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蛆蠅屍海劍 作者:失落之節操君 (連載中)

 
falconeye 2016-10-8 12:42: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 52222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21:33
四  豪雄相斗劍如風

    李書秀見九嬰形貌出眾,功夫精妙,本就有心結交,此刻一听他要與自己結為兄妹,瞬間又驚又喜。她曾听師傅說過種種江湖軼事,知道世上最深厚的交情,便是這結義之情。若是兩者情投意合,彼此慷慨仗義,情義之真之切,猶勝過兄妹之親、夫妻之悅。

    她笑顏綻放,正想答應,誰知蒼鷹卻喊道︰“你若想與我結為兄弟,便得與我較量較量!”

    李書秀頭疼起來,連忙說道︰“你別听蒼鷹哥哥胡說,九嬰公子既然如此看得起咱們,咱們又如何。。。。。”

    蒼鷹偷偷從李書秀腰間拔出長劍,手臂暴長,劍尖突襲,直奔九嬰氣海要穴,九嬰揮藍劍擋住,笑道︰“你們兩人先商量商量吧,我對二位的傾慕之心,絕無虛假,兩位若是有了定論,再來與我結義不遲。”

    李書秀生拉硬拽,將蒼鷹扯到一旁,氣沖沖的說道︰“你這是做什麼?九嬰公子如此人物,既然肯屈尊與我們結拜,你為什麼要出手搗亂?”

    蒼鷹見李書秀生氣,神情忐忑不安,輕聲辯解道︰“若是結義之後,我就不能與他生死相搏啦。趁著尚未結義,我得好好與他打一架。”

    李書秀嗔道︰“你答應過我什麼來著?若你想跟著我,便不能惹是生非,挑起事端。現在你不听我的話,我以後不讓你跟著我啦。”

    蒼鷹惶急起來,握住李書秀肩膀,擺出一副可憐至極的模樣,委曲求全,苦苦哀求,低聲道︰“李姑娘,我求求你網開一面,讓我與他斗一斗吧。他劍術如此神妙,若不動手試探,怎能一窺全豹?李姐姐,李奶奶,李老祖宗,我答應你,這次相斗,我定然拿捏分寸,絕不弄傷了他。”

    李書秀聞言不禁莞爾,佯怒道︰“你說話這般難听,我年紀比你小,怎麼成了你祖宗啦?他武功驚人,你又怎能傷得了他?”

    蒼鷹嚇了一跳,垂頭低目,如同被責罰的忠犬一般。李書秀見他如此悲涼,心中生出一股憐惜之情,歉然而笑,柔聲說道︰“好啦,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和他比比吧,只是不能使那些奸詐手段,需得光明正大,不能傷了和氣。”

    蒼鷹登時一掃頹然之色,大聲答應下來,轉身對著九嬰,威風凜凜,咄咄逼人,喊道︰“九嬰公子,咱們今日有緣相會,便來個以武會友,手底下見見真章。”

    九嬰笑道︰“在下舍命陪君子,你說怎樣便怎樣吧。”

    蒼鷹手臂蓄力,長劍直刺,破空而過,發出錚錚之聲,李書秀心念一動,暗想︰這是“蛆蠅尸海劍”的功夫。

    九嬰微覺奇怪,見這一招來勢雖快,但露了形跡,內力也不深厚,如何能有這等怪異的破空之聲?心生試探之意,使出四成力道,藍劍如水簾般從上往下劃過,與蒼鷹長劍一踫,蒼鷹身子一震,低哼一聲,手腕竟有些麻了。

    九嬰心想︰“他功力不深,但這內力光明正大,暗含暖意,竟然是純陽內力?想不到他這等漢子,居然還是童子之身。”想到此處,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蒼鷹卷土重來,連揮手臂,刺出三劍,每一劍皆被九嬰隨手擋住。九嬰點點頭道︰“蒼鷹兄弟功夫威猛,果然了得。”心里卻想︰“雖然剛猛,徒具武勇,但卻並非上乘劍法。”

    他退後幾步,右手紅劍招式漸盛,劍破空氣, 啪作響,如同星火燎原,迫得蒼鷹節節後退。蒼鷹奮力抵擋,大約十招之中能還得三招,但九嬰左手劍招宛若涓涓細流,綿綿不絕,將右手破綻全數擋住。

    他這劍法名叫“九嬰水火劍“,左手劍招如水,以陰柔內力運劍,右手劍勢如火,輔之以陽剛內力,陰陽轉化,取長補短,當真是精妙絕倫,世所罕見的神功。他極為年幼之時,便接受父親磨礪,嚴加督促,幾乎歷經生死之劫,方才將這門絕世劍法練得爐火純青。他自稱九嬰,主要乃是對這劍法極為自豪,故而以此為名。

    斗了一會兒,九嬰牢牢佔據上風,他想︰“此時勝他,他顏面上也能過得去了。”心思一轉,右手攻勢如火海呑江,風火天雷,紅劍快捷無倫,彷彿一道火牆般向蒼鷹迫近;左手長劍亦最先猛攻,猶如驚濤駭浪,驟風厲水,招式一招比一招更強。蒼鷹左躲右閃,狼狽不勝,但不知為何,即便他已毫無還手之力,但依舊苦苦支持,一時竟不落敗。

    九嬰心下驚愕,驚覺蒼鷹的劍法韌性十足,極為頑強,如同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斗到激烈處,劍招竟好似戰場廝殺,金戈鐵馬,隱隱然有一股蒼茫豪邁之意。

    李書秀在一旁觀戰,心中驚訝,更是遠勝九嬰。她瞧出蒼鷹所使心法,正是那“蛆蠅尸海劍”的劍訣,這劍法感悟風中變化,居然能隨機應變,運劍由心,發出宮商之曲。連風勢都能為他所用,九嬰水火劍法雖然天下無雙,但蒼鷹見招拆招,卻盡然抵擋得住。她一邊細看蒼鷹手法,一邊印證自己所學,看得越多,心中就越是佩服這門劍訣的博大精深。

    他與玄鏡、章斧山相斗之時,皆打著投機取巧的主意,故未能全力施展這門劍法,此刻被迫至絕境,只能全力以赴,劍法種種奧妙之處,便一一凸顯出來。

    又翻翻滾滾斗了近百招,九嬰忽然招式一變,陰陽顛倒,紅劍如水,藍劍如火,或合而進擊,或星星離離,蒼鷹應變自如,竟然瞧出他劍招變幻時的破綻,一劍長驅直入,劍尖微顫,籠罩九嬰身上五處大穴。

    九嬰大驚失色,眼見自己形勢堪憂,好勝之心驟起,一咬銀牙,紅劍一劈,一道火光在蒼鷹眼前閃過,蒼鷹慘叫一聲,被火光擊中,凌空翻身,摔倒在地。

    九嬰見他倒地,頓時追悔莫及,暗罵自己怎地如此魯莽?竟胡亂使出這無形劍氣功夫。蒼鷹被自己一劍擊中,只怕受傷不輕。

    他與李書秀連忙跑到蒼鷹身邊,將蒼鷹翻過身來,只見蒼鷹雙目滾圓,眼神呆滯,齜牙咧嘴,竟仿佛傻了一般。九嬰見他身上並無血跡,稍稍放心下來,歉然道︰“蒼鷹兄弟,我一時心急,出手沒了輕重,當真該打,該打。”

    李書秀不停撫摸蒼鷹額頭,蒼鷹依舊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整個人仿佛成了石像般呆傻著不動。

    九嬰問道︰“他沒事吧,他這是怎麼了?”

    李書秀搖頭道︰“他這人有時念頭古怪,容易出神發呆,但身子骨卻沒有大礙。”

    九嬰松了口氣,暗想︰“看來我的劍氣刺得歪了,幸虧沒有傷了他。蒼鷹兄弟不僅心思機敏,而且功夫如此了得。我能遇上這等人才,真是我九嬰一路順風、大業將成的吉兆。”

    蒼鷹忽然重重呼出一口氣,發出嘶啞的叫聲,把九嬰和李書秀嚇了一跳。蒼鷹猛然坐起,拉住九嬰的胳膊,大聲喊道︰“你這是無形劍氣!其中蘊含真陽之力,你小小年紀,居然能領悟這無形劍氣的奧妙!當真世所罕見。”

    九嬰听他語氣極為驚訝,心中不禁微感自豪,但他不動聲色,只是微笑著說︰“管它什麼無形劍氣,只要蒼鷹大哥你沒有受傷,這才真正重要的大事。”

    李書秀心想︰“九嬰公子確實了不起,長劍虛劈,遠處劍影閃現,如此神出鬼沒的功夫,倒與那乃蠻皇宮中的飛蠅鬼魂有幾分類似,但那人劍招驚天動地,竟能斬裂數十丈厚的岩洞,九嬰公子的劍氣與他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不過轉念一想,飛蠅乃是鬼神般的妖魔,九嬰公子功夫雖高,也不過是ynkui凡胎,如何能與那怪物相比?

    蒼鷹嘟囔了幾句話,又望著手中長劍,愣愣不語,九嬰稍等片刻,問道︰“蒼鷹大哥,你我已經比試過啦,你還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出來便是。若是別無所求,咱們這可就算結義成兄弟了。”

    蒼鷹身子一顫,抱住腦袋想了想,抬起頭,笑道︰“你真要與我結拜?你年紀比我小,若是結拜,我可是大哥。”

    九嬰哈哈一笑,說道︰“自然遵從大哥所言。咱們這就撮土為香,立下誓言吧。”

    當下三人一同跪地,朝東方磕了三個響頭,九嬰當先說道︰“弟子九嬰,本名陽離,今年十八歲年紀,乃明尊座下信徒,從今往後,與蒼鷹大哥、李書秀三妹義結金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舍生取義,在所不辭。”

    李書秀與人結拜,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一時興奮至極,聲音激動的發抖,她大喊道︰“我李書秀,今年十六歲年紀,從今往後與蒼鷹大哥、九嬰二哥義結金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日而生,但求同日而死。”

    蒼鷹側著腦袋,不知心中想著什麼古怪,片刻之後,他嚷道︰“我蒼鷹年紀極大,糊里糊涂,從今往後與九嬰兄弟、書秀姑娘拜了把子,替他們檔刀擋劍,絕無猶疑,但求他們此生平安,不歷苦楚,所有危難,皆由我一人承擔。”

    李書秀與九嬰聞言心中巨震,不禁大受感動,兩人齊聲道︰“大哥,你這是何必。。。。”

    蒼鷹笑道︰“你們也別客套啦,眼下口說無憑,尚未應驗,你們何必替我擔憂?反正這指天誓日,便得別出心裁,語出驚人才行。”說罷,他凝視著九嬰,問道︰“二弟,你是明教的信徒麼?” 本帖最後由 falconeye 於 2016-10-9 11:05 編輯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21:34
五  兒女情思愁樂

    正所謂世道大亂,人心思變,兵荒馬亂之際,最易生出妖異。這世上便漸漸冒出許多邪教,以虛妄之言蠱惑人心,煽動兵變,宋末元初,世上有所謂的兩大魔教,其中之一,便是明教。

    這明教又稱光明教、摩尼教,乃是當世一大邪教,自大唐時傳入中國,教徒行事詭異,言行荒誕,在中土聲名狼藉,素來不容於世人與朝廷。

    自明教東傳之後,西方諸多邪教見著好處,也紛紛向東方傳教,其中包括來源北海的血魔教,其後這宗教改名為夜魔教,又以逍遙宮之名行事,不知是否欲與明教一爭高下。

    不過夜魔教野心不大,流毒不廣,不如明教樹大招風,故而明教惹得天下尋常百姓怨聲載道,以至於朝廷派兵屢次派兵剿匪,而逍遙宮則悶聲發財,暗中培植勢力。

    九嬰面露苦笑,說道︰「不錯,大哥,我正是明教的人。」他自知明教受世人誤解,恐怕蒼鷹心有異議。但他眼神坦蕩,直面蒼鷹,似乎等著蒼鷹質問於他。

    蒼鷹奇道︰「可你的功夫卻毫無明教的跡象,你加入明教時日不長吧。」

    九嬰點頭道︰「我前年才發誓信奉明尊,但教主對我極為器重,念我對明尊虔誠,破格提拔,我此時職務,乃是明教的護教法王。」

    蒼鷹吃了一驚,忙道︰「護教法王?」

    李書秀聽兩人說了半天,腦子裡亂糟糟的,問道︰「二哥,你這護教法王職位很高麼?」

    九嬰微笑道︰「不小,除了教主與兩位護法之外,我這便算是教中最大的職位啦。」

    蒼鷹與李書秀互望了一眼,目光皆有些驚訝,蒼鷹眼神尤為迷茫,其中光芒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九嬰站起身來,說道︰「本教之事,我以後自會向大哥與三妹詳細道來,不過此刻我有要事在身,需得離開一會兒,大約兩個時辰之後便會返回。」說罷他拱手向兩人道別,返回村莊,取出錢財,交給阿布拉,交代幾句,隨後轉身離去。

    李書秀剛剛與他結拜,此刻突然與他分別,心中有些不捨,遙遙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不停朝他揮手。不久之後,她見到阿布拉領著幾位女子走出來,按照哈薩克族的風俗,剝去馬賊衣物,將他們脫得赤‧條‧條的,就地挖坑,送他們入土為安。

    李書秀瞧了瞧蒼鷹,見他又變得迷迷糊糊,不禁有些好笑,暗想︰「此刻我與蒼鷹大哥居然成了兄妹,當真古怪,古怪。」剎那之間,心中竟隱隱有些失望,但細細思索,卻又不明所以。

    過了片刻,蒼鷹回過神來,兩人跟著哈薩克族人返回帳篷,阿布拉令婦女端上飯菜,三人多日未曾好好吃過飯,此刻胃口大開,囫圇吞嚥,吃的興高采烈,讚不絕口。

    蒼鷹說道︰「李姑娘,二弟本名陽離,對麼?」

    李書秀與九和郡主齊聲叫嚷,李書秀嗔道︰「你叫我什麼?你應當叫我三妹才是!」九和郡主驚呼︰「二弟?誰是你二弟?是九嬰公子麼?」

    李書秀頗感自豪,笑道︰「是啊,可惜你不在場,不然咱們四人可以一起結拜,那可就好生熱鬧啦。」

    九和郡主拍拍胸口,長呼道︰「還好,還好。」

    李書秀頗為奇怪,問︰「你為何如此慶幸?」

    九和郡主脫口喊道︰「若是結為兄妹,那便不能成為夫妻啦?我才不要這麻煩的名分呢。」

    李書秀「咦」了一聲,愣愣瞪著九和,九和郡主自知失言,急的一拍腦袋,結結巴巴的說︰「我。。。隨口玩笑,你們莫要當真。」

    李書秀朝蒼鷹望了一眼,不禁喃喃說道︰「結為兄妹,便不能結為夫妻這規矩我倒不知。」一時之間,胸口沒來由的煩悶起來。

    蒼鷹見兩人嘰嘰喳喳,將話題扯得不著邊際,心裡氣得慌,但又發作不得,此時兩人終於消停下來,連忙又道︰「二弟本名陽離,對麼?」

    李書秀說道︰「似乎他是說過這名字。」

    蒼鷹眉頭一皺,拿起一根勺子,在一塊肉上輕輕一點,那肉發出滋滋之聲,竟似被烤的熟了。

    李書秀與九和看得發呆,李書秀笑道︰「你這是顯擺功夫麼?算你內力了得,可以烤肉,這又如何?」

    蒼鷹道︰「還不止如此。」他將勺子舉起,復又放下,不久之後,那烤肉顏色變淡,表面竟結了一層寒霜。

    李書秀與九和大聲喝彩,用力鼓掌,九和笑道︰「蒼鷹哥哥,你的功夫當真了得,既可以烤火,又可以製冰,這是什麼道理?」

    蒼鷹神色鄭重,毫無調笑之意,他說道︰「我只不過是初窺門徑,功力粗淺的很,不過這門功夫,叫做『炎火凝冰功』,乃是用極陽極陰的內力,隨心所欲的傳遞掌心溫度,驟冷驟熱,奧妙無窮。」

    李書秀想起蒼鷹與九嬰鬥劍時的情形,猛然醒悟,拍手道︰「對啦,二哥那凌空氣勁,使得便是這門功夫,是麼?」

    蒼鷹露出讚許的微笑,說道︰「孺子可教也。」神色一變,肅然而坐,傲然道︰「他使得是炎火功,將這門氣勁凝於無形劍氣之中,遮掩得萬分隱秘,果然巧妙難測,若非我精通感知之法,只怕天下再無旁人能察覺的出來。以此推論,他必然也精通於這凝冰功。」

    李書秀心道︰「蒼鷹大哥見多識廣,似乎對各門各派的內力招式都有所涉獵,他年紀也不大,真不知是從何處學來這麼些駁雜的學問?」

    蒼鷹又道︰「最奇怪之處在於,這『炎火凝冰功』並非光明教的武學,而是昔日逍遙宮教主最為得意的功夫。」

    李書秀聞言一驚,忙問︰「逍遙宮?就是那崇拜玄夜魔王的邪教麼?」章斧山與周瀚海都是逍遙宮的人,這兩人功夫絕頂,皆算得上當世罕見,見賢思齊,令人對這邪教不免心生敬意。

    蒼鷹笑道︰「玄夜教、光明教,反正兩者都是西方宗教,並無正邪之分。不過逍遙宮的前任教主叫做陽悟言,聽章大哥說,他早在七年多前便悄然失蹤,不知去了何處。可如今我的這位二弟,非但精通逍遙宮的內力,而且姓氏與那位陽教主一樣,哈哈,這其中道理,我倒有些想不通了。」

    李書秀陡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她壓低聲音,輕聲道︰「二哥是逍遙宮派入明教的奸細嗎?」

    蒼鷹苦思了一會兒,說道︰「他未必是奸細,但他的身份萬分要緊,咱們可萬萬不能洩露出去,不然可會壞了他的大計啦。」

    雙姝連連點頭,對蒼鷹的智計佩服無方。蒼鷹掀開帳篷,見天色已晚,便將碗筷收拾,端起餐桌,朝外走去,李書秀想要幫忙,被他大聲勸了回去。

    李書秀坐回原處,臉色微紅,氣息有些急促,抱膝而坐,靜靜想著心事,九和郡主朝她瞄了一眼,目光含笑,膩聲膩氣的嘆道︰「蒼鷹哥哥好生周到,把我服侍的舒舒服服,心猿意馬,唉,可惜我一時糊塗,居然與他拜了把子,苦啊,真是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李書秀急道︰「你瞎說些什麼呀,我何時這般想過!」

    九和郡主嘻嘻哈哈,又說道︰「哎呀呀,我可當真是苦命的女娃,空有花容月貌,武功了得,三從四德,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又遇上心儀情郎,但偏偏摸不得,碰不得,親不得,抱不得,唉,正所謂空守深閨真寂寞,顧影自憐何處訴。。。。」

    正在胡說八道,李書秀突然閃身過來,在她香腮上一擰,九和郡主痛的嘶嘶亂叫,正想抱怨,李書秀身形一晃,早就溜出了帳篷。

    九和郡主幹笑了幾聲,帳篷中空蕩蕩的,漸漸沉寂起來。孤獨之中,她突然想起九嬰的一言一笑,心頭不禁湧上了甜蜜之情,憂鬱之苦,學著李書秀的模樣,抱膝坐下,將腦袋埋入腿裡。

    ————

    李書秀走出帳篷,見遠處篝火晃動,撲騰閃耀,哈薩克人圍成一圈,正在歡笑著用餐。

    這場景她自幼見過無數次,卻從來未曾親身參與。她身為異族之人,彷彿與村民們隔著一層無形幕布,每到聚餐之時,她往往獨自遠遠坐著,偷偷從遠方遙望旁人的喜怒哀樂之情。

    她找一處草坡坐下,想起傳授自己武藝的師父,想起撫養自己長大的爺爺,又想起青梅竹馬、自己暗戀在心的拉普,低聲嘆息,鼻子一酸,眼眶竟濕潤了。

    身旁忽然走來一人,那人問道︰「李姑娘,你怎麼了?」

    李書秀笑了起來,心頭抑鬱登時消散,她佯裝不滿,嘟囔道︰「你該叫我什麼?」

    來人正是蒼鷹,他啊了一聲,連忙道︰「三妹,三妹,你方才心中難過麼?為何表情如此哀傷?」

    李書秀說道︰「還不是被你氣的。」

    蒼鷹一時慌張,拍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覺得徒勞無功,於是試探著問︰「可是我方才說話急了?三妹,你乃我恩公之女,有我在此,自然不能讓你做這端茶搬桌的粗重活,也是我這人在軍營待得久了,說話粗魯,不懂禮節,如有冒犯,還請三妹責罰。」

    李書秀笑道︰「你還不懂禮節?你說話文縐縐的,都快趕上秀才啦。」她轉過身,拍了拍身邊的草,說道︰「坐下吧,陪我說會兒話。」

    蒼鷹一屁股坐在她身邊,李書秀心中一寬,微感羞怯,但她身上有些哈薩克族少女的奔放之氣,心中情動,也不忸怩,側著腦袋,倚靠在他肩膀上。

    蒼鷹見狀,暗暗好笑,心想︰「這孩子,已經不是女童,居然還要撒嬌?是了,也是她自小缺少父母關愛,因此略顯稚嫩,也是合乎情理。」

    他雖然見識高明,知覺敏銳,但對這男女之情卻極為麻木,就這般胡亂揣測,任由李書秀靠著,草原月光灑落,銀輝披身,兩人緊緊依偎,各懷心事,卻皆感恬靜愉悅。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21:34
六  山丘明月

    夜色濃稠如墨,星光點點,照耀在這如海一般廣袤的草原上,遠方歡笑之聲縹緲而來,兩人默默聽著,皆有沉迷之意

    李書秀心想︰「咱們兩人可是結義兄妹,這般相偎,成何體統?」心中雖這般想,但她此生首次與男子如此親密,而她心中對此人又暗懷深情,一時之間,她只覺情意綿綿,漸入佳境,想要分開,卻又如何能捨卻這纏綿滋味兒?

    蒼鷹卻沒她這般糾結,渾渾噩噩,自顧自想著心事,無論李書秀靠不靠在他肩上,此舉合不合禮數,他皆絲毫不以為意。

    過了許久,李書秀忽然聽到從村外傳來十匹馬兒疾馳之聲,她朝遠處眺望,見到在草原與夜空相接之處,有一隊騎士正縱馬奔來。當先一人正是九嬰,他身後之人不知身份,但瞧他們的打扮,也都是些本地牧民。

    靠近村莊時,九嬰緩下馬蹄,慢慢踱進了村,見到蒼鷹,面露喜色,下馬說道︰「大哥,三妹,我回來啦。」又朝李書秀望了一眼,見她嘴角微翹,可見心情極佳,暗覺奇怪,卻也不來過問。

    蒼鷹問道︰「二弟,你身後這些朋友是。。。。」

    九嬰道︰「他們是裂戎幫的兄弟,是我邀來的幫手。」

    李書秀聽說過裂戎幫的名字,此幫派也是草原上一大匪幫,但他們以俠盜自居,打著劫富濟貧的名號,搶劫過往商客,又開著黑店黑酒鋪,不知害死過多少旅人。他們從不搶劫村莊平民,口碑不惡,但勢力卻不如禿鷲幫與碎骨幫,屢次交手,吃虧不小。不知九嬰將他們引來做什麼。

    裂戎幫眾人中走出數人,朝李書秀打量一番,見她十分美貌,臉上皆露出調笑之意,但九嬰朝他們一瞪眼,這些盜匪立時收斂,九嬰拍拍手,叫了幾聲,篝火旁的阿布拉老漢領著幾人走了過來,懷中喀拉喀拉作響,抱著碎骨幫那些縫著碎骨的衣物。

    裂戎幫一見這些衣物,立時高聲歡呼,其中一人名叫七敦,是裂戎幫的三當家,身高馬大,滿臉滄桑,他面露敬佩之色,對九嬰說道︰「九法王,你手段當真了得。這些衣衫,乃是碎骨幫『碎石鐵鞭』羅六爺統領之下屬所穿衣著,這幫狼崽子自稱『草原狼』,乃是碎骨幫最厲害的一隊馬賊,平時囂張跋扈,橫行草原,足以與蒙古精兵較量,想不到今日竟然栽在九法王你一人之手。」

    九嬰謙遜道︰「在下不過是一時僥倖罷了,他們見我一人,疏於防範,被我攻了個措手不及。」

    蒼鷹見他們架勢,頃刻間明白過來,他將九嬰拉到一旁,問道︰「裂戎幫也是明教的教徒?」

    九嬰嘆道︰「明教流年不利,聲勢頹靡,昔日元老死的死,退的退,眼下這裂戎幫的幫主,便是咱們明教的教主,而這位七敦先生,乃是咱們的光明右使。」

    蒼鷹覺得古怪,笑道︰「你們這明教只怕是冒牌的吧,我看是這些土匪掛羊頭賣狗肉,故意誆你入夥。這七敦徒有力氣,可內力武功比你差得遠啦。」

    九嬰苦笑道︰「我倒希望如此,奈何天意弄人,注定咱們明教有此之衰,只能暫避於西域,做這打家劫舍的買賣。不過他們雖然功夫不佳,但卻知道明教總壇所在,那些經文教義也背誦的滾瓜爛熟,更與中原諸多明教教徒聯繫緊密,明面上勢力不大,實則根深蒂固,遠遠勝過江湖上尋常幫派。」

    蒼鷹聽他說的鄭重,不知他打得什麼主意。但瞧裂戎幫眾的神態,都對九嬰敬重有加,幾乎將他當成寶貝一般捧著。看來裂戎幫身處困境之中,陡然間遇上這麼一位武功高強,智計了得的人才,自然是歡天喜地,對他加倍寵愛。

    蒼鷹問︰「你們打算穿上碎骨幫的衣物,夜襲禿鷲幫的山寨?」

    九嬰點頭道︰「大哥猜的不錯,我在禿鷲幫中有一位親信,屆時裡應外合,定能馬到成功。」說罷大聲呼喝,讓裂戎幫眾人開始換上碎骨幫衣物。

    蒼鷹心頭一陣衝動,只覺得手癢難擋,脫口道︰「二弟,我與你同去,定要好好與禿鷲幫廝殺一番。」

    九嬰喜道︰「我本就擔心人手不足,硬手不多,大哥若肯幫忙,大事成矣。」

    他一說要去,李書秀立時也道︰「我也要去,咱們三人同生共死,同福同難。」說著朝蒼鷹偷偷瞧了一眼。

    蒼鷹與九嬰同時道︰「不成!」

    李書秀心中惶急,問道︰「為什麼不成?」

    九嬰道︰「三妹雖然功夫了得,但畢竟是女子身手,敵人不盲不聾,聽見你呼喊之聲,自然會生疑。萬一被他們識破,我這番心血,可就功虧一簣啦。」

    李書秀啞口無言,但心中掛念二人,目光中滿是憂慮。她先前也曾女扮男裝,騙過拉普等人,但當時她化妝極為巧妙,旁人以為她乃是尋常少年,嗓音雖然嬌嫩,卻也不足為奇。此時招搖撞騙,突襲匪寨,情形卻大不相同。

    蒼鷹笑道︰「三妹莫要擔心,你大哥歷經戰事,這條命至今還好好留著,別說這區區數百馬賊,便是千軍萬馬,你大哥我也不放在眼裡。你好好留在營帳中,照顧好阿珍妹子,莫讓這村子裡的女人欺負她。」

    九嬰也道︰「大哥如此了得,我自然只能瞠乎其後。不過此番突襲,並非要與敵人生死相搏,而不過是奇襲騷擾,挑撥離間的計策罷了,咱們不與敵人糾纏,屆時趁著兵荒馬亂,咱們一溜煙逃走,敵人未必能追的上咱們。」

    李書秀說不過他們,也無法固執己見,愣愣的瞧著他們換上衣物,心底深怕又失去了這兩位親人,無奈之下,唯有默默向上蒼祈禱。

    蒼鷹穿上那位匪首的衣物,又拿起他的鐵鞭,在手上拋了幾下,隨手揮舞,有板有眼,鞭法頗為純熟,與那位匪首的招式毫無差別。

    九嬰面露驚喜,問道︰「大哥,你知道該如何使這鐵鞭麼?你會使那羅六的鞭法?」

    蒼鷹點頭道︰「咱們行軍之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莫說是這鐵鞭,無論是斧鉞鉤叉、刀槍棍棒,我舞起來都有模有樣,那羅六的鞭法又非上乘武功,學起來還不容易?」

    九嬰沉思片刻,見眾人準備妥當,向李書秀微笑道別,一聲呼嘯,眾人一催韁繩,馬兒嘶鳴,奔騰而出,疾馳而去。

    ————

    他們在草原上繞了個大圈,行了大約有大半個時辰,來到連綿山嶺之上,這些山嶺起伏平緩,馬兒可奔走自如,但九嬰極為小心,吩咐眾人下馬牽行,穿過一座小樹林,來到一座山崖頂峰,九嬰指指遠方說道︰「那兒便是禿鷲寨的山寨了。」

    蒼鷹遙遙相望,夜月之下,只見那山寨依山而建,形狀荒蠻,頗具氣勢,寨中燈火通明,無數嘍嘍正在飲酒作樂,山寨哨塔上有幾人舉著火把,目光警惕,朝著四周不停掃視。

    九嬰道︰「那寨主便住在東邊的大土屋之中,他有三位壓寨夫人陪伴,此刻只怕正在貪享豔福。我潛入山寨之中,將這寨主殺死。隨後放一把火,引著馬賊追趕我。七右使,你與蒼鷹大哥趁機潛入山寨地窖之中,隨意搬去寶物,隨後不要逗留,走的越快越好。一切細節,便按照咱們先前商定而行。」

    蒼鷹問道︰「二弟,你使什麼兵刃?」

    九嬰微微一呆,見他眼中憂慮,知道他心思縝密,當下笑道︰「大哥當真仔細。我這計畫之中最大的缺陷,便在於我手中兵刃。我只會使劍,而這『草原狼』盜匪之中,卻無一人是用劍的。但禿鷲寨的寨主武藝高強,若非我親自動手,旁人也沒有把握。」

    蒼鷹跳了起來,拍拍胸脯,昂首笑道︰「那你可萬萬不成,與其敗露形跡,不如由哥哥我代勞如何?」

    九嬰心想︰「大哥劍法了得,僅比我稍遜一籌。他的鞭法雖然有模有樣,但卻不知深淺火候。赤脫寨主的雙鷹刀法十分棘手,雖然遠在邊塞,但依然名動江湖,可見此人功夫之高。如若貿然派大哥前往,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三妹交待?」

    正舉棋不定,蒼鷹急道︰「我此行若是失手,提頭回來見你!」

    九嬰就怕他說這話,一時憂心更盛,但左思右想,卻無更好辦法,於是他嘆道︰「大哥,你若無法勝他,定要設法脫身,我若等你不來,便會前來接應你撤離。」

    蒼鷹微笑道︰「你看不起大哥的本事麼?如此一來,我可非要取勝不可啦。」

    當下九嬰將赤脫的樣貌大致對蒼鷹說了,對此人所在方位、週遭守衛情況以及慣用兵刃,更是不厭其煩的詳加描述。

    蒼鷹久經戰陣,對這偷襲刺殺的勾當熟門熟路,聽九嬰說了一遍,便已經牢牢記住,九嬰其後的叮囑便顯得頗為嘮叨。他整理行裝,塗黑面頰,取出長鞭,藉著烏雲蔽月的時機,從山崖上沿著斜坡靜悄悄的跑了下去。

    九嬰伏在山崖之上,遠遠見到蒼鷹身手矯捷,行動迅速,雖然輕功毫無章法,但比起尋常江湖人士更加機警,他善於借助週遭掩護,撲騰翻滾,縱躍低臥,靈活的宛若野貓。那禿鷲寨的哨兵雖然警醒,但卻絲毫未覺有人潛入。

    片刻之後,一陣夜風吹過,四周樹木嘩嘩作響,蒼鷹藉機拋出鉤爪,搭上木牆,三步翻過牆頭,就此匿了影蹤。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21:36
七  刃鋒沾血

    蒼鷹藉著夜色,一路潛入山寨,他四下掃視,匆匆觀察夜巡馬賊行進路線,結合九嬰所言,頃刻間算準途徑,躲過眾匪耳目,踏上牆角草堆,輕輕一躍,上了土樓的屋簷。

    九嬰說那赤脫身在三樓,樓道皆有看守巡遊,連房頂上都站著一人。蒼鷹盤算一番,索性先繞道爬上房頂,鐵鞭一卷,將那人勒昏,點上穴道,隨後翻身下來,在窗上一格,運勁極巧,震落窗閂,悄無聲息的潛入土樓之中。

    他在樓道上站定,但見左側一排木門紙窗,裝飾頗為秀雅,有幾分江南客棧之風。門後屋中,傳來男女調笑之情,那赤脫笑得頗為豪放,說話斷斷續續,似在胡言亂語,而屋內女子則連聲嬌喘,格格痴笑,已至意亂情迷之境。

    蒼鷹皺眉聽了一會兒,心道︰「這赤兔耽於美色,損精傷氣,算什麼英雄好漢?」他不願暗中偷襲,深怕少了搏殺樂趣,索性站起身,一腳踢開門,怒吼一聲,跳了進去。

    那赤脫臉色黝黑,蓄著短鬚,身軀壯碩,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手臂肌肉虯結,正脫得赤‧條‧條的。他聽見蒼鷹闖進來,回頭一瞧,只見來人手上握著鐵鞭,身上穿著碎骨幫「草原狼」的服飾,心下大驚,將那女子推開,不及穿衣,從床邊拿起兩柄大刀,雙目圓睜,有如桂圓大小,怒道︰「你是碎骨幫羅六?」

    蒼鷹聽過羅六說話,學著他粗啞嗓音喊道︰「不錯,你派人害死咱們寨主,羅六前來報仇雪恨。我一條大漠好漢,也不來暗中殺你,報上名號,叫你死個明白!」他滿麵灰塵,嗓子沙啞,竟將羅六學的惟妙惟肖,赤脫慌亂之中,哪兒能分辨清楚?他大吼一聲,雙刀交錯,將蒼鷹罩在刀光之下。

    蒼鷹往前翻滾,瞬間來到赤脫背後,一鞭捲住赤脫的刀柄,一扯一拽,赤脫料不到此人鞭法如此精妙,一時措手不及,左手單刀險些脫手,但他力氣極大,將刀柄死死握住,總算留下單刀。他定了定神,怒吼一聲,雙刀如鷹爪般猛撲過來,蒼鷹鐵鞭一擋,退開一步,回手反擊。

    赤脫的雙鷹刀法大開大合,氣勢威猛,但比起九嬰的水火劍法來差的極遠,兩者相較,實有天地之別。蒼鷹雖然平時不用鐵鞭,又學著羅六的鞭法,此時與赤脫纏鬥,雙方卻有來有回,絲毫不露下風。

    鬥了片刻,樓下眾匪聽見打鬥之聲,紛紛跑上樓來,只見寨主與一渾身碎骨的漢子激鬥正酣,寨主吼聲如雷,面目猙獰,攻勢如潮水一般猛惡,那漢子手持鐵鞭,鞭法靈動,雖然未有敗象,但卻被赤脫寨主迫得手忙腳亂,毫無半分勝機。

    馬賊紛紛冷笑起來,其中一人喊道︰「這等微末功夫,也敢在咱們寨主面前撒野?」

    又一馬賊喊道︰「這人是碎骨寨羅六,怎地今天喝醉了酒,敢來此送死麼?」

    此言一出,馬賊們頓時吵嚷起來,連聲嚷道︰「大夥兒一擁而上,將他剁成碎肉!」

    其中一位馬賊揮手阻止,說道︰「教主難得出手立威,咱們怎能掃了教主雅興?我看教主眼下不過是在試探此人,等教主拿出真本事來,此人必定在十招內落敗。」

    眾匪聞言大喜,齊聲道︰「二當家言之有理。」

    赤脫平時最喜恭維,此刻將眾人之言聽在耳裡,只覺得飄飄然,心中喜滋滋的,暗想︰「這羅六的鞭法果然了得,但我赤脫的刀法獨步塞北,別說羅六,便是瓦勒親來,又怎能是我對手?」

    他心下洋洋自得,登時咬牙使勁兒,刀法漸漸急躁起來,貪功棄守,將蒼鷹逼退幾步,圍在角落裡,招式狂亂如風,想要在數招內取勝,顯顯他寨主威風。

    蒼鷹被他一迫,鞭法忽然散亂,赤脫加緊猛攻,誰知蒼鷹的鐵鞭忽然穿破刀影,又纏住他左手刀柄,赤脫見他故技重施,哪裡還能吃虧?將計就計,將蒼鷹往他這邊一拉,右手大刀朝蒼鷹頭頂劈下。

    誰知蒼鷹忽然放脫鐵鞭,左手在赤脫右手大刀上一拍,將他這一招擋開,隨後抽出腰間匕首,在赤脫脖子上深深劃過,接連翻滾,踢開窗戶,翻身跳了出去。

    這幾招兔起鶻落,宛若驚鴻疾飛,實有鬼神難測之功,眾匪大驚失色,哪裡能反應的過來?只見赤脫握住脖子,鮮血泊泊而下,雙膝跪倒在地,掙扎兩下,倒在床前嚥了氣。

    屍體橫前,他床上女子披著被單,瑟瑟發抖,不敢出聲,而那碎骨幫的刺客早已從窗口逃脫,窗外黑夜一片,月光入窗,顯得格外人。

    二當家大叫一聲,撲到寨主身前,探他鼻息,同時喊道︰「快些捉拿小賊,莫讓他跑了。」眾匪驚醒過來,快步衝下樓去,大呼小叫,舉起火把,出門一看,只見那刺客正從地上站起,瞧他們追來,撒腿就跑。

    眾匪咬牙切齒,正想追趕,忽然見到各處屋頂上都燃起熊熊大火,他們驚怒交集,卻也無可奈何,在這草原荒漠交界之處,最怕失火,遠近取水不便,若無儲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火蔓延肆虐。

    便在此時,二當家從樓上跳下,喊道︰「寨主死了!凶手乃是碎骨寨的混蛋。他們殺咱們寨主,燒咱們山寨,這仇不能不報。」

    又有一馬賊跑了過來,慌忙喊道︰「羅六不是一人來這兒,他還有不少同夥,剛剛從地窖中將咱們的寶物搬了不少!眼下已經跑的不知去向啦!」

    眾匪勃然大怒,哪兒還按捺得住火氣?全數翻身上馬,也不顧山寨火勢,兩百來號人一同衝出山寨,直奔碎骨寨而去。

    ————

    等眾匪跑遠,蒼鷹從藏身的沙堆中爬了出來,也是他深思熟慮,事先想好退路,等火勢一起,眾匪慌亂之際,他便躲藏在一處隱秘沙洞之中。

    他拍去身上塵土,脫掉層層碎骨,朝來處的山崖走去,走到半途,忽然見到九嬰率領眾人騎馬奔來,他一見到蒼鷹,登時大喜過望。

    九嬰翻身下馬,握住蒼鷹胳膊,喊道︰「大哥,果然好本事啊!我們在山腳下偷聽禿鷲幫眾人叫罵,他們都以為你是碎骨羅六啦。」

    蒼鷹經過一番激戰,也覺得酣暢淋漓,精神煥發,他笑道︰「那赤脫的刀法太差,只不過徒具蠻力罷了。我若用稱手兵刃,三四招就把他打發了。」

    九嬰見此戰大獲全勝,心中喜悅,為蒼鷹牽來坐騎,眾人一道慢慢騎上山崖,沿著原路朝哈薩克族村落返回。

    蒼鷹見有眾人馬背上都綁著幾個大布囊,問道︰「這是從禿鷲寨中搶來的金銀?」

    七敦一聽這「金銀」二字,登時眉開眼笑,樂呵呵的說道︰「不錯,這禿鷲寨在草原中經營了十多年,地窖中藏的金銀財寶不計其數,只怕家底比起許多富貴人家還要豐厚。咱們這次買賣可發了大財啦。」

    其餘裂戎幫眾人一聽,皆大呼小叫,高興的合不上嘴。九嬰與蒼鷹雖不喜錢財,但見大夥兒這般熱鬧,也跟著鼓掌起鬨,一夥人歡天喜地,歡呼雀躍,縱馬狂奔起來。

    眾人來到村外,九嬰從包囊中取出幾樣財物,讓裂戎幫的人將其餘金銀帶回山寨,吩咐幾句,便與他們分別。

    李書秀與九和郡主正擔心他們安危,此刻仍未入睡,聽見他們吵嚷著回來,急忙衝出來迎接。李書秀跑到蒼鷹面前,關切的問︰「蒼鷹哥哥,有沒有受傷?」

    蒼鷹一拍胸口,傲然道︰「你大哥的武藝,當真是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來去自如,毫髮無損,三妹無需擔憂。」

    李書秀驚魂初定,露出動人微笑,嬌嗔道︰「你這般胡吹大氣,下次被人傷了,可別跑回來可憐巴巴的哭鼻子。」

    九嬰裝出一副黯然神色,嘆道︰「三妹,你好生偏心,怎麼不問問你二哥安危?」

    李書秀「啊」了一聲,心中不安,正想上前慰問,好好彌補一番,九和郡主卻氣呼呼的說道︰「好人不長命,王八活千年。這人如此可惡,姐姐你別理這壞蛋。」

    九嬰奇道︰「阿珍姑娘,我幾時成了惡人了?」

    九和郡主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說道︰「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狗叫?姐姐,你說這狗討不討厭?」

    九嬰面露肅容,挺直背脊,大步來到九和郡主面前,九和郡主也不瞧他,只是扭頭生著悶氣。李書秀見狀,以為九嬰動怒,正想出言相勸,忽然見到九嬰蹲下身子,沖郡主嚷道︰「汪汪!」

    九和郡主與李書秀忍不住嬌笑起來。笑了幾聲,九和郡主收斂笑容,說道︰」這狗。。。好生不要臉,人模狗樣的,當真可惡至極。」她語氣中依舊帶著笑意,雖在責罵,但聽起來卻像是情侶吵嘴。

    九嬰瞧著破綻,登時打蛇隨棍上,嗚嗚幾聲,說道︰「這位小狗姐姐,你說的是誰呀?」

    九和郡主跺了跺腳,嚷道︰「誰是小狗姐姐!你才是狗呢!」

    九嬰奇道︰「你不是小狗,怎麼聽得懂我說的話?」

    九和郡主說不過他,伸手在他肩上用力拍打幾下,心中怨氣頓消,臉上笑容綻放,美如雪蓮一般。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21:38
八  難述前糾葛

    九嬰見九和郡主氣消,站起身來,柔聲問道︰「阿珍姑娘,你方才為何發脾氣?若我真有不是,我心甘情願受姑娘責罰。」

    九和郡主性子不似漢人女子那般忸怩,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說道︰「你兩番不辭而別,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人家自然生你的氣啦,不過念在你此刻一片誠心,我便饒了你吧。」

    九嬰露出驚慌神色,彷彿犯下天條一般,喊道︰「這可不得了,我怎麼這般大意,居然傷了阿珍姑娘的心?雖是無心之失,但卻必須補報一番。」

    他從懷中取出兩件首飾,一件珍珠項鏈,一個碧玉鐲子。他將項鏈遞給李書秀,將鐲子戴到九和郡主手中。李書秀一見之下,頓時慌了神,連連擺手,大聲推脫,九嬰好言相勸,她才勉強收下,但兀自神色不安。

    相較之下,九和郡主卻大方許多,她瞧了一眼鐲子,見玉色晶瑩剔透,渾然天成,確是好玉,心下頗喜九嬰的心意,當下朝九嬰謝道︰「九嬰哥哥如此體貼,小妹卻之不恭,在這兒謝過了。」

    九嬰凝視著她,目露驚異之色,他垂首沉思片刻,對蒼鷹說道︰「大哥,眼下還有一場好戲,你若有精神,咱們便一同去瞧瞧如何?」

    蒼鷹登時領悟,喜道︰「你說的是禿鷲幫與碎骨幫互相廝殺之事麼?二弟這番安排,可謂煞費苦心,天衣無縫,咱們可非要去瞧瞧不可。」他想起這一場數百人的大戰,頓時心癢難搔,恍惚間回憶起了昔日軍戎生涯。

    李書秀慌忙道︰「你們才剛回來,這便又要走了?」

    九嬰寬慰道︰「此去可沒什麼危險,咱們不過是在一旁坐山觀虎鬥,等他們鬥得精疲力竭之際,咱們再上前痛打落水狗。」

    蒼鷹翻身上馬,大笑道︰「二弟,好一個『坐收漁翁之利『。三妹,阿珍,咱們這就去啦!」

    李書秀與九和郡主無可奈何,只能叮嚀囑咐二人保重,再度目送二人疾馳而去。

    ————

    碎骨幫的山寨離禿鷲寨大約十里地,處於盤旋崇嶺之間,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通行極為不便。蒼鷹與九嬰快馬加鞭,從草原上奔騰而過,九嬰對週遭地形瞭如指掌,兩人沿著草地直行,隨後繞道一處峽谷,不多時便來到碎骨寨所在山腳之下。

    蒼鷹仰望山頂,隱約聽見遠處傳來廝殺之聲,兩人連忙沿著山道向上跑去,等來到寨子前頭,見到火光晃動,殺聲震天,碎骨幫與禿鷲幫廝殺正酣,鮮血四濺,屍橫遍野。禿鷲幫的二當家尤為神勇,他在人群中宛若瘋虎,縱橫無敵,擋者披靡,手中一柄單刀虎虎生風。他殺得興起,渾身沾滿鮮血,手中招式毫不停歇,碎骨幫雖然人多勢眾,但卻無人能擋得住此人一招一式。

    兩人躲在一旁樹後,蒼鷹嘆道︰「這碎骨幫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人數雖多,武藝卻差勁的很,更別提聯手抗敵的陣法調度了。」

    九嬰笑道︰「大哥出生軍旅,眼界高了,這些江湖廝殺,自然不入大哥的法眼。」

    蒼鷹戎馬半生,染上不少行軍習性,閒來無事,最喜歡自吹自擂,此刻被九嬰一奉承,心中高興,喜道︰「二弟此言頗有道理,咱們軍伍磨礪出來的人,並非自幼修習武藝,都是些半路出家、徵兵之後才練出來的功夫,說到單打獨鬥的本事,比起你們武林人士,那自然是稍有不如了。但若說這戰場廝殺,協同作戰,武林中人便不是咱們軍人的對手。」

    九嬰哈哈大笑,說道︰「大哥言之有理。」

    蒼鷹精神一振,又道︰「若讓雙方捉對廝殺,二十人相鬥,咱們軍人難以取勝,但若有兩百人,武林中人便非我等敵手,待到兩千人、兩萬人,那咱們軍人更是大獲全勝,你們武人連半點勝算也沒有。」

    九嬰心道︰「大哥對這些生死相鬥當真熱心,我且順著他的話說,甭管是非真偽。」當下連連點頭,笑道︰「大哥指揮若定,陣法嫻熟,咱們這些江湖野人如何能與大哥相比?」

    蒼鷹愈發興奮,正想滔滔不絕,忽然見碎骨幫的伏兵從草叢跳了出來,由四面八方朝禿鷲幫的馬賊殺去。禿鷲幫眾大聲呼喝,雙方咬緊牙關,都已經鬥發了狼性,殺紅了眼,個個兒半步不退。只見場上刀光劍影,血海火雨,滿是殘臂斷肢,瞧來觸目驚心。

    碎骨幫雖然早有防備,但畢竟比禿鷲幫弱了一籌,不久之後,碎骨幫的頭目見大勢已去,呼哨幾聲,喊道︰「扯蹄子!扯蹄子!」眾匪氣焰頓消,如沒頭蒼蠅般四下逃竄,禿鷲幫的匪徒見勝券在握,反而士氣大作,紛紛喊道︰「莫走了雜碎!」

    那二當家高高躍起,如餓狼一般追上碎骨幫頭目,刀刃青光一閃,那頭目毫無還手之力,頭顱衝天,鮮血濺落,二當家將頭顱擒在手上,仰天大笑,聲音中竟有一絲哭音。

    蒼鷹驚呼道︰「好一招『雲亂雨落』!這人使得是江淮羽林山莊的凌雲刀法,武功如此高強,絕非等閒之輩。若我沒有猜錯,他莫非便是昔日江湖人稱『披雲刀』的馮葉華麼?」

    九嬰吃了一驚,朝蒼鷹望去,見他面露讚歎之色,似乎打從心底驚嘆此人武功。

    九嬰心中竟湧起一股敬畏之情,暗想︰「蒼大哥啊蒼大哥,你年紀輕輕,目光卻如此精準,見識廣博至極,連這隱退多年的馮兄弟都瞞不過你,我可是半點都捉摸不透你的來歷啦。」

    禿鷲幫此番慘勝,將敵人殺得七零八落,大約只有七、八人逃脫,而自己僅剩下三十多人。眾人精疲力竭,坐倒在地,一個個兒四仰八叉的躺倒,休息了一會兒,紛紛大笑起來。

    一位馬賊對馮葉華說道︰「二當家,咱們將碎骨寨的寶貝全都帶回去吧,將來重整旗鼓,咱們禿鷲寨便能在草原上橫行霸道啦。」

    月光從黑夜中照下,宛若一盞明燈,照亮馮葉華剛毅猙獰的臉,他露出笑容,走到眾人中間,說道︰「胡兄弟說的不錯,此乃理所應當之事。」他伸手在胡兄弟肩上一拍,內力到處,胡兄弟啊的一聲慘叫起來,口鼻流血,當場死去。

    餘人糊裡糊塗,紛紛問道︰「二當家,你這是做什麼?」

    馮葉華抬起頭,望著明月,淡淡說道︰「你們全都該死!」

    餘下眾匪一同跳了起來,舉起兵刃,寒光閃閃,面露驚怒之色,望著馮葉華,其中一人叫罵道︰「馮葉華,你發瘋了麼?」

    馮葉華哈哈大笑,笑聲中內力震盪,威力驚人,眾匪一時頭暈眼花,站立不定,接連朝後退卻,望向馮葉華的目光中,此刻充滿恐懼。

    馮葉華道︰「九嬰公子,你出來吧。」

    九嬰對蒼鷹說道︰「大哥,咱們走吧。」兩人從樹叢後走出,三人分站在三個方位,將眾匪圍住,形成圍剿之勢。

    一馬賊似乎明白過來,他怒道︰「馮葉華,你這無恥小人,原來你背叛了寨主,背叛大夥兒,引羅六刺殺赤脫寨主的人便是你吧!」

    馮葉華眼中閃過一絲黯淡之色,但很快便被仇恨之火淹沒,他說道︰「不錯!為了剿滅你們這幫心狠手辣的賊,讓你們血債血償,我忍了整整兩年。」

    九嬰說道︰「多說無益,馮大哥,給他們一個爽快吧。」他雙劍出鞘,一聲輕嘯,衝入眾匪之中,身如轉盤,劍刃無聲,紅影藍光,如同狼入羊群一般,頃刻間斬死數十人。

    馮葉華見他出手,當下不再猶豫,大刀揮舞,宛如風捲殘葉,那些馬賊本就疲累,想要抵抗,卻遠不是他的對手,被他一刀一個,毫無抵抗之力。

    蒼鷹愣愣瞧著,心中遲疑,一時無法動彈。眼見這些敵人無法反抗,孱弱疲勞,只能束手待斃,他反倒無法下手。

    數十人轉眼間橫屍地上,九嬰用死人衣物擦拭長劍,轉身對馮葉華說道︰「馮大哥,你見到關先生了麼?」

    馮葉華見他發問,面露尊敬之色,彎腰拱手道︰「回稟公子,關先生於開戰之前便不知去向,我並沒有見到他。」

    只聽一旁草叢後傳來砰砰兩聲,一個隱秘的地窖蓋子被人推開,那人支撐幾下,吃力的爬了上來,蒼鷹一見此人,登時想了起來,此人正是九嬰派在禿鷲幫中充當奸細的那位巫師,此人功夫不高,但機靈過人,於開戰前便找地窖躲了起來,此刻見危機過去,便歡歡喜喜的跑了出來。

    他哭喊道︰「公子!公子!在下能活著見到你,當真是命大福大。」

    九嬰笑道︰「關先生,你躲得好啊!」當下替蒼鷹引見。

    關先生名叫關山月,乃是一位江湖醫生,又精通些占卜的騙人把戲,這兩年間在碎骨幫替九嬰充當細作,靠著一張伶牙俐齒,倒也無人懷疑於他。

    而馮葉華於六年前遭逢大難,生命垂危,被禿鷲幫赤脫寨主所救,他感念赤脫寨主恩情,本想效忠於他,但幾年前兩人為一事產生爭執,馮葉華從此懷恨在心,恰好不久前遇到九嬰誠心招募,他便投入九嬰麾下。

    馮葉華拱手道︰「蒼鷹兄弟好高明的鞭法,若非我事先得知消息,見到你的身手,我幾乎以為真的是那羅六前來替咱們殺人了呢。」

    蒼鷹見馮葉華武功高明,不在九嬰之下,老毛病立時發作,雙目直勾勾的望著他,正想出言挑戰,九嬰早有防備,一把摀住他的嘴,笑道︰「咱們閒話少說,先將碎骨幫的財寶取走,這才是眼下頭等的大事。」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21:38
九  因緣際會功名賀

    關山月領著眾人來到碎骨幫的密室前頭,用力扳動一旁的木盤,進進退退,順逆交替,只聽石牆上的暗門嘩嘩啦啦朝一旁挪開,蒼鷹探頭一瞧,見到室內珠光寶氣,數不勝數。

    關山月雖然知道這密室開啟之法,但卻不曾親眼目睹其中財物,此刻一見,登時喜上眉梢,拍手大笑,對九嬰說道︰「公子,光憑咱們四人,只怕沒法搬動這麼些寶貝,依我看,咱們索性佔山為王,招兵買馬,以此發家,反他‧娘的狗韃子算了。」

    蒼鷹心中一動,暗想︰雖然江湖上稱明教和逍遙宮為邪教,但聽聞他們深明大義,為國為民,聽此人所言,他們果然是抗元義士。

    九嬰輕輕搖頭,嘆道︰「這荒山野嶺的地方,缺水缺糧,風水不好,加上週遭全是些蠻夷部落,人丁不齊,如何能夠起事?咱們還是按照原先之約,等此間大事一了,咱們便返回江南。」

    關山月面露憂色,問道︰「公子,眼下江南可是韃子的天下,對百姓管制嚴厲,便是菜刀鐵鏟都不許攜帶。咱們前往江南,豈不是自找麻煩麼?」

    九嬰笑道︰「關先生有所不知,眼下韃子以為江南百姓軟弱,武林凋敗,所以防範不嚴,咱們在江南雖然身處敵人心腹之地,但只要行事隱秘,謀劃得當,比這荒蠻西域之地,更易於施展拳腳,壯大勢力。」

    關山月見九嬰從容不迫的模樣,心中雖有所疑慮,卻也不再多言。

    九嬰走入密室,環顧四周,走到一個大箱子前頭,這箱子又長又闊,其中滿是金銀珠寶,少說也有五百斤重,九嬰隨手將它舉了起來,放在一旁。

    馮葉華與蒼鷹立時喝彩,蒼鷹喊道︰「二弟好深厚的內力!」馮葉華嚷道︰「公子神功,令人拜服。」

    九嬰輕笑一聲,說道︰「你們兩人莫胡亂吹法螺啦!我這點微末功夫,如何敢以『神功』二字相稱?」

    馮葉華見他微笑,容貌俊秀,不禁深感喜悅,也跟著露出笑容。

    九嬰在寶物中翻找片刻,忽然歡呼起來,俯身從中取出一件晶瑩剔透的圓盤,這圓盤正中刻著一個展翼的怪物,身如蜥蜴,頭頂長著一對鹿角,身後一條長長尖尖的尾巴。

    馮葉華喜道︰「公子,這便是西域的神龍雕印麼?」

    九嬰十分高興,將這圓盤湊到馮葉華面前,兩人藉著燈光一瞧,果然便是一直搜尋的寶物,嘴裡連連讚歎,心中雀躍異常。

    九嬰笑道︰「關先生,你此番立了大功啦!這寶物果然被碎骨幫撿到了,若不是你當日湊巧見到它,咱們不知還要在這茫茫草原中搜尋多久呢。」

    關山月謙遜道︰「在下也不過是湊巧見到罷了。公子深謀遠慮,福澤深厚,自然能心想事成。」

    蒼鷹聽得一頭霧水,但這是他們邪教中的私事,他一外人,如何能夠多問?

    九嬰與馮葉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馬鳴啼奔之聲,九嬰道︰「想是明教的兄弟來了。」

    馮葉華一臉鄙夷,冷笑道︰「這幫傢伙又來撿現成的啦。」

    九嬰吐吐舌頭,朝他做了個鬼臉,示意他莫要多言,馮葉華無可奈何,凜然遵命。九嬰領著三人走到屋外,果然見到裂戎幫的幫眾們紛紛下馬上前,他們還牽著一些草原上的牛,想來是搬寶貝來了。

    只見一位清瘦的老者走上前來,抱住九嬰雙臂,激動嚷道︰「九法王,你果然神機妙算,一舉降服這些凶狠孽賊,咱們裂戎幫從此便能在這赤塔河上稱王稱霸。。。咳咳。。。。自由馳騁,劫富濟貧啦。」

    九嬰躬身行禮,喊道︰「教主洪福,在下不過是蒙受摩尼指引行事罷了。」

    蒼鷹見這教主幹瘦蒼老,步伐虛浮,武功差勁的很,不免對這所謂的明教又看低了幾分。只是他殊有不知,這老者叫做葉塞尼,乃是來自波斯明教總壇的長老,雖然身手不怎麼高明,但他精通摩尼教義,胸中藏經無數,算得上明教中一位大有學問之輩。若非如此,他這教主又如何能夠服眾?

    裂戎幫眾教徒見到財寶,登時渾身來勁兒,大聲呼喊,相互應和,魚貫而入,開始將那些寶物搬到坐騎之上。其中一人身材肥胖,一張臉頗為滑稽,也不搬箱子,只是手忙腳亂的指揮,蒼鷹聽旁人叫他唐左使,看來這位就是教中的光明左使了。

    蒼鷹見到裂戎幫人數不多,大約只有一百餘人,十幾匹馬,十幾頭牛,幫眾中並無了得的高手。聽他們所言,看來此番出來取寶人人爭先恐後,沒有一人落下,這一百多人便是他們全部人手了。如此人才凋零,難怪他們被碎骨幫與禿鷲幫欺侮打壓,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葉塞尼對九嬰極為佩服,扶著九嬰的手,顫聲說道︰「九法王,老朽無能,沒有未雨綢繆的本事,這偌大的明教基業,被蒙古皇帝接連圍剿,如今只剩下這等慘淡模樣。我每每思之,只感到慚愧欲死,若不是教中再無合適人選,我早就自覺退位。你今日立下這等大功,這教主之位,自然非你莫屬!」

    九嬰大驚失色,如何敢答應葉塞尼的請求?他連聲推辭,拒不受命。兩位光明使者與其餘幫眾見葉塞尼其意甚堅,心中也佩服九嬰的武功機智,當下便一同上前委婉相勸。

    九嬰推諉許久,見葉塞尼老淚縱橫,其餘眾人神態誠懇,長嘆一聲,說道︰「教主,唐左使,七右使,你們如此誠意,小人若是執迷不悟,反倒顯得不識好歹了。」

    眾人一聽,大喜過望,紛紛歡呼起來。

    蒼鷹暗暗佩服,心想︰明教的教徒倒也生性平和,光明磊落,絲毫沒有爭權奪利的欲‧望,江湖上對他們諸多偏見,此刻看來,卻也冤枉了他們。

    當下九嬰接過葉塞尼手中的聖火令,這聖火令乃是明教的聖物,歷來是教主象徵,教徒若是見到聖火令,便需得如同見到明尊一般恭敬。他大聲禱告,裂戎幫眾明教教徒齊聲附和,九嬰說道︰「在下今日蒙葉塞尼長老恩旨,接受明教教主之令,今後定當為明教誓死出力,振興明教聲勢,將摩尼教義發揚光大,引渡世人,進入光明彼岸。」

    眾人跪倒在地,一齊喊道︰「教主英明,明尊庇佑!」

    教主之位既定,眾人便全聽九嬰指揮。九嬰令眾人將寶物搬了,驅使牛馬,朝著裂戎幫所在之處趕路。

    ————

    蒼鷹跟著他們下了山,路上見到山道旁躺著幾具屍體,想來是那些逃跑的碎骨幫匪徒被埋伏在山下的裂戎幫逮個正著,來了個斬草除根。

    此時已近寅時,正是天色最黑暗的時候,玄月如燭,撒下微光,蒼鷹見到遠方草原上空黑霧茫茫,彷彿鬼怪般張牙舞爪,不知這黑霧之中,是否藏著疾風驟雨?

    九嬰慢下馬步,退至蒼鷹身旁,笑道︰「大哥,你在擔心三妹和阿珍姑娘麼?」

    蒼鷹眉頭一揚,大咧咧的答道︰「她們太太平平,現在埋頭大睡,只怕正做著美夢呢。我替她倆操心做什麼?」

    九嬰微微一笑,說︰「我說三妹定然還沒睡,她只怕正在擔心你呢。」

    蒼鷹道︰「胡說八道!若是她當真沒睡,想的定然是你。」

    九嬰正色道︰「大哥此言差矣,我雖然與三妹結義,但相識不過半天,如何比得上大哥你與她同生共死,兩情相悅之心?」

    蒼鷹聽得毛骨悚然,渾身起雞皮疙瘩,大叫一聲,險些翻身下馬。他生平最喜軍旅放肆之言,最怕便是這等兒女纏綿之情,此刻九嬰隨口胡說,便如同喂了他幾口蝕骨毒藥一般,他通體難受,頭暈腦脹,煩悶欲死。

    九嬰見他窘迫,哈哈一笑,說道︰「玩笑之言,大哥不必當真。」

    蒼鷹身子哆嗦,哼了一聲,也不言語。

    九嬰沉吟片刻,忽然壓低聲音,問道︰「大哥,我們既然有結義之情,我也不避諱。那位阿珍姑娘,到底是什麼身份?」

    蒼鷹心裡咯 一聲,見九嬰單目晶瑩,堅定的凝視著自己,眼中慧光流轉,看得出他心中早有計較。

    他輕嘆一聲,說道︰「二弟,你先猜猜,若猜的ynkui不離十,我便如實相告。」

    九嬰低聲道︰「阿珍氣度不凡,雍容華貴,見到我送的名貴珠寶,她居然不為所動,這般見識過人,必是大富大貴之人。我聽她漢語口音,帶有蒙人之風,她乃是一位蒙古貴族之女。」

    蒼鷹點頭道︰「二弟所言不錯。」

    九嬰倍受鼓舞,又輕聲道︰「我幾天前在乞力兒城的時候,見那邊的千戶調動守軍,神情慌張,如臨大敵,四處搜尋一位少女下落,只怕便是阿珍姑娘吧。她一身安危,居然能引起這等轟動,她並非尋常蒙古貴族,而是王公貴族之女。」

    蒼鷹暗暗驚懼,心想︰「二弟單憑郡主細微表情,言談舉止,便能做出這等推斷,他果真有未卜先知之能麼?」

    當下也不再隱瞞,在他耳邊說道︰「她便是韃子皇帝忽必烈的女兒,九和郡主。」

    九嬰料得到她身份尊貴,卻萬萬沒想到她竟是皇帝愛女,一時目瞪口呆,說不出半個字來。

    蒼鷹道︰「我們在大漠中與她相遇,被困在一處荒漠迷宮之中,她手下侍衛全數身死,我們死裡逃生,與她一同流落到此。她雖然是蒙古人,但心地不惡,並無大罪。二弟,咱們俠義之輩,萬萬不可要挾弱女。。。。」

    九嬰回過神來,笑道︰「大哥何必多言?我原先對阿珍也並無惡意。只不過心下好奇,故而有此一問罷了。既然她如此可憐,等我此間了事之後,定會陪同大哥將她送到某位蒙古大官手中,這麼一來,她便能回到韃子皇帝身邊啦。」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21:39
十  憶往事

    天色微亮,李書秀被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人聲嘈雜,可見來人數量極多。她心下警覺,輕聲喚醒九和郡主,抽出長劍,偷偷從帳篷縫隙朝外望去,瞧了一眼,登時放下心來。

    只見來人正是九嬰等人。

    哈薩克族的族人出外迎接,九嬰命裂戎幫的人取出金銀,重重酬謝他們的款待之情。蒼鷹掀開帳篷,走入其中,還未開口說話,九和郡主便尖叫道︰“別進來!別亂瞧!”

    蒼鷹咦了一聲,以為兩人衣衫不整,匆匆望了一眼,發覺她們穿著整齊,也不知在遮掩什麼。

    九和郡主遮住臉龐,大嚷道︰“我剛睡醒,臉還腫呢,叫你別看啦!”

    蒼鷹哈哈大笑,閉眼說道︰“三妹,郡主,九嬰兄弟眼下當上裂戎幫的大當家啦,咱們借他的光,受邀去裂戎幫的山寨作客呢。”

    李書秀皺眉問道︰“九和郡主身份非同一般,你怎能讓她去那土匪寨?我看咱們還是快些返回我的村子,我找人想法送她回她爹爹身邊。”

    蒼鷹勸道︰“三妹,咱們二弟已經拍響胸脯,說他定會肩負重任,將九和郡主平平安安的送回周遭的烏里雅城,咱們就去半天,看看就回來,也不耽擱多大的事。”

    李書秀驚聲道︰“你將郡主的身份告訴二哥了,這。。。。”

    蒼鷹見她不悅,連忙賠笑道︰“三妹,我看二弟為人機警,對九和郡主喜愛有加,絕不會加害于她。況且此事只有他一人知道,他也絕不會走漏風聲。”

    李書秀翹起嘴巴,雙手環抱,雖然暗暗生氣,但卻也無可奈何。蒼鷹低聲下氣,連連求情,神情頗為惶急。

    九和郡主听蒼鷹說九嬰對自己“喜愛有加”,心中狂喜,臉上泛起嬌羞之色,輕笑道︰“我福大命大,連乃蠻王的古城都活著走出來啦,這小小的土匪窩,我還真不信能拿我怎麼樣呢,反正左右無事,咱們便走一遭吧。”

    當下眾人牽出兩匹馬來,讓兩人各騎一匹,李書秀與九和郡主輕巧躍上馬背,引起眾人轟然喝彩,他們見二女如此英姿,臉上皆露出贊嘆之色。

    待兩人坐定,九嬰一聲令下,眾人便朝裂戎幫山寨所在馳去。

    ————

    李書秀隨著眾人,沿著青青綠草,迎著溫煦日光,來到一處山寨前頭。

    她一見這山寨模樣,心底暗暗嘆氣。只見這山寨前頭繞著一圈矮矮的木頭圍欄,其中有一圈破舊土房,地上滿是灰塵,在山寨後方的馬廄處,草場上滿是牛馬便溺,臭味兒混雜著青草香氣撲鼻而來。

    眾人下了馬,涌入當中一座大房屋,將寶箱隨地擺放,吵鬧著四下坐好,嘻嘻哈哈,神情興奮,互相喋喋不休的交談著。

    李書秀輕聲對蒼鷹說︰“這些裂戎幫的人在草原上名聲不好,咱們可得提防著些。”

    蒼鷹奇道︰“他們乃是明教教徒,素來只與官府作對,怎會名聲不佳呢?”

    李書秀臉上一紅,聲音更輕,說道︰“他們雖不劫財,但時常去勾搭哈薩克族女子,借著傳教的名頭騙她們上山,有不少女人耐不住誘‧惑,被他們帶上山寨,從此再也不回村啦。我村落里的那些哈薩克人提起裂戎幫,臉上總是一副深仇大恨的表情。”

    蒼鷹不禁大搖其頭,想起他們先前急色模‧樣,對這些明教教徒又鄙夷起來。

    過了半餉,只見十位打扮艷麗的西域女子笑吟吟的走了出來,她們滿面紅光,身材窈窕,走路一扭一扭的,端上酒水,隨後圍繞著葉塞尼身邊坐下。

    葉塞尼嘰里咕嚕的說了幾句哈薩克語,有幾位女子格格嬌笑,又坐到了九嬰身邊,緊緊用身子貼住九嬰,對他上下其手,柔情綿綿。

    九和見狀,心中氣惱,正想出言呵斥,九嬰朝那些女子溫言耳語幾句,她們露出失望神情,從他身旁離開了。

    九嬰朝九和郡主招招手,說道︰“阿珍,你坐到我身旁來。”

    九和郡主大喜,連忙起身,輕移蓮步,端坐在九嬰身邊,九嬰與她四目相對,沖她溫柔微笑,隨後又轉過頭,對眾人拱手道︰“在下今日蒙明尊恩惠,葉塞尼長老錯愛,身居這明教教主之位,心中既感欣喜,可想起自己才疏學淺,又深感路途漫漫,忐忑不安。”

    光明左使叫做唐游,他笑道︰“教主也別客氣啦,你如此才干,將來大伙兒跟著你,定能夠壯大聲勢,發展更多教徒,讓光明之火越燒越旺。”

    七敦一直望著關山月與馮葉華,他問道︰“這兩位兄弟,看著好生眼熟。莫非是碎骨幫的那位佔卜巫師,還有禿鷲幫的二當家馮爺麼?”

    關山月唯唯諾諾的答應幾句,馮葉華面不改色,朗聲道︰“我早已投到九嬰公子麾下,並非替禿鷲幫效力。”

    葉塞尼贊嘆道︰“教主,你計謀神妙,我至今尚未弄清楚,你是如何讓這兩幫馬賊自相殘殺起來的呢?”

    九嬰笑道︰“兩年之前,當我尋到你們,投身明教之時,我便已經令關先生暗中潛入碎骨幫中充當線人,定下了剿滅這兩個匪幫的計策了。我令兩幫之間生出怨懟之情,隨後借刀殺人,借尸還魂,這些馬賊好騙得很,一來二去,便彼此廝殺的不亦樂乎。”

    葉塞尼又恭維幾句,望著馮葉華說道︰“這位可是昔日江湖人稱‘披雲刀’的馮葉華馮少俠麼?你投身禿鷲幫,時日可不短啦。”

    馮葉華听到“馮少俠”三個字,渾身一震,面露苦笑,說道︰“在下早已不再年輕,少俠二字,長老莫要再提。”

    蒼鷹忽然問道︰“馮先生,七年之前,你在江湖上叱 風雲,名聲遍布大江南北,人稱南馮北張,武林之中的年輕俊杰,除了那位張君寶張道長之外,再無人能與你相提並論,你又為何忽然從江湖上銷聲匿跡,又為何會淪落到土匪窩中呢?”

    馮葉華眼中現出一片痛苦之色,他本不想提起往事,但往身旁一瞧,見到九嬰臉上也露出好奇之色,猶豫片刻,嘆道︰“因為,七年之前,我參與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那場惡戰我們輸得很慘,我所有的親友在那場惡戰中盡數喪身。

    從此以後,我心灰意冷,失魂落魄,所有雄心壯志頃刻間消失無蹤。我流落大漠,患了重病,卻不運功抵御,只想一心求死。後來我被禿鷲幫的赤脫所救,我感念他的恩情,一時糊涂,便投效于他,怎料他卻是罪惡滔天之人。”

    蒼鷹凝視著他,又問︰“你所謂的惡戰,可是樊城之圍?”

    大堂中熟知舊事之人,一听“樊城之圍”,登時驚呼起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沉痛之色,仿佛對此惋惜至極。

    馮葉華面色慘淡,他點頭道︰“不錯,那一年,蒙古大軍將樊城團團圍住,朝廷昏庸,拒不援救,于是有高人登高一呼,發下武林英雄帖,號召咱們熱血男兒一同奔赴戰場,保家衛國。我當時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有些俠名,此事義不容辭,便率領羽林山莊的所有好手一道前往樊城。

    除了我之外,當時天下武林,無論**白道,正教邪教,全都拋棄前嫌,精英盡出,組成一支約有萬人的大軍,浩浩蕩蕩,救援那座孤城。我還見到了逍遙宮的魔頭周行天、少林寺第一高手無宿禪師,以及昆侖派的劍神青蒼子這三位絕世高人。”

    九嬰與蒼鷹听到這三個名字,心中激動,脫口喊道︰“這三人也去了?”

    馮葉華點點頭,遙想昔日眾俠客慨然會師的壯觀場景,不禁頗為懷念。

    李書秀不諳江湖軼事,問道︰“蒼鷹哥哥,這幾人有何特異之處?”

    蒼鷹不停搓手,顫聲道︰“七年之前,江湖上有所謂的‘南豹、靈劍、佛掌、天魔’四位絕世高手,南豹乃是被稱為南山豹隱的段隱豹,靈劍是昆侖派的劍客青蒼子,佛掌是少林達摩院首座無宿禪師,天魔則是逍遙宮的暗夜左使者周行天。這四大高手,武功當真出神入化,無人能及。。。。“

    九嬰笑道︰“大哥,你似乎還漏了一人,江湖上還有一位被稱作‘獨孤劍魔’的神秘劍客,聲望之隆,與這四人並駕齊驅,毫不遜色。”

    蒼鷹頗為不屑,說道︰“此人藏頭露尾,無人見過其出手,江湖傳言多偽,只怕又是哄傳出來的。”

    九嬰听蒼鷹語氣倔強,似乎對此人頗有偏見,暗暗好笑,答道︰“咱們別打岔啦,繼續听馮大哥講述舊事。”

    馮葉華黯然嘆道︰“當然,我還見到了那位與我齊名的張君寶張道長,他衣著邋遢,孤身一人。除此之外,還有華山、青城、流沙幫、崆峒、幽影、鬼谷、荊山。。。。個個兒門派的好手都齊聚一堂。

    咱們來到樊城前頭大約十里前頭,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熱血沸騰,只覺咱們聚集了如此多的高手,聲勢浩大,只怕曠古未有,蒙古韃子的軍隊遇到咱們,只有抱頭鼠竄的份啦。”

    眾人听他語氣頹喪,毫無欣喜之情,心中皆惴惴不安。

    馮葉華見眾人望著自己,垂下腦袋,神情悲痛,他悲聲哀嘆道︰“我們敗了,敗得極慘。蒙古人派出一支約莫三千人的軍隊,將咱們阻截在外,大伙兒奮戰了許久,雖然將他們擊退,但已經成了強弩之末。隨後又有一支數千人的韃子部隊趕來,我們便潰不成軍。”

    九嬰聞言臉上變色,問道︰“荒謬!蒙古韃子又非三頭六臂,也無蓋世高手助陣,區區數千之敵,如何敵得過一萬江湖好手?”

    馮葉華道︰“他們架起精鋼盾牌,圍成陣型;弓弩漫天而來,躲之不及;等咱們靠近敵陣,盾牌後邊刺出無數長矛,天上撒下堅韌大網,任憑你武功高強,身手敏捷,也破不了他們的防御;而蒙古人訓練有素,進退如一,咱們胡亂沖撞,總是陷入他們的包圍圈。一旦被圍困住,便只有等死的份兒。”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0:55
十一  心中怯

    李書秀聽到眾俠士昔日所遇困境,不由得替他們捏了把汗。但無意中朝蒼鷹望了一眼,見他捏緊拳頭,嘴角帶笑,頗有幸災樂禍之嫌。

    她心生好奇,輕聲對他耳語道︰「你笑什麼?」

    蒼鷹大搖腦袋,哀聲道︰「我笑這些武人空有一腔熱血,但實在愚昧無知,武功雖高,對戰場上的進退合圍之法一竅不通,人數雖多,卻如同一盤散沙一般。軍械裝備,更是與咱們這些軍人天差地遠。如此與蒙古韃子相鬥,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聲音說得頗響,馮葉華朝他瞪了一眼,怒道︰「你當時又不在場!此刻大放厥詞,胡吹大氣,又算得上什麼英雄好漢了?」

    蒼鷹一拍桌子,抽出長鞭,嚷道︰「我便是大放厥詞了又如何?老子戎馬一生,與蒙古人交戰不下千次,便不曾像你們這些武人這般窩囊無用!」

    李書秀見蒼鷹雖然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但嘴邊卻隱隱掛笑,稍稍思索,登時醒悟過來。原來他見馮葉華武藝高強,便想方設法攛掇他與自己動武。也是自己多嘴一問,中了這混蛋的計策。

    馮葉華果然中計,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恨恨說道︰「我們窩囊無用?你這廝可是生來欠揍?你若有種,咱倆比劃比劃。。。。」

    蒼鷹哈哈大笑,正想答應,李書秀與九嬰同時跳起,一個按住蒼鷹,一個拉住馮葉華,軟硬皆施,好說歹說,總算將兩人勸了回去。

    馮葉華怒氣未消,見蒼鷹眼珠亂轉,似乎還打著什麼鬼主意,心下怒不可遏。九嬰輕聲道︰「我這位大哥滿肚子壞水,他是在激你與他動武哪。馮大哥,你莫中了他的陰謀。」

    九嬰這麼一勸,馮葉華立時服服帖帖,不敢違逆。他不再看蒼鷹一眼,抑制怒火,自顧自說道︰「咱們與蒙古人鬥到一半,張君寶道長瞧出戰局不利,便想要衝入樊城的千軍萬馬之中,殺死敵方主將,令敵人陣腳大亂。」

    九嬰嘆道︰「如情勢果真如此危急,這法子雖然冒險,但未嘗不可解圍。但不知張君寶道長成功了麼?」

    馮葉華搖頭道︰「我雖然與他齊名,但在戰場上顯露身手,我發覺他的武功遠遠勝過我,饒是如此,他也沒法衝破蒙古人的包圍圈,靠近敵方將領」

    蒼鷹與九嬰都見過馮葉華的功夫,一聽這話,臉上皆神情驚詫,九嬰心想︰這張君寶武功當真如此高明?我用人之際,如能將他找到,拉他入夥,將來必有大用。

    馮葉華繼續說道︰「後來,我見到無宿禪師、周行天大俠,青蒼子大俠三人合力突擊,衝破十萬兵馬的包圍,周大俠隔空一掌,將那蒙古大將打得筋骨寸斷。我們見到這等場景,只道獲勝在望,士氣無不大振。」

    眾人聞言,精神隨之一振,大聲歡呼起來,九嬰笑道︰「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這三位高人,果然名不虛傳,神功無敵,豪氣雲干。」

    唯有蒼鷹連連搖頭,說道︰「福禍相依,運極則化,你們雖然一擊得逞,未必便能有什麼好處。」

    裂戎幫眾聽他說話陰陽怪氣,全都怨他喪氣,但馮葉華並未反駁,苦澀說道︰「蒙古大將一死,副將立時接管大軍指揮,而這些蒙古韃子剎那間彷彿瘋了一樣,一個個在戰場上力氣大增,攻勢如潮水般湧來。我們陣腳大亂,被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而那三位高手,也被困在了千軍萬馬之中,雖然周大俠用『魔音氣壁』功夫擋住敵軍箭矢,但他們三人已然陷入絕境。」

    說到此處,他神情委頓,喉頭哽咽,一時凝噎。

    九嬰問道︰「後來呢?」

    馮葉華說道︰「周行天大俠見他們瀕臨絕境,捨身取義,使出一門古怪神功,引爆自身血肉,化作一團血霧。這血霧中似乎含著劇毒,頃刻間殺死了上百個韃子,而它似乎又有著知覺,一路護送著另兩位大俠衝破敵陣,返回陣中。大夥兒奮起餘勇,將蒙古韃子暫時擊退,但差不多所有人都受了傷,精疲力竭,幾乎難以為繼。」

    蒼鷹道︰「可惜,可惜,到了這般境地,你們連逃都逃不掉了。你們殺死敵軍主帥,韃子們恨你們入骨,必然派大軍追襲。你們若是掉頭逃跑,反而會被蒙古騎兵的弓弩射死。」

    馮葉華眼眶一紅,居然流下眼淚,他長嘆道︰「諸位武林前輩知道在劫難逃,索性便提議讓咱們這些小輩逃走,以期留存香火,再圖大事。於是他們慨然迎戰,擋住敵人大軍,而由青蒼子前輩護送咱們數十人一路逃離戰場。」

    眾人一聽他居然做了逃兵,不禁心生不滿,當下便有人嘀嘀咕咕,冷言冷語。誰知蒼鷹卻讚道︰「這才是所謂『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的大智大勇。你們雖然活著,但卻比選擇戰死艱難許多。我蒼鷹方才一直看不起你們這些江湖人士,言語中多有得罪,還望馮兄見諒。」他聲音發顫,可見心中激動,誠懇異常。

    馮葉華大為感動,連忙道︰「蒼兄弟何處此言?你所言並無不妥之處,咱們這些武人雖然大張旗鼓的援助,可非但沒幫上忙,反而累得樊城守軍出城接應,被蒙古韃子抓住破綻,一舉破城。如此說來,我們倒全是有罪之人。」

    九嬰問︰「馮大哥,後來呢?」

    馮葉華嘆道︰「後來,咱們這些後輩與青蒼子前輩在戰場上離散,好在並無人掉隊。咱們翻山越嶺,遠遠離開戰場。等咱們身處安全之地時,便互道離別,許下將來合力抗敵的誓言。可誰知蒙古韃子攻破襄樊之後,又派出數支大軍分頭追擊,剿滅已然元氣大傷的江南武林。

    我至今未能想通,這些韃子似乎知道如何尋找各門各派的所在,一路屠殺江南武林人士,下手狠辣絕情。我的親友在樊城一役幾乎全數犧牲,而韃子兵行神速,沒幾天便悄無聲息的來到我的山莊,我傷勢不輕,無法抵抗,只能從山莊密道中逃出,一路來到西域,最終流落到禿鷲幫,當了馬賊。」

    眾人聽他說完,全數嗟嘆不已,感慨萬千。九嬰黯然說道︰「天下淪陷,咱們武人自也不能置身事外。也是咱們漢族江山命中有此一劫,雖然聽的憋屈,此時也無可奈何。但咱們這些熱血男兒,愛國志士,自不能放任蒙古韃子囂張跋扈,總有一日,咱們要讓這蒙古韃子嘗嘗這滅門滅國的滋味兒。」

    九和郡主聽得滿心不是滋味兒,但她對九嬰愛慕已深,情難自已,雖然心緒糾結,但居然也並不怨他。

    蒼鷹聞言,只覺得心中震動不已,腦中思緒萬千,突然朝前一躍,拜倒在九嬰面前,九嬰嚇了一跳,連忙扶著蒼鷹,問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蒼鷹大喊道︰「二弟,就衝你這幾句話,我蒼鷹這條命就交給你了。從此以後,我雖然是你義兄,但也是你下屬,你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水裡來火裡去,也絕不有半句怨言。」

    李書秀見他如此,連忙也學著他的模樣拜倒,說道︰「二哥,我和大哥一起,任憑你差遣。」

    九嬰抱住二人,淚光盈盈,嘴角抽動,動情說道︰「大哥,三妹,從今往後,咱們三人共闖天下,圖謀大事,再也不分彼此,正應了那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明教教眾見三人如此義氣,不由得交口稱讚,替他們三人鼓掌叫好。

    當下九嬰吩咐廚師端上菜餚,眾人聽了半天故事,肚子早就餓了,於是大快朵頤,把酒言歡。

    李書秀見桌上全是各種素菜,心中微覺奇怪,輕聲問蒼鷹道︰「這些明教教徒都吃素嗎?」

    蒼鷹點頭道︰「他們供奉明尊,只吃素菜。你看他們瘦的這副可憐模樣,便是不吃肉食所致。」

    李書秀嗯了一聲,不禁朝肥胖的唐左使瞧了一眼,說道︰「那他們倒與信佛的和尚有些相似啦。」

    正說著話,只見那些妖豔女子來到席間,與眾教徒打趣纏‧綿,擁抱親‧吻,神情甚是嫵‧媚。她們任由眾人撫‧摸,臉色嬌紅,大有意亂‧情‧迷之態。

    九和郡主與李書秀尚是未經人事的少女,見到這等景象,只覺得臉紅心跳,戰戰兢兢,對此地不免又多了幾分厭惡。

    李書秀又問蒼鷹︰「他們既然信佛,怎麼這般胡來?」

    蒼鷹哼了一聲,輕聲說道︰「我聽說明教之人,雖禁口舌之慾,但對情‧欲卻極為放縱。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也是一百多年前,中土明教的一位教主為了壯大教中勢力,便效仿西域山中老人所創阿薩辛教派的做法,以美貌女子誘惑世人,將其引入教中,喂以迷醉麻藥,令其通體舒暢,再以來生天堂的前景相勸。一來二去,世人極易受到蠱惑,從此對教主和明尊死心塌地,誓死追隨。

    因此明教之中多有誘人女子,往往當做獎賞,侍奉虔誠教徒,熱情放‧蕩,毫無廉‧恥。一妻多夫乃是司空見慣之事,而教眾卻很少因此而發生爭執,這明教教義ynkui之功,由此可見一斑。從此之後,這傳統便流傳下來,一直保留至今。

    元朝屠戮江南武林之時,明教中土勢力受到波及,精英死傷殆盡,僅留下一些不尚武力的講義長老,葉塞尼便是其中之一,他繼任教主之後,率眾遠避中原,來到這西域草原之中,深怕眾人耐不住苦悶,對這荒謬傳統更是不遺餘力的發揚推廣,他便以此籠絡人心,安撫教眾情緒。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0:56
十二妖瞳明滅映流離

    眾人說說笑笑,海喝牛飲,不一會兒功夫,這些明教教徒便大多喝的醉醺醺的,酒眼朦朧,瞅著九和郡主與李書秀,與身旁的人滿口胡話,調笑個沒完。

    唐游趁著大醉,酒壯色‧膽,湊到九嬰身旁笑道︰「教主,你身旁這兩位美貌姑娘,也是你引入咱們教中的麼?」他想這兩人既然是明教中人,便與席間其餘美女無異,可與眾兄弟共同享用,即便她們是教主的心上人,也不能因此壞了規矩。這壞念頭一起,望向二女的眼神,便有些鬼鬼祟祟。

    九和郡主勃然變色,要不是礙著九嬰的顏面,早就當場發作了。

    九嬰沉吟片刻,忽然拍了拍手,他運起內力,掌聲壓過眾人喧鬧,令堂上火燭搖搖晃晃,光影閃動,眾人吃了一驚,立時朝他望來。

    九嬰道︰「諸位教友,咱們蒙受明尊教誨,心存正義,嚮往光明,舉止行事,便應當以俠義為先,正道為上。我剛剛當上教主,原不該這麼快便管束諸位,否則難免惹得大夥兒不快,但今日我有幾句話憋在胸口,實在是不吐不快。」

    葉塞尼笑道︰「教主,大夥兒都是自己人,你說話還有什麼顧忌?」

    九嬰朝他點頭致謝,神色忽然變得肅然莊重,說道︰「咱們雖然侍奉明尊,但復興宋朝之志,卻不可有旦夕鬆懈。更應當磨練意志,苦心勞體,以報明尊大恩。我心中有兩個想法,今日便想提出來,讓大夥兒說說看法。」

    他也不等眾人反應,說道︰「這第一項︰咱們習武之人,每日體力消耗太大,光吃這些素菜,身體虛弱,如何能與蒙古韃子為敵?依我看,這茹素的規矩,咱們應當變通一番,設立齋日,平時可以吃些葷菜,但到了齋日,便得吃素菜,明尊聖明豁達,絕不會因此而見怪。」

    這句話當真說到眾人心眼裡去了。其實他們早就對一直吃素的規矩心存不滿,但葉塞尼頗有威望,對經文舊習頗為執拗,大夥兒也不想惹他生氣,此時從九嬰的嘴裡說出來,立時便引起一片贊同之聲。

    葉塞尼臉色不善,但見此言深得人心,權衡利弊,也不出言反駁。

    九嬰又道︰「這第二項︰所謂心不正則行不端,氣不純則體不強。咱們習武之人,於這女‧色二字,當慎之又慎,尤其是咱們信奉明尊之人,更不可恣情縱‧欲。依我說,這幾位姐姐,若是想繼續留在教中,咱們歡迎之餘,不可再對她們無禮。若是她們想走,咱們也不能阻攔「

    那幾位女子聞言大驚,滿臉羞紅,連忙縮回身子,規規矩矩的坐好。眾教徒面面相覷,有不少人沉迷此間,臉上瞬間露出惱羞之色。

    九嬰掃視週遭,見眾人並無異議,心下略寬,正要說下去,葉塞尼一拍桌子,冷冷說道︰「九嬰,明教傳承百年的規矩,豈是你說改就改的?莫說你這教主之位屁股還沒坐熱,就算你當了十年教主,若要更改教規,也得深思熟慮,好好徵詢大夥意見不是?」他此刻語氣森然,毫無敬意,可見心中惱怒至極。

    教眾之中有不少人對他方才的想法本就不滿,此刻葉塞尼出頭,他們也七嘴八舌的反對起來。

    九嬰沉默許久,忽然退後半步,朝葉塞尼深深一拜,抬起頭時,只見他右眼含淚,顫聲道︰「長老教訓的極是,小人性子急躁,思慮不周,嘴裡胡言亂語,竟累的長老如此生氣。小人羞愧無地,深知自己見識淺薄,若得罪了大夥兒,還望長老與諸位教友恕罪。」

    葉塞尼見他如此驚慌,哈哈一笑,伸手將他扶起,勸道︰「教主,你才剛剛繼任,凡事都得小心謹慎,正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些事還得大夥兒幫你出出主意,但大夥兒對你的敬仰佩服,那可都是實打實的。」

    眾人見兩人和好,鬆了口氣,紛紛舉杯道賀,大堂上剎那間冰消雪融,剛剛的怨氣立時不見蹤影。

    九嬰咳嗽兩聲,想要舉起酒杯,誰知手腕一軟,沒有拿穩,酒杯落地,灑了滿地的酒。唐游打趣道︰「教主,你喝醉啦,連杯子都拿不穩啦。」九嬰面露笑容,嘆道︰「小人酒量不佳,眾位教友可得手下留情。」

    蒼鷹心中一動,輕聲對李書秀說︰「這似乎是二弟的暗號。」

    李書秀奇道︰「暗號?」

    蒼鷹道︰「我也吃不準,但他不過才喝了五杯酒,以他的功力,絕不會如此恍惚。」

    忽聽關山月大著舌頭嚷道︰「九教主,我跟了你五、六年啦,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你的左眼上為何纏著紗布,莫非你受了傷麼?」

    眾人本也心存疑慮,但礙於他身份,一直不敢多問,聽關山月提起此事,目光齊刷刷的朝九嬰左眼瞧去。

    九嬰笑道︰「關先生,我這左眼天生有些古怪,我之所以用紗布纏住,便是怕眾位見了之後心中驚異,把我想成妖魔鬼怪哪。」

    關山月嘿嘿發笑,說道︰「教主,我關山月看著你長大,你信不過旁人,難道還信不過我嗎?你讓我瞧瞧你的左眼,我對天發誓,絕不會因此瞧不起你!」

    方才經蒼鷹提醒,此刻李書秀也隱隱覺得不對,暗想︰這關山月剛才一直畏縮不前,喝醉了酒之後,怎麼什麼話都敢說?他與二哥恐怕是事先商量好的。他想讓眾人瞧瞧他的左眼,這又是為了什麼?

    九嬰面露猶豫,神情竟有幾分忸怩。

    葉塞尼酒意上湧,拍拍他肩膀,喊道︰「教主,你便讓大夥兒瞧瞧,又會怎樣?咱們明教之人相親相愛,便連老婆都不敢獨享,你怎會有這麼多顧慮?」此言一出,眾人哄堂大笑。

    九嬰嘆道︰「既然如此,我便捨命陪君子,搏大夥兒一笑吧。」

    在眾人喝彩聲中,九嬰小心翼翼的解開白紗,露出左眼,緩緩睜開。眾人一瞧,瞬間目瞪口呆,屏住呼吸,只覺得心神俱醉,被他左眼模樣深深吸引。

    他這左眼呈現深紫色,澄澈透明,宛如西域出產的圓形藍寶石般美麗,當他左眼轉動之時,瞳孔中光影閃爍,彷彿有藍水赤火在其中交融一般。他右眼本已漂亮至極,但那畢竟不過是凡間之貌,與他那美若天仙的左眼相比,當真有天壤之別。

    九嬰見眾人魂飛魄散的模樣,卻也不感窘迫。他用雙眼朝著眾人一一環視,在數人臉上停留片刻,眨了眨眼,左眼忽然流出一絲血水,在他雪白的臉頰上滑落,彷彿一條紅色流蘇一般。

    李書秀暗想︰與二哥初次見面時,他臉上的繃帶便已然有血跡,原來他左眼有這等隱患,也難怪如此稀罕的美色,他偏偏要遮遮掩掩了。

    突然間,她聽蒼鷹對她耳語道︰「運『蛆蠅屍海劍』心法,探查週遭氣息,二弟有些不對勁兒。」

    李書秀心底好奇,連忙依照他所言,散出氣勁,凝神感知大堂內氣息流動。這蛆蠅屍海劍的功法精微奧妙,不僅能體會風動徵兆,還能刺探身旁細微的空氣流動情形。

    她感到九嬰的左眸中似乎在散發著內勁,靡靡不絕,綿綿不斷,無影無形,卻又堅韌篤實,這些內勁環繞成細絲,纏繞在大堂中數人身上,其中有葉塞尼、唐游,以及不少方才對他出言不遜之人。

    李書秀緊張起來,在蒼鷹耳畔說道︰「二哥這是要做什麼?」

    蒼鷹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來,但這些氣勁太過微妙,繞在旁人身上,並不消散,但旁人並無知覺。這不像是ynkui之法,也不像是害人的功夫。」

    過了半餉,葉塞尼回過神來,見九嬰左目流血,不禁感到心疼,慌忙道︰「教主,你快些把你這寶貝左眼收起來吧,莫要弄傷了它。」他此刻語氣溫柔,竟像是一位疼愛幼童的慈祥老人一般。

    九嬰點點頭,用紗布將左眼纏好,舉起酒杯,對眾人道︰「諸位,我這左眼,沒把大夥兒嚇壞吧。」

    眾人連聲否認,大聲誇他左眼賞心悅目,令人驚嘆。九嬰笑吟吟的看著眾人,任憑旁人問他這左眼來歷,他卻怎麼都不說。

    又過了一會兒,李書秀見眾人並無異常,漸漸放心下來,低聲埋怨蒼鷹大驚小怪,心中卻驚訝於這蛆蠅屍海劍的神妙。蒼鷹聽在耳中,眉頭緊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關山月又悶喝了幾杯酒,撲通一聲,伏在桌上,突然嚎啕大哭起來。眾人頗感稀奇,問他︰「關先生,你為何哭的這般厲害?」

    關山月順手從地上拾起一件從碎骨幫搶來的寶物,扔在桌上,眾人一瞧,只見那寶物乃是一支鑲金戴玉的鳳釵,這寶貝流光溢彩,閃亮奪目,只怕竟是一件稀世珍寶。

    關山月說道︰「我聽碎骨幫的人說起這件寶物,叫做螭首鳳尾釵,極為危險,有時會引來妖魔,禍害這鳳釵的主人。」

    九嬰笑罵道︰「你喝醉啦,這等胡話也說得出口?咱們裂戎幫今天大功告成,正是大吉大利,你怎麼不說些好聽的?」

    關山月哭道︰「我是擔心大夥兒貪戀財物,引來沙漠中的禍害,你沒見碎骨幫與禿鷲幫的下場嗎?不成,我得把這件寶貝扔了,免得它害人!」

    眾人一見,以為這小子趁著酒醉想偷竊寶物,連忙一擁而上,將鳳釵奪了過來,交到九嬰手上,九嬰笑道︰「關先生說的如此駭人,我倒有些不敢拿啦。」

    葉塞尼心想︰「這鳳釵如此珍貴,我拿來送給我的愛妾倒也合適。」他雖然口口聲聲說與教眾分享美女,但其中有一人卻是他獨佔的小妾。他說道︰「教主不要,便由老哥哥我收著吧,我倒要看看這禍害要拿我怎樣。」

    當下將這鳳釵揣入懷中,眾人起鬨一番,不久之後,便將這小小風波淡忘了。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0:57
十三鬼影殺心淒厲

    眾人這酒席從白天一直喝到傍晚,教眾懷抱美人,高舉美酒,大多喝得爛醉如泥,只有少數幾人把持得住。九嬰見狀頗為無奈,便將睡著眾人留在酒席上,回房休息去了。

    葉塞尼懷揣著鳳釵,在七敦的攙扶下來到自己住處,推開房門,屋內小妾迎了上來,抱住葉塞尼嬌聲討好,葉塞尼從懷中掏出那枚鳳釵,柔聲道︰“梅兒,這是我送你的禮品,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梅兒將鳳釵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見這玩意兒又漂亮又值錢,不禁喜上眉梢,在葉塞尼臉上熱情親‧吻,葉塞尼情動不已,雖然老邁,但此刻佳人入懷,只覺自己老驥伏櫪,雄風猶存,三下五除二脫去梅兒衣衫,抱著她跳入被窩,如新婚夫婦那般痴情纏綿起來,但他畢竟體力衰退,片刻之後,眼前一黑,低哼幾聲,再也難以為繼。他匆匆了事之後,擁著愛妾,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睜開眼楮,只見四周一片漆黑,屋外燭火恍惚,映出兩個人影,乃是他的貼身護衛。

    他有些頭疼,不知為何,忽然想起關山月說的故事來。

    他心中涌起一絲恐懼,暗罵︰迂腐的混球,在這好日子大放厥詞,滿口不吉利的鬼話。老子要不是看著九嬰那小子的面上,當場就讓人割掉他的舌頭。

    他老來尿多,翻身起床,披上衣衫,正想從床下翻出夜壺,忽然間,他見到屋外的兩人已經不知去向。卻而代之的,卻是一個詭異的影子。

    那無疑妖魔的影子。

    那妖魔無手無腳,仿佛矗立的石筍一般,但這石筍尖端飄蕩著無數長練,每一條皆蜿蜒曲折,如蛇一般扭動著,動作輕柔妖媚,既動人心魄,又毛骨悚然。

    葉塞尼哆嗦起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捏捏自己手腳,卻痛的要命。

    他暗想︰只怕只怕是老子老眼昏花,看錯了吧。

    他咳嗽一聲,裝作不知,喊道︰“小馬,老趙!門口那倆小子似乎偷懶去啦,你們出去把這倆混蛋捉起來,狠狠教訓,莫要留情!”他這是虛張聲勢之計,假裝屋內仍有人看守,若是屋外那妖魔听得懂人話,當會心生顧忌。

    不知那妖魔使了什麼手段,門閂輕顫脫落,木門緩緩推開,借著房外光亮,他瞧清楚了那妖魔的模樣。

    這妖魔大約有九尺高,身軀被裹在密密麻麻的荊棘之間,渾身仿佛披著一層藤條斗篷一般,它通體深紫色,在荊棘正中,頭顱位置,露出一張妖冶的臉。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若葉塞尼並非如此驚慌,他會發覺,這妖魔的臉美貌異常,渾不似凡間女子。

    那女子披頭散發,葉塞尼仔細數數,發現它的頭發擰成九條發辮,仿佛細蛇般在空中扭曲飄蕩,它走動時悄無聲息,仿佛在騰空漂浮一般。

    葉塞尼心髒急促跳動,幾乎破胸而出,他大聲慘叫起來,喊道︰“救命!救命!有妖怪!”

    妖魔發辮伸長,幾達一丈之遠,纏住葉塞尼的脖子,輕輕一扭,葉塞尼不吭一聲,當場咽氣身亡。

    當妖魔殺害葉塞尼時,他的小妾依舊昏睡不醒。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唐游和七敦領著清醒的手下沖入屋內,晃亮火折,一見這妖魔,登時大驚失色。

    那妖魔發出一聲哀嘆,聲音若有若無,宛若雲中仙子。七敦腦子一陣暈眩,仰天躺倒,他雙眼眯成一條縫,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似乎快要睡著了。除了七敦之外,尚有許多人也如他一般暈乎乎的睡去。

    唐游鼓足勇氣,暴喝一聲,舉起大砍刀,朝妖魔臉上砍下。妖魔頭上三根發辮合圍上來,一根奪去唐游兵刃,又一根纏住他雙手,最後刺破他的胸口,將他心髒挖了出來,唐游啊的一聲,立時氣絕。

    妖魔將唐游的心髒取到臉旁,嘴巴驀然張大,露出猙獰尖牙,一口將他的心髒吞了下去。余下清醒教眾見狀魂飛魄散,紛紛哀嚎著想要逃跑,妖魔朝前飄來,形如鬼魅,又宛如晨霧彌漫,剎那間擋在門口,隨後發辮如游龍般四下揮動,眼前十多人瞬間被她絞死。

    七敦躺在地上啊啊慘叫,驚恐的望著這可怖的妖魔,想要支撐著逃開,但卻好像被點中穴道一般動彈不得。

    這怪物沒有理會他,發辮下探,挖出數個髒器,隨口吃了,留下滿地死尸鮮血,又飄然前往其余房間,瞧它模樣,似乎殺氣未消,意猶未盡,但令人不解的是,這妖魔為何不將七敦與其他無力相抗之人趕盡殺絕呢?

    ————

    李書秀與九和郡主睡在走廊另一端臥房之內,兩人被葉塞尼的慘呼驚醒,隨後又听見眾人大聲呼喊、兵刃揮動之聲,她輕聲對九和說道︰“你莫要踏出房門,我出去探探形勢。”

    九和嚇了一跳,想起乃蠻皇宮中孤身一人的遭遇,如何敢再次落單?她連連搖頭道︰“李姐姐,我和你同去,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李書秀安慰道︰“這是自然,你若不怕,便跟著我吧。”兩人推開房門,李書秀使出“蛆蠅尸海劍”的心法,細細體察周遭氣息,只覺得這大房屋內寒意涌動,有一股駭人的殺意,令人不禁心驚膽顫。

    她強抑恐懼,長劍橫前,左右張望,步步驚心,行至葉塞尼房屋前頭,只見一個通體紫色、形貌恐怖的妖魔忽然竄了出來。李書秀早有防備,反應神速,一招“月輪宮闕”,劍光點點,如月光灑落,那妖魔頭顱上伸出數條長練,將李書秀劍招一一化解,又一根長練矯捷如蛇,直取她後心。

    李書秀察覺到妖魔動向,霎時往前一躲,長劍連點,將那妖魔身前發辮擋開,正想要中宮直進,直搗黃龍,但這妖魔陡然加速,發辮一輪猛攻,李書秀抵擋不住,手腕一顫,長劍被這妖魔絞脫了手。她心中一涼,知道自己處境危險,正在驚懼間,誰知那妖魔卻不再理她,隨手將她長劍一擰,長劍頓時扭曲成一團廢鐵,仿佛一根銀色麻花一般,它將長劍扔在地上,隨即施然而去。

    李書秀愣在原地,驚魂稍定,暗嘆這妖魔力氣極大,招式妙至巔毫,只怕不遜于絕頂的武學高手。九和郡主靠了上來,拉住李書秀的手,神色倉惶,連聲道︰“李姐姐,這妖魔沒傷著你吧?”

    李書秀搖了搖頭,咬咬牙,又追了上去。

    兩人來到樓下,只見那些醉酒的裂戎幫眾不少已然甦醒,大約四十多人圍著妖魔激戰正酣,但這妖魔面無表情,舉止極為從容,發辮伸縮自如,攻守一體,每一次出手都能殺死一人。

    李書秀從地上拾起一柄長劍,輕叱一聲,又想上前迎戰,忽然蒼鷹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他攔住李書秀,說道︰“阿秀,這妖魔不會傷你,你也不必自討苦吃。”

    李書秀忙道︰“難道任憑這妖魔殺人麼?”

    蒼鷹臉上笑容頗有深意,他貼近李書秀的臉,在她耳畔低語道︰“你靜下心來,用我傳授你的心法,再試探試探這妖魔的氣息?”

    李書秀心念電轉,連忙收攝心神,運功查探,發現這妖魔雖然下手殘忍,氣勢洶洶,但隱約之間,它似乎散出千絲萬縷的真氣,黏在大堂所有人身上。

    雖然大堂內殺聲震天,但地上依舊有不少人悶頭大睡,在這些人身上,妖魔散步的真氣微弱。而在與它相斗之人身上,那些真氣散發著不祥的殺念。

    李書秀臉現驚恐之色,她低聲道︰“它殺的人,都是被二哥左眼凝視過的人。那些在地上睡著的人,是它故意放過的。”

    蒼鷹贊道︰“阿秀果然心思縝密,細致入微。”說罷,他緩緩點頭,眯起眼楮,袖手旁觀,興沖沖的望著眼前的屠戮。

    裂戎幫眾身子骨雖然虛弱,但練過明教正宗武學,身手盡皆不差,但在這妖魔手下卻不堪一擊。它攻勢如風,剎那間又將些圍攻之人盡數殺死。它慢悠悠的轉了一圈,似乎心中迷茫,過了片刻,它猛然抬頭,身影驟然晃動,朝李書秀沖了過來。

    李書秀揮劍抵擋,妖魔數根發辮匯聚在一塊兒,與她手中長劍相撞,李書秀只覺得長劍滾燙,一股炎熱內力從長劍上傳了過來,她見機極快,連忙運功化解,不料蒼鷹一下子拉住她胳膊,抱著她躲到一旁,就在此時,李書秀又感到一股寒冰般的勁風刮面而過,擊打在牆上,那面牆登時被它陰寒內力擊垮。

    妖魔也不追趕,只是站在九和郡主面前,巨大的陰影將郡主籠罩在內,九和郡主瑟瑟發抖,想要轉身逃走,但腿腳酸軟,無法挪動身子。

    它的發辮紛紛舉起,似乎意欲來襲,驀地只听一聲輕嘯,妖魔眼前紅光閃過,藍影相隨,九嬰倏忽現身,與它發辮纏斗在一塊兒。

    兩人招式快如雷霆,令人眼花繚亂,兵刃踫撞之聲密密麻麻,有如連珠落盤。過了片刻,九嬰悶哼一聲,臉現痛苦之色,隨後全力一劍斬落,那妖魔朝後飄去,撞開厚重石牆,九根發辮如同輪盤般轉動起來,它仿佛生出翅膀一般,借此飛上了天,頃刻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九和郡主眼中閃著淚光,抱住九嬰,臉色慘白,低聲哭泣。李書秀心中一驚,見到九嬰胸口脖子處鮮血淋灕,竟被那妖魔重創,若是它下手再重些,九嬰當場便會喪命。

    九嬰卻放聲大笑,他說道︰“還好,還好,我保住了性命,阿珍姑娘也毫發無傷。這妖魔雖然厲害,但咱們的運氣實在好的緊。”

    九和郡主見他笑容燦爛,心中情動,既深感愛慕,又感激萬分。她將身子靠在九嬰身上,傾听他心跳之聲,似乎如此一來,便能稍稍緩解他身上痛苦,而自己心里也感到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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