強,早可比肩江湖一流妙手,此時身上現出異狀,功力大增,更是差別平凡。而此人手指輕顫,一招之內,便將輕衫制住,武功之高,招式之奇,當真匪夷所思。

    他不敢怠慢,抽出長劍,說道:「閣下武功如斯高強,在江湖上定然名聲遠播,為何藏頭露尾,不敢讓大夥兒知道你的姓名容貌?」

    那人走上一步,露出一張蒼白、朴陋、全是殺氣的臉,他說道:「我叫飛蠅。」

    常海心念電轉,苦苦回憶,卻從未聽過江湖上有這麼一位叫飛蠅的人物。此人年數不大,大約只有二十歲左右,可難掩身上滄桑氣質。常海隱隱覺得,此人年數極大,委實難以估摸。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17:45
二十九 前事盡歸塵土

    常海知道來人功夫極高,雖然不知身份,但此人冒犯魔神,決不克不及饒。他一抖手中長劍,劍鋒清鳴,宛若號角,眾將士耳畔嗡嗡作響,面露愛惜之情,讚歎道:「常教友功夫入迷入化,今天可大飽眼福了。」

    飛蠅道:「以劍御風,你已經將蛆蠅屍海劍練到這等田地了?」

    常海心下一震,心想:「他怎麼知道我練得是蛆蠅屍海劍?」並不細想,只是說道:「拿起劍來,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飛蠅輕聲道:「比劍,比劍。」聲音痴迷柔和,竟彷彿在哄幼兒入眠。他手指一抬,蒼鷹的斷劍猶如活了一樣平常,自行飛到他手上。他伸手握住,沉吟道:「運劍之法,似乎已有些生疏了。左右無事,便試試功夫吧。」

    當他握劍的剎那,常海不再期待,一劍刺來,嘴裡喝道:「別找藉口啦!」長劍刺空,發出尖銳之聲,劍上蘊含真力,運勁巧妙,力壓千鈞,當真是罕見的妙招。

    飛蠅朝旁閃躲,避開這一劍,發揮輕巧身法,朝常海迫近,常海「呼」地一聲,拍出掌力,飛蠅腦袋一側,掌力擦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常海趁勢亂劍劈砍,招式瀟灑狂放,好像潑墨一樣平常,氣魄雄渾,風聲大作,當真有萬夫不當之勇。

    兩人鬥在一塊兒,只見常海劍招沉重,兼得迅猛,招式之間毫無滯澀,時而夾雜剛猛掌力,波及三丈之外。而飛蠅身法靈動,疾如清風,翩若游龍,四處遊走,不停探求常海劍招破綻,兩人鬥到緊密處,身影竟模糊難辨,與黑夜融為一體,僅能瞧見銀光流動,火花四濺,聽見劍鋒碰撞,風聲四起。

    常海心想:「這人武功如斯高強,卻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他使得是崑崙派的神禽劍法,果然使得爐火純青,虛實混淆,只怕....只怕他是青蒼子的徒弟?」

    想起青蒼子,立地又想起師傅來,一時好勝之心大盛,精力充沛,劍招如流星,如長雲,嗖嗖嗖嗖,劍光交錯,形成嚴密劍網,若是敵人膽敢突進,立時便被絞傷,飛蠅手持斷劍,無法及遠,同心專心想要靠近搏鬥,到此田地,常海已立於不敗之地。

    他得意起來,喊道:「還不撤劍?」踏上一步,劍網也向前推進,來勢迅速非常,劍氣浩浩蕩蕩,朝兩旁擴散,旁不美觀眾人承受不住,摀住臉面,同時知道常海左券在握,紛紜大聲喝采。

    突然間,常海一劍朝飛蠅左臂斬落,卻一擊落空,飛蠅朝前一沖,常海怒吼一聲,想要出掌,可卻猛然化掌為拳,砸向飛蠅頭頂。這一下忽然變招,立地露出極大破綻,常海大驚失色,匆忙朝後一滾,躲開飛蠅追擊,隨即迅速起家,滿臉塵土,神情狼狽至極。

    飛蠅並不進招,只是淡然望著常海,神情無悲無喜,但眼中滿是寒光。

    常海怒道:「怎麼回事?你使的什麼妖法?」

    飛蠅說道:「這並非妖法,而是蛆蠅屍海劍的劍訣。」

    常海大喊:「荒謬!你怎麼會蛆蠅屍海劍?怎地....我會胡亂出招,自行露出破綻?這不是蠱惑人心的妖法,又是什麼?」

    飛蠅道:「你已陷入我劍意漩渦之中,無論你如何出招,終極皆會臣服於我的劍意。你的招式已經無用了,若再貿然脫手,後果只會更慘。」

    常海末路怒至極,喊道:「言三語四!世上哪有這等劍意?」他怒髮衝冠,凝聚全身內力,舉起長劍,使出一招「摧城劍」,這一劍乃是周行天親傳的絕招,劍上附著終生一生沒世功力,長劍凌空刺過,忽慢忽快,行蹤飄渺,敵人無論如何抵擋,皆難逃劍威籠罩之勢,若是躲閃,也必然為凌厲劍氣所迫,再也難以為繼。領悟此招,就是逍遙宮劍法的絕藝了。

    那一劍發出轟鳴,朝飛蠅急速刺來,眾人目睹此劍,心馳神搖,還來不及喝采,劍招來到飛蠅面前,霎時顯露頹勢,招式遲緩,竟落在飛蠅身旁地上,常海驀然收勢,被自身勁力回撞,慘叫一聲,胸口如中巨錘,全身脫力,雙臂脫臼,驟然跪倒在地。

    他吐出一口鮮血,面色慘淡,顫聲道:「你並非操控我的心神,劍意,劍意,這世上,真的有劍意麼?」

    飛蠅道:「北海颶風,難撼廣野之山,蛆蠅屍海劍的第二層境界,就是化盡天下劍意,任憑敵招變化,我自巋然不動。我為蛆蠅,而凡間眾生,不外屍海,我以之為食,予取予求。」

    常海身子巨震,但那並非恐懼,而是衝動萬分。他不停思索著飛蠅的話,頃刻之間,他睜大眼睛,其中閃耀著喜悅的光芒。

    他喊道:「你是飛蠅,是了!是了!師父提起過你,你就是他曾經在西域碰上過的人,你是傳他蛆蠅屍海劍的人!」

    飛蠅點了點頭,斷劍斬落,常海啊地一聲,頓時被一股巨力壓成粉末,僅留下一灘朝四面湧出的鮮血。這位身軀心神皆淪為妖魔的絕頂高手,就此一命嗚呼。

    周圍眾人見到這一幕,嚇得哀嚎起來,紛紜喊道:「魔神,魔神!」

    飛蠅道:「爾等也是有罪之人,何必留戀這煉獄之地?你們的魔神不在此間,你們拜錯了人,會錯了意,練錯了功夫,已經無可挽回。」

    他斷劍一揮,無形劍氣混混沄沄,無處不在,眾人還想叫嚷,但剎那間便被斬成兩截,大部門人就地斷氣,少數人在地上抽搐幾下,淒涼死去。

    飛蠅晃晃腦袋,走到輕衫面前,自言自語道:「九嬰之體?輕衫,周行天對你做過何事?為何你會有這等異狀?與旁人模樣差別?」

    輕衫答不上話,眼神驚懼,躲躲閃閃,不敢瞧著眼前如鬼神的人。

    飛蠅解開她的穴道,說道:「說吧。」

    輕衫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飛蠅大俠,飛蠅師祖,饒了我輕衫一命吧。」

    飛蠅道:「說出實情,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會有九嬰之體?」

    輕衫慌張的搖頭,喊道:「我也不知....我基本不知道什麼是九嬰之體。」

    飛蠅道:「習練『蛆蠅屍海劍』走火者,一者變為青狼,便如陸遙與鐵鹽,一者變為金虎,便如眼前的常海,還有一者,化身九嬰之體。但這等異狀極為罕見,只怕並非平凡走火,而是連我也未知的境界,周行天是如何找到你的?」

    輕衫道:「師父他...找到我時,我還只是個不足週歲的娃娃。我只記得父母慘死之事,其餘....什麼都不記得了。」

    飛蠅沉吟少焉,站起家,輕衫大喜過望,連忙道:「你....饒了我嗎?多謝,多謝師祖。」

    飛蠅在她肩上一觸,她立地啞口無言,轉瞬之間,她感覺全身麻木,惡寒蔓延至周身經脈,幾個心跳之間,她凍僵成冰,立時死亡。

    飛蠅雙眼朝四周掃視,但見院中血流成河,死屍各處,連一個活人都沒剩下。他手指輕顫,李雲和的屍首從廟中飄出,落在他身前,隨後他盤膝坐倒,嘆道:「忘了吧,忘了統統。蒼鷹,就當做了一場美好驚險的噩夢吧。」

    他徐徐變回蒼鷹模樣,就這般坐著睡了過去。

    ......

    迫雨在李府找了半天,並未見到李雲和的影子,問他義母,也是一臉惶恐,毫不知情。迫雨大急,徬徨無措之下,心想:「此事要緊,照樣去和蒼鷹商酌商酌,大師兄與輕衫也在那兒,我照樣趕快過去瞧瞧吧。」

    想起蒼鷹,因迫雨親手害了巍山,二心有愧疚,其實頗不敢與他相見,可又想起輕衫與常海曾經對話,心中焦躁,生怕兩人舊情復燃,那可就萬事休矣。愛念一起,瞬時勇氣倍增,天下統統為難之事,皆難以搖動其心。他離開李府,拖著疲乏的身子,朝文聖廟飛馳而去。

    臨近文聖廟,側耳傾聽,並未聽見任何聲響,二心中一動,想:「他們是不是回去了?」但鼻子裡忽然聞到一股血腥臭味兒,聽見蒼蠅飛舞之聲。他握緊長劍,走向神廟後院。

    他見到各處死屍,鮮血如洪,皆開膛破肚,死狀慘不成睹,忍不住大叫一聲,心下驚恐萬狀,哭喊道:「輕衫師姐?輕衫師姐?答應我,答應我一聲!」

    蒼鷹被迫雨喊聲叫醒,死命搖晃腦袋,徐徐站起,迷暗昧糊喊道:「迫雨?」

    迫雨立即回頭,瞪視著蒼鷹,目呲欲裂,咬牙說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輕衫師姐呢?常海師兄呢?啊!雲和!雲和怎麼了?」

    他指著蒼鷹面前那具少女屍首,身子抖動不停,作勢想要搶奪,可又不敢上前。

    蒼鷹腦中亂作一團,以往的事,有些想的起來,有些又模模糊糊,那些撕咬他的螞蟻,似乎在此刻又突然忙活起來,在他腦海中鑽來鑽去,痛的他幾欲尋死。

    他想:「烏鴉....烏鴉醒來過了嗎?該死,我真是沒用!我何時才能把他永遠囚禁?」

    迫雨厲聲道:「是你殺了姐姐嗎?」

    蒼鷹記起當時情景,說道:「不是我,是常海師兄他們做的,輕衫師姐也....我想要救她,卻被常海師兄攔住了。」

    迫雨追問:「師姐呢?」

    蒼鷹驀然感覺身後有人,他一回頭,恰恰見到輕衫凝聚成冰的屍首,他嚇了一跳,趕忙跑開,將輕衫表露在了迫雨眼前。

    迫雨立時露出淒然欲絕的神情,哐啷一聲,他長劍落地,撲通一聲,他跪倒在輕衫面前。伸出顫抖的手,將那僵硬冰冷的屍首攬入懷中。

    他無聲哭泣了起來。

    蒼鷹見狀,心下慘然,加上腦袋劇痛,便悄悄朝廟外走去。但迫雨突然大喊道:「蒼鷹!是你做的嗎?是你殺了輕衫師姐嗎?」

    蒼鷹迷茫說道:「大概....是我。」

    迫雨將嘴角咬出血來,喊道:「我....我殺了你,為輕衫師姐報仇!」

    蒼鷹淒然說道:「你報不了仇的,迫雨,就算你勝得了我,你也決計贏不了飛蠅。古往今來,能壓服他的人,極為罕有。」

    迫雨基本不懂蒼鷹在胡說些什麼,但他也不想弄明白,仇恨與復仇的動機充滿著他的心,唯有如斯,他才不至於被撕心裂肺的絕望壓垮。

    他抱著輕衫走了幾步,被她體內的寒氣侵襲了身子,他傷心過度,竟忘了運功抵禦,眼前一黑,就這樣抱著心愛的女人昏了過去。

    蒼鷹在神廟中坐了很久很久,他試圖忘記一些器械,也試圖想起來一些器械,但思路愈發雜亂,徐徐地,連過往十一年中所有的記憶,都變得分崩離析,難以拼湊齊全了。

    他想:「我該走了,逃脫,逃得遠遠的,離開這座被詛咒的城。」

    隨後,他當了逃兵,在揚州城淪陷之前,他卑怯無恥的拋下他所有的朋友與戰友,繞開蒙古人的包抄,不知去了何方。

    他聽說李庭芝無奈之下,從揚州城撤離,想要與流亡宋帝匯合,但在他離開揚州城確當夜,守城將領,降服佩服了蒙古人。李庭芝被追兵趕上,被蒙古人俘虜,不久之後,他被押赴刑場,與姜才一道慨然赴死。

    在接下來的幾年內,他四處漂泊,探求宋朝軍旅,協助他們抵禦元軍,終於在某一天裡,他來到了大漠,在這兒,他遇上了一位女扮男裝的女孩兒。

    她說她叫李書秀。

    蒼鷹隱隱意識到,他過往的命運與孽緣,大概在此刻,終於又追上了他的步伐。

    ........

    耳畔傳來車輪滾動聲,碾壓著路邊石子,卡卡作響。

    蒼鷹展開眼,見到面前的李書秀,她仰著俏臉,正擔憂的望著蒼鷹。

    她問道:「年老,你睡了很久呢。我看你臉色分歧錯誤勁,是不是做了什麼噩夢?」

    蒼鷹打了個哈欠,笑道:「你年老會做噩夢?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李書秀笑了笑,說道:「大話精。」不再理他,而是眼望著窗外,望著無垠的草原,深深奧深厚迷在這美麗景色之中。

    ————

    第三卷完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20:42
第四卷   一 江城子‧:重金難得意中人

    馬車駛過草原,輪軸軋過路面,格格發聲,馬蹄沒入草叢,得得作響。又望向車窗之外,但見蔚藍長空,萬里無雲,草原如海,隨風飄搖,風景雄壯秀麗,當真令民氣曠神怡,恨不得下車縱馬馳騁。

    九嬰望著安曼,用哈薩克語柔聲道:「安曼姑娘,你好些了麼?」這姑娘身上經絡生成詭異,居然能吸收天地真氣,化入自身內力之中,此刻體內內勁非凡,但卻時時有走火入魔之厄,九嬰心中擔憂,時時關心相問。

    安曼皺眉道:「好些啦,你們這些漢人,怎地如斯婆婆媽媽?隔三差五的問,從早上到現在,都問了十七遍啦!」

    九嬰連忙致歉,神采有些惶恐,李書秀忙道:「安曼,二哥是關心你呢。」

    安曼朝李書秀眨了眨眼,笑道:「他瘦弱的要命,長得像姑娘,不像漢子,你讓他多多關心關心自己吧。」李書秀數次救她人命,先將她從師父王輝手中奪出,又助她引導真氣歸入丹田,安曼本來雖對她略有怨氣,此刻也已煙消雲散,兩人同在哈薩克族中長大,言語投契,性子左近,言談之中,甚至有幾分親密。

    九嬰嘿嘿笑了幾聲,涓滴不以為忤。蒼鷹本在車外騎馬,一聽安曼所言,忍不住嚷道:「二弟武功高強,你們哈薩克人中無人能敵,你單憑樣貌,便能瞧出好漢狗熊了麼?」

    如蒼鷹這般年紀的男人,見到安曼這等人世麗色,討好尚且不及,如何會出言不遜?可蒼鷹偏偏毫不買賬。他手臂曾為安曼劃傷,雖然並不記恨,但總是有些敵意,話中毫不虛心。安曼何時受過這等對待?立地不悅,叫道:「若是他真有本事,為何坐在馬車之中?他膽子這般小,騎不了馬麼?」

    蒼鷹笑道:「世上多得是騎馬的懦夫,也多得是坐車的好漢,姑娘單憑車馬偏好,便說我二弟的不是,我這做年老的,自然要替他打抱不平了。」

    安曼一聽,又要吵鬧,九嬰匆忙喊道:「我知道啦,我這就出去騎馬!」嗖地一聲,他從馬車上跳下,在馬車簷上一搭,瞬時騰空而起,飛過三丈遠,落在自己的坐騎之上。安曼見他輕功如斯神妙,馬上心折口服,與李書秀一道叫好。她鼓掌道:「這位哥哥武功這麼高,我可不敢說你是懦夫啦!」

    九嬰拱手道:「過獎,過獎。」

    馮葉華策馬過來,說道:「教主,前方就是荼明山,安曼姑娘的族人便駐紮在內麼?」

    但見前方高山聳立,山道崎嶇,煙霧玲瓏,縹緲無人,山石碧藍,青草蔥蘢,真乃仙人洞府般的風景。九嬰問道:「安曼姑娘,到了麼?」

    安曼說:「就在這啦,這裡是阿里布的村落,咱們兩村的人常常一路牧馬,多謝你們送我回來。你們來村裡坐坐吧,拉姆長老知道你們救了我,一定會感謝你們的。」

    李書秀匆忙道:「安曼,我不是和你說過嗎?你體內有怪病,若是不跟我們學習工夫,遲早有一天滿身動彈不得,咱們回到村中,你和拉姆長老與賈尼貝叔叔說一聲,咱們帶著你一路走吧。」

    安曼梳理秀髮,悠然道:「我也想和你們一路去外面走走,看看這草原之外,還有什麼樣的地方,可村裡滿是養育我的親人,你也知道我是村裡的巫女,若不得他們准許,我怎能一走了之?何況真主也不准許我與漢族的男人呆在一塊兒吧。」

    蒼鷹朝山谷中遠望,他眼光多麼犀利,一眼瞧去,便見到在山谷間,煙雲下,似有人騎馬往返巡視,他喜道:「是賈尼貝!」大吼一聲,快馬朝那裡跑去。

    李書秀喊道:「蒼鷹哥哥,別和賈尼貝叔叔再打起來啦!」

    蒼鷹答道:「你放一百個心吧,我保準不打他的臉!」

    李書秀氣得直頓腳,也跳出馬車,騎上一匹馬,喊道:「你給我慢點!等等我,我和你一路去!」安曼也道:「我也去,他們見我失蹤,一定急的快瘋了!」

    三人衝出戎行,跑向賈尼貝,賈尼貝也遠瞭望見他們,帶領一隊人馬趕了過來。等來到近處,安曼揮手笑道:「賈尼貝叔叔,我回來啦!」

    賈尼貝怒道:「你這臭丫頭,怎麼也不和咱們說一聲,自己和這些漢人跑出去遊玩?真主知道了,定然會責罰於你!」他眼光望向遠處,見有大批人馬正在趕來,心聲警覺,呼喚一聲,說道:「讓他們給我停下!」

    九嬰見架勢分比方錯誤,馬上揮手停下車隊,他縱馬向前,用哈薩克語說道:「賈尼貝勇士,我叫九嬰,你的台甫傳遍了整個草原,即使我這個漢人也知道你的能耐。」

    賈尼貝為人坦直,一聽九嬰如斯盛讚,立地心花怒放,咧嘴大笑,說道:「你說的沒錯,英俊的男孩兒,你說的半點不錯,來吧,我這就引你們回村,你們都是客人,一個都不許落下。」

    蒼鷹與李書秀看傻了眼,蒼鷹傳音說:「怎地如斯大略?我當初可是和他死纏爛打,足足一百個回合,這才打出來的友誼。」

    李書秀沒好氣的的答道:「你以為大家都像你呀,開端蓋臉的惹事打架。」

    當下賈尼貝引眾人回村,餘人對此也毫無異言。來到村中,見眾人已經搭起如海洋般的帳篷,兩個部族合在一塊兒,村夷易近數目在千人之上,這是一塊山中盆地,所在極為隱秘,各處青草繁茂,樹木高聳,流水涓涓,這些哈薩克人倒是找了個好地方。

    賈尼貝將九嬰等數十人請入大帳篷,命女子端上瓊漿羊肉,招待的熱情周到,九嬰拜謝道:「賈尼貝勇士,草原上的大好漢,你們哈薩克人如斯好客,真是名不虛傳,但這又讓我怎麼過意的去?作為感謝,我帶來了黃金一千兩,玉鐲十件,寶石三十枚,還望你莫要嫌棄。」

    眾哈薩克人一聽,頓時驚呼起來,他們生活悠閒,從來未見過如斯多的錢財,此時一聽,心下狂喜。賈尼貝大喜過望,怎想得到這功德兒來的太詭異?當下連連頷首,嚷道:「九嬰兄弟,你太虛心啦。咱們哈薩克人,最重同夥,從此以後,你來到咱們營帳之中,咱們就當你是哈薩克的兄弟,是真主的子夷易近。」

    蒼鷹暗暗可笑,心想:「這些哈薩克人素性豪邁好客,但也有個壞處,也不知虛假推脫,收起玉帛來毫不推辭。這下二弟可要心痛了吧。」朝九嬰望去,見他神采如常,哪裡有半點心痛的模樣?又想:「二弟這城府可真沒的說,送了這麼一大筆錢,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正在暗暗思考,只聽安曼問道:「賈尼貝叔叔,拉姆爺爺怎麼樣了?」

    賈尼貝嘆道:「拉姆他半睡半醒,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問他你的下落,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唉,拉姆老啦,真主說不定正在號令他了。安曼,你這胡鬧的丫頭,你怎麼自己偷偷溜出去了?」

    李書秀在哈薩克人當中生活了好幾年,對拉姆頗有尊敬之情,聽他如斯,心中擔憂,知道此事滿是由自己師傅引起,又不免極為愧疚。

    安曼辯解道:「我哪敢?我是被蒙古人捉走的。」當下把被王輝捉走的事說了出來,她心思單純爽直,把此事原本來本講了一遍,連險些被王輝侮‧辱之事也毫不隱瞞。

    哈薩克眾人聽得怒火攻心,當即破口大罵,賈尼貝知道弘吉剌的名字,昔時弘吉剌闖下大禍,在村中無人不知。他一拍桌子,罵道:「這逃跑的懦夫弘吉剌,居然做出這樣齷齪的事,真主定會罰他墮入地獄,永遠刻苦。」

    安曼指著李書秀說:「這位李妹妹又救了我一次,若不是她,我的清‧白生怕就保不住了。」又繪聲繪色的描述了李書秀打敗王輝的事蹟。

    哈薩克人最敬重好漢,李書秀幾次三番做出英勇壯舉,早已傳遍村落,此刻安曼一提此事,馬上引起哈薩克人一番叫好,蒼鷹見狀,混在當中起鬨,喊道:「阿秀,好樣的!草原的好姑娘!蒙古韃子見著阿秀,嚇得哭爹喊娘,就像見到了鬼!」

    哈薩克人聽他喊得雄壯,雖不知是什麼意思,但也學樣喊道:「蒙古韃子見到阿秀,嚇得哭爹喊娘,就像見到了鬼!」

    李書秀羞紅了臉,心想:「誰是鬼了!這蒼鷹,真是輕諾寡言!」心下忿恨,朝蒼鷹怒瞪一眼,蒼鷹立地嚇得閉口不言。

    九嬰說道:「諸位哈薩克同夥,我們這次來,乃是為了安曼。」

    賈尼貝奇道:「為了安曼?」

    九嬰用哈薩克語說:「安曼體內生成異樣,若不追隨我們修煉工夫,生怕....生怕會患上重病。而蒙古人也恰是因為如斯,才想要將安曼抓住,利用她這奇異體質作惡。」

    賈尼貝與哈薩克眾人面面相覷,阿里布鄉村的長老阿蘭說道:「你是說,你想要留下來,教安曼武功?」

    九嬰搖頭道:「很遺憾,我不克不及留下,而是想帶著安曼一道上路,在外面闖蕩闖蕩,我會傳她內功心法,助她引導體內真氣,化為她自身內力。這樣她不僅能活下來,還能練成極厲害的武藝。」

    哈薩克瞬間高聲議論起來,蒼鷹見他們神情感動,扯著嗓子大喊,彷彿義憤填膺,知道他們定然不讚成。

    賈尼貝道:「你是說,你想娶安曼為妻?隨後帶她走?」

    九嬰大驚失神,急道:「不,不,我...我怎麼會有這般設法主意?我並不娶安曼,但我會好好待她的。」

    賈尼貝臉色一沉,道:「你不想娶她,就想把她拐走?你簡直是個無賴!把你的那些黃金拿回去!讓你的人趕快滾出我們的帳篷!我們村落,不歡迎你這樣的忘八懦夫!」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10 20:43
二 欲求情

    賈尼貝話音剛落,週遭的哈薩克人有些就變了表情。那阿里布的阿蘭老頭咳嗽一聲,說道:「賈尼貝,你脾性太大啦,對咱們的客人要和藹一些。」

    蒼鷹一見,便知道他捨不得那一大筆錢財,看來九嬰這招「錢驅鬼差」的妙招效果驚人。九嬰見狀,立地露出敬服之色,說道:「賈尼貝勇士果然視錢財如糞土,我以往聽別人這麼說,內心還不信,誰知今日親眼得見,果然如斯。既然賈尼貝勇士這麼說了....」

    賈尼貝脾性雖大,但也不想惹起眾親朋煩懣,況且此時住在阿里布村落,寄人籬下,難省得垂頭,他愣了少焉,哈哈笑道:「九嬰兄弟何須當真?我賈尼貝措辭太沖,你別放在心上。」

    九嬰沉吟少焉,問道:「那麼,你是贊成讓我將安曼帶走了?」

    賈尼貝聞言,又是哼的一聲。阿蘭老頭為難的說道:「九嬰兄弟,你這是在給我們出困難啦,咱們哈薩克人信奉真主,看重親人,決不克不及平白無故的任由外人拐帶咱們族中女子。」

    蒼鷹心想:「這老頭貪得無厭,還想繼續要錢。」

    九嬰奇道:「真的?哈薩克族還有如許的規矩?」

    眾哈薩克人齊聲應和,神情果決。

    九嬰拍了拍手,帳外傳來細碎腳步聲,過了一下子,只見五位哈薩克女子翻開布簾,走了進來。阿蘭一見,立地面露尷尬,其中一位女子樂意的叫道:「阿蘭爺爺,我們回來啦。」

    阿蘭老頭摸摸鬍子,眼光閃耀,道:「木雅,你好,你好,回來就好。」

    九嬰道:「這些姑娘,是咱們明教前教主葉塞尼從阿里布村重金買下,帶回明教的女孩兒,現在葉塞尼教主不幸身亡,我見這些姑娘思念故鄉,便將她們帶了回來,送還給她們的親人。阿蘭爺爺,不知我這麼做,有違真主和先知的教育嗎?」

    阿蘭面紅耳赤,見賈尼貝神情不善,匆忙道:「賈尼貝,咱們草原上的好漢子,不僅武功要高,而且要理解變通圓融,你看這九嬰兄弟如斯重情義,讓她帶走安曼,我看也未嘗不可。」

    賈尼貝冷冷說道:「你是說讓我把安曼賣給這些漢工資奴?阿蘭,你年數這麼大了,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

    阿蘭高聲嘆氣,說道:「若是拉姆兄弟甦醒,他定能用穆聖的話來勸你,唉,我一個外人,天然管不了你。」

    九嬰心想:「不知那拉姆病得重不重,若能治好了他,賣他們一小我情,或能勸得動賈尼貝。」當下說道:「賈尼貝勇士,在下我略通醫術,不如讓我替拉姆老人看看病,大概能讓他轉醒。」

    拉姆精曉古蘭經,向來備受族人尊敬,聽他有救,哪有不准許的原理?賈尼貝立時點頷首,領著九嬰走出大帳篷,來到一處小帳篷之中,蒼鷹、李書秀與安曼跟在後頭,只見拉姆緊閉雙眼,呼吸微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手足皆微微發顫。

    九嬰內力精深,武藝高強,也精曉經脈之道,但習武之術,與醫療之理天差地遠,前者講求打通玄關,令內息隨心所欲,積於氣海丹田;後者講求陰陽均衡,驅逐體內邪物。若拉姆受的是內傷,導致穴道閉塞,九嬰可用渾朴內力打通阻塞,令其復原。但此刻這老頭生了大病,若因此內力蠻攻,只怕讓他提前送命。

    正在猶豫間,只見蒼鷹神情雀躍,便問道:「年邁,你能治得好他麼?」

    蒼鷹道:「我蒼鷹行軍接觸之時,什麼怪病沒見過,莫說這等小病,就算是縮‧陽‧不‧舉.....」

    九嬰不由得笑道:「縮‧陽‧不‧舉可算不得什麼大病。」

    蒼鷹道:「我看這老頭定然也有這偏差,不如讓我蒼鷹大顯身手,令這老頭老樹開花,好手回春...」正在亂說八道,李書秀在他天靈蓋上賞了個暴栗,蒼鷹哎呦一聲,不敢多嘴。

    九嬰起家閃開,說道:「那麼有勞年邁了。」

    蒼鷹走上前來,將拉姆扶起,說道:「這老頭年數太大,受了驚嚇,氣血不順,才會這般暮氣活樣,我只要以純陽正氣刺激他的迎香、當陽兩處穴道,打通足少陽經,便能讓這老頭一柱擎天.....\"

    李書秀臉現紅暈,朝安曼與賈尼貝望去,好在這兩人漢語不太靈光,也不知蒼鷹亂說些什麼,她斥道:「年邁,你再這麼說,我不睬你啦!」

    蒼鷹被她一說,哪裡還敢亂措辭?當下手指微曲,在拉姆額頭、唇上,背上連連輕扣,伎倆精妙,忽忽視重,聲音節奏頓促,宛若奏樂一樣平常,旁人只瞧得目眩凌亂,也不知他這方法管不管用。

    這般忙活了半天,拉姆老頭毫無轉機,賈尼貝急道:「你們漢族的巫術沒用,別折騰了,可別把拉姆弄死啦。」

    蒼鷹雙目圓睜,喝道:「事到現在,只有使出殺手鐧了!」手指下探,以終生一生沒世功力在拉姆老頭的尾椎骨一點,拉姆老人立地嬌`喘一聲,面現桃‧色,抬起手來,摀住胸口,一直嚷道:「不要來了,不要來了,老頭我吃不消了。」

    旁人又驚又喜,原本照顧他起居的哈薩克婦女望眺望薄被單,驚呼道:「啊呀,他撒尿啦!」

    蒼鷹神情肅穆,說道:「這並非是尿,而是.....」

    賈尼貝大吃一驚,喝道:「安曼,阿秀,你們倆給我出去!快出去!」

    兩位姑娘不明所以,頗有瞧熱鬧的心思,但見賈尼貝氣急廢弛的模樣,只能勉勉強強的跑出帳篷。那婦女忙活了一陣,總算替拉姆擦拭清潔,換上清潔衣褲,嘴裡喋喋不休,嘀咕道:「唉,這麼大年數,精神還這等旺盛,只怕還能再活二十年。我家那口兒,要是有他這等雄風....」

    拉姆抬起頭,見到賈尼貝站在面前,匆忙道:「賈尼貝,安曼被弘吉剌給抓走啦!」

    賈尼貝喜道:「拉姆大叔,安曼已經被這兩位漢族兄弟給救回來啦。」

    當下三人將拉姆攙扶出來,回到大帳之中,此時已然入夜,帳篷中點燃了油燈,眾人一見拉姆精神健旺,無不高聲祝賀,連連拍手。

    九嬰低聲對蒼鷹道:「年邁,你在軍中替人治病,也是這般亂七八糟的麼?」

    蒼鷹急道:「什麼叫亂七八糟?欲通氣,必通情,情‧根乃鬚眉體脈精髓之所在,也是積鬱之惡兆,若能宣洩情‧欲,就是將死之人,也能還魂過來。《屍解道藏》嘗言:采‧陰‧補‧陽,屍解之法。《除魔健體》又道:欲練神功,揮刀‧自‧宮,二弟你若有心,我可以傳你這以情練氣之法....」

    九嬰笑罵道:「歪理邪說,我真是懶得說你。難怪三妹老是為你活氣。」

    各人歸位坐下,向拉姆敬了一番酒,賈尼貝將安曼被蒙前人擄走之事詳細道來,拉姆聽到安曼身體隱患時,面露傷心之色,但卻並不驚訝,蒼鷹與九嬰對望一眼,各自心想:「原本他早就知道了。」

    九嬰說道:「拉姆長老,我們想將安曼帶在身邊,助她調養生息,以免發生意外。你定心,我們定會善待安曼,若是她想要回來,無論多遠,我定當親身護送她安全抵達。」

    拉姆搖頭道:「不行,不行,切切不可。漢人奸狡奸邪,屢屢欺壓我們哈薩克人。你嘴裡說的好聽,把安曼騙走之後,就是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我們也沒法知道。」

    九嬰忙道:「若是我們有惡意,早就直接把安曼帶走啦,又何須把她送回來呢?況且哈薩克人中也有遊行天下,闖蕩江湖的女好漢。安曼身患奇症,唯有咱們內家高手才能醫治,此其一;她身負渾朴內力,正好以此為助力,練得深湛武功,此其二;我的三妹李書秀屢次救她,有她做包管,長老又有何不定心的?此其三;而安曼本身也有外出修行之意,此其四;有此四條為保障,此事順理成章,還請長老應承。」

    拉姆閉目不語,過了許久,才說:「不行就是不行,真主說道:『不要讓異教徒欺騙信教的女人,更不可讓教中女人嫁給異教徒。』如果讓拉姆離開,她嫁給你們當中任何男人,真主會降怒於我。」

    李書秀不由得說道:「拉姆爺爺,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安曼病情惡化麼?安曼的娘親達蘭呼瑪,也曾經患上這等病症,你應該知道的清清楚楚。」她想起王輝曾經敘述的舊事,也曾經此事向蒼鷹與九嬰說起。

    拉姆哼了一聲,說道:「安曼她身為真主的巫女,必必要留在村落裡,和教徒娶親,直到產下女孩兒,方能卸下擔子,這是莫大的光彩,安曼,你就算不顧咱們的養育之恩,也不可背棄真主的意思。」

    安曼身子一震,面露淒然之情,緘默點了頷首。

    蒼鷹一聽,勃然盛怒,一拍桌子,跨啦一聲,竟將桌子震塌,他怒道:「真主,真主,為了這真主,你們連安曼的命都不顧了嗎?我看你們養育她長大,不是愛她關切她,而是把她當做用具,當做祭品,當做你們拜神的神像吧。」

    拉姆與賈尼貝也頓時發火,拉姆叫道:「異教徒,你基本不懂真主的規矩,也不懂真主的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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