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蛆蠅屍海劍 作者:失落之節操君 (連載中)

 
falconeye 2016-10-8 12:42: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 52227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0
二十四美人婷婷星轉目

    蒼鷹一听,不禁笑道︰“妙計,妙計,如此一來,辛尤就算腦袋不笨,心中猶豫,只怕也會著了二弟的道啦。”

    九狐眼中清波流轉,似有星光閃爍,她故意問道︰“大哥為何這麼說?”

    蒼鷹道︰“郡主若呆在都護府內,而都護府受到盜匪襲擊,火魯拉定然逃不掉這護駕不力,疏忽大意的罪名。而辛尤則救駕有功,必獲重賞,只要那小妾以此相勸,何愁辛尤不依計行事?”

    九狐忽然跳了起來,在蒼鷹臉頰旁輕輕一吻,蒼鷹最怕女子撒嬌,霎時厲聲哀嚎,渾身冒出雞皮疙瘩,險些躲到桌子底下,九狐哈哈大笑,說道︰“大哥,你怎地這般害羞?我又不是害你。”

    李書秀悶悶的說︰“好好說著話,你為何要親他?”語氣中隱隱透著不滿。

    九狐翻身坐到桌上,凝視蒼鷹,只見她姿勢美觀,風情萬種,動人心魄,她說道︰“我見大哥將九嬰的心思猜的清清楚楚,真是他生平知己,一時激動,便忘乎所以,阿秀妹妹,你不介意麼?”

    李書秀面露暈紅,說道︰“我如何會介意?但大哥為人老實,你莫要突然嚇他。”她頓了頓,又問道︰“依二哥的計策,他帶著郡主進都護府拜見江堂王,隨後辛尤派人放火搶掠,咱們趁勢溜進去救人奪寶?”

    九狐神情猶疑,說道︰“咱們本並無救人之意,此事需做的萬分隱秘,不能令江堂王察覺。若要救人,勢必要與江堂王手下沖突。他府上高手如雲,守衛森嚴,要將一人悄無聲息的帶走,又談何容易?”

    李書秀心中焦急,苦苦哀求,但九狐心意甚堅,只是婉拒,但卻推脫的滴水不漏。李書秀萬般無奈,把心一橫,說道︰“那我與蒼鷹哥哥進去救人,你們只管搶奪寶貝就成。”

    九狐勸道︰“阿秀妹妹,你當以大局為重,不可因小失大。你若進去救人,江堂王發覺之後,只怕會大張旗鼓的搜查那哈薩克女子。屆時咱們又該將她藏在何處?”

    蒼鷹忽然說道︰“你讓九嬰出來,我有隱秘之事要告訴他。”

    九狐嘆道︰“你說吧,我待會兒轉告他。我們兄妹二人心意相通,和誰說都是一樣的。”

    蒼鷹目光幽邃,若有莫名深意,九狐盯著他望了一會兒,無奈而笑,說道︰“真是麻煩,我倦啦,要回房休息去了,諸位還請自便。”

    馮葉華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她道別。九狐隨口應了一聲,婷婷裊裊的朝屋內走去。馮葉華望著她的背影,身如雕塑,竟似痴了一般。

    蒼鷹猜想︰“莫非這馮葉華之所以對二弟死心塌地,便是由于妖媚女人的緣故?是了,九嬰曾說︰那碎骨寨與禿鷲寨之所以互相怨懟,乃是相爭一位女子而起,如此看來,那位女子只怕也是九狐了。她這一石二鳥之計,當真用的出神入化。”

    李書秀心中不滿,但九狐乃是九嬰的親人,礙于九嬰面子,她也不便發火。蒼鷹瞧出她心思,傳音說道︰“阿秀,你稍安勿躁,過不多時,九嬰必然出來迎接,我到時有把握將他說服。”

    李書秀點點頭,雖然深信蒼鷹本事,可依舊放不下心來,她在房內走了一圈又一圈,只覺彷徨無措,心慌意亂,蒼鷹卻神態自若,與馮葉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蒼鷹胸中包羅萬象,身上又有江湖豪氣,沒一會兒,兩人便聊得頗為投機,笑語不斷。

    大約等了一個時辰,只見九嬰快步從屋外走了進來,一見蒼李二人,歡呼一聲,撲上來抱住,神情激蕩,舉止親熱,又大聲賠罪道︰“大哥,義妹,我沒料到你們來的這麼快,居然如此怠慢,連茶水都沒招待,當真該死,該死!九狐這笨女人,當真被我寵壞了。”

    蒼鷹見他神色憔悴,腳步虛浮,似乎有內力衰竭之相,頗覺奇怪,伸手在他脈搏上一探,同時問道︰“二弟,你怎麼這幅狼狽模樣?”

    九嬰嘆道︰“我在城中找了一處僻靜所在練功,但被人一擾,險些走火入魔,好在我總算應付過來,休息片刻便能復原。大哥,九狐將咱們的事都和你說了嗎?”

    蒼鷹感到他體內真氣灼熱,與九狐截然不同,但探其本元,兩者卻不分軒輊,難以辨別。他不及深思,又將營救安曼之事說了一遍。

    李書秀眼中滿是哀求之情,目光凝聚九嬰的俏臉,但九嬰愁眉苦臉,誠懇說道︰“義妹,雖說鋤強扶弱乃俠義本色,但咱們今夜行事,須得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萬不能為了一個異族女子而冒此大險。如只有我孤身一人,倒還罷了,可我手下這麼多明教弟兄,若是出事,他們又該如何?”

    蒼鷹忽然輕聲道︰“二弟,你今夜所取寶物,莫非又是這四獸輪回玉麼?”

    九嬰心下一震,暗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也不隱瞞,點頭說道︰“不錯,我只道這四件寶物一直在明教手上。說來可氣,他們來到塞外之後,為了謀生,竟將其中三件當了,我在西域搜尋數年,總算找到它們下落。眼下我手中還差一件,便落在江堂王手中。”

    蒼鷹又道︰“你搜集這四獸輪回玉,是為了尋找明教的遺址麼?”

    九嬰干笑幾聲,強抑住心中驚訝,勉強笑道︰“不錯,我若要光復明教,復興漢族天下,便須得找到明教光明頂的所在。”

    光明頂乃昔日中土明教總壇遺址,但地處偏遠,通行不便,教徒若要返回總壇拜見明尊教主,往往需要跋山涉水,仿佛藏邊的苦修士一般,後世教主皆有搬遷之意。後來光明頂遭遇一場禍事,時任教主尋到借口,便率眾離開光明頂,大舉進入中原,而光明頂的明教遺址,便漸漸淹沒在歷史濁流之中。

    蒼鷹忽然一笑,在他耳邊輕聲道︰“這遺址之內,只怕有明教暗藏的絕世武功秘籍,二弟,你可是為了這些神功才去的?”

    九嬰腦中“嗡”地一聲,連退幾步,臉上露出慌張神色,過了半餉,他嘆道︰“大哥莫要胡說。”將此事輕描淡寫的揭過,瞧他模樣,似乎不想就此深談下去。”

    蒼鷹又道︰“咱們四人都不是外人,我實話便對你說了吧。江堂王爺之所以抓走那位哈薩克少女,並非貪圖她美色。她乃是百年罕見的‘聚妖凝氣’之身,天賦秉異,可以吸收天地真氣,固本培元,凝聚內力。她此刻身負稀世內力,已遠遠勝過阿秀,與二弟相比,只怕也更勝一籌。若是江堂王設法將她招入麾下,蒙古韃子便多了一位了不得的高手,而咱們卻白白失去了一位好幫手。”

    九嬰沉思許久,抬起頭問︰“你怎麼知道的?”

    蒼鷹便將他們在哈薩克村中遇上招魂儀式,安曼因為心神不定,從而走火入魔之事說了,九嬰聞言不語,過了半餉,面露微笑,說道︰“好吧,咱們將她救出來。”

    馮葉華諫言道︰“公子,蒼鷹兄弟所言,萬一有所夸大,那豈不是壞了咱們大事?”

    九嬰朝蒼鷹望了一眼,說道︰“我對大哥三妹由衷信任,他如何會騙我?”

    李書秀與蒼鷹面露喜色,齊聲道︰“句句屬實。”蒼鷹又道︰“童叟無欺,價格公道,若有虛報,軍法伺候!”

    九嬰說道︰“既然如此,咱們便需要好好計較一番。我原本打算以本來面貌進入都護府,但此刻既然要與他們硬來,我需得易容一番,免得他們將來認出我的面貌。”當下將心中計策對蒼鷹他們說了。眾人听他計策環環相扣,處處伏有後招,果然思慮周詳,精妙莫測,心中無不敬佩。

    依照他原先計策,九嬰護送郡主進入都護府,江堂王定然出來迎接,此人求賢若渴,最喜招納武功高強之士,九嬰只需顯露武藝,他定然會欣然招攬。屆時九嬰用言語擠兌江堂王,激他派手下高手與九嬰過招,而馮葉華則趁勢翻入都護府,找到四獸輪回玉,放起大火,引起混亂。緊接著辛尤引著土匪來打劫,九嬰佯裝殺敵,實則趁機逃脫,便可將這財物失竊之罪嫁禍給土匪。

    但此刻形勢有變,他便令馮葉華進去偷盜,李書秀同時救人,蒼鷹隨著自己護送郡主回府。以此陣勢,即便發生意外,與敵人糾纏,以這四人武功,足以脫身而出。

    等眾人商議妥當,他叫來七敦,命他備好馬匹行李,一旦救人得手,奪得寶物之後,立時放火燒城,趁亂逃往城外。他已然備下另一處藏身之地,可供眾人暫時躲避追趕。

    李書秀驚嘆道︰“二哥,你好生聰明,這計策定然管用。”

    九嬰笑道︰“豈敢,豈敢,說道智慧深遠,料事如神,你最喜歡的大哥可比我強多啦。”

    李書秀臉上一紅,心中卻喜滋滋的,她搖頭道︰“他只不過滿腦子古怪念頭,偶爾猜中一、兩次罷了,說道這運籌帷幄的本事,他遠遠比不上你呢。”

    蒼鷹哼了一聲,說道︰“我不過是嫌麻煩罷了,說道陰謀詭計、殺人放火的本事,我蒼鷹怎會輸給他?”

    九嬰打趣道︰“大哥,你怎麼如此遲鈍?三妹把你當做自己人,把我當做外人,這才在我面前謙遜客氣呢。”

    蒼鷹神色迷茫,不明所以,李書秀用力擺手,連聲否認,但卻羞得連脖子都紅了。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1
二十五金蓮步

    九和郡主做了個美夢,在夢中,她與意中人比翼雙飛,遊山玩水,相依相偎,好的如同蜜裡調油一般。等她醒來時,眼前朦朦朧朧,四肢無力,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臉紅得宛若紅芍藥,發呆片刻,除去睡意,想要喚人來幫她穿衣,猛然省起自己是在九嬰府上。許久之前,自己正與他說話,不知為何,忽然異常睏乏,無知無覺之下便睡了過去。

    她想︰莫非是九嬰公子服侍自己睡下的麼?不錯,只怕只能如此。他們來此地不過三天,那些教中女子並未跟來,除他之外,更無旁人可以碰她。

    慌亂之下,她摸摸身上衣衫,發覺完好無損,登時鬆了口氣,可內心深處卻又隱隱失望。她想像著九嬰緊抱自己的景象,兩人四肢糾纏,宛若兩條交織的靈蛇。

    她嘴上雖然常說些調笑話兒,但其實並不懂男‧女之事,這念頭一起,她只覺得腦子發懵,羞愧難當。

    恰在此刻,有人敲響門扉,只聽九嬰在屋外喊道︰「阿珍,你醒來了麼?」

    九和大喜,連聲應道︰「醒啦,你進來吧。」

    九嬰啪啦一聲推開門,見她坐在床沿,俏臉嫣然,可愛異常,不禁讚道︰「一覺醒來,妹子又美了幾分。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看無需等到十八歲,再過幾個月,阿珍姑娘就會變成一位無雙無對的美人兒啦。」

    九和心中甜蜜,嘴裡卻嗔道︰「油嘴滑舌,不安好意。」

    九嬰往旁一讓,笑道︰「你看看是誰來了?」

    九和見李書秀與蒼鷹走入房內,心下驚喜,歡呼道︰「李姐姐,蒼鷹哥哥!」三人相見,自有一番重逢之喜。

    不久之後,九嬰命人擺上宴席,備上酒菜,眾人歡歡喜喜的圍成幾桌,說是為李書秀與蒼鷹洗塵,又為九和郡主踐行。九和早就知道今晚要與九嬰分離,心下如何捨得?可自己乃是金枝玉葉,當今皇上的愛女,如硬要留在此處,難不成當真與九嬰長相廝守?九嬰做乃是造反的勾當,若被父王知道,他不免傷心欲絕,而自己又如何能忍心?

    她心中情根深種,痴纏糾葛,只想委身於九嬰,但她乃是蒙古皇室,心性堅忍,於「情」之一字,與李書秀紛紛亂亂、藕斷絲連的性子截然不同,既然定下離別之期,心下雖然難過,但萬萬不會猶豫。

    在宴席之上,她強顏歡笑,豪放爽直,與眾人歡聲笑語說個不停,半點不露悲傷之情。又過了半餉,九嬰說道︰「阿珍,時候差不多了,我這便送你回家。」

    九和一陣激動,淚水奪眶而出,她哭泣道︰「九嬰哥哥,李姐姐,諸位大哥,我阿珍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們,也不會忘記我待在這兒的每一天。」

    李書秀鼻子一酸,哭出聲來。明教眾人自也感動萬分,紛紛痛哭流涕,有人用頭撞牆,有人用力拍著桌子,有人舉杯痛飲,有人衝上來與她相擁,更有人爬上高樓,作勢下躍。而蒼鷹嘴裡罵天罵地,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可眼眶卻哭的紅腫起來。九嬰笑道︰「你的心意,大夥何嘗不知?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阿珍,若今後有緣,你我自有再見之日。」

    九和鼓足勇氣,用力在他嘴唇上一吻,同時牙齒一咬,竟將九嬰嘴唇弄出血來。九嬰不以為意,舌尖舔著血跡,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在她耳畔說道︰「你若真對我有請,一年之後的申時,我在開平滕苗巷等你。」

    九和痴痴的望著他,雙頰緋紅,兩人腦袋相抵,呼吸急促,情思在心中流動,倉促間竟無法分開。她輕聲道︰「我等你,不見到你,我絕不會離開。」

    說完這話,兩人戀戀不捨的分開,雖然此城天寒地凍,但她身上竟滲出點點香汗,渾身發顫,雙腿併攏,自是由於情‧欲湧動之故。

    九嬰微微一笑,將九和推到蒼鷹面前,到屋內易容改裝,扮成一位滿面棗紅的絡腮大漢,蒼鷹也戴上一副假山羊鬍子,弄得滿臉皺紋,兩人登時面目全非,即便仔細打量,也絲毫瞧不出破綻。等準備妥當,九嬰跳上備好的馬車,朝都護府馳去。

    都護府高牆環繞,樓層高聳,燈火輝煌,門口滿是巡遊將士,三人乘著馬車,一路擁堵,行了大約一個時辰,在府前被人攔了下來,一位府中侍衛惡狠狠的問他來意,九嬰用哈薩克語說道︰「我們是草原牧民,身有要事,特來拜見江堂王爺。」

    侍衛冷笑道︰「你說要見王爺?不瞞你說,王爺來這兒半個多月,連老子都沒見到他模樣?你說見就能見,你當是見阿貓阿狗麼?」

    九和郡主忽然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侍衛見她神態嚴厲,氣度華貴,心中自然怯了,連忙答道︰「我叫察合安。不知姑娘是王爺什麼人?」

    九和郡主見他服軟,心道︰「算你識相,不然我回去便讓王爺打你屁股。」她微微一笑,從手上取下一串檀木念珠,說道︰「這玩意兒也不值錢,但你把這珠子交給王爺,說要他賞你十兩黃金,你看看他給是不給?」

    察合安是個知趣的,一見她這架勢,又想起近日聽到的傳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聲喊道︰「郡主聖安,小人不知郡主身份,剛剛無禮得罪,真是罪該萬死!」

    其餘侍衛登時警醒,隨著察合安一同跪倒,都護府前霎時跪了一地侍衛,從遠處瞧來漆黑一片,彷彿長了一圈黑黑的牆頭草一般。

    九和郡主笑道︰「都起來吧。」眾人如蒙大赦,陸續站了起來,九和又道︰「是我自個兒進去找他呢,還是讓王爺出來見我?」

    察合安跳了起來,大聲道︰「我這便去通報王爺!」轉身欲走,忽然只聽府內傳來一聲大笑,一人穿著藏青蒙古長袍,繫著金色腰帶,急匆匆的跑了出來,他臉型剛毅,蓄著短鬚,身材甚是健壯,一見郡主,立時大喊道︰「我的郡主啊,你這些日子可把大夥兒都急壞啦!」

    九和郡主嘻嘻一笑,說道︰「答理台伯伯,你好啊?我們也有一年多沒見面啦!」說罷三人從馬車中走了下來。

    江堂王心下大喜,上前握住九和郡主的小手,眼神關切,在她身上檢視一番,見她並未受傷,心中寬慰,笑道︰「你越來越漂亮,可也越來越搗蛋啦。真真,你可得把這幾個月的事老老實實告訴伯伯,若是你爹爹問罪起來,伯伯好想法應付過去。」

    九和郡主指著九嬰二人說道︰「我在荒漠中迷了路,險些被馬賊逮住,還好這兩位好漢將我救了下來,他們兩人功夫了得,只怕比你手下那些自封的勇士要厲害多啦。」這些話是九嬰教給她的,其餘計畫,他卻未曾告知九和。

    江堂王噢了一聲,面露敬重之色,拱手道︰「兩位好漢,不知尊姓大名?」

    兩人抱拳行禮,九嬰說道︰「回稟王爺,我們乃是北螺山大風派的人,碰巧來這邊塞之地遠遊,遇上這位姑娘遇到危難,順手便將她救了出來。在下名叫耳雙貝,這位乃是在下的師兄,名叫草廣。」他杜撰姓氏,取兩人姓名偏旁,聽起來雖然有些古怪,但武林人士本多綽號,名號再怪也不足為奇。

    江堂王爺並未聽過兩人名號,但兩人既然救了郡主,算是立了大功,除此之外,他尚有許多問題要詢問兩人,於是說道︰「兩位義士,你們如此忠義,我定然要重重賞賜。既然來了,也不忙著走,不如到府中喝幾杯酒,算是本王敬兩位的如何?」

    九嬰笑道︰「多謝王爺!」

    當下跟著江堂王穿過花園,走入正中大宅,火魯拉早就在宅前等著,他鼻青臉腫,神情恭順,模樣甚是淒慘,九嬰與蒼鷹偷偷互望,心下均感好笑。

    四人在大廳內坐下,傭人端上大碗,倒上美酒,江堂王笑道︰「兩位壯士,本王先乾為敬。」一口將酒飲乾。

    兩人喝光一碗酒,九嬰朝江堂王身旁望去,只見站著一排人高馬大的侍衛,肌肉虯結,目光有神,腰桿挺拔,應當是江堂王請來的高手了。

    江堂王見九嬰目光在自己身後游移,回頭一瞧,面露微笑,說道︰「這位耳壯士,可是見我這些手下生的強壯,心中驚奇?他們乃是西域八珍派的四大頂尖高手,綽號『馳騁疆場』,說的是他們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九嬰與蒼鷹齊聲大笑,神情甚是不屑,那四人喉嚨滾動,雙目怒火閃動,但沒有江堂王號令,卻也不敢出手。

    江堂王說道︰「兩位壯士為何發笑?」

    九嬰說道︰「八珍派?沒聽說過?我倒聽說過王八派,只不過那幫人武功低微,也算不得什麼好漢。」

    那幾人氣得火冒三丈,但依舊強行忍耐。江堂王皺眉道︰「兩位看不上我手下這幾位高手,莫非當真有驚人藝業麼?如若果真如此,不如出手試演武藝,讓本王開開眼界?」

    九嬰大笑一聲,走到大廳正中,行了一禮,朗聲道︰「王爺,不如讓那四位『輸光賭場』的高手下來與我練練手,咱們派功夫難看,一人試演,顯不出本事。」

    他故意說錯名號,那四人如何還耐得住火氣?江堂王尚在猶豫,其中一人大嚷道︰「王爺,便讓我師兄弟四人聯手領教領教此人高招。」他見此人口出狂言,正是自尋死路,心中打定主意,上場之後,四人痛下殺手,幾招之內便將這狂徒揍得半身不遂,以洩心頭之恨。

    九和郡主見九嬰故意逗留,以為他對自己愛慕深重,只盼在此地多待一會兒,心下竊喜,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歡看高手比武啦。」

    江堂王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看這場龍爭虎鬥了。」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3
二十六縴腰如雪人如玉

    那四人齊聲答應,欣然領命,扭扭脖子,捏捏關節,活動活動筋骨,模樣架勢擺得十足。九嬰神情自若,雙眼朝天,竟不將眼前敵人放在眼里。“馳騁疆場”四人雖算不得鼎鼎大名的高手,但在江堂王手下護衛多年,自忖武功頗有獨到之處,見九嬰如此托大,心中既感惱恨,又隱隱高興。紛紛暗想︰你自己尋死,可怨不得咱們。

    蒼鷹仔細觀望這四人架勢,登時放下心來,知道他們絕不是九嬰對手,朝九和郡主眨眨眼,九和本也有些擔心,見蒼鷹使眼色,心下一絲擔憂立時消失無影。

    “馳騁疆場”圍在九嬰身旁,其中一人身材矮小,但體型極為精悍,他似是頭領,還想說幾句體面話,九嬰雙眼一翻,說道︰“廢話什麼?要打便打?咱又不是來嫖‧宿姑娘,難不成還要親親我我,摟摟抱抱一番?”

    九和郡主“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矮小漢子勃然大怒,猛喝一聲,力貫雙臂,左拳如錘,右拳如槍,使出一招“槍攢錘落式”,九嬰雙足不動,側身躲開。

    身後三人見動上了手,各自也不含糊,接連怒吼,拳影如風,赫赫作響,踢腿似鞭,嗤嗤有聲,攻勢凶險猛惡。四人繞著九嬰如走馬燈般轉來轉去,手腳一刻不停,每一招都卯足全力,但九嬰從容不迫,站在原地,一寸不挪,雙手負在身後,也不還擊,任由敵人放手廝殺。

    矮小漢子瞧出這人武功遠勝自己師兄弟四人,心中驚懼,但又想︰他功夫雖高,但偏要裝模作樣,既不逃也不擋,咱們趁虛而入,當可將他一舉擊敗。當下一點頭,使出一招“鷹飛蛇行”,兩人騰躍而起,全力攻向九嬰上盤,另兩人則滾地猛踹,直取九嬰下盤。

    只听“哎呦、啊啊、呃呃、哼哼“四聲驟響,那四人竟在同時被九嬰擊中,落花流水般翻滾出去,陸陸續續撞在立柱之上,四人疊成一堆,閉氣昏迷,無以為繼。

    九和郡主歡呼起來,喊道︰“耳大哥,好高的功夫!”

    江堂王爺面露敬佩之色,贊道︰“好功夫,好功夫,行雲流水,師法天地,閣下武功之高、心機之巧,當真令本王大開眼界。”他武功雖然不高,但與這些江湖高手相處日久,眼光頗為獨到。

    原來九嬰先前刻意相讓,便是等這四人急躁冒進的時機,待他們同時來攻,露出老大破綻,使出一招“混雲濁海”,竟在一招之間將四人同時擊敗。這招式乃是他由“九嬰水火劍”中變化而來,莫說敵人只有四人,便是有十多位敵人同時來攻,他也能應付自如。

    而他能一舉破敵,雖說有使詐之巧,但若他功夫稍差,便不能躲開“馳騁疆場”四人的一輪急攻。他意在顯威,若一上來便將四人擊倒,未免不能現出他功夫高深之處。

    九嬰轉過身來,昂然面對江堂王,搖頭道︰「王爺,你身邊侍衛如斯不濟,我可真替你鬱悶。就憑這些飯桶草頭神,如何能護得郡主與王爺的周全?」

    江堂王爺哈哈一笑,微覺尷尬,拍了拍手,說道︰“來人哪,去請弘吉剌他們四位出來。”又低聲對心腹說了幾句話。蒼鷹依稀辨別唇語,知道他定是讓心腹緊鎖房門,不讓任何人進出。

    蒼鷹心中一動,知道那四人之所以尚未現身,定是在府中看管安曼,否則踫上郡主脫險這等大事,他們四人絕不會置之不理,此刻九嬰大發神威,言語中諸般不敬,江堂王面子上過不去,便起意讓手下高人一同下場,為他挽回顏面。

    早些時候,等九嬰三人前腳出門,李書秀與馮葉華便裹上頭巾長袍,飛檐走壁,風馳電掣般朝都護府走去。兩人來到都護府後方,攀上一棵大樹,見此地守衛薄弱,侍衛巡視緩慢,瞅準空隙,輕飄飄的從樹上落到園內。

    馮葉華目光環視左近,喃喃說道︰“那接應之人呢?”

    李書秀奇道︰“你們在都護府內也有密探接應?”

    馮葉華點了點頭,面露敬服之色,說道︰“九嬰他做事滴水不漏,處處設想周全,若無把握,絕不會涉險蠻干。”聲音發顫,隱隱透出振奮之情。

    李書秀听他語氣極為崇敬,心道︰“這馮先生年紀比二哥大了十多歲,可卻把他看得仿佛神明一般,二哥義氣深重,令人心悅誠服,確是天生的頭領人物。”

    過不多時,果然見一人急匆匆走來,此人乃是都護府上的一位管事,前些日子受韃子欺凌,幾乎走投無路,九嬰出手替他解圍,又幫他妥善處理此事,他感恩戴德,九嬰讓他幫忙,他一口答應下來。

    這管事帶來兩件侍衛服飾,令兩人換上,說道︰“那物件在都護府閣樓之中,那樓宇約有四層,最是醒目。”說罷朝遠處建築指了指。

    李書秀問道︰“他們可帶來了一位姑娘?”

    管事臉現同情之色,嘆道︰“確實有一位美貌少女,瞧模樣當是哈薩克族的。唉,江堂王素來正直,並不貪女色,誰知今日卻要做出這等禽‧獸之舉。不過那姑娘當真青春秀麗,純潔無暇,我看在眼里,心里可說不出的惋惜。正所謂‘紅顏薄命惹人憐,傾城一笑山河變。’唉這世道,我可當真看不下去了。”

    李書秀暗想︰這人準是為前朝秀才,說起話來之乎者也,和蒼鷹哥哥倒是一對。

    這人雖然嘮叨,但腳底不停,引著兩人走向閣樓,其時郡主尚未抵達,戒備不嚴,眾侍衛見他身後跟著兩人,心中不疑,三人平平安安的來到樓宇之中。

    這樓宇乃是一座高塔,全用磚石堆砌而成,通體白色,圓頂尖塔,塔內頗為寬闊,走廊兩旁是一座座精致房間。管事說道︰“兩位,我不陪了,先行告退。”說罷急急而去。

    馮葉華說道︰“李姑娘,我上樓去取那塊玉盤,你自己一人,多加小心。一旦遇險,立刻撤離。”

    李書秀點頭道︰“我自有分寸,馮先生你也要當心。”

    听那管事說,安曼被江堂王囚禁在三樓西廂房內,李書秀使動“蛆蠅尸海劍”心法,探查氣息,一路小心躲避侍衛,等來到廂房外,她見此地空間狹小,有兩人原地看守,不易靠近,四下掃視,躍上橫梁,順著橫梁一路攀爬,到廂房外頭,探出腦袋一瞧,卻什麼都瞧不清楚。

    正在此時,只見一位侍衛獨自一人,懶洋洋的從門口走開,似乎想要上茅房。李書秀在橫梁上潛伏輕隨,等他走到無人之處,雙腿掛在梁上,翻身而下,點中此人穴道,將他拽了上來。

    她從此人身上搜出一塊令牌,揣在胸前,又接連點上此人四、五處穴位,把他牢牢綁在橫梁上。趁左右無人,翻身下來,回到原處。

    她身旁那蒙古人笑道︰“怎麼去了那麼久?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李書秀不答,出手奇速,連點他身上穴道,那人登時如雕像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李書秀輕輕推開窗戶,朝屋內望去,只見這房屋內裝飾豪闊,燈火通明,安曼被綁在椅子上,嘴上貼著膠布,正在死命掙扎,眼中滿是驚恐。

    有五人圍在安曼身旁,對著她指指點點,仿佛在檢視一件稀罕古董一般。李書秀見其中一人頗有威勢,穿著蒙古華服,應當是江堂王。她師父王輝立在此人左邊,兩人身後還站著兩人,一人是先前見過的色目人麥爾台,臉上滿是急‧色。另一人是一位青年俠士,神情輕浮,腰懸長劍,與那麥爾台沆瀣一氣。

    而安曼身前還站著一人,那人穿著一身紅衣長袍,皮膚黝黑,腦袋光禿禿的,乃是一位藩僧。

    江堂王用漢語問道︰“刺邪大師,這女孩兒果真可以吸收天地間的真氣麼?”

    刺邪和尚不答,忽然探出手,將安曼身上衣衫撕裂,露出雪白嬌嫩的身子,整個胸口乃至小腹皆清清楚楚的暴露在眾人眼前,安曼緊閉雙目,身子扭動,呼吸急促,驚懼已極。

    李書秀激憤莫名,險些按捺不住,她正想沖進去救人,只見王輝神情震怒,一把推開刺邪和尚,喝道︰“你這淫‧僧,你想對她做什麼?”

    刺邪和尚道︰“在貧僧眼中,這女子不過是一具肉皮囊罷了。貧僧之所以如此,乃是為了試探她經脈情形,弘吉剌施主莫要多事。”

    王輝渾身顫抖,朝眾人望去,只見另外三人眼中皆露出虎狼之色,腦中所想之不堪,顯而易見,不言自明。

    他連忙擋在三人前頭,江堂王在他胸口一推,示意他讓開,王輝急忙道︰“王爺,你答應過”

    江堂王說道︰“我又沒有食言,你放心,我乃成吉思汗子孫,許下之諾言,自來一言九鼎,絕不反悔。”

    王輝無可奈何,只能悻悻躲開。

    此時刺邪和尚已經在安曼的“乳‧中,陰‧交”等穴道查探過了,他面露喜色,取過一張毯子,遮住安曼身體,回頭說道︰“恭喜王爺,這女子確是‘聚妖’之體。” 本帖最後由 falconeye 於 2016-10-9 11:29 編輯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3
二十七浣溪沙·水下潛流暗涌來

    李書秀嬌軀顫動,腦中念頭紛紜,不禁想到︰蒼鷹哥哥說的沒錯,江堂王並非貪圖安曼美貌,而是為了她身上渾厚內力

    江堂王神情狂喜,緊緊握住刺邪和尚的手,笑道︰“果真如此?妙,真是大妙。這世間竟有如此奇妙的女子,弘吉剌,你這通報有功、又出力將她捉來,我定要重重賞你。”

    王輝聞言一震,神情竟有些恍惚,喃喃道︰“是麼?達蘭呼瑪,你知道麼?你的女兒與你一模一樣。”

    那青年劍客說道︰“大師,這女孩兒體內功力如何?”

    刺邪和尚神情高深莫測,他贊嘆道︰“陸彪施主,若她能將體內真氣化為己用,只怕猶勝貧僧,也比弘吉剌施主高出不少。她身俱如此神通,又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稍加磨礪,修習高深武藝,有如探囊取物一般,兩年之後,便能成為世上罕見的高手。而只要她保持處‧子之身,便能一直聚妖集氣,無需修習,內力也能無窮無盡的增長。”

    江堂王不停搓手,喜不自勝,仿佛撿到了世間最稀罕的寶貝,他溫柔的撫摸安曼臉頰,笑道︰“我的乖丫頭,你莫怕,我不會讓他們踫你一根手指頭的。我會好好待你,認你做女兒,讓你享盡榮華富貴。”

    他說話時一片赤誠,並無惡意,但安曼死死瞪著他,目光中滿是驚怒。

    陸彪苦笑道︰“難不成這姑娘要守一輩子寡麼?”

    麥爾台也嘆道︰“可惜,可惜,可惜了她這番花容月貌。”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皆現出貪婪神色,但畢竟事關重大,江堂王在忽必烈面前極受恩寵,手下高手如雲,若是得罪此人,只怕難逃一死,兩人可沒這般莽撞,敢拿自己性命當兒戲。

    李書秀見安曼暫時無礙,放下心來,忽然听有人快步跑來,她抽出兵刃,指著來人,不發一言,示意那人莫要走近,那人將令牌在眼前一晃,大聲朝屋內喊道︰“稟報王爺,找到九和郡主了!”

    江堂王歡呼一聲,驀然沖出房門,對屋內之人喊道︰“勞煩四位替我守著這姑娘。沒我號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這屋子。”情急之下,也不看李書秀一眼,風風火火的隨著那傳令官跑了。

    王爺一走,屋內登時陷入沉寂,四人各懷心事,誰都不說話。唯有陸彪呼吸急促,來回踱步,似乎心神不定。

    又大約等了半柱香時間,傳令官再度趕來,命四人一同前往大堂,四人領命,隨他而去,李書秀欣喜異常,等四人走遠,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九嬰勝了那四位八珍派高手,坐回椅子,翹著二郎腿,嘴里哼著小調,神情得意,不停朝郡主微笑,江堂王見九和郡主與此人神態親密,心中擔憂,卻也不敢多問,生怕獲悉什麼丑事,惹出天大災禍。正所謂眼不見為淨,心不知不煩,他久在王庭,自然深諳此道。

    但江堂王表面上渾不在意,心下卻嘀嘀咕咕,暗想︰“這紅臉大胡子瞎了一只眼,容貌粗魯,又有什麼好了?真真怎地會看上此人?嗯,他右眼確實頗具神采,倒也襯得他器宇軒昂,精神抖擻,頗有獨到之處,真真的眼光不差,頗有皇上昔日之風。”這般胡思亂想,自圓其說,越看此人,便越是順眼。

    片刻之後,蒼鷹听見一旁響起腳步之聲,只見四人神態傲然,從大堂之後走了出來。江堂王起身道︰“兩位好漢,這四位乃是我府上高人,武功深湛,威震西域,他們听說你身手不凡,想要向你討教討教。”

    扭頭又對四人說道︰“四位,這兩位好漢乃是北螺山大風派的高手,先前與八珍派的師兄弟四人為敵,一招將他們四人打倒,武功之高,罕見罕聞。”

    陸彪見到郡主,目光便片刻不離她臉頰,郡主朝他望了一眼,淡淡說道︰“陸先生,你怎麼也在這兒?”

    陸彪喜道︰“郡主,我听說你在大漠中失去蹤跡,心中急切無比,獨自一人出來找你。我就知道,憑你的聰明伶俐,定然能平安無事,老天保佑,讓我在此見到了你。”

    九和郡主見他如此親熱,深怕九嬰生妒,不再看他,只是恨恨說道︰“你騙我說什麼‘九淵九天’神功,害得我出來尋找,險些丟了性命,我不把你關入大牢,已經算是慈悲為懷,你還有臉來和我說話麼?”

    蒼鷹心道︰“原來便是他攛掇郡主外出尋寶的,此人是何來歷,為何知道‘九淵九天升陽降陰功’?”這門功夫乃是數百年前那位神秘女子阿青隨口杜撰,用以算計乃蠻王的內功心法,由飛蠅所創,習練起來凶險無比,素來鮮有人知,卻不知這人是從何處听到這門秘籍的。

    蒼鷹雙目如電,仔細打量此人,突然見到他腰間長劍,那劍柄呈鬼臉之形,瞧起來猙獰可怖。剎那之間,蒼鷹只覺得心髒狂跳,肌肉緊緊縮起,心頭閃過惱怒、驚恐、愧疚、憎恨之情。

    九嬰見他神色有異,低聲問道︰“大哥,此人是誰?功夫厲害麼?”

    蒼鷹強抑心中情緒,說道︰“這人是鬼劍門的人。”

    九嬰心中一顫,朝他望了一眼,不禁重復道︰“鬼劍門。”他知鬼劍門乃是江湖上一大神秘幫派,行事殘忍,下手狠毒,從事諸般暗殺行刺之事,幾乎從不失手。門中高手極為隱秘,從不露面,江湖上傳聞紛雜,卻無人說得清這門派的來龍去脈,門中底細。

    蒼鷹道︰“此人手持鬼劍,自是鬼劍門之人,但他既然拋頭露面,只怕在門中地位不高。”

    九嬰放下心來,但見蒼鷹如此神情,知道其中定有異常,但此時不便細問,于是靜下心來,聆听此人與郡主交談。

    陸彪苦苦哀求,但郡主神情決絕,竟似厭惡萬分,又不停朝九嬰深情相望,陸彪心生怒氣,知道九和對此人暗含情義,踏上一步,厲聲喝道︰“你便是拐帶郡主的惡人?”

    九嬰站起身來,大咧咧的說道︰“拐帶?郡主被土匪捉住,要不是老子將她救出,眼下她還不知在哪兒受苦呢。”

    陸彪見他如此粗魯,心下更恨,抽出長劍,說道︰“听說你功夫了得,在下‘鬼劍門’陸彪,便要與你一較高下!”

    九嬰心道︰果然是鬼劍門。

    陸彪大喝一聲,也不等九嬰答應,跳入場中,長劍如墨,劍影縹緲,一時瞧不清端倪。而他內力了得,頗有名家風範,一縱一躍,皆顯露出深厚功底。

    九嬰輕飄飄的後撤,神色頗為慌張,似乎沒料到此人功夫如此之高。陸彪見他不過如此,面露冷笑,說道︰“就這點微末功夫,也敢來郡主面前撒野?給我留下一條胳膊吧!”

    他長劍縱向切來,直襲九嬰右臂,九嬰啊的一聲,被他一劍斬中,左臂立時捂住傷處,臉現痛苦之色。

    陸彪一招得手,原已算分出勝負,但他怒氣勃發,如何肯就此收手?見九嬰退到一旁,長劍變幻,劍尖飄忽,朝九嬰傷處逼去,九和郡主見狀大驚,尖叫道︰“手下留情!”

    九嬰左臂忽然放開,右臂一圈,袖袍將陸彪長劍卷住,但見他招式柔和,仿佛溪流回水,陸彪用力過猛,收勢不及,竟仿佛刺入了泥潭之中一般,想要回撤,卻已然晚了,九嬰左臂驟至,在他手上一拍,登時將他長劍擊落。

    九和郡主見狀大喜,拍手道︰“好俊功夫!”兩人自開打伊始至分出勝負,不過十招左右,雖然瞬息而過,但局面曲折驚人,待得陸彪落敗,眾人竟不明所以,不知他如何致勝。

    九嬰倒轉長劍,交到陸彪手上,陸彪氣喘吁吁,顏面無光,只覺得郁悶煩躁,九嬰笑道︰“陸彪先生操之過急,但劍法確實了得。若是劍勢收斂,咱們還能斗個十幾招。”

    方才陸彪一劍命中九嬰右臂,九嬰使出一招“雲里霧里”,身法輕柔,渾若無物,即便看似中招,實則已然轉危為安。陸彪瞧著他右臂,見連衣衫都不曾斬碎,他這一手神功,當真令人摸不著頭腦。他知此人武功遠勝自己,即使再上前挑戰,也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

    九嬰朝江堂王與九和郡主鞠躬說道︰“僥幸,僥幸,這位陸少俠武功不弱,但遇上真正的絕頂高手,只怕尚不足以保護王爺周全。”陸彪面紅耳赤,怒吼一聲,快步沖出大堂,旋即不知去向。

    九和郡主情思蕩漾,暗想︰“他這麼說,難道是想留在我身邊麼?他膽子怎麼這般大,莫非他對我情深意重,竟想投效朝廷,棄暗投明麼?”

    江堂王見她小臉紅撲撲的,難掩傾心之意,心下驚恐至極,但臉上卻不動聲色,暗想︰“需得將此事遮掩過去,不然皇上今後得知,怪罪下來,我答理台只怕會屁股開花。”于是笑道︰“真真,你看你這模樣,你從小便喜歡舞刀弄劍,見到旁人顯露高深武藝,便興奮成這幅模樣,當真好笑。”

    又回頭說道︰“三位,這位耳爺身手不凡,難道我王府上竟無一人是他敵手麼?”麥爾台自忖武功與陸彪半斤八兩,與此人相斗毫無勝算,當下悶聲不響。而刺邪和尚乃是藏邊高手,向來罕逢敵手,思量片刻,心中已有較勁之意。

    江堂王找了半天,沒見著王輝身影,以為他上茅廁去了,一時也不以為意。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4
二十八深淵行者獄門開

    李書秀走入房屋中,安曼朝她望了一眼,神色驚喜萬分,李書秀朝她點點頭,替她松開繩子,取下她嘴上貼紙,輕聲道︰“安曼,我們這就出去。”

    安曼忽然泣不成聲,她斷斷續續說道︰“我對不住你,阿秀,我不該對你這麼凶。”

    李書秀笑道︰“我已經全數忘啦,咱們先不忙說話,逃走要緊。”雙手扶住她胳膊,稍稍用力,安曼站了起來,但她忽然間雙足無力,瞬間又坐了下去。

    安曼心下慌張,匆忙道︰“我的腳,我的腳不听使喚啦。”

    李書秀暗想︰莫非她又走火入魔了?伸手在她足踝上一探,發現她雙足經脈已然閉塞,應當是方才用力過猛之故。

    她知道此刻局面凶險,無暇替她疏通經絡,若是待會兒火勢一起,山賊殺進府邸,她心神一亂,非但救不了安曼,連自己都有逆經亂脈之險。她沉思再三,說道︰“我將你扛出去。”

    正欲行動,忽听屋外傳來惶急之聲,直奔廂房而來。安曼連忙說道︰“你快些扶我坐回原處,原樣擺好,自己找地方躲起來!”

    李書秀無可奈何,心道︰“她暫時並無危險,我先暫時躲避。”快手快腳,將安曼恢復原樣,翻身躲到床下,等剛剛縮身藏好,木扉吱呀一聲,隨後傳來王輝的聲音,他低聲道︰“安曼,門外的侍衛被我點中穴道啦,我帶你從密道逃跑!”

    安曼嗚嗚兩聲,有些怕他,王輝勸道︰“你不必害怕,我並無惡意。我對你一片好心,可昭日月。”他生怕安曼掙扎,將她扛在肩上,身手矯捷,奔如駿馬,一下子閃身而出。

    李書秀心中甚為喜悅,心想︰師父到底還是回心轉意了。她感念師恩,極不願與師父為敵,此刻見他悔改,不由得如釋重負。

    但她並不莽撞,追出房間,遠遠墜在兩人身後,見王輝對此地極為熟悉,他上躥下跳,轉彎拐角,不一會兒便來到一處書房,他拉動一本厚重經文,只听地面霍霍大響,片刻之後,正中的書桌自行挪開,地面赫然出現一個大洞。

    李書秀嘖嘖稱奇,見王輝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李書秀等了片刻,也隨之一躍而下。也是她運氣極好,等她剛剛落地,只听頭頂 嚓一聲,那窟窿又自個兒合上了,要是稍晚少許,她便無法跟來。

    四周頗為幽暗,但每隔八尺,便點著一根火把,想來是王輝所為,李書秀想︰師父果然機警,居然能給他找到都護府的密道。

    這地道石壁呈灰白色,毫無裝飾,頗為簡潔,但路面整齊,並不坎坷,也並無岔路,她運心法偵測周遭氣流,奔行如飛,輕手輕腳繞著地道追了一百多丈,忽然听見前方傳來喘息之聲。李書秀心底生出警覺,在牆角倚著躲避,靜靜觀察遠方情形。

    只見王輝與安曼分別坐在兩側石壁上,安曼有些緊張,身子不停發抖,而王輝則捂住腦袋,臉現痛苦之色,他說道︰“安曼,安曼。我為什麼這麼傻,我為什麼會把你送到蒙古韃子手上來?我真是個笨蛋,我簡直無藥可救啦!”

    他俯身過來,一把撕去安曼嘴上貼布,凝視安曼的容顏,眼中滿是柔情,他說道︰“你和達蘭呼瑪簡直一模一樣,真主啊,你簡直太美啦。”他語氣中顯現出無盡討好和喜悅,不像是對晚輩說話,倒像是對著自己傾慕的情人在表達愛意。

    安曼皺起眉頭,說道︰“弘吉剌叔叔,你認識我媽媽麼?”

    王輝頹然坐倒,淚水緩緩流下,他苦笑道︰“弘吉剌,弘吉剌。沒錯,我何止認識你媽媽?我本來要和達蘭呼瑪成親,要不是那個漢人從中作梗,我又如何會與她分離?又為何會遠走他鄉,離開村莊十幾年?”

    安曼抿住嘴唇,見他如此傷心,不禁勸道︰“大叔,你莫要難過啦,我媽媽已經回到真主身邊去了,就算你再悲痛,她也不會回來了。”

    王輝仰著腦袋,呆呆的望著頭頂,說道︰“安曼,有些話我憋在心里了十多年,一直找不到人傾訴,你若不嫌棄,我把以往的事都告訴你如何?”

    安曼見他可憐,心生同情,猶豫著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吧,我听著,不過你最好快些,那些蒙古韃子說不定會追上來。”

    王輝似乎有些頭腦不清,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追兵,只是說道︰“我眼下叫做王輝,可不再是以往那個懦弱、膽小、無能的弘吉剌。我與你的母親達蘭呼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相親相愛,好的如同親人一般。我們一同放羊放牛,一同去捕捉野獸,一同在草原上唱歌,一同跑到森林的邊緣去看野獸”他滔滔不絕,將以往一件件小事如數家珍般說了出來,語氣沉醉,滿是幸福之意。

    安曼與李書秀同時想起了昔日與拉普的感情,那段已然逝去的懵懂之情,那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是她們心中最美好的回憶,一時之間,兩位少女魂牽夢繞,沉浸在遙遠的時光中。

    王輝又道︰“我想要娶達蘭呼瑪,但她的父親認為我配不上她,因為我太瘦弱,太貧窮,太膽小,太懦弱啦。在村子里的比武大賽,我總是早早被淘汰;我追不上野獸,捉不住駿馬,也不懂得彈琴奏樂,唱出美麗的歌謠,我一無是處,唯一擁有的,就是對達蘭呼瑪強烈的愛意。

    可那些統統都沒用,她是村里最神聖的女孩兒,是一位能夠喚回勇士靈魂的聖女。在一次攀親的競技中,我慘不忍睹的敗在了村長兒子的手下,他一把抱住安曼,兩人眉來眼去,相視而笑的場景,至今都如同一把刀子一般,刺痛著我的心髒。

    他們的親事定在三天之後,我知道那一天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那將是我的滅頂之災,我將在那一天了斷自己的性命,我將用我的死將他們的婚禮攪和。

    可就在那時,我遇上了一個漢人,他大約三十多歲年紀,神色和藹,武藝很高。他見我小小年紀,卻伏在草叢中哭泣,于是上來詢問我緣由,我把心里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他笑著對我說︰‘小兄弟,你的那位心上人並不喜歡你,你還是忘了她吧,她如果能收獲幸福,那你也應當替她高興才是。’

    我搖頭道︰‘我如果娶不了她,我就去死。我不怕死,我怕得是見她和別的男子在一起。’

    那漢人說道︰‘你死都不怕,那天下間對你而言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啦,你應當用拳頭把她搶回來,而不是在這兒哭哭啼啼,呼天搶地的想要自殺。’

    我心想不錯,但又明白自己武藝低微,如何是村長兒子的對手?他可是村里最勇猛的英雄。

    漢人說道︰‘我有一種含有劇毒的毒藥,非常危險,但可以憑空增長力氣,讓人變得勇猛無比。你若是不怕死,想不想嘗嘗我帶來的毒藥?說不定它能夠幫你把心愛的女孩兒給搶回來。’

    我听他這麼說,心中害怕起來,可想想剛剛說出的豪言壯語,又覺得這是筆劃算買賣,反正我早晚會死,與其跑到他們的婚禮上抹脖子,還不如吃下毒藥,搏一搏運氣。我于是昂然說道︰‘來吧,把你的毒藥喂我吃下。’

    那人一听,登時高興起來,仿佛不是他在幫我,而是我在幫他。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里面滿是綠幽幽的藥丸,藥丸表面看起來十分恐怖,在黑暗之中,竟然散發出綠色的光芒。

    我吞下藥丸,過了一會兒,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焚燒起來,又覺得有無數只蟲子在我皮膚上撕咬,我意識模糊,可感覺卻清楚的很。我害怕起來,只能不停想象達蘭呼瑪與別人親密時的景象,以此對抗接連不斷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我頭暈腦脹的醒來過來,發現自己裹著一張毛毯,正躺在那漢人的身邊。他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火,盤膝坐在地上,見我醒來,他高興壞了,喜滋滋的說︰‘成啦,成啦,我這‘破釜沉舟丸’總算有效啦。’

    等我完全清醒之後,他讓我試試力氣,我發現自己變得極為強壯,舉手投足都有無窮力量,而且我跳的比誰都高,瘦弱的身子也一下子變得健美壯碩。我感激至極,向他連連道謝,他笑道︰‘你不必謝我,我才應該好好謝謝你呢。要不是踫上你,我這藥丹也不知多久才能奏效。’

    原來自從他煉成這丹藥以來,我是第一個服下不死之人。這藥丸雖然能將人體潛能發揮出來,令人憑空增長三十年功力,但若是心意不堅,沒有視死如歸的決心,服下藥丸,立即一命嗚呼。”

    安曼心中驚訝,說道︰“這人如此神奇,只怕是真主派來幫助你的使者吧。”

    李書秀也心想︰我听說世上有許多靈丹妙藥,可以助人增長功力,這位漢人既然能煉制這等丹藥,雖然危險,但也非常了不起。

    誰知王輝淚光閃爍,指著自己蒼老的臉說︰“安曼,我不來瞞你,你知道我今年幾歲嗎?”

    安曼茫然搖頭,李書秀想︰我也不知師父年紀,但瞧他模樣,恐怕也有六十多歲了吧。

    王輝哭泣道︰“我今年才三十六歲,當年遇上他時,我不過二十歲年紀。我服下他的藥丸之後,內力增長,可也隨之飛快變老。那人不是真主的使者,而是魔教的暗夜使者。”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5
二十九周而復始述南淮

    李書秀差點兒叫出聲來,她苦苦忍住,在心中費盡思索︰“魔教的暗夜使者?如此說來,此人是逍遙宮的人了?是是章斧山麼?莫非是那位久聞其名的周行天麼?”

    安曼同情的望著王輝,輕聲說道︰“大叔莫要傷心啦,你要是這般哭哭淒淒的模樣,我媽媽在天上見到,定然也會難過萬分的。”

    王輝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半點不錯。”他平息怨氣,繼續說道︰“我當時並不知道那魔頭沒安好心,見自己一夜之間脫胎換骨,心中又驚又喜。當時那丹藥的毒性尚未發作,我瞧起來也沒變老。我向他連連道謝,隨後興沖沖的跑回村莊,找到村長的兒子,提出要和他比武,並定下規矩︰如果誰贏了,達蘭呼瑪就嫁給誰。

    達蘭呼瑪居然並不領會我這番深情,她大聲勸我,說到後來,竟苦苦哀求我。我見她十分焦急,心知她害怕我打不過她的未婚夫,徒然受傷,原是一番好意。我于是也不去理會,只是不斷出言挑釁。她的未婚夫心高氣傲,又一貫看我不起,于是便欣然允諾。”

    他說到此處,露出懊悔至極的神情,連連搖頭,他原本就顯得頗為蒼老,此刻一瞧,更是仿佛一位古稀老人。

    安曼問道︰“後來呢?你贏了麼?”她聲音發抖,心中緊張至極。她自幼便沒見過自己父親,問起拉姆爺爺,拉姆說那人遠走他鄉,只怕去了中原,再也不會回來了,莫非眼前這人便是自己父親麼?

    王輝黯然說道︰“我贏了,非但獲勝,甚至將那人的脖子扭斷,當場殺死了他。”

    安曼“啊”地一聲,李書秀屏住呼吸,兩位少女驚駭至極,遙想當時場景,不免心驚肉跳。

    王輝淒慘的笑了起來,他說︰“我原以為我將達蘭呼瑪從惡人的魔爪中拯救出來,她定然會欣喜若狂,誰知實情並非如此。她像個瘋婆子一樣撲了上來,眼神凶狠,仿佛一頭母獅子一般,嘴里咬牙切齒,手上揮舞匕首,竟想要割斷我的喉嚨,替她的未婚夫報仇!原來在她心底,她一直沒有愛過我,她早就愛上了被我殺死的男人,我被蒙在鼓里,一直活在自己的美夢之中。”

    李書秀與安曼同時想起︰當李書秀將拉普的死訊告知安曼時,安曼神情凶惡,仿佛發怒的野獸一般,豈不是與當年的情形極為相似?原來這世道輪回,周而復始,似乎一場清秋大夢。

    兩人感慨萬分,喟然不語,王輝忽然又道︰“旁人將達蘭呼瑪勸住,她痛哭流涕,伏在尸首上久久不動,整個人仿佛痴呆了一般。我愣愣的望著她,隱隱覺得,自己若是當時死了,便不會遭受這樣的災難,原來那漢人並不是來幫我的,而是用魔鬼的誘惑,將我引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天之後,村里將那人衣服脫得精‧光,埋在土中。達蘭呼瑪執意要替未婚夫招魂。他並非客死他鄉之人,原不必如此費事,但她思念郁結,若不如此,心底萬萬無法解脫。

    在招魂祭典上,我如同被厭惡的怪物一般留在遠處,愣愣瞧著那燃燒的篝火,那沖天的煙霧,以及在人群中狂亂舞蹈的戀人,我心中朝思暮想的女神。

    便在此時,局面突然紊亂起來,達蘭呼瑪動作痙攣起來,仿佛中邪一般口吐白沫,我想要上前幫她,但憤怒的人群攔住了我,我眼睜睜的看著我深愛的少女在我面前變得奄奄一息,惱羞成怒,痛下殺手,當場又殺死了好幾人。等我回過神來,我站在血泊之中,身旁躺著五、六具尸首。”

    安曼不禁出言斥道︰“叔叔,你出手怎能殺害同胞呢?在真主眼中,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王輝不理她,自顧自說道︰“我想要逃跑,那漢人突然現身將我制服。他點中我啞穴,讓我說不出話來,隨後假模假樣,用哈薩克語說道︰‘我是真主派來的神使,我可以化解怨靈的戾氣!’他站在離篝火五丈遠的地方,輕輕揮掌,那篝火登時變為青色,沖天而起,氣勢磅礡,仿佛連星星都被火焰吞沒了。

    所有人都大為嘆服。讓開道路,讓那人走入場中,他將達蘭呼瑪救活,並調理她身上紊亂的經脈。安曼,你的母親和你一樣,你們娘倆天生都有吸收先天真氣的本事。”

    安曼想起母親,心中一陣沒來由的酸楚。

    王輝繼續說道︰“我雖然被眾人綁住,但見到達蘭呼瑪脫險,心中依然高興。隨後那漢人單獨見我,替我松綁,對我報上名號,他說自己叫周行天,乃是逍遙宮的暗夜使者,他踫巧來此,居然接連踫到罕見情形,心中喜悅,實是難以言喻。他向我說起達蘭呼瑪體內經脈情形,被喚作‘聚妖之體’,體內天生有兩處奇穴打開,若不醫治,只怕有性命之憂。

    我擔心異常,便求他救救達蘭呼瑪,他嘆道︰‘達蘭呼瑪的病需要靜養,不能受半點刺激,你若留在此處,只怕她受到驚嚇,輕則癱瘓,重則喪命。’我心中驚訝,非同小可,痛定思痛,連夜從村子里逃了出去。隨後我一路前往中原,拜師學藝,闖下名頭,雖然時時思念達蘭呼瑪,但深怕害她性命,又知旁人恨我入骨,如何敢踏足故土一步?直至數年前,我再也難抑心中情思,拋下一切,回到草原之中,誰知達蘭呼瑪已經過世了。”

    安曼心頭思緒萬千,悲喜不定,既同情此人身世,又替母親的苦命而傷心。李書秀則想︰原來師父竟是哈薩克族的人,名叫弘吉剌,他長相蒼老,中原口音純正,原也難以分辨。而那位偶然路過的暗夜使者,果然就是周行天。

    兩人以為王輝已然將往事說完,誰知他抱住腦袋,瘋狂喊道︰“我收了個可愛的女徒弟,可她也棄我而去;我想要見你,可孤身一人,村子里守備森嚴,我又不能輕易潛入。踫巧江堂王招攬武林好手,我蒙他器重,賞賜無數,一時感激,便將達蘭呼瑪特異體質告知于他。他令我率大軍前來捉人,此舉正合我意,便一口答應下來。”

    安曼皺眉道︰“叔叔,你雖然害得咱們族人東奔西跑,可並未傷及無辜,只要你將我送回村子,將功贖罪,他們說不定能原諒你的罪過呢。”

    王輝苦笑道︰“不成,不成,江堂王定會發覺我營救你之事,他背信棄義,對你不懷好意,他權勢燻天,勢力龐大,我一人如何斗得過他?我得想個法子,好讓他斷了對你的念想,死了這條心。”

    安曼听他語氣不善,神智不大對頭,驚慌之下,用力掙扎,可一來二去,非但沒脫出捆綁,反而將裹在身上的毛毯推落,露出先前被撕裂的衣衫,以及大片誘人的肌膚。

    王輝雙目發直,望著安曼胸‧脯小腹,吞咽口水,神情貪婪,仿佛餓狼一般,他嘟囔道︰“是了,你這聚妖之體,只要破了身子,便不再靈驗。我何不何不助你脫險呢?我並非心懷不軌,而實在是怕你被他們利用啊。安曼,你莫要害怕,我可是一番好心。”

    安曼魂飛魄散,臉色慘白,手肘撐地,想要逃跑,王輝見她身軀扭動,嘴角露出獰笑,喊道︰“是啊,你這冰清玉潔的身子,只怕和你母親一模一樣,這是你母親欠我的情,今天也應當還債了!”

    他大吼一聲,張開雙臂,猴急的撲了上來,安曼想要伸腿將他踢開,但奈何經脈被封,一點兒動彈不得。

    忽然間,王輝眼前銀光一閃,只見一柄長劍疾飛而來,他經驗老道,臨危不亂,手掌在地上一撐,一招“鷂子翻身”,身體盤旋,將這一劍躲開,隨手抽出腰間長劍,鐺地一聲,他手臂一陣酸麻,退開一步,總算站穩,抬起腦袋,直面眼前敵人。

    李書秀目光淒然,凝視著自己昔日慈愛的師父,此時此刻,他神情是如此奸惡,異常陌生,就好像發了瘋一般。

    他是瘋了麼?就像山谷中那些人一樣?莫非那詛咒已然蔓延,直至這雪山邊的城市?

    她頃刻想到︰這並非詛咒,而是人心中固有的惡念︰貪婪、淫‧欲、固執、殘忍、狂妄、冷酷。這種種惡念平日里潛伏起來,如同狡詐的獵手般隱藏氣息,直到肆無忌憚的時刻,直到無法逃避的時刻,它們便呼嘯而出,如狡獸暴駭般佔據人心。

    她想起乃蠻王皇宮中飛蠅的故事,他殺死了自己心愛的人,殺死了每一個他曾經的戰友,只因他們無藥可救,只因他們罪無可恕。

    她輕聲道︰“師父,你病了,你有罪。”

    王輝雙眼眯成一條縫,厲聲喊道︰“阿秀!你這逆徒,你壞我好事,你背叛師門,理應千刀萬剮!”

    李書秀搖頭道︰“師父,我是在幫你,你鬧騰得太久啦,是時候好好歇歇啦。”

    王輝肌肉顫抖,蒼老的臉扭曲異常,仿佛成了一條毒蛇,他笑道︰“你這壞丫頭,你是不是皮癢啦?是了,是了,我也應當教訓教訓你,我要把你的衣衫剝‧光,好好打你屁股。我要讓你成為我的女人,我要讓你嘗嘗為師的厲害。”

    他怒吼一聲,使出一招“弦張箭飛”,長劍直如弓弦,勢如箭羽,直奔李書秀而來。

    李書秀感應他劍上氣息,手腕一顫,輕易化解了他這一招,隨後步步緊逼,招招爭先。

    王輝乃江湖上一流高手,武功深湛,不在全真教玄鏡之下。而又與李書秀招式一脈相承,彼此招式皆熟記于心,內力也相差不遠,一時竟斗得難分難解,但李書秀得了蒼鷹真傳,劍術造詣本已不在九嬰之下,只不過她懵懵懂懂,原本並不知情,此刻心意堅決,下手不再容情,登時將師傳劍法的潛力全數發揮出來。

    王輝越斗越驚,到了一百招開外,知覺李書秀劍招如飛龍游鳳,如風拂濤卷,他雖然熟知她劍法套路,卻絲毫瞧不清劍招來路,心中膽怯,正欲逃脫,只听路書秀一聲輕嘯,劍影忽閃,他手腕中劍,痛呼一聲,長劍脫手而落。

    他止住手腕傷勢,知道自己手筋被挑斷,只怕再也無法運劍。他臉色慘淡,想要怒罵,但一瞧李書秀神情,發現她冷漠難測,心中驚懼,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喊道︰“阿秀,饒了師父吧,師父求你了。”

    李書秀平靜說道︰“從此以後,不許再靠近安曼,若再讓我知道你有何惡行,我定不饒你。”

    王輝如釋重負,想要磕頭,李書秀伸手點中他胸前中柱穴。他上身麻痹,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李書秀替安曼松綁,將她背起,不再理會此人,徑直朝通道出口走去。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6
三十劍斬羊腸心自在

    大堂內燈火通明,拳風腳影,四處掃蕩,聲震屋樑,回轉不休。

    九嬰與刺邪和尚正鬥在一處,只見刺邪和尚掌風如雷,招式剛猛,身手迅捷異常,九嬰空手與他交戰,掌法時而如涓涓溪流,時而又如同山間野火,正是他從九嬰水火劍中變化而來的功夫。

    九和郡主武功低微,瞧不出兩人強弱之勢,望望江堂王神情,見他面色焦急,連連哀嘆,發出惋惜之聲,似乎九嬰正佔據上風。但再看看蒼鷹神色,卻見此人雙目呆滯,望著大廳牆角某處。

    九和不明所以,順著他目光望去,只見不知何時,那兒竟突然多了一人。那人倚牆而立,裝扮古怪,頭戴一張虎頭面具,戴著蒙古軍官的頭盔,身披大氅,穿著一身灰布長袍,身材高大,瞧起來頗為雄壯,偶然之間,此人竟隱隱透出一股莫名威勢。

    除了自己與蒼鷹之外,大廳上眾人對此人竟毫無反應,彷彿並未察覺到此人到來。

    便在此時,九嬰躲過刺邪和尚招式,雙手一圈,左掌斜引,右掌一劈,刺邪和尚猝不及防,脖頸被九嬰擊中,一時呼吸急促,踉蹌幾步,面色漲得發紫。

    九嬰退開兩尺,笑道︰「承讓,承讓。大師武功深湛,我心底甚是佩服。」他武功遠在刺邪和尚之上,雖是空手迎敵,但兩人交手不過二十來招,他便已然穩操勝券,其後不過是裝腔作勢,留他些顏面罷了。

    江堂王臉色難看,但畢竟他肚量驚人,鬱悶片刻,隨即大笑起來,說道︰「這位耳先生武功如此高明,不知可有投效朝廷,為家國效力之意?」

    九嬰朝九和郡主望了一眼,見她眼中滿是期許之色,他有心敷衍,從而拖延時光,當即躬身說道︰「我身在草莽,心繫天下,如有機緣,自當效犬馬之勞。」

    九和郡主立時心花怒放,江堂王也大喜過望,他走上前來,正欲握住九嬰胳膊,但忽然眼前閃過一道影子,那虎頭怪客陡然現身,攔在兩人正中。他輕功高明至極,竟如朝霧游動,又似蛇隱現,堂上眾人武功盡皆不弱,竟無一人見到他如何出現,如何邁步,又如何躍入場中。

    九嬰大吃一驚,後退半步,問道︰「大膽!你是何人?為何擋住王爺去路?」心中卻想︰這人是誰?輕功出神入化,我竟不知他到來。

    方才他與刺邪交手之時,心知對手武功遠遜,自己有勝無敗,稍稍專注比武,但卻不停分神查探四周,觀察附近異常,若見火勢一起,立時便需隨機應變。以他身負神通,便是蚊蠅浮游,飛雪飄落,也難逃他的耳目。可此人卻如同鬼怪般陡然從大堂中冒出來,自己卻一無所知。此時他心中震驚,實在非同小可。

    江堂王從此人背後探出腦袋,望了一眼,霎時高興異常,拍著虎頭人的肩膀大笑道︰「義弟,你怎地來了?」

    那人一張臉隱在面具之後,瞧不出喜怒,他緩緩轉身,朝江堂王躬身行禮,說道︰「大哥,別來無恙。我得知你來到西域,怎能不前來拜見?這些人身份不明,你得提防著些。」

    此人聲音含含糊糊,漢語中帶著西域口音,似乎是一位西域人士。

    江堂王陡然見到結義兄弟,兼之又得了兩位武藝高強的手下,心頭歡喜,正想命人端上美酒,慶賀一番。忽然間,只見屋外火光衝天,聲囂驟響,有一士兵匆忙來報,他惶急喊道︰「啟稟王爺,大事不好,有數百土匪騎馬衝入府中,正在到處放火搶掠。」

    此地都護火魯拉嚇得心驚膽顫,連忙喊道︰「這裡是城中要地,這些土匪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江堂王臨危不亂,當下對手下百夫長說道︰「切兒回,你領兄弟前去迎戰,如遇抵抗,格殺勿論。」切兒回領命而去。

    他又命火魯拉領人去滅火,都護府內水源充足,應對周全,此時火勢不大,應當不難撲滅。

    蒼鷹佯裝驚怒,喝道︰「這些賊人如此大膽!竟然追到這兒來了?」

    九嬰也一拍大腿,怒道︰「這些賊人陰魂不散,在我們兄弟兩人手下吃虧,竟然有膽報復,王爺,只怕他們正是衝著郡主而來。」

    江堂王沉吟不語,過了片刻,說道︰「來人,將郡主送至安全之處。」

    突然又見府中管事跑來,他慘叫道︰「王爺,王爺,後院樓台起火!」

    江堂王一陣恐慌,拉住此人手臂,喊道︰「胡說八道,賊人明明在大門口,怎麼又能跑到後面放火?」

    管事搖頭道︰「我也不知,只怕只怕都護府內混入細作了吧。」

    江堂王咬牙切齒,喊道︰「你持我令牌,去本地駐軍之地調動援軍,莫要耽擱,越快越好。」

    管事應了一聲,快步衝出大堂,九嬰對江堂王說道︰「王爺,我倆與這些土匪交過手,應付起來頗有心得。如王爺答應,咱們這就出去與土匪交戰,好歹也要砍下十幾個賊人腦袋,算是獻給王爺的見面禮。」

    江堂王正六神無主,一聽這話,登時大喜,說道︰「兩位好漢如肯助我,那自是萬事無憂了。」蒼鷹與九嬰齊聲領命,轉過身去,正要並肩出府,只見一人掙紮著從門口跑了進來,此人容貌蒼老,神情凶惡,渾身滿是血跡,行動極為虛弱,他沖江堂王喊道︰「王爺!有賊人將將那哈薩克女子劫走了!咱們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江堂王雙目圓睜,瞪著眼前老者,大聲道︰「弘吉剌,你說什麼?」

    來人正是王輝,他被李書秀饒過性命,心中怨恨,支撐著從密道中爬出,匆匆忙忙趕來此處告狀。他喊道︰「那些賊人藉口比武,引開咱們,為的便是劫走那女孩兒!」說著伸出雞爪般的手指,指著身旁的蒼鷹與九嬰。

    江堂王頃刻間明白過來,他怒道︰「原來是你們兩人搗的鬼!」

    兩人何等機警,一見情勢不對,身形一閃,如騰驤般衝出大堂,全力運功,瞬間衝過草地,眼見便要躍出院子,忽然只覺身形滯澀,彷彿被十多條長索捲住一般,可瞧瞧身上,卻什麼都沒瞧見。

    九嬰罵道︰「是什麼鬼東西?」一時無法動彈,被硬生生拽到地上。蒼鷹抽出手來,在九嬰身前虛劈一劍,九嬰登時擺脫束縛,便在此時,他聽見身後有人說道︰「你方才做了什麼?你怎能破了我的真氣?」

    來人聲音模糊,正是江堂王的義兄,那位虎頭怪客,他語氣極為驚訝,似乎蒼鷹那一劍竟能解開九嬰身上束縛,故而遠超他想像之外。

    九嬰回過身來,抽出水火雙劍,雙目凝視此人,雙足叉開,暗合乾坤之道,紅劍在前,藍劍在後,擺出一招「水深火熱」的架勢。

    蒼鷹厲聲喊道︰「你不是他的對手,你先走!我隨後就到。」

    九嬰武功極強,自從藝成以來,未嘗一敗。聽蒼鷹這般說,心中傲氣頓生,說道︰「咱們一同走!我不會拋下你不顧。」

    蒼鷹又揮出一劍,看似空斬虛劈,但九嬰隱約覺得他似乎斬斷了身上無形的鎖鏈。

    虎頭怪客一時呼吸凝滯,垂首沉思,須臾之後,他說道︰「你能以劍破氣?」

    蒼鷹不答,身子緊張的發顫,他雙目瞪大,盯著此人不動,瞧他模樣,與以往的飛揚跋扈、勇猛莽撞的神態截然不同,彷彿老鼠見著貓鼬一般。九嬰微覺奇怪,但也無暇細問,雙劍一動,使出一招「冥火燒天」,劍影虛晃,頃刻間劍勢漫天而來。

    虎頭怪客揮出一掌,掌力未至,九嬰已覺呼吸不暢,胸口彷彿被大鼎抵住一般難受,他連忙變招,雙劍在胸前一擋,耳朵中聽到「嗡」地一聲巨響,彷彿身邊炸響了一道驚雷。他虎口巨震,鮮血直流,如落崖之石般飛了出去。

    他落在草地上,神情恍惚,渾身一時脫力,雙劍拄地,慢慢支撐起來。微微呼吸一口,胸口隱隱作痛,所幸並未受到重傷。

    蒼鷹長嘯一聲,長劍朝他劈來,九嬰登時醒悟,低頭躲閃,劍光晃過,斬向他身後人影。九嬰心中驚恐,剎那間想到︰此人身法似電,竟能在頃刻間來到我身後,這虎頭怪人是誰,世上怎能有這等可怖的高手?

    那人身形不動,單手隨意抵擋,彈開蒼鷹劍招,似乎他對蒼鷹的劍法頗感興趣,因而刻意逗弄,蒼鷹全力以赴,只攻不守,劍招變化無方,令人目不暇接,但在此人面前,卻毫無施展餘地。

    瞧了十招之後,虎頭怪人嘆了一聲,手指在蒼鷹劍柄上一彈,蒼鷹長劍並非神兵利刃,巨力傳上劍身,登時裂成幾截。蒼鷹臨危不懼,飛身一托一揚,無數斷刃朝虎頭怪人身上飛去,虎頭怪人雙手虛抓,瞬間將碎片全數擊落。

    九嬰吐出一口濁氣,正想加入戰團,那怪人手臂一揮,九嬰只覺無數繩索登時將自己層層纏住,那繩索來去無蹤,竟似是以真氣凝成的一般。九嬰使勁兒掙扎,但那真氣長索韌性十足,他撐了半天,終於被真氣牢牢制住,摔倒在地。

    他心中絕望,暗道︰罷了,罷了,我九嬰真乃井底之蛙,不知世上有這等神通,這是我狂妄自大,自尋死路,怨不得旁人。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30
三十一 釋索纏身縈蛇災

    虎頭怪人袖袍一卷,九嬰騰空而起,在空中骨碌碌轉了幾個圈子,落在十丈之外,江堂王率眾趕來,見九嬰被俘,喜道:「這賊子武功了得,但在義弟手下卻直如蟲蟻,若非親眼所見,又有誰能意料獲得?我常說義弟工夫當世無敵,週遭狂佞之徒偏偏不信,今日建功,還有誰膽敢嫌疑?」

    元兵將九嬰架起,見他雙目緊閉,人事不知。原本虎頭怪人一招之間便點中九嬰要穴,致使他就地昏迷。

    虎頭怪人說道:「年邁警惕,此人功力極高,竟能接我一掌而無礙,我已然封住他穴道,但他一炷香時候之內便會轉醒。」

    江堂王笑道:「他功力再強,在義弟手下又有何用?」心下斟酌,知道九和郡主對這紅臉漢子只怕有戀慕之心,眼下也不忙傷他,但更不克不及將他放了。

    他計較已定,命人將九嬰五花大綁,本身站在一旁,看著蒼鷹與虎頭怪人相互對立。

    方才蒼鷹使出蛆蠅屍海劍,劍招飄忽如風,似幻似真,靈動縹緲,就是變化無常的風,也能被這劍訣所破。但虎頭怪人順手出招,看似輕描淡寫,卻儘是妙至巔毫的武學,舉手投足之間皆精妙難言,兼之內力凝聚,無聲無息,心思巧妙,詭異莫測,比之天地之風更捉摸不透。蒼鷹搶攻數十招,竟涓滴若何怎樣他不得,反而被他一擊震斷長劍。

    蒼鷹急忙從地上拾起一把劍來。他眼神驚恐,心下顫慄,握住長劍之手痠軟無力,腳底哆嗦,幾欲轉身逃走。虎頭怪人見他這幅模樣,淡淡說道:「閣下劍法造詣非同凡俗,竟能一劍斬斷老子的真氣,以此劍法與老子對敵,未必不克不及一戰。為何未戰先怯,怕成這幅鳥‧樣?」此人措辭半文半武,又俗又雅,真不知是何方人物。

    蒼鷹渺茫起來,腦海一片亂麻。他隱約感到,本身並非在懼怕此人,也並非在怕懼死鬥,他真正鬱悶的,乃是叫醒心頭的魔。

    若是鬥到癲狂之時,他便不再是本身了。他將如以往那般,再度陷入昏迷,又在矇昧之中醒來,彷彿走失的**,彷彿中邪的惡鬼。

    在貳心底深處,連他本身都無法察覺的角落,他對此萬分懼怕,遠遠壓服殞命。

    虎頭怪人嘆道:「氣焰衰竭,未戰先敗。枉我對閣下有所希冀,只怕也是徒然。」他遠遠拍出一掌,掌力威不成擋,好像攻城之槌、好像鯨龍之力、好像游鳳穿雲、好像巨鵬展翅,頃刻間掠過五丈之遠,朝蒼鷹疾衝而來。

    蒼鷹如夢遊般揮出一劍,那掌力陡然化作一陣暴風,從蒼鷹身旁擦過,擊中死後圍牆,一聲巨響,竟將牆壁左右兩處震塌。

    旁不美觀眾人一時如墜夢裡,竟不知發生何事,蒼鷹臉上毫無喜色,反而露出慘淡神情,嘴角抽搐,一直低聲呢喃,而那虎頭怪人則連連頷首,嘖嘖稱奇,他說道:「了不起,了不起。老子曾聽聞有人能一劍斷水,洪波截流,只可惜一向無緣得見,誰知今日命運運限如斯之好,竟讓老子在此遇上閣下。閣下何門何派,與那『獨孤劍神』有何接洽關係?」

    蒼鷹慘呼一聲,死命搖頭道:「什麼『獨孤劍神』?老子從未聽聞!你不要過來!你快些滾回去!」

    虎頭怪人有意試他工夫,又是一掌擊出,掌力雷霆萬鈞般朝蒼鷹湧去。蒼鷹忽然將手中長劍一拋,抱住腦殼,伏在地上,瑟瑟哆嗦,鬥志全消。虎頭怪人見狀怒吼起來,目擊掌力便要落在蒼鷹身上,只聽霹靂一聲,那掌力彷彿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上,反激而出,又撞在地面,揚起陣陣塵土。

    江堂王驚呼起來,高聲喊道:「怪僻!怪僻!這老頭是不是會什麼妖法?」

    虎頭怪人身子驀然抖動起來,彷彿心神衝動至極,只聽他顫聲說道:「魔音氣壁。」

    眾民氣下疑心,不知這魔音氣壁是什麼工夫。但目擊這虎頭怪人如斯慎重,只怕這門工夫委實厲害無比。

    虎頭怪人哆嗦少焉,瞬間凝立不動,蒼鷹縮頭臥倒,也彷彿傻了一樣平常。過了半餉,虎頭怪人長吁一聲,身形一晃,驀地朝蒼鷹衝去,蒼鷹一躍而起,揮掌迎敵,一招擊向虎頭怪人胸口,虎頭怪人陡然一轉,繞到蒼鷹背後,使手刀斬向蒼鷹脊樑骨,蒼鷹早有防範,回身一腿,攻敵必救,被虎頭怪人擋住。

    兩人互拆招式,激鬥良久,江堂王驚嘆道:「這老頭果然武功過人,既精曉氣盾神功,身手又如斯了得,竟能與義弟鬥得難分勝敗。」目擊兩人越鬥越快,各施絕技,一時排場出色紛呈。眾人方才見兩人功力如斯深摯,此刻相鬥,一掌一腿之中,定然蘊含極大威力,若是擊在身上,定然摧筋斷骨,有伏獅斃虎之威。

    可他們切切意料不到,此刻兩人看似鬥得凶險,實則招式中毫無內力,不外是在裝模作樣而已。

    原本方才虎頭怪人突然傳音入密,對蒼鷹說道:「你是週年邁的傳人麼?」

    蒼鷹頃刻間恢復神智,心想:「此人認得周行天?聽他口吻,彷彿與周行天頗有友誼。我且應付他一番,此事或有起色。」於是傳音答道:「在下蒙周大俠垂青,習得這『魔音氣壁』的工夫。只不外在下內力微賤,不克不及頻仍使動。」

    虎頭怪人一時緘默,隨後又道:「你既是週年邁的高徒,老子不克不及不念故人之情。等會兒老子與你近身拆招,將你一掌推向江堂王,你趁勢將你同夥救走,他此刻應當已然轉醒,只要你解開繩子,餘人不是你二人敵手,你們趁亂逃走,老子設法替你們阻攔。」

    蒼鷹大喜過望,忙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之恩。」

    斯須之間,兩人商議已定,隨後虎頭怪人猱身而上,兩人拳來腳往,假意纏鬥起來。鬥到酣處,蒼鷹往旁一讓,背對江堂王,虎頭怪人陡然大喝,宛若好天霹靂,一掌朝蒼鷹推去,蒼鷹大喊道:「好厲害!」雙肘一橫,硬生生接住這一招,身軀飛天而起,飛過數丈,一會兒撞在江堂王身上。

    江堂王猝不及防,慘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跑開,蒼鷹翻身而起,奪過一柄長劍,一劍斬斷九嬰身上繩子,九嬰不久前剛恢復知覺,此時重獲自由,立地歡呼起來,轉身踢倒兩人,奪回雙劍,驀地回頭,只見虎頭怪人正朝兩人猛撲而來。

    蒼鷹毫不猶豫,一劍刺出,虎頭怪人彷彿失蹤以輕心,想用雙掌將蒼鷹長劍夾住,但卻慢了半拍,長劍穿破仇人防禦,嗖地一聲,竟似刺入怪客脅下。怪客慘叫一聲,直挺挺往後就倒,雙手亂揮,週遭五尺之內暴風大作,彷彿有無數巨蟒在排山倒海,眾將士亂作一團,竟不敢上前捉拿兩人。

    蒼鷹拉住九嬰手臂,喊道:「咱們走!」兩人躍上一棵大樹,藉著樹枝之力,翻牆而出,剎那間消失在屋外火光之中。

    江堂王喝令眾元兵出去逮人,又急忙上前扶起虎頭怪人,那怪人逐步盤膝坐起,打坐少焉,喘息說道:「年邁莫要鬱悶,我已經無礙了。」

    江堂王向來敬佩他的本領,見他身受重傷,轉眼恢復如初,心中雖奇,卻毫不生疑。於是撫慰幾句,命人送虎頭怪人回房休息,隨後有人來報,說城中千戶辛尤率兵實時趕來,已經將賊人趕跑,又飛快的將大火息滅,此時已然掌控全局。

    江堂王讚道:「辛尤果然幹練,真不愧是咱們大漠好漢。我回去稟告皇上,說辛尤勞苦功高,護駕有功,皇上必有重賞。」

    這一番鬧騰,雖然燒燬了幾座宅子,又被賊人劫走了那哈薩克少女,所幸郡主並無大礙,也算是有驚無險。江堂王感慨一番,心有不甘,便命人封鎖城門,四處征采賊人蹤跡。

    蒼鷹與九嬰兩人飛快穿過都護府周圍人群,不多時便來到城門前頭,九嬰早已買通看守,那人鬼鬼祟祟打開西門,牽來兩匹馬,兩人躍上馬背,撤除臉上偽裝,馬一直蹄的朝回合之處趕去。

    趕路之時,九嬰想起那虎頭怪人的身手,兀自心有餘悸,他說道:「年邁,那虎頭怪工資何要幫咱們逃走?」貳心思機敏,目光敏銳,天然早就看出怪客有意相讓,而蒼鷹那一劍雖然刺穿怪客官袍,卻僅僅擦傷他皮肉而已。

    蒼鷹皺眉道:「我不知此人內情,不外我方才情急之下,竟然在身前鑄成一片無形氣牆,他以為我是那逍遙宮魔頭周行天的傳人,這氣牆是周行天的獨門絕學『魔音氣壁』,兩人之間又彷彿友誼不淺,正因為此節,他才肯脫手相助。」

    九嬰並未見到之前的情形,此刻聽蒼鷹一說,心下大震,又問:「年邁,你當真使出了『魔音氣壁』?你是從何處學來這工夫的?」

    蒼鷹心底一陣迷糊,摸著腦殼,說道:「我也不知,但當時情勢危機,我順手運功,不知怎地,眼前便泛起了一壁怪僻氣牆,擋住了怪客的掌力。」

    九嬰眼中忽然閃過淒然之色,他輕聲嘆道:「年邁,你騙我。」

    蒼鷹驚慌起來,連忙道:「我怎會騙你?我確實不知。」

    九嬰苦笑幾聲,神采黯然,搖了搖頭,說道:「『魔音氣壁』多麼精妙?怎能隨隨便便就使得出來?而已,你不願說,我也不來強迫於你。」貳心中抑鬱,揮鞭催馬,馬兒嘶鳴起來,驟然狂奔,在茫茫草原上飛速前行。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31
三十二 佳人暗慕莫能猜

    兩人催著馬,一前一後從草原中飛奔而過,一邊縱馬,一邊抹去臉上妝容。

    九嬰縱目瞭望,但見灰草茫茫,圍山連天,草木繁茂,幾乎達人腰際,平原風大,青草拂動,互相鞭撻,宛若滄海波湧,再看遠處天空雨雲萬里,雲層翻滾,風移霆掃,其中竟似有騎龍馭鶴之人。

    他騎得極快,死命鞭策馬兒,竟似瘋了一般。蒼鷹竭力縱馬趕上,喊道:「二弟,仇人並未追來,咱們不必如斯焦心。」

    九嬰驀地勒住韁繩,剎住馬兒,用力之大,坐騎一聲哀鳴,立地愣住腳步,嘴中竟流出血來。

    蒼鷹見九嬰神采分比方錯誤頭,心下不禁擔憂起來,他側過馬身,在九嬰身前不遠處停下,問:「二弟,可是有什麼心事?」

    九嬰神采冷淡,默然沉靜少焉,說道:「年邁,拔劍。」

    蒼鷹奇道:「拔劍?為什麼拔劍?」

    九嬰不答,手腕輕顫,水火雙劍發出輕嘯,立地出鞘,化作兩道光線,直刺蒼鷹臉頰,蒼鷹回聲奇速,長劍迎來,封住九嬰劍勢,九嬰突然變招,招式如暴風驚濤,聲勢驚人,卻又詭異難測,頃刻之間,竟已經盡力相搏,彷彿與蒼鷹有死活之仇一般。

    蒼鷹長笑一聲,說:「好劍法!」順手化解九嬰劍招,長劍一挑一壓,招式也不如何精妙,劍刃陡然刺入九嬰防禦圈內,九嬰咬緊牙關,使出一招「水簾幽谷」,防禦聯貫賡續,暗含反擊之力,將蒼鷹劍招攔住,隨後手上加勁兒,雙劍連環進擊,轉瞬間刺出數十劍,既似暴風烈火,又似傾盆大雨,將蒼鷹周身十尺籠罩在雙劍威力之下。

    蒼鷹忽守忽躲,避開這一輪猛攻,喊道:「二弟,先前我要與你交手,你死活不願,怎麼此刻忽然開竅啦?」

    九嬰見蒼鷹另有餘力閒聊,心中一凜,神采一變,眼神變得愈發凶狠,劍法漸漸顯露狂態,招式大開大合,只守不攻,盡數向蒼鷹要害刺去,蒼鷹搖頭喊道:「亂了,亂了。」他劍交左手,當空斬落,九嬰急於取勝,故意行險,瞅準蒼鷹劍法中的破綻,左手劍直襲蒼鷹右眼。

    目擊九嬰便要到手,誰知蒼鷹長劍驀然一閃,竟已來到九嬰面門,九嬰大駭之下,匆忙後撤,他方才攻勢,自然也土崩崩潰。貳心中驚慌,腳步微亂,接連退出老遠,料得蒼鷹無法追擊,這才穩住身子,漸漸站起。

    只見蒼鷹站在遠處,眉頭微皺,面露無奈之色,他嘆道:「二弟,你累了,咱們本日別比了!」

    九嬰知道今日有敗無勝,反而愈加激憤,他怒道:「聽你的意思,你以為自己勝了麼?我另有絕招不曾發揮,你當我工夫僅此而已麼?」

    蒼鷹輕嗤一聲,道:「你心思大亂,氣味不穩,連泛泛五成工夫都使不出來,我若是此次贏了你,想想也沒什麼意思。」

    九嬰心頭火起,大吼一聲,雙劍同時舞動,兩股陰寒劍氣激射而出,掠過三丈距離,直取蒼鷹胸膛。蒼鷹早有防範,朝左一繞,九嬰劍氣立地失,啥都沒砍中。

    蒼鷹說:「二弟,你的劍氣雖然厲害,但咱倆相距太遠,我有了預備,便有抵抗之法。兼之你招式雖妙,卻又有跡可循,而你此刻精力不佳,內傷未癒,如若勉強使出劍氣,只怕會傷了經脈。」

    九嬰喊道:「你怎知我內傷未癒?我明明好得很!」話音未落,只覺胸口劇痛,哇地一聲,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來,身子搖晃,俯身摔倒。

    蒼鷹徐行走到九嬰面前,伸手將他扶起,九嬰表情蒼白,紅唇旁儘是血跡,模樣實在淒涼可憐。

    蒼鷹說:「你敗了,所以心裡不舒服麼?」

    九嬰咬緊銀牙,說:「我並沒輸給你,我只是....」

    蒼鷹道:「那虎頭怪客武功通神,舉世罕見,敗給此人也沒什麼丟臉,我說你就別往心裡去啦。」他握住九嬰掌心,一股柔和內力湧入九嬰經脈。

    九嬰只覺心中暖暖的,傷勢立地大為緩解,情感謝動之下,忽然流下淚來,扶住蒼鷹手臂,哭得泣不可聲,蒼鷹滿臉不屑,說道:「二弟,江湖之大,唯天地是界,其中高手如雲,深淺難測,咱們習武之人,就算工夫練得再好,遇上碰不得的高手,也總有鬧得灰頭土臉的時候。你不外才輸了一場,怎麼哭得和傻子一樣?」

    九嬰擦去眼淚,嘟囔道:「誰哭得像傻子,你才是傻子呢。」

    蒼鷹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年邁我兵馬一生,遭遇強敵無算,敗仗數不堪數,有一次被人揍得灰頭土臉,就是街頭撒尿的孩童,也能把我揍得一蹶不振,逃之夭夭,末了只能躲在豬圈裡陪母‧豬睡覺,效果險些被公豬給拱了...」

    九嬰聽他說的滑稽,忍不住大笑起來。他臉上猶帶淚痕,這麼一笑,竟有如梨花帶雨,姣美異常。

    蒼鷹不禁心想:「二弟長得有幾分像女子,若是穿上女裝,容色只怕尚壓服阿秀!」這動機一路,立地令蒼鷹頭皮發麻,毛骨悚然,全身都不從容。

    他不敢多想,只是說道:「你年數還輕,若是好學苦練,習得明教武藝真髓,將來再遇上那虎頭怪人,絕不會重蹈覆轍,敗得這般難看。咱們走吧,快些去與大夥兒會和。」

    九嬰稍稍猶豫,說道:「年邁,你誠懇告知我,你那『魔音氣壁』神功,是從何處學來?」

    蒼鷹微微一愣,沉思良久,嘆道:「二弟,不瞞你說,這工夫從何而來,我自己也莫名其妙,我這人腦子有些偏差,時常神志不清,丟三落四,忘東忘西,也是常有的事。」

    九嬰抿住嘴唇,又問:「如斯說來,你並不識得周叔....周行天大俠了?」

    蒼鷹搖了搖頭,答道:「我久仰周大俠賢明,但緣慳一壁,甚是抱憾。」

    九嬰眼光中一片茫然,彷彿滿懷難過,又隱約藏著莫名仇恨。蒼鷹不明其意,但也不願密查九嬰舊事,他轉身走到坐騎前頭,輕撫馬首,隨後翻身上馬,說道:「二弟,咱們走吧。」一擺韁繩,縱馬逐步踱去。

    九嬰見蒼鷹走遠,從衣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這是他方才從蒼鷹胸口偷摸出來的。他匆匆翻閱幾眼,心中震驚無比,他喃喃說道:「這是章斧山章伯伯的筆跡,這本秘籍是章伯伯的武功技法。『蛆蠅屍海劍』?那又是什麼工夫?」貳心頭大亂,知道蒼鷹有事瞞他,各種跡象,皆註解此人定然與逍遙宮有重大牽連。

    他咬咬牙,將冊子塞入衣袋,跳上坐騎,快步追上蒼鷹。

    就這般並馬騎行,沿著河道朝南行了許久,終於來到九嬰部署的藏身之處,此處乃是一座隱秘岩洞,四周樹林環繞,煙雲飄忽,人跡罕至,守在洞外的明教教徒見到二人,呼哨一聲,眾人急匆匆的衝出洞來,李書秀與馮葉華兩人衝在前頭,見兩人安全無事,皆露出欣喜之色。

    李書秀問道:「怎麼這麼久?可是出了什麼亂子?」

    九嬰搖頭道:「稍後再談,統統可還順利麼?」

    馮葉華從懷中悄悄取出四獸輪迴玉,只見正中是一頭白虎形狀。九嬰點頷首,仰面望望天空,烏雲已然散去,恰是露出一輪明月,他喜道:「天時人地相宜,咱們這就最先吧。」

    他走入洞穴,出來時拿著一個包袱,對七敦交待幾句,七敦凜然領命,領著幫眾入洞去了。

    九嬰率馮葉華、李書秀、蒼鷹三人繞過洞窟,來到一處池塘旁,從包裹中取出四片足有飯碗鉅細圓形樹葉,又將四塊玉盤放在樹葉之上,置於泉水之中,那四片樹葉居然就此浮在水泉上,圍著月影,沉沉浮浮,卻並不挪動方位。

    九嬰喜道:「七敦所說的這方式果然能行,明教總壇所在,便藏在這四象輪迴玉之中。」

    蒼鷹見李書秀面露驚奇之色,傳音說道:「三妹,你細心瞧瞧,此乃四象繞月之法,這四玉上似有磁性,內含陰陽之氣,兩儀四象,相斥相吸,互成方位,而又與天月倒影相輔相成。」

    李書秀聽得暈頭暈腦,嗔道:「年邁,我沒學過這些玄學工夫,聽不大懂。」聽蒼鷹淳淳教訓的語氣,忽然想起師父,神情忽然慘淡莫名。

    蒼鷹又道:「三妹,你遇上煩心事了麼?」

    李書秀神采淒然,點了頷首,心頭煩悶,再也無法忍耐,便將遇上師父弘吉剌,他喪魂發狂,圖謀不軌,自己義憤之下,堵截他手腕筋脈,犯下了欺師滅祖罪名之事逐一說了出來。

    蒼鷹聽了,一時箝口不言,李書秀見他如斯,心中愧疚悲慟,咬住嘴唇,幾乎流下血來。

    蒼鷹說道:「我也曾經欺師滅祖,弒師求生,你與我比擬,照樣太仁慈啦,不外以此而論,咱們擲中注定,乃是神工鬼斧的一對兄妹。」

    李書秀聽他這般說,心中寬慰,又不禁大為感謝。

    蒼鷹說道:「阿秀,你先前所為,乃是行俠仗義之舉,心懷善念,運劍成魔,以武治暴,彰顯天道,這恰是『蛆蠅屍海劍』的心境所在。你師父若心中另有一絲良知,便絕不會怪罪於你,如若否則,你又何須為這敗類而傷心?我聽你方才所言,心中既感且佩,自豪之情,委實難以盡述。」

    李書秀面露笑顏,不覺竟流下淚來,她見九嬰與馮葉華全神貫注,無暇顧及自己,鼓足勇氣,走到蒼鷹身旁,將小手塞入蒼鷹掌中,蒼鷹朝她微微一笑,眼中全是讚賞撫慰之色。

    過了半餉,九嬰抬起頭來,李書秀一陣羞澀,連忙抽手避嫌,只聽九嬰笑道:「成啦,四象成形,我知道那地方所在了。」

    李書秀朝水中一望,只見那四片樹葉上竟染上一層發光顏色,歸併起來,竟現出一副輿圖模樣,那輿圖中有一條道路,曲曲折折,蜿蜒蛇行,一向通入萬千山嶺之中。

    九嬰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光明咱們來日誥日一早便整頓行裝,前去阿合奇,從那兒探求商隊,前去崑崙山脈。」

    馮葉華微微一愣,問道:「那九狐姑娘呢?」

    李書秀瞧他滿臉關懷,不禁微笑起來,傳音說道:「年邁,你看馮師長教師被九狐姑娘迷的神魂倒置的,一顆心全系在她身上啦。」

    蒼鷹一陣發抖,只感到寒毛直豎,一時接不上話來。至於為何如斯,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九嬰說道:「她與我商定在阿合奇那兒會合。」說到此處,見馮葉華半吐半吞的模樣,又笑道:「你莫要鬱悶,她武功機警絕不遜於我,自來獨行獨往,與人對敵,從未落於下風。馮年邁,對於她,你儘管放一百顆心吧。」

    馮葉華點了頷首,不再多言,朝洞穴那裡走去,九嬰轉頭朝蒼鷹望了一眼,見他昂首望天,神采並無異常,自也定心下來。

    李書秀說道:「年邁,安曼怎麼辦?咱們總不能帶著她一道上路啊?」

    九嬰說道:「她回到村落又能如何?只怕照樣被蒙古韃子捉了去。唯有跟著咱們,習得一身高超武藝,才能對蒙古韃子有周旋之法,為她著想,咱們只有帶著她走。」

    李書秀苦笑道:「我知道啦,我這就去勸勸她,她受了驚嚇,此刻還有些疑神疑鬼呢。」

    九嬰微笑道:「如斯有勞三妹了。」

    李書秀擺了擺手,示意無礙,邁步離開。

    此時烏雲再度掩來,如同尖牙利爪般將月光撕成一道一道,有氣無力的灑在這森然樹林之中,這情景有些淒然,更有些可怖,蒼鷹望著此等異象,心頭思路萬千,一時竟茫然若失。

    九嬰靜了少焉,想起前路漫漫,道阻而長,失路凶險,福禍難料,立地心有所感,朗聲長吟道:「青草浮陰影,明月照歲月,前途萬里路,崑崙掠天鷹。」吟罷,九嬰長袖一拂,邁著輕快措施,頃刻間從這古樸樹林中消失了。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33
第三卷  一 少年游‧:雙行戰馬血中馳

  (諸位讀者見諒,在崑崙山故事展開之前,先瞧一段蒼鷹與李書秀在揚州城的往事,若此事不交代清楚,以後章節,恐怕頗令人不解,短短二十九話,還請諸位讀者原宥在下囉嗦。)

    常海道:「你不是蒼鷹,你是何人?可是蒙古奸細?」

    飛蠅道:「蒙古漢族,心存惡念,皆可成魔,我是不是蒙古人,又有何辨別?而今汝等皆已喪盡人性,與其淪為行尸走肉,不如就此歸去,墮入黃泉,以求循環。」

    ————

    天將日暮。

    平原上,悲風蕭蕭,聲若野鬼哀鳴,大地被鮮血染成紅色,間或血霧瀰漫,似有鬼影悄悄走動。每走幾步,便見到密密麻麻的將士遺體,皆是開膛破肚,斷胳膊斷腿,身上罩著黃沙泥土,不少遺體雙目圓睜,彷彿死的不甘。

    在這人間的黃泉道上,有兩位騎士牽著馬兒,垂垂走過。

    一人大約二十多歲年紀,凡人高矮,身軀挺拔,面容俊朗,穿著一身南宋武將的盔甲,雙眼從屍骨中掃過,露出淒然神情。而與他並肩而行的,也是一位宋朝將領,不外此人身材瘦小,寬大的頭盔下,露出一張清秀的俏臉。

    這是一位大約十六歲的年輕女子。

    女子道:「常海,回去吧,這兒不會有活人了。」她年紀雖輕,但說起話來,自有一股成熟氣度,想來是飽經戰場歷練,心智堅定,遠勝同齡女子,她見到如斯血腥駭人的景象,居然並不畏懼。

    大概她已經麻木了吧。

    常海嘆了口氣,說:「輕衫,我恨,我恨蒙古韃子,恨他們滅絕人性,凶殘至此,你說這老天爺,為何分比方錯誤咱們漢人慈悲?反而助桀為虐,讓這些韃子馳騁中原,所向披靡呢?」

    輕衫低聲道:「所向披靡?那可未必,遇上咱們李庭芝將軍,他們可好好吃了幾場大敗仗,這一次圍攻揚州城,也不是被咱們打退了麼?」

    常海一聽見「李庭芝」三字,眼中立地光線閃耀,他喜道:「不錯,不錯,咱們將軍運籌帷幄,驍勇善戰,指揮若定,用兵如神,真是咱們大宋朝的棟樑。」他語氣間全是崇敬之情,想來對此人極為愛惜。

    但他眼光一轉,望向戰場,不禁黯然,又嘆道:「只不外這一次,若非蒙古人突然撤軍,你說咱們還能撐個多久?」

    戰場週遭的農田盡遭荒棄,不是被蒙古人燒了,就是被逃脫的百姓自個兒燒了。一眼望去,皆是焦黑的地皮,霧濛濛的景象。常海耳朵一動,忽然聽見聲響,他大喝一聲,翻身上馬,朝聲響傳來的偏向奔去,輕衫一見,知道有異,也匆忙跟隨著他。

    她問道:「常海,怎麼了?」

    常海不答,只是在一座垮塌的茅屋前繞了一圈,突然發出驚呼,突入屋內,轉眼又跑了出來,懷中抱著一位衣衫襤褸,滿臉污泥的幼童。

    那茅屋晃動幾下,轉眼徹底倒了,木樑砸中地面,發出隆隆巨響。

    輕衫啊了一聲,快步迎來,接過幼童,仔細審察,發明這幼童並未受傷,也並沒有挨餓跡象,他大約四歲年紀,眼神寧靜,其中並無驚駭之情。

    她奇道:「這孩子是不是嚇傻了?這般木然,我倒是頭一次碰上呢。」

    常海彷彿有些惋惜,他說道:「屋內還有一位女子,只是...彷彿已經嚥氣了。那女子瘦的不像樣子,想來是把吃食全給本身兒子了。」

    輕衫想起本身身世,紅了眼眶,嘆道:「天下母親,本就如斯。」

    常海摸了摸幼童的臉頰,問道:「你會說話嗎?你叫什麼名字?」

    幼童答道:「蒼蠅。」

    輕衫啞然發笑,說:「可憐的孩子,名兒可有些怪僻。放心吧,我們不是壞人,你從今往後,就跟著我們生活吧。」

    幼童身子蜷縮起來,彷彿有些勉強,常海笑道:「這小子還挺害羞!別怕,別怕,這位姐姐雖然凶巴巴的,但年老我可是hao人。」

    輕衫叱道:「什麼叫凶巴巴的?當心我揍你。」

    常海笑了幾聲,說道:「咱們這回出來,找到這小子,真是不虛此行,師父若是知道,肯定愉快壞了。」

    輕衫頷首道:「只是不知師父何時會再來揚州城與咱們碰面?有他老人家在場,任憑蒙古人千軍萬馬,咱們也是無所畏懼。」

    常海想起師父的身手,由衷點了頷首,說:「走吧,回去吧,天氣已暗,再煩懣些回城,只怕會被巍山嘮叨了。」

    輕衫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怨懟,彷彿還想在與常海多待一下子。可這漢子偏偏不解風情,一抖韁繩,戰馬如風,頃刻間已在數丈之外。

    輕衫小聲道:「師哥,師哥,你呀你,你為什麼躲著我呀?那件事,我不怨你,那是我志願的。」她沉思片刻,也催馬快步緊跟。

    ————

    黑夜之中,揚州城內,燈火通明,城牆上依舊有將士登高巡視,蒙古人退去不久,眾人不敢怠惰,深怕這是韃子的誘敵之計。

    城上守軍見兩人靠近,嗖地一聲,一箭射落,落在兩人之前,有人大喊道:「來者何人?」

    常海笑道:「巍山,是我,我和輕衫回來啦!」

    巍山又喊道:「你們兩人擅自出城,違背軍令,可是想挨杖刑?」他語氣大為不滿,竟似有些嫉恨。

    常海說:「李將軍知道我們的規則,我們銅馬五將,受師父之托,每次大戰之後,總要出城巡視,你自個兒不也如斯麼?」

    巍山怒道:「你要出城,本身出去就是,何必拉上輕衫師妹?她若有個閃失,你擔得起罪責麼?」

    輕衫嚷道:「別囉嗦啦,讓我們進城吧,咱們找到一個好小子,你又多了個師弟啦!」

    巍山緘默不語,過了半餉,城門打開,兩人立即疾馳入城。

    只見一位壯漢從城牆上跑了下來,他年歲與常海相仿,身高體壯,眉宇間全是驚訝,他喊道:「什麼師弟?你們....找著一個男孩兒?」

    常海心中自得,笑道:「那是你師哥我眼尖,若是輕衫那眼神,這孩子可就不明不白的被屋子壓扁了。」

    輕衫嗔道:「自吹自擂,也不害臊!」

    就在此刻,城牆上又有一人輕飄飄的落了下來,身法利落瀟灑,幾與落葉無異。

    常海喝采道:「陸遙師弟,你的『飛燕功』越練越了得,再過幾年,只怕快要追上師父了。」

    陸遙身材高瘦,顯得頗為精幹,他笑罵道:「怎麼偏偏讓我和師父比?這天下之大,江湖之廣,又有幾人能與師父相提並論?你這不是變著法兒埋汰我嗎?」

    他頓了頓,又道:「鐵鹽也回來了。」

    話音未落,只見一人一馬從城門裂縫中一閃而過,來人是一位神情嚴明的大漢,他翻身下馬,見到四人聚在城門前頭,不由得微微一愣。

    常海見他手裡也抱著個幼童,默不出聲,喃喃說道:「你....你也救出來一位?」

    鐵鹽說:「大師兄,這話該我問你,你懷中的孩子從哪兒來的?」

    輕衫將常海救人之事說了,鐵鹽長吁短嘆一番,露入迷秘笑容,又道:「我懷裡的孩兒可了不得,你可知他叫什麼名字?」

    其餘四人大搖腦袋,常海道:「我們要能猜著,那豈不是成了神仙?」

    鐵鹽喜道:「我聽師父說過,這揚州城外,有一座武林世家,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

    陸遙匆忙道:「千語山莊,迫無林迫老師傅?」

    鐵鹽擰了擰懷中孩子的臉,嘆道:「不錯,迫老師長西席的孫子。」

    那孩子醒了過來,面向眾人,眾人見這男孩子大約三歲左右年紀,眉清目秀,眼中慧光流轉,心中皆生出痛愛之情。

    那男孩兒嘴巴撅起,突然放聲大哭,鼻涕眼淚跟決堤似的嘩嘩流下,他喊道:「爹爹,爺爺!媽媽!你們不要死,不要死!」

    輕衫心中痛惜,伸手接過男孩兒,柔聲哄了一下子,說:「千語山莊已經....」

    鐵鹽嘆息著搖了搖頭,說道:「韃子罪過滔天,當真天怒人怨,他們撤軍之際,找到了千語山莊,將莊中的男女老少全殺了,又一把火燒了山莊。這孩子被他母親抱在懷裡,因而留得性命,當真是天大的好運氣。」

    眾人同時破口大罵,常海尤為激憤,捏緊拳頭,嘴角被他本身咬出血來。

    鐵鹽側著腦袋,審察常海手中的蒼蠅,心中希奇,問道:「這孩子倒也不哭不鬧,是不是嚇傻了?」

    常海心生比較之意,匆忙辯護道:「這孩子天生了不起,膽識過人,將來跟著咱們學習師父的武藝,定也是一員橫掃千軍的猛將。」

    輕衫笑道:「什麼叫『也』?你本身能橫掃千軍麼?也不知羞。」

    常海訕訕的撓了撓後腦勺,問道:「迫....公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孩兒見蒼蠅不哭,骨氣頓生,擦乾眼淚,高聲道:「我叫迫雨,我不是迫公子。」

    常海問:「為什麼不是迫公子?」

    迫雨只是說道:「我不是迫公子,我是迫雨,你們不要叫我迫公子,我是迫雨。」

    常海豎起拇指,讚道:「好一個迫雨,小小年紀,這般懂事。」

    眾民氣中雪亮,知道這孩子雖然出生武林世家,只怕養尊處優慣了,但此刻心懷仇恨,竟以昔日尊貴生活為恥。他年紀幼小,雖然言辭有限,未能表述清楚,可他由此頓悟,只要養育適合,將來必成大器。

    常海沉吟半餉,說道:「今日當真魔神保佑,一天之內,居然找到兩位戰場孤兒,這兩個孩子同時入我逍遙宮門下,師父如若知道,定然喜悅難言。」

    輕衫道:「只是你找到的這孩子名叫蒼蠅,不免不免難聽了些。」

    常海哈哈一笑,說道:「那我竄改一字,從今往後,你便叫做蒼鷹,孩子,你聽明白了嗎?」

    蒼鷹垂垂點了頷首,稚嫩的臉上,依舊一片空洞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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