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蛆蠅屍海劍 作者:失落之節操君 (連載中)

 
falconeye 2016-10-8 12:42: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 52220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3:29
十一  溪風烈

    眾人目光駭然而驚喜,望著那石陵天柱般的座座高山,以及如仙宮天府般的重樓崇宇,心中喜不自勝。

    又見到晶瑩的瀑布沿著山石飛流直下,墜入湖水之中,泛起陣陣如夢般的水霧,這景致如此美妙,眾人登時將先前的波折拋在腦後。

    九和郡主驚嘆道︰“咱們真的在荒漠中麼?這地方簡直如同仙境一般。”

    天德道人快步走到湖畔,只感到水霧雲煙撲面而來,心曠神怡,通體舒然,他笑道︰“郡主,這不是幻覺,這山水宮殿都是真的。”

    眾人歡呼起來,連衣服都顧不得脫,紛紛跳入湖水,將湖水潑在臉上,深深呼吸一口,感到空氣凌冽,恍惚間仿佛來到了江南山水之間,先前雖然也踫上過一處湖水,但卻遠不及此處遼闊宏偉,令人胸懷大暢,煩擾頓消。

    李書秀已經有多天未曾洗浴,隱隱覺得身上有些發臭發癢,但她女扮男裝,如何敢隨眾人一同下水胡鬧?她與九和郡主站在岸邊,羨慕的望著眾人,頗有些茫然無措。

    九和郡主大喊道︰“你們別胡鬧啦!趁著天還沒暗,咱們快些把寶藏找到再說!”她手下三人聞言匆匆上岸,但其他人可不服她指揮,依舊在大吵大嚷,歡鬧不止。九和郡主無可奈何,只能長聲嘆氣。

    就在這時,一頭青色的小鹿從山林間穿了出來,朝眾人鳴叫幾聲,隨後掉轉身子,站在幾棵大樹之間,似乎在等待眾人追趕,李麟洪大叫道︰“別讓它跑了,老子已經有一天沒吃過東西啦!”

    拉普匆忙從腰間取出一柄小刀,甩手一扔,他手勁極大,小刀銀光閃爍,朝小鹿直飛而去,李書秀心中不忍,想要出言阻止,但卻慢了半拍,眼見將要刺傷小鹿,那小鹿輕巧一閃,在樹木間一個折返,撲刺一聲,小刀刺入一旁的小樹。

    那小鹿得意洋洋的蹬著後蹄,似乎頗為不屑。它也不逃跑,依舊在原地等待眾人,好整以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李麟洪哈哈一笑,說︰“拉普兄弟,你力氣雖大,準心實在太差,還是讓老李我。。。。”

    趙盛心中憐憫,說道︰“李伯伯,饒了這小鹿吧。”

    皇上有旨,李麟洪不敢不從,立即沉默不語。

    誰知拉普陡然從水中躍到岸邊,怒吼一聲,朝小鹿猛追過去,李書秀喊︰“算了吧,拉普大哥!”可拉普神態凶殘,也不知在發什麼脾氣,蠻狠的追在小鹿身後。

    他來到小鹿身後,如狼狗般吼了一聲,張開雙臂,朝小鹿一抱,那小鹿輕輕一躍,在樹間輕巧回旋,姿勢優雅靈動,落在拉普背後,歡快的嚷了一聲,似乎在嘻嘻發笑。

    拉普剎不住腳步,雙臂抱上一棵大碗般粗細的樹木,一運蠻力,那樹木居然被他硬生生從中折斷。

    李書秀驚叫一聲,來到拉普身邊,喊道︰“拉普大哥,你怎麼了?”

    拉普回過頭來,臉色發黃,眼神癲狂,裂開嘴巴,沖著李書秀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說道︰“李兄弟,我好餓!”

    李書秀見他神色,心中既憂且懼,正想問話,拉普突然爆發出一陣模糊不清的吼叫,將那樹木舉了起來,瘋狂揮舞,李書秀倒退幾步,躲開拉普的攻擊,顫聲問︰“拉普大哥,你可是身子不舒服麼?”

    玄鏡搶上一步,喊道︰“他力氣陡增,神智不清,伊爾干先前也是如此,恐怕是中了這迷宮中的毒咒!”

    李書秀聞言心中劇痛,方寸大亂,攔在拉普身前,急切的喊︰“拉普大哥!拉普大哥!是我,是李書秀啊!”

    拉普哇哇亂叫,雙眼竟發出兩道綠光,他喊道︰“李書秀兄弟!好兄弟!好吃!好吃!”腦袋在樹干上狠砸猛撞,弄得臉上鮮血淋灕,頭腦一片暈眩,原地轉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漸漸平靜下來。

    李書秀憂心忡忡的拉住拉普的手,對他說道︰“拉普大哥,你沒事了麼?”

    拉普大聲喘氣,說道︰“對不住,我並非想對你動手,我只不過想抓住那只鹿。。。將那只鹿給大伙兒分了吃了。”

    李書秀心中一寬,差點兒流下眼淚,她說道︰“你沒事就好,我看你是累壞啦,在這里歇歇就好。。。。。”

    話音未落,拉普眼中綠光暴漲,猛然躍起,一把將那青色小鹿抓住,死命一扯,那小鹿發出慘叫,登時裂成兩半,內髒鮮血灑了一地,也淋得拉普一身。拉普發出歇斯底里的狂笑,伏在地上,將那些內髒塞入嘴里,大聲咀嚼起來。

    李書秀見到這等慘像,眼前一黑,差點兒昏死過去,她踉蹌幾步,失魂落魄的坐倒在一旁。

    拉普胡亂將小鹿髒器吞下,抬起頭來,對李書秀笑道︰“李兄弟,好吃的很,咱們一起吃吧。”

    九和郡主怒道︰“將這個瘋子抓起來!”

    拉普忽然仰天怒吼,喊道︰“你這個蒙古惡霸,你們在草原中燒殺搶劫,無惡不作,我今天就要拿你向真主祭祀!”

    他撿起樹干,騰騰騰朝九和郡主沖了過來,玄鏡攔在郡主身前,一掌擊出,正中拉普胸口,拉普哇哇一聲,鮮血狂噴,雙手脫力,樹干落地,但他頃刻間又恢復力氣,如同野獸般在地上爬行前進,玄鏡神情驚怒,喝道︰“當貧道不會殺人麼!”抽出長劍,朝拉普腦袋刺去。

    只听鐺地一聲,玄鏡這一劍被人擋開,他定楮一看,發現正是蒼鷹出手。他正想發問,蒼鷹忽然伸手在拉普百會穴上一拍,拉普腦袋一抬,也不知從何處生出力道,在原地翻了個身,仰天躺倒,蒼鷹趁勢在他下顎處一頂,拉普立時閉氣昏厥。

    玄鏡問︰“蒼少俠,這是。。。。。”

    蒼鷹說道︰“還有誰被鬣狗的牙齒咬過?”

    玄鏡立時明白過來,問︰“鬣狗的牙齒有毒麼?可是瘋狗病麼?”但瘋狗病人畏水畏風,瞧癥狀又有些不像。

    蒼鷹點點頭,說道︰“他剛剛發瘋之時,眼神、表情、動作、習慣,都像極了那些鬣狗。連下顎的弱點也一模一樣。先前發瘋的伊爾干,他的模樣也是這般,只怕他也被鬣狗咬傷過。”

    玄鏡朝眾人望去,見眾人紛紛搖頭,沉吟片刻,說道︰“咱們將拉普兄弟綁在這里,免得他胡亂傷人。”

    李書秀突然說︰“不行!”她跳了起來,神情憔悴,惶恐至極,說道︰“這山谷如此危險,拉普他一個人在這兒,萬一有什麼野獸作惡,他。。。。”

    天德道人勸道︰“李少俠,這山谷十分平和,我看也不會有什麼凶猛野獸,如若不然,那小鹿又怎麼會半點不怕人?”

    李書秀說道︰“那我和他一起留下來。”她神情堅定,渾身激動的發顫,仿佛被拉普身上的瘋病傳染了一般。

    玄鏡緩緩說道︰“李少俠,若拉普兄弟真的染上了瘋狗病,那真是神仙都沒法救他,你就算再用心十倍,也不過是目送他漸漸不成人形,終究難逃一死。”

    李書秀眼中淚水滾滾而下,她輕聲說道︰“那我最多與他同生共死罷了。”

    蒼鷹嘆了口氣,想︰這女人執著起來當真是不可理喻,就算有再大的道理也說服不了她。情之為物,當真令人淪落喪志,枉費她一身武功,天賦卓絕,唉,真是可惜可嘆。

    此時她模樣淒然,舉止溫柔,神情楚楚可憐,眾人心中一驚,也都瞧出她其實乃是女子,而且容貌頗美。但此時氣氛緊張,也顧不得多問,玄鏡微微猶豫,說道︰“既然如此,還請李。。。。李少俠將手中的地圖交給大伙兒,你若不想繼續前行,大伙兒可得靠這張地圖活命。”

    李書秀目光決絕的望著眾人,竟露出憎恨之意,她朗聲說道︰“既然你們如此無情無義,我怎會把這地圖交給你們?這地圖本就是哈薩克族的東西,你們想要搶奪,卻是萬萬不能。”

    玄鏡臉色一沉,說道︰“事關重大,得罪莫怪!”騰空而起,頃刻間來到李書秀身旁,一招“雕輪月殿”,手掌在空中一轉,朝李書秀背心襲去。

    李書秀咬緊牙關,一招“山來鏡中”,長劍直取玄鏡面門,玄鏡閃過數招,身形晃動,不停尋找李書秀招式破綻,他自高身份,加之顧慮腰間傷勢,出手間頗留有余地,而李書秀卻豁出全力,全不留情,招式猛惡迅捷之至,兩人見招拆招,一時僵持不下。

    兩人翻翻滾滾斗了八十招,玄鏡見李書秀出手頗為無禮,心中怒氣漸盛,想道︰老夫手下留情,你當老夫當真奈何不了你麼?把心一橫,忍住傷痛,呼地一聲,全力使出“金花不落”,掌力呼嘯而來。

    李書秀驚呼一聲,長劍在掌風上一擋,回身躲閃,卻慢了少許。她連忙出掌抵擋,只听一聲巨響,她胸口氣血翻涌,眼前金光亂冒,在地上滾了滾,勉強站起,身子搖晃,嘴角鮮血緩緩流下。

    玄鏡說道︰“李少俠,你挨了我一掌,此時受傷不輕,若不想再吃苦頭,便把地圖交出來吧。”

    李書秀頗為執拗,搖了搖頭,急退幾步,來到湖畔,冷冷說道︰“你們若再苦苦相逼,我把這地圖拋進水里!”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3:30
十二  寒心劍

    李書秀手中的地圖陳舊斑駁,若是落入水中,即便立時被撈起來,只怕也會面目全非,再也難以看得清楚。乃蠻王皇宮如此規模,其中定有無數機關陷阱,若是少了這幅地圖,這尋寶之事,希望便極為渺茫了。

    眾人眼睜睜的盯著李書秀,見她目光中透出異乎尋常的固執,縴手卻在水霧中微微發顫,可見她情緒激蕩,隨時會將地圖丟棄。

    蒼鷹見她這幅沒出息的模樣,不由得火冒三丈,大踏步走到拉普身邊,嚷道︰“姑娘這般窩囊模樣,在下看得好生氣悶,若是姑娘下不了手,不如由在下替姑娘代勞如何?”

    這“何”字一出口,他長劍顫動,如毒蛇刺牙,如鷹隼俯沖,刺往拉普咽喉。

    李書秀嚇得魂飛魄散,躍出水中,合身撲來,長劍朝蒼鷹背心用力擲出。蒼鷹早有防備,揮劍一挑,擋開李書秀的飛劍,隨即倒退著跳起,步履如飛,須臾間來到李書秀身旁,趁著她心慌意亂,渾身破綻百出,在她手腕神門穴輕輕一點,她手中一時無力,地圖飄落,她反應過來,使出點穴功夫,直取蒼鷹眉心,蒼鷹騰空翻滾,接連躲開她的招式,連退數步,與李書秀遙遙對峙。

    李書秀呼呼喘氣,只見蒼鷹手中拿著地圖,雙目緊盯著自己,其中滿是不屑的神情。她心神大亂,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拉普身邊,捂住臉頰,輕聲哭泣起來。

    蒼鷹將地圖塞給李麟洪,走到李書秀對面,盤膝坐下,靜靜凝視,李書秀哭了一會兒,不禁抬頭瞧了他一眼,恨恨說道︰“你們已經有了地圖,還來招惹我們做什麼?還不快些離開!讓我稍稍清靜片刻!”

    蒼鷹嘆了口氣,說道︰“在下出生在軍營之中,十歲便在戰場上廝殺,見過無數血腥場面,歷經不少九死一生劫難,卻不曾見過姑娘這般身手高明,內心柔弱的人,是以心中好奇。”

    李書秀怒道︰“我就算再沒用十倍,此時也與你無關,你又何必出言嘲弄?拉普他曾經對我有救命之恩,你如何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

    蒼鷹說道︰“在下曾經遇上過比你此刻為難得多的事。”

    李書秀冷笑了一聲,擦干淚水,道︰“大言不慚!”

    蒼鷹說道︰“在下十七歲的時候,曾經迫不得已,殺死自己心愛的姑娘,以她吃身上的肉存活。”

    眾人只覺得一股寒氣如匕首般刺入脊梁骨,牙齒格格相撞,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錯了他說的話。

    李書秀用驚恐萬狀的眼神望著蒼鷹,只見此人神色麻木空洞,仿佛被惡鬼拘走了三魂七魄一般。

    蒼鷹說道︰“其時敵軍兵臨城下,將咱們團團包圍,城中糧草耗盡,不得已只能以士兵家眷為食,更有軍民交換女兒,以填飽肚子,繼續上陣殺敵。咱們一連守了好幾個月,終于盼來了援軍,幫咱們解了圍。”

    他話還沒說完,九和郡主啊嗚一聲嘔吐出來,李書秀覺得胃里翻滾,忍不住遠遠躲開蒼鷹。

    蒼鷹又道︰“更早些時候,在下的恩師身中敵軍毒箭,痛苦萬分,生不如死,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想要求生。在下當時不過十四歲,見他生機渺茫,活著只能拖累行軍,置大軍于險境之中,趁著他晚間迷糊的時候,一劍割斷了他的喉嚨。等到了早上,周圍同伴見到他已然咽氣,雖然臉上悲哀,但心中無不松了一口氣。”

    李書秀強忍住惡心,顫聲道︰“那是你這人太過殘忍,簡直**不如!我萬萬不會做出你這般忤逆乖張的舉動!”

    蒼鷹笑了起來,他說道︰“十四歲時,在下不過是個小娃娃,可比你還懦弱,便是養的小狗死去,也會哭上三天三夜。”說著,他挽起褲管,露出小腿,只見小腿上居然刻著一位老者的畫像,那傷痕入‧肉極深,而且雕刻精細,足見下手人的心狠,光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他說道︰“我師父對我的養育之恩,我至今不能或忘,我殺死他之後,神智模糊之下,在腿上刻下他的畫像,小心保存至今。”

    李書秀顫抖的低下腦袋,捂住嘴巴,眼中滿是迷亂之意。

    蒼鷹又道︰“蜥蜴斷尾而活,螳螂食偶以生,蚯蚓身裂不死,蛆蠅尸海鑽營。若想要顧全大局,以至于絕境求生,便不能瞻前顧後,婆婆媽媽,猶猶豫豫,患得患失。若是到了生死關頭,便需要壯士斷腕的魄力,試想今日若中毒之人是我,而我知道這劇毒容易感染旁人,無藥可解,我定然毫不猶豫的自我了斷,以保全我的同伴。”

    說著,他將手中長劍扔了出去,恰巧落在李書秀身邊,李書秀淒然的瞧了瞧長劍,淚水如斷線珍珠般簌簌而下,過了許久,她慘叫一聲,捏緊長劍,死死盯著昏迷不醒的拉普,抿進嘴唇,胸口起伏,大聲喘息。

    隨後,她緊閉雙眼,將長劍壓下,誰知還未踫到拉普身子,她感到手腕一緊,手中長劍被人奪去,她慌忙睜眼一瞧,發現蒼鷹站在她身邊,嘴角滿是贊許的笑意。

    她頭腦中一片空白,麻木的問︰“你做什麼?”

    蒼鷹笑著舉起一只手,說道︰“在下也曾被那鬣狗咬過,姑娘不是親眼得見麼?”

    眾人聞言,皆渾身巨震,趙盛驚慌萬分,關切的問︰“蒼鷹哥哥,那你。。。那你也會變成這副模樣麼?”

    蒼鷹笑道︰“姑娘,在下問你,剛剛你長劍刺落的剎那,心中可有想到什麼?”

    李書秀咬咬牙,說道︰“他死了之後,我立即自殺。”

    蒼鷹問︰“你當真會如此決絕麼?你若死了,你的親人不會傷心麼?拉普的親人呢?誰又該回去告訴他們拉普的死訊?”

    李書秀腦中一團亂麻,搖搖腦袋,什麼都答不上來。

    蒼鷹說道︰“你有這片刻猶豫,便不算迂腐無救的庸才,也不算心狠手辣的惡人。記住,李姑娘,牢牢記住我今日的話,須知世道險惡,人心鬼蜮,這俠義二字,其中大有學問講究。”

    李書秀稍稍清醒了些,細細思索蒼鷹的話,覺得難以索解,可又令她隱有感悟。

    蒼鷹跪在拉普身邊,從懷里掏出那塊從尖刺怪物身上取下的泥巴般的肉塊,切下一片,塞入拉普嘴里,用長劍在他身體各處穴道上刺出鮮血,扶他坐起,按摩了一會兒,拉普哇的一聲,吐出腥臭的水來。

    拉普一臉悲哀,抬頭問道︰“我。。。。我這是怎麼啦?我剛剛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見我遇上了阿秀,我。。。。我還吃了她尸首的肉。”

    他神智還有些迷糊,也不管旁人知不知道阿秀是誰,口不擇言的將夢境之事講了出來。

    蒼鷹朝李書秀望了一眼,問拉普︰“拉普兄弟,阿秀是誰?”

    拉普哽咽道︰“阿秀是我小時候踫上的漢族姑娘,她。。。。她已經死了。我甚至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

    李書秀慌忙走上前來,在拉普身上靈台穴位處按摩,拉普精神本已萎靡,緩緩睡了過去。她望望蒼鷹,小聲道︰“謝謝你,謝謝你救了他。”

    蒼鷹笑著說︰“你若下不了殺他的決心,我絕不會出手救他。”

    李書秀心中大震,想問他為何如此,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玄鏡朗聲笑道︰“既然拉普兄弟已經無礙,我看咱們不如在此休息一晚,等他醒來之後,再繼續趕路如何?”

    話音未落,只听到山林間發出奇異的響聲,數不清的青色小鹿從中鑽了出來,雙眼中閃著惱怒的光芒,圍著眾人,一動不動。

    玄鏡拔出長劍,問道︰“蒼鷹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蒼鷹皺眉道︰“我也不知,這些小鹿生性和平,我上次前來的時候,並未招惹它們。”

    李麟洪嚷道︰“我看這些小家伙來意不善,咱們還是想法開溜吧。”

    眾人連連點頭,李書秀將拉普背在身上,剛剛起身,那些小鹿齊聲鳴叫起來,一窩蜂朝眾人沖來。

    眾人嚇了一跳,慌忙朝乃蠻王宮殿所在的荒山跑去,一頭小鹿沖到他們面前,嬌聲怒吼,一躍而起,直奔李書秀而來,李書秀不敢怠慢,長劍橫在面前,那小鹿在她長劍上一蹬,她只覺得一股大力傳來,長劍險些脫手而出。

    蒼鷹蠻性發作,喝道︰“將這些小家伙宰了!”

    李書秀喊道︰“不可!萬一惹惱了它們,只怕麻煩更多!”

    玄鏡喊道︰“眼下已經焦頭爛額,可管不了那麼多啦!”說著長劍如狂風驟雨般急刺,三頭小鹿本來繞在他身旁,躲閃不及,被他長劍重創,紛紛慘叫著跌倒在路邊。

    剛巧不巧,小鹿的鮮血染在山壁之上,只听轟隆一聲,似乎啟動了機括,這些小鹿心有不甘的哀嚎幾聲,扭頭逃竄,飛快逃離。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頭頂上緩緩降下一個巨型吊籃,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落在了眾人面前。

    玄鏡狐疑的望了望這吊籃,問蒼鷹︰“這是怎麼回事?”

    蒼鷹滿臉迷糊的表情,說道︰“在下也不知道,大概是這小鹿的血恰巧啟動了這山上的機關,這吊籃便是接咱們上去的載具吧。在下上次來這兒,並未與這些小鹿沖突,因而不曾進入過那宮殿之中。”

    眾人驚疑不定,圍著吊籃瞧了一會兒,玄鏡問道︰“那地圖上怎麼說?”

    李麟洪翻出地圖,仔細一瞧,一拍大腿,嚷道︰“沒錯,這上面畫了吊籃的圖案,咱們若要進入宮殿,便得跟著這吊籃上山。”

    眾人心中依舊有些疑慮,但回頭一瞧,不由嚇得寒毛直豎,只見那些小鹿並未散去,正虎視眈眈的圍著眾人,也不知有何打算。眾人無可奈何,唯有爬上吊籃,等了片刻,那吊籃開始緩緩的升了上去。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3:30
十三  鏡湖如風離去

    這吊籃大約有一丈方圓,用黑綠蔓藤編織而成,在水霧之中慢慢向上升去,眾人雖然忐忑不安,但見到這周遭山壁猶如削刻,風遠水長,雲霧茫茫,無不覺得心馳神搖,激動難耐。

    趙盛問︰“蒼鷹哥哥,你說這皇宮里面有些什麼古怪?”

    蒼鷹答道︰“微。。。在下也未曾進入其中,是以並不知悉。不過其中定然藏著重要秘密,不然為何途中艱難險阻,危機四伏?”

    李書秀此時已經全然恢復平靜,回想自己方才失態,深感懊悔,對眾人說道︰“方才我犯了大錯,險些害了大伙兒,真是萬分對不住。”

    九和郡主輕笑一聲,走到她身邊,挽住她的胳膊,柔聲道︰“姐姐,你先前扮成男人,我差點兒連魂都被你勾了去呢,還在琢磨這世上哪兒會有如此俊俏的少年你可把大伙兒騙的好苦。”

    李書秀臉上一紅,只覺得羞愧無地,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

    九和郡主又道︰“不過咱們都是女人,你的心思,我可比誰都清楚。唉,咱們要是心儀哪個情郎,別說生離死別,就算分別片刻,那心里也跟刀割似的難受,你說對不對?”

    李書秀臉頰通紅,宛若火燒,可想想對拉普的這一番情義,又覺得九和郡主當真說道自己心坎里去了。她之所以執意陪同拉普前來尋寶,便是不想與他分開,明知這段感情希望渺茫,可卻萬萬割舍不下。

    她朝眾人偷偷打量,突然見到蒼鷹正瞧著她,心中一動,立即想到︰蒼鷹兄弟先前說的那番話,難道是勸我要懸崖勒馬?毅然割斷這無望的情緣麼?

    她細細回憶蒼鷹所說的每一個字,回憶自己在絕望中刺下的那一劍,心中感悟越來越深,又回思方才自己發瘋似的模樣,再想想自己對拉普著魔般的愛戀,只覺萬千情緒在腦海中紛至沓來,絡繹不休。但過了片刻,她胸中抑郁漸漸消退,只覺得神清氣爽,仿佛從噩夢中醒來一般。

    她想︰我當好好保護拉普,助他返回部落,好讓他與心愛的姑娘成親,在那之後,我便永遠離開他,再也不回來了。

    她計議已定,神定心澄,心中驟然感到一陣輕松解脫。

    便在這時,吊籃劇烈搖晃,九和郡主站立不穩,險些摔倒。李書秀拉住她的手腕,扶她站穩。只听天德與蒼鷹同時驚喜喊道︰“到了,咱們到了!

    李書秀朝山上望去,只見懸崖之上是一片曠野,空地上綠草郁郁,鮮花綻放,兩旁樹木高聳,樹葉如碧濤般翻滾,仿佛能觸踫到太陽。

    在曠野盡頭,一座如同巨型帳篷般的宏偉宮殿巍然屹立,那宮殿由花崗岩和漢白玉堆砌而成,石柱如山般矗立,彤軒飛檐,三面臨危,氣派非凡,走過層層石階,一扇一丈高的白色巨石門橫在正中。

    眾人齊聲發出贊嘆,敬畏之心,發自肺腑,等來到石門前,玄鏡朝這石門仔細端詳,問道︰“地圖上可曾說過該如何進入其中?”

    李麟洪將地圖取出,橫看豎看,氣的直翹胡子,嚷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鬼文字,老子一個字都看不懂!”

    李書秀說道︰“這上面是古代哈薩克文字,李大哥,你把地圖給我瞧瞧吧,我保證不毀了它,成麼?”

    眾人一愣,發出一陣哄笑,李麟洪將地圖交給李書秀,笑道︰“李姑娘,誰都不信你,你李大哥能不信你麼?誰讓咱們千年之前是一家人呢?”

    李書秀嫣然一笑,展開地圖,看了一會兒,說道︰“這石門可以由宮殿內部開啟,或者這走廊上方有一根木梁顏色稍淡,在木梁上又有一根鐵索,只要拉動鐵索,便能開啟石門。”

    眾人一齊抬頭,仰望一會兒,蒼鷹眼尖,喊道︰“找到了!”用力一躍,在光滑的石牆上一撐一借,躍入十尺高空,伸手拉住木梁,一個翻身,爬了上去。

    眾人齊聲喝彩,他劍法內力如何,李書秀雖然與他有過瞬間交手,但她一時還瞧不出來,但這手輕功一露,果然頗為靈動,只不過毫無章法,無跡可尋,似乎並無門派套路。

    突然,只听木梁上發出顫栗的尖叫聲,隨即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響,蒼鷹悶哼一聲,唰地抽出長劍,劍光閃爍,如雲亂電駭,如波涌濤震,他身旁吱吱聲大作,李書秀眼前閃過數道黑影,只見幾只黑乎乎的動物從上空墜落下來。

    天德道人說︰“這是蝙蝠!不過怎地。。。。怎麼這般碩大?”

    眾人一瞧,無不心驚,只見這蝙蝠足足有三歲幼兒大小,雙目黝黑,面目猙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想來是被蒼鷹刺死。

    蒼鷹從木梁上跳下,衣衫破爛,肌膚上露出道道新的傷痕,他喊道︰”這長廊上方全是蝙蝠!咱們快沖進去!”

    眾人抬頭一看,無不嚇得臉色慘白,只見密密麻麻的黑色蝙蝠此時睜開眼楮,正凶殘的望著長廊上的眾人。便在此刻,那木門發出沉悶巨響,緩緩張開,大伙兒慌不擇路的沖了過去。

    那些蝙蝠在屋外盤旋,發出刺耳的尖叫,但似乎對宮殿中頗為忌憚,眾人緊張的瞪著這些怪物,深怕它們闖將進來,過了一會兒,這石門又自行緩緩合上,在巨震聲中,它將外面的景物徹底隔絕。

    蒼鷹長呼一口氣,笑道︰“這皇宮里已經有幾百年沒人來過啦,這些蝙蝠生生不息,幾乎將這宮殿走廊佔滿了。”

    李書秀問︰“蒼鷹兄弟,你的傷。。。”

    蒼鷹根本懶得去看,一副渾然無事的模樣,說道︰“這等小傷,何足掛齒。”說著又取出水壺,將傷口匆匆清洗一番。他恪守以不變應萬變之道,無論應付什麼傷勢,都只用清水來洗,眾人瞧在眼里,心中皆不以為然。

    李書秀看的直皺眉頭,說道︰“你這般胡亂處置,萬一傷口發炎腫脹,到時可就糟了。”走到蒼鷹身邊,撕下自己裘袍的一角,在清水中洗了洗,幫蒼鷹手臂傷口細細包裹,點上穴道,止住血流。

    蒼鷹眼中滿是感激之情,誠懇說道︰“姑娘蕙質蘭心,菩薩心腸,在下深受裨益,感激不盡。”

    李書秀聞言臉上發燒,愣了片刻,笑道︰“你救了我和拉普好幾次啦,咱們還要繼續客套麼?”說著又朝蒼鷹身上其余傷勢張望,一見之下,不由得愁上心頭。

    原來他此番反復受創,這些傷口已經亂成一團,委實難以處理,玄鏡受的傷比他輕了不少,行動就已經頗為不便。若是換做常人,只怕早就痛的動彈不得,他居然還能活動自如,當真令人匪夷所思。

    她出神的想了一會兒,茫然不得其解,只得暫時作罷。

    就在她替蒼鷹包扎的時候,眾人已經四散開來,在大殿中四處走動。

    這大殿極為宏偉廣闊,其上不知多高,但長寬足有三十余丈,殿中光線幽暗,灰塵散布,空氣阻塞,卻不影響呼吸。一根根粗厚石柱立于大殿兩側,在大殿盡頭有一張豪奢的椅子,椅子兩旁雕刻著蒼狼青鹿,模樣甚是神氣。

    九和郡主驚喜的叫喚一聲,跑到椅子旁邊,盯著兩座雕塑猛瞧,她喜道︰“這是蒼狼青牡鹿,是咱們蒙古族祖先的象征。看來這乃蠻王與咱們蒙古族也頗有淵源。”

    李書秀奇道︰“這乃蠻部落乃是哈薩克族的祖先,怎麼會與你們蒙古族扯上關系?”

    九和郡主自然也搞不清楚,玄鏡沉吟道︰“只怕是乃蠻從蒙古族那兒听到了這傳說,因而將其引入了自己的起源歷史之中吧。”

    李書秀眉頭一揚,說道︰“也說不定是蒙古族借鑒了乃蠻的傳說呢。”

    玄鏡哈哈一笑,說道︰“貧道自也弄不清楚,但咱們來此可並非探究這古時傳聞,李姑娘,咱們接下來又該如何行事?”

    李書秀取出地圖,翻到宮殿的部分,可是這宮殿中光線太暗,她雖然目光敏銳,可卻也看不清楚。

    她問道︰“蒼鷹兄弟,你可有火石火鐮?咱們點起火把,照照地圖。”

    蒼鷹還未應聲,只听九和郡主身邊那位蒙古士兵說道︰“我這兒有火折,到這兒來看!”

    李書秀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到那位蒙古士兵身旁,那蒙古士兵一晃手,一團火光亮起,李書秀借著火光,剛想去瞧地圖,可那火折似乎頗不安穩,突然間熄滅了。

    蒙古士兵嚷道︰“這兒空氣沉悶,火折不易點亮,姑娘,將地圖給我,咱們去那邊踫踫運氣。”

    李書秀不虞有他,跟著他走到一堵石牆角落,那人伸手接過地圖,再度晃亮火折,盯著地圖凝神細看。李書秀見他身子高大,影子恰巧擋住了她的視線,說道︰“勞駕讓我瞧瞧。”

    蒼鷹忽然說道︰“這位兄弟,漢語說的當真不錯。”

    九和郡主聞言一怔,問道︰“扎木勒,你什麼時候學說的漢語?”

    扎木勒驀地將火折朝李書秀雙眼一扔,李書秀應變奇速,閃身躲開,只見那火折嗖地一聲,如同袖箭般從她臉頰旁劃過。

    玄鏡怒道︰“你做什麼!把地圖還來!”揮掌向扎木勒襲去。

    扎木勒長嘯一聲,呼地揮出一掌,與玄鏡在空中一踫,玄鏡只覺得對手內力如波濤般洶涌難擋,一時措手不及,竟然氣息一窒,被扎木勒擊退,砰地一聲撞在牆上,一口鮮血從嘴里噴出。

    扎木勒微微一晃,吐出一股濁氣,身形如風,剎那間跑到王座旁,稍稍擺弄兩座雕像,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法,他頃刻間消失在了王座後頭。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3:31
十四  落深潭

    眾人見狀,心頭震驚,宛若被重錘打了一般。玄鏡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武功深湛,深得全真教武學真傳,又倍受忽必烈器重,豈料扎木勒隨手一掌,居然令玄鏡受到重傷,此人武功極高,絕非尋常蒙古士兵。

    九和郡主顫聲道︰“扎木勒武功怎麼會如此了得?他根本算不上有名的勇士,連百夫長的軍餃都沒有。”

    蒼鷹恨恨說道︰“這人恐怕並非真的扎木勒,早在鬣狗群圍攻咱們的時候,他就已然化妝成扎木勒的模樣。”

    李麟洪用力點頭,怒道︰“這人毒死了咱們的馬,接著閉上了返回的山壁,眼下又奪走了咱們的地圖,他是鐵了心要將咱們困死在這兒!”

    玄鏡臉色慘淡,倚靠在牆角,天德道人扶住師父,慌忙問道︰“師父,你覺得如何?”

    玄鏡雙眼緊閉,咬牙嘆道︰“貧道一時不慎,沒想到這人出手如此狠辣,武功如此了得。”說話時雙手發顫,似乎頗為氣惱。

    但在他內心深處,他清楚知道︰此人武功遠高于他,便是他全力以赴,只怕也不是此人敵手。

    不知為何,他心中冰冷,對此人畏懼無比,此時手腳顫抖,乃是恐懼到了極點的緣故。

    他暗罵︰害怕什麼?害怕什麼?玄鏡啊玄鏡,你枉活了五十五歲,闖蕩江湖二十余年,便是遇上魔教的大魔頭,昆侖的武瘋子,你也不曾有這般膽怯,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年紀越大,越沒出息了?

    雖然腦子里想得一清二楚,但他感到一股寒氣在體內翻江倒海,頃刻間竟侵入他的心脈,令他陷入難以抑制的驚懼之中。

    天德見狀,知道師父定然中了敵人的邪功,連忙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真還魂丹”塞入師父口中,這還魂丹名字起得頗為響亮,實則不過是全真教中尋常的解**丸罷了,雖然其中有多味清火去毒的藥材,對付尋常毒蛇毒草倒還湊活,若是遇上這等歹毒武功,只怕派不上多大用場。

    玄鏡吞下藥丸,雖不覺得有何療效,心中卻也慢慢鎮定下來,暗想︰敵人這邪功當真奸詐,非但傷我筋脈,更擾我心神。我須得靜下心來,運功將這毒功逐出體內。當下說道︰“天德,你替我護法。”說罷緩緩坐下,盤膝合手,收攝心神,呼吸吐納,漸入物我兩忘的境地。

    正當玄鏡師徒二人說話之時,蒼鷹幾步來到王座背後,只見地上豁然出現一個圓形地洞,一眼望去,深不見底,下方有颼颼風聲傳來,寒氣逼人,陰森悚然。

    蒼鷹抬頭說道︰“我下去追,你們等在這兒,千萬不要四處走動。”

    李書秀忙道︰“我隨你同去,那人武功厲害的很,而且躲在暗處,兩個人同去,也好有個照應。”她一時輕信奸人,竟丟失了珍貴的地圖,心中極為自責,急于彌補過錯。

    蒼鷹道︰“李姑娘,你先前受傷,此時還未復原,便是與我同去,只怕。。。只怕還幫不上忙。”

    李書秀听他語氣頗有輕視之意,心中內疚更甚,她輕聲道︰“你受傷比我更重,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蒼鷹見拗不過她,點了點頭,對李麟洪說道︰“李大哥,照顧好小盛,這皇宮中還有其余危險,你們互相照應,切莫疏忽。”

    李麟洪齜牙咧嘴,顯然對他此行極為擔憂,但仍然點頭說道︰“這是自然,你也小心著點兒,別老是如此魯莽。”

    小盛心中可不想他走,但也知道不能攔他,于是答道︰“蒼鷹哥哥,你自個兒多多保重。”

    蒼鷹向他投以寬慰的目光,不再多言,毫不猶豫的跳入洞穴,李書秀朝昏迷的拉普望了一眼,把心一橫,毅然隨著蒼鷹直墜而下。

    這洞穴傾斜下探,坡度並不如何陡峭,但卻頗為濕滑,李書秀只覺得四周寒冷徹骨,身子飄忽,仿佛隨時都要被拋出去,不由得心驚肉跳,瑟瑟發抖。

    也不知滑落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耳旁傳來溪水流淌之聲,突然間,她騰空飛起,在空中轉了一圈,好不容易維持住平衡,只听撲通一聲,她跌入一處泉水之中。

    她久居塞外,不通水性,尖叫一聲,四肢胡亂掙扎,身子卻漸漸沉了下去,正在六神無主的時候,頭發一下子被人扯住,隨後逆水而上,但听嘩啦嘩啦水聲響起,她腦袋就此探出水面,這番死里逃生,不由的喜出望外,竭力呼吸,睜開眼楮四處張望,見到蒼鷹正站在她身邊,也一副落湯雞的模樣。

    她問︰“蒼鷹兄弟,你見到那人了嗎?”

    蒼鷹臉上一片惶急之情,茫然四顧,說道︰“咱們先前耽擱了太久,那人恐怕已經走入了密道,關上了入口。”回頭望望兩人剛剛通過的通道,發現也已經悄然闔上了。

    他們身處一件寬闊石室當中,周遭暗淡無光,只能隱約辨別輪廓,中央有一片極深的水潭,當真是走投無路,深陷絕境,也不知這密不透風的石室有何到底用途。

    李書秀問︰“那你的火石呢?”

    蒼鷹懊惱的從懷中將火石摸出來,李書秀一瞧,見火石已經濕了,心中失望,又望望周遭,一時深感迷茫。

    蒼鷹問道︰“你還記得這石室中有和機關麼?”

    李書秀聞言心動,急忙靜靜思索,但無奈她之前心神不寧,飽受折磨,只不過匆匆掃了一眼地圖,倉促之下,越是苦苦回憶,反而只覺得印象越來越模糊。她惱恨自己無用,用力拍打自己腦門兒,暗道︰“阿秀!真沒用!你盡添亂!你非得把大伙兒都給害死嗎?”

    蒼鷹見她如此,忽然說道︰“我知道一門奇穴,名為‘匯靈穴’,位于百匯穴下方寸許之處,這穴位可以令人思緒清晰,記憶超群,能想起許多早已遺忘之事,李姑娘,若是你不怕,咱們不如來試試這穴道如何?也許你心有靈犀之下,竟能想起地圖中記載之事。”

    李書秀正一籌莫展,听他這般說,登時歡喜說道︰“居然有這等了不起的穴道?蒼鷹兄弟,你怎麼不早說?”

    蒼鷹神色頗為猶豫,斟酌著說道︰“自古以來,這‘匯靈穴’被諸多醫者視為惡穴雜穴,只因這穴道乍看之下毫無益處,反而頗有陰損之效。若是點穴手法不當,便會讓人昏昏欲睡,一整天打不起精神來。李姑娘,若是在下點了你這穴道,即便你能想起此間的奧秘,至少也得在這兒睡上大半天。”

    李書秀想了想,道︰“咱們被困在這里,反正找不出一點兒辦法,既然如此,還不如試試你那‘匯靈穴’呢。”也是她心思淳樸,生性豁達,雖然與蒼鷹相識不久,但既然當他是朋友,那便再無絲毫疑慮。

    蒼鷹見她答應,當即搓了搓手,屏住呼吸,對準李書秀後腦勺,凝聚指力,在她穴位上輕輕一觸,李書秀頓時覺得腦袋處一陣酸麻,隨後腦海中忽冷忽熱,渾身顫栗不止,耳邊嗡嗡作響,忍不住放聲大喊。

    過了片刻,她回過神來,發現渾身大汗淋灕,但頭腦中卻清晰無比的浮現出那張地圖的全貌,連細微之處也一目了然。她喜道︰“我知道啦!”閉上眼楮,心念如電,飛快的掃視地圖各處,拼命記憶這座城堡的種種機關陷阱,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吐出一口濁氣,一抹汗水,對蒼鷹說道︰“你那穴道當真管用,我現在知道該怎麼做啦。”

    蒼鷹苦笑一聲,贊道︰“真虧姑娘想的起來,當真是聰慧機靈,天資綽約。”聲音有些勉強,似乎有些不悅。

    李書秀卻沒听出來異樣,微微害羞,笑道︰“我笨得很,還是你點穴手段的功勞。”

    她站起身來,全神貫注的朝石室周圍張望一圈,雙眼漸漸適應了這片黑暗。她走到水池對面的角落,在地面上摸索一番,找到一塊異樣的石板,用力一轉,那石板發出噠噠之聲,圖案變化,露出一柄長劍的浮雕。

    她又在其余三個角落找到石板,如法炮制,只見石板上分別出現一潭深水,一個掌印,以及一片漩渦的圖樣。緊接著,只听石室頂上發出仿佛石磨轉動的聲音,天花板上露出一道細微的圓形縫隙,從這兒居然能見到天空層層紅雲飄過。

    她拍了拍手,說道︰“成了。接下來咱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慢慢等到這天黑之後,當月光照耀入水池中的時候,我們才能跑到隔壁的陽台上,再尋找別的出路。”

    蒼鷹心急如焚,一躍而起,叫道︰“此時不過黃昏時分,等到月光照射進來,那最少也得等兩個時辰。那扎木勒早就跑的沒影啦,咱們就算跑到陽台,又有何用處?”

    李書秀嘆道︰“地圖上說︰這石室乃是乃蠻王躲避追兵時所用的暗室,既可以用來藏身,也可以用來困住敵人。先前那扎木勒經過這里,肯定啟動了機關,將這石室緊閉起來,咱們從這兒沒法打開通道,唯有等待月光照耀的時候,才能從這兒出去,而且再也無法前往扎木勒所到的地方,不過我們倒可以找到返回大殿的道路。”

    蒼鷹無可奈何,氣得幾欲抓狂,將腦袋死死抵住石壁,反復撞擊,咚咚作響,李書秀慌忙勸道︰“蒼鷹兄弟,你別這般折磨自己,都是我太沒用啦。你若是生氣,不如狠狠揍我一頓吧。”

    蒼鷹被她一勸,情緒忽然又變得無比沮喪,他一屁股坐倒,蜷縮成一團,躲在角落里發顫,似乎在苦苦忍耐著痛苦。

    李書秀覺得他有些可憐,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頭發,歉然說道︰“對不住你啦,蒼鷹兄弟,我若是再機警一些,也不會讓大伙兒陷入這等境地。”

    蒼鷹大聲道︰“我不是怨你!我是恨那個扎木勒!” 本帖最後由 falconeye 於 2016-10-8 13:33 編輯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3:33
十五  沐溫泉香

    李書秀見蒼鷹紅了眼眶,嘴角發顫,好像不懂事的幼童一般,忍不住覺得好笑,胸中涌起憐惜之情,暗想︰想不到蒼鷹兄弟如此敦厚可靠的性子,也會有這般古怪的脾氣。

    她溫言道︰“你說的沒錯,扎木勒這人實在太卑鄙啦,手段如此陰毒,想將大伙兒害死在這兒。咱們若是抓住他,定要好好處罰他。”她此刻將蒼鷹當做撒嬌的孩子般來哄,語氣極為溫和,小心翼翼,深怕說出殘忍的話來。

    蒼鷹驀地抬頭,大聲道︰“我不是說他行徑卑鄙,我恨他居然躲躲藏藏,不與咱們交手。他的武功。。。。這人的武功如此高明,卻藏頭露尾,匿而不戰,當真令人氣炸了肺。”

    李書秀奇道︰“你是恨他武功厲害,卻不與你打架?”

    蒼鷹一躍而起,雙手在空中不停比劃,他說道︰“他的功夫是一門千古奇功,威力驚人,一百年才有一人能練到他這般境界,若是不與他打架,豈不是可惜之至?”

    李書秀問道︰“他練得是什麼功夫?你怎知他所練的功夫叫什麼名堂?”

    蒼鷹扯著自己頭發,眼神一片迷茫,嘴巴張的老大,似乎在苦苦思索,須臾之後,他再次頹然坐倒,失落說道︰“我只知道那門功夫叫做‘玄夜伏魔功’,至于我如何知道的,我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說著連連拍打自己的腦袋,似乎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李書秀哈哈一笑,坐在他身邊,柔聲道︰“他如果武功當真這麼高,就算咱們兩人聯手,只怕也打不過他。好在我已經將這宮殿的地形想起來啦,就算不與他沖突,咱們也能夠找到寶藏,安然離開。”

    蒼鷹搖頭道︰“李姑娘,你這話可不對。就算咱們功夫不及他,但與他對決,未必便不能取勝。要知道與人單打獨斗之時,比的可不僅僅是招式內力,還有心機手段,毅力勇氣,時機運氣,還有氣勢和耐力。我蒼鷹與敵人交手,在武功上從來都佔不到便宜,可我卻從小到大打了無數次架,至今還不是活的好好的?要我說,憑借武功擊敗敵人,那不算什麼本事。真要比,就要比隨機應變,逆境求勝的能耐。”

    李書秀回憶起他動手時的模樣,笑道︰“沒錯,你的功夫不高,可就算與玄鏡動手,他也沒佔到便宜。他那一掌的名堂叫做‘金花不落’,著實厲害的很,我挨了他一掌,胸口至今還疼得要命呢,可打到你身上,你卻好像沒事一般,這可當真令人佩服。”

    蒼鷹得意起來,捏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嚷道︰“在下自幼就與人搏命,可是從黃泉路上走過來的,這等小傷小痛,在我眼中,乃是家常便飯,大可以一笑置之。”

    兩人肩並肩坐著聊天,李書秀漸漸覺得眼皮打架,不停打著呵欠,她想︰也許是那‘匯靈穴’的癥狀發作啦。過了一會兒,她腦袋一歪,靠在蒼鷹肩上,沉沉睡了過去。

    蒼鷹一愣,輕輕扶住她身子,讓她躺在自己胸口,搖頭苦笑道︰“這姑娘在西域待的時間太長啦,性子善良率真,不知這人心險惡的道理,若我心懷不軌,她只怕就要糟糕。”

    但他心中光風霽月,並無一絲男女之情,抬頭望望那道縫隙,見到天色已暗,星光點點,過了片刻,一道皎潔如夢的月光從縫隙中灑下,落入池水之中。蒼鷹凝神一瞧,見到池水中赫然出現一副圖案,那圖案折射出來,居然映至牆上。

    蒼鷹笑了起來,知道這圖案與石室四個角落中的浮雕順序息息相關。他將李書秀輕輕放在地上,走到四個角落,轉動石板,與牆上圖案若然相符,只听左側石牆發出喀拉幾聲嘈雜之音,露出一條通道。蒼鷹將李書秀抱在懷里,一矮身,鑽入了通道。

    ————

    李書秀做了一個安穩甜美的夢,在夢中仿佛回到了兒時美好的時光,想起了她與拉普兩小無猜,形影不離的情形,在美不勝收的草原湖畔間自由自在的游玩。

    但不知為何,拉普的面目有些模糊,她費盡心思想要看清,可始終未能如願,于是她索性不再自尋煩惱了。

    誰知不久之後,那張臉卻逐漸清晰起來,她覺得那似乎不是拉普,而是其他什麼人。那人的面貌有幾分俊秀,神情變幻不定,時而沉著,時而激憤,時而沮喪,時而喜悅,便如同世上任何活潑的小孩一般,可卻又與眾不同,令她心神安寧。

    她驚訝的意識到︰那張臉乃是幼年蒼鷹的臉。

    她想︰我在哪兒見過蒼鷹麼?我怎麼知道他小時候的模樣?

    她一下子醒了過來,眼前霧氣重重,什麼都瞧不清楚。她用手擦擦眼楮,支撐著坐起,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空曠精致的臥房之中,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床上,臥室中點著蠟燭,想來是蒼鷹所為。

    她身上衣著完好,心中好奇,掙扎著爬了起來,朝四周打量,想起此處正是地圖中所記載的樓台。臥房一側有一處露天陽台,對著窗外壯觀迷人的夜景,只見天上星布穹頂,月光如練,仿佛身處天宮之中,而眺目遠望,遠處山巒疊嶂,湖光粼粼,又是凡間大好江山。

    她找了一圈,沒見到蒼鷹的影子,不知他跑哪兒去了。

    這臥室中也有一圈水池,池水頗為溫暖,似乎是一處溫泉。她幾天沒有好好洗澡,一見這溫泉,頓時覺得渾身粘嗒嗒的,舉手投足,難受無比,也是哈薩克婦女生性自由熱情,在草原放牧之時,如遇上湖水,往往當即脫去衣衫,就地沐浴。李書秀雖然有幾分漢人女子的靦腆,但正所謂近朱者赤,她耳濡目染之下,自也養成了這般習慣,而且眼下左近並無他人,她心無顧忌,褪去厚重衣衫,走入池水之中。

    水溫舒適,令她身心舒暢,仿佛如魚得水,上上下下仔細擦洗了一番,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算大功告成。她在屋內找到一塊絲綢長巾,將身子包裹起來,對著鏡子照了照,只見鏡中人面若芍藥,濕發垂面,容貌秀美,膚色羞紅,仿佛剛剛從畫中走出來一般。她忽然害羞起來,暗道︰若是被拉普瞧見這模樣,不知會怎麼想。

    但在她心靈深處,卻隱隱想要讓蒼鷹見到她此刻的美貌。

    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忽然听見有腳步聲從陽台那邊傳來,回頭一瞧,見到蒼鷹興沖沖的跑了過來,手中拎著一只碩大的兔子,還未瞧見她,便大聲嚷道︰“李姑娘,我在旁邊屋內找到了火石,又逮到了獵物,大伙兒餓了一天,正好帶回去給大伙兒開飯。”

    李書秀垂下腦袋,胸口撲通撲通直跳,嗯了一聲,不敢抬頭看蒼鷹的表情,誰知蒼鷹笑道︰“你洗過澡了?可舒坦壞了吧,想我在軍營之中,往往幾個月不得搓澡,若是有機會滾過水之後,便得好好大餐一頓,慶賀一番。”

    李書秀見他木頭一般,居然對自己的容貌毫不動心,不禁大為失望,擔心的想︰不會是我長得太難看了吧。這般一想,羞怯之心頓去,朝蒼鷹那邊張看。

    蒼鷹與她四目相對,登時雙目圓睜,表情呆滯,仿佛被絕頂高手打了耳光一半,他張嘴啊啊了半天,卻說不出半句話來,李書秀見他如此,心中又羞又喜,正手足無措間,听蒼鷹嘆道︰“李姑娘,想不到你容貌絕麗,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花羞月,這可著實。。。。著實不妙。”

    李書秀听他稱贊自己,正自竊喜,听他最後一句話,不由得一愣,問道︰“什麼?”

    蒼鷹搖頭道︰“正所謂紅顏薄命,禍國殃民,你這般美貌,若是四處拋頭露面,以那些江湖流痞的性子,不免惹來大批狂蜂浪蝶,追求者絡繹不絕,引起軒然大波。而如今這世道如此混亂,若是被韃子瞧在眼里,以韃子這般蠻橫急‧色的脾氣,定然糾紛不斷,你這一輩子,只怕都沒有太平日子好過了。”

    李書秀听他之乎者也的說了一大堆,半句不說自己的好,反而將自己說的跟禍害狐狸精似的,心中有氣,嗔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把自己打扮成丑八怪了,是麼?”

    蒼鷹說道︰“其實你先前化妝成男子,妝容巧妙,幾乎騙過眾人。要我說,不如你依舊如此裝扮,則可化解今後這些無妄之災。”

    李書秀見他木頭一般,心底熱情頓時仿佛被冰水澆滅,一咬嘴唇,回身走入屋子,快手快腳的穿上衣服,面無表情的走到他身邊,說道︰“走吧,這地方無聊的很,咱們快些返回大堂吧。”

    蒼鷹點了點頭,喃喃說道︰“小盛不知怎麼樣了,我與他分別那麼久,這小子膽小如鼠,只怕現在還在哭鼻子哪。唉,他這般性子,往後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一時唉聲嘆氣,急的滿面愁苦。

    李書秀忍不住說道︰“你滿嘴就是小盛、小盛的,就好像他是你的心頭肉一般,這孩子是你的兒子麼?”

    蒼鷹一時興起,腦子犯渾,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來,他說道︰“小盛乃大宋皇族血脈。。。。。”話說到一半,臉色劇變,才想起自己又說錯了話。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3:34
十六歌聲劍影

    夜風從泱莽之野吹來,滲入這幽墟之中,拂過肌膚,竟令人深感寒徹。

    蒼鷹神情惶急,想要遮掩,可情急之下卻想不出該如何圓話。李書秀微微發呆,問道︰“小盛這孩子。。。是南宋的皇子?”

    蒼鷹見瞞不過去,當下也不騙她,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悲嘆道︰“什麼皇子皇帝,他眼下身份,不過是一個年幼的孩子罷了。這尊貴身份非但幫不了他,反而令他深陷險境之中,即便我和李大哥費心照看,可一路上連續遇到波折,終于淪‧落到這般絕境,小盛他真是可憐。”

    李書秀身子發顫,雙手扯了扯胸前衣衫,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經歷的往事,不免同病相憐,對小盛極為憐惜,悠悠說道︰“難怪你們先前叫他陛下,我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呢。”

    蒼鷹搔搔腦袋,道︰“我這人也是太不靠譜,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激動起來,當真是口無遮攔。”

    李書秀輕笑一聲,答道︰“可不是嗎?”她倚在陽台欄桿上,深深呼吸,嘆道︰“蒼鷹兄弟,咱們別急著回去,成麼?”

    蒼鷹忙道︰“可小盛他們。。。。”

    李書秀說道︰“那殿堂之中並無機關,而扎木勒所走的道路也無法繞回殿堂,我留下的包裹中還有些干糧,他們也不至于挨餓,其實他們的處境要比我們安全得多。”

    蒼鷹猶豫片刻,無奈說道︰“既然姑娘如此肯定,在下悉听尊便。”

    李書秀在陽台上坐了下來,仰起俏臉,望著黑夜,問道︰“蒼鷹兄弟,你今年多大?”

    蒼鷹用手指抵住眉心,苦苦思索,終于答道︰“我這人年歲混亂,好似活了二十歲,又好似活了幾百年。”

    李書秀笑道︰“不許胡說,你要是活了幾百年,那豈不是成了妖怪啦?”

    蒼鷹眼中滿是蒼涼,嘆道︰“姑娘說的不錯。”

    李書秀說道︰“咱們都這麼熟了,按照哈薩克的習俗,你年紀比我大了四歲,我該叫你蒼鷹大哥,你該叫我阿秀。”

    蒼鷹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拉普兄弟口中說的阿秀就是你,他怎地不知道你便是阿秀?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

    李書秀想起拉普,心中涌起憂傷,她說道︰“我隨養父養母來到塞外,他們兩位老人家陸續死在蒙古惡人手上,我被居住在哈薩克村落的爺爺收養,從此就住在村子里。在偶然之中,我遇上了拉普,我倆非常要好,他會捉一些小鳥小動物來給我玩,我會編織最美麗的花環和圍巾給他,也會唱最好听的漢族曲子給他听。但他是哈薩克中最勇敢和高強的男孩兒,他父親是村里最著名的勇士,他很快就和村子里最美麗的哈薩克女孩兒訂了親。我。。。。我從此就再也沒見過他,他也因此以為我死了。”

    蒼鷹听她語氣惆悵哀婉,似乎深深這段情緣糾纏,笑道︰“這也尋常不過,誰沒有年輕犯傻的時候?我遇到過好多英雄好漢,無論武功多麼高明,戰場上多麼勇猛,最終卻栽在女人手上,死在爭風吃醋的打斗之中。這情之為物,自古便為一道難關。”

    李書秀听他說的輕巧,沉默半餉,又道︰“後來蒙古人來到哈薩克村落之中搜尋我,那些哈薩克人將我藏起來,終于躲過了搜捕,但我知道再也不能連累他們,于是爺爺便帶著我離開了村子,想找一處隱秘的地方隱居起來。誰知半路上遇到蒙古人追殺,我爺爺為了救我,也慘死在蒙古人刀下,我本已經被蒙古人逮住,但我師父踫巧路過,將我救了下來。他將我帶回他的住處,傳授我武藝,撫養我至今。”

    說到此處,想起爺爺的恩情,心中哀慟,情難自已,淚水撲撲而下。

    蒼鷹卻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听了她的話,心下反而生疑,大聲問︰“阿秀姑娘,為何蒙古人鐵了心思要捉你?”

    李書秀擦擦眼淚,哽咽道︰“因為。。。。因為他們想捉住我,用我來威脅我父親投降。”

    蒼鷹咦了一聲,問道︰“姑娘的父親是。。。。。。”

    李書秀神色楚楚可憐,眼中卻滿是驕傲的光芒,她輕聲道︰“他叫李庭芝,是宋朝的兵馬大元帥,他與蒙古人交戰數十年,忠肝義膽,誓死不降。”

    蒼鷹剎那間跳的老高,只覺得熱血沸騰,心神激蕩,嘴里哇哇亂叫,手舞足蹈了片刻,一下子將李書秀抱住,就仿佛她是天上掉下的寶貝一般,他大聲嚷道︰“你是李庭芝將軍的女兒?你當真是李庭芝將軍的女兒?”

    李書秀被他一抱,也覺得神魂顛倒,心底感動莫名,她點點頭,從衣衫里翻出一塊金色吊墜,蒼鷹一瞧,只見那是一塊仿制的軍令牌,上書“書香劍女,秀命平安——李祥甫”。

    蒼鷹握住軍令牌,雙手顫抖不休,大聲道︰“沒錯,我認得這字樣,李祥甫,那正是李將軍的稱謂!蒼天有眼,蒼天有眼。”

    李書秀哭笑著說︰“蒼鷹大哥,你認識爹爹麼?”

    蒼鷹高聲嚷道︰“我曾隨李將軍死守揚州,他最終被蒙古人俘虜處死,我則無恥的苟活下來,這兩年來,我沒一天不愧疚自責,恨自己膽怯懦弱,居然沒有追隨李將軍一同赴死。誰知今天老天爺保佑,居然讓我踫上了你!”

    李書秀自也听到父親的死訊,雖然她自幼與父親分離,但父女親情卻不曾稍減,听蒼鷹一提,立時傷心欲絕,又默默的流下淚來。

    蒼鷹突然捧起她的臉,全神貫注的注視一番,喜道︰“沒錯,我見過你,阿秀!我見過你。九年之前,揚州城外,當李將軍為了保護你,委托下屬將送你走的時候,我確實見到過你。”

    李書秀頃刻間明白過來,她驚喜說道︰“我也見到過你啊,難怪我覺得你臉熟,原來咱們早就打過照面了。”

    蒼鷹激動至極,只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猛然站起身來,抽出長劍,呼地一聲,劍光宛若星芒,長劍如龍騰般從空中劃過,當劍刃劃破空氣之時,劍尖微微發顫,發出悠長的清響。

    李書秀笑了起來,臉上猶帶著淚痕,燦若朝霞,美若朝露。

    他手腕一翻,長劍收回,一牽一引,劍尖隨身起舞,但見他招式癲狂,姿勢大開大合,只攻不守,勢若風火,隨著他長劍破風,居然發出動听的音調,宛若在吹著羌笛一般。

    李書秀又驚又喜,暗想︰他並非單單在舞劍,而是在奏曲呢。

    只听悲壯優美的聲音從蒼鷹手中傳出,曲折悠揚,在空中回蕩縈繞,令人黯然神傷,又令人心神迷醉。

    蒼鷹劍招變幻,時而如狡獸暴駭,時而如駿馬奔騰,時而如天降花雨,時而如流風回雪。而隨著他長劍舞動,劍尖發出的聲調也隨之交替起伏,時而如猿啼,時而如鶴唳,時而如豹吼,時而如鷹嘯,笛不如此般婉轉,簫不及其聲悠遠,他這以劍奏樂之法,當真是神乎其神,超凡脫俗。

    李書秀被他劍音所迷,聆听片刻,忍不住放聲歌唱起來,她唱的是草原上的一首天鈴鳥的曲子,乃是她小時候與拉普在野外玩耍所唱的歌,她歌喉曼妙,當真如同在天際翱翔的天鈴鳥在歌唱,那聲音漸漸融入蒼鷹的劍音之中,相輔相成,配合的天衣無縫。

    兩人沉迷在這歌聲樂曲之中,心中喜悅,漸入物我兩忘的境界,過了許久,李書秀先前受到內傷,此時傷痛復發,呼吸不暢,不禁咳嗽起來,如此一來,蒼鷹連忙停止舞劍,扶住李書秀,匆忙問道︰“阿秀姑娘,你傷勢如何?”他見自己賣弄功夫,竟惹得阿秀受傷,神色惶恐,仿佛犯了彌天大罪一般。

    李書秀笑道︰“真對不住,這麼一打岔,咱們這曲子也被打斷啦。”

    蒼鷹哈哈大笑,說道︰“阿秀姑娘說什麼話來,今後日子長得很,咱們若要演奏曲子,還怕找不到機會麼?”

    李書秀心中一動,問︰“今後日子長得很?”

    蒼鷹拍著她的肩膀,喜滋滋的說道︰“阿秀姑娘,我好不容易與你踫面,從今往後,你是甩不掉我蒼鷹啦。你若要留在大漠,我便扮成牧民保護你。你若要返回故鄉,我自然也義不容辭的侍衛在你左右。”

    李書秀高興至極,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妥,她問道︰“那小盛。。。那皇上該怎麼辦呢?”

    蒼鷹說道︰“咱們從這迷宮出去之後,我帶著他找到接頭人,那接頭人神通廣大,而且忠心耿耿,值得信賴,有他照顧小盛,我自然可以高枕無憂啦。”

    李書秀心中甜蜜,情不自禁的說道︰“其實咱們可以一同陪著小盛,他要去哪兒,咱們便一同去哪兒。”

    蒼鷹點點頭,自然而然的說道︰“在下全听阿秀姑娘的命令,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就在兩人敞開心扉,互訴衷腸的時候,蒼鷹忽然眼神迷離,頃刻間沉默不語。阿秀問道︰“蒼鷹大哥,怎麼了?”

    蒼鷹不答,只是遙望著遠方,他見到在純白的月光之下,一個如鬼魅般的黑影從天而降,在他面前幻化成型,那黑影雙眸閃著紅光,神色麻木,慢慢站到他身旁,在他耳畔呢喃低語。

    那是烏鴉,除他之外,誰都瞧不見的烏鴉。

    蒼鷹暗嘆一聲,微微頷首,目光漸漸變得空洞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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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飄零苦海
    蒼鷹忽然沉寂,神情冷漠,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但李書秀仍沉浸在故友重逢般的喜悅中,絲毫未察覺他身上的變化。

    蒼鷹說道︰“阿秀姑娘,你可知我為何叫做蒼鷹?”

    阿秀認真思索,搖頭笑道︰“我猜不到,是不是因為你眼神敏銳,輕功了得?”

    蒼鷹淡淡的說︰“我原先被朋友喚作蒼蠅,但我的恩師收留我之後,覺得蒼蠅這名字實在不雅,故而改名為蒼鷹。”

    阿秀好奇的問道︰“那些人也太壞啦。為什麼你最早會被叫做蒼蠅呢?”

    蒼鷹道︰”我母親懷孕之時,恰巧有一群土匪沖入村莊,將我母親殺死,在下乃是在尸骸中出生,我母親在臨死前的一刻將我產下。我村子里再沒有旁人活下來,唯有我僥幸逃過一劫。後來我被路過的軍隊救起,他們中有一位軍‧妓好心將我留下,由于我出生尸堆之間,故而他們稱我為蛆蟲,等我稍稍長大一些,便稱我為蒼蠅。”

    阿秀听得頭皮發麻,眼中浮現出驚恐的神色,她黯然說道︰“蒼鷹哥哥,你的身世真是悲慘。”

    蒼鷹微微昂首,手中長劍一轉,發出一聲美妙的聲音,他說道︰“我剛剛施展的那套劍法,乃是我在無窮無盡的廝殺中自行創出,我稱之為蛆蠅尸海劍。”

    阿秀萬萬沒料到這劍法精妙至斯,卻有這般慘絕人寰的名字,想想蒼鷹的過去,不禁替他傷心。她站起身來,抱住蒼鷹手臂,將腦袋貼在他肩膀上,柔聲說道︰“蒼鷹哥哥,過去的都過去啦,蒼蠅也好,蒼鷹也罷,你千萬不要在為此掛懷。”

    蒼鷹輕輕退開一步,從她懷中脫身而出,說道︰“阿秀姑娘,你可知道我這劍法,為何能發出種種音色?”

    阿秀見他問得鄭重,不禁認真回思他方才的舉動,她想︰是他招式巧妙麼?是他內力深厚麼?不對,他舞劍之時,有兩招方位截然不同,卻發出了一模一樣的聲音,這又是什麼道理?

    她思考良久,抬眼望著蒼鷹,皺眉苦笑,怯怯的說道︰“是因為你手中的長劍與夜風相觸,從而發出的聲響對麼?”

    蒼鷹露出贊許之色,說道︰“姑娘悟性奇高,在下衷心欽佩。姑娘所言不錯,在下長劍御風而動,故而能發出宮商之音。但這世上的風千變萬化,捉摸不定,若是要熟練掌握這劍法,需要全神貫注,凝神定靈,排除一切雜念,令知覺變得敏銳異常,隨後方能尋找應對的法門。”

    此時恰巧一陣冷風吹來,他手中長劍急刺幾招,全數發出同樣的聲音,李書秀仔細觀察,知道他每一劍的手法皆不盡相同,有時用力猛惡,有時輕若柳拂,有時飄若落葉,有時又宛若虎踞龍盤,當真是隨風而起,不拘一格。

    蒼鷹又道︰“自從我創出劍法開始,又花了許多年時光加以完善補足,即便在周圍無風之時,我將內力附在劍上,令劍尖發出輕微震顫,亦能夠發出種種聲響,與有風之時別無二致。”說罷他長劍豎起,紋絲不動,但李書秀卻驚呼一聲,見到他長劍的末端正在發出難以察覺的震動,幅度極小,速度極快,聲音有如琴弦撥動一般。

    李書秀由衷贊嘆道︰“蒼鷹哥哥,你還夸我悟性好呢?你自己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你這般運用內力,當真出神入化。”

    蒼鷹點了點頭,還劍入鞘,說道︰“我這門劍法,需得要千錘百煉,走不得半點捷徑。若是想不通其中訣竅,又不經過長年累月的苦練,即使是稀世罕見的天才,也無法練成這門功夫。但若非練武奇才,縱使痛下苦功,也無法掌握這靈動劍訣。”說著雙眼盯著李書秀,流露出期待的光芒。

    李書秀突然領悟過來,問道︰“你是要我學習這門劍法?”

    蒼鷹點了點頭,說道︰“阿秀姑娘,你我此番重逢,在下心中喜悅,實難用言語表達,可偏偏在下身無長物,沒有什麼禮物送你,唯有這畢生苦練的劍招,算得上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武學。在下這就將這門劍法的口訣傳授于你,今後你行走天下的時候,若能用得上這門‘蛆蠅尸海劍’,那便是在下此生最高興的事。”

    他這幾句話發自肺腑,李書秀听得感動異常,當下連聲道謝,蒼鷹便將蛆蠅尸海劍的劍訣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

    這蛆蠅尸海劍最關鍵的一步,便是修習一門獨特心法,在作戰時驅除雜念,令全身感知放大數倍,令耳清目明,令觸感敏銳至極,便是鼻中嗅覺也得派上用場,隨後才能使出其中的神妙劍訣。

    李書秀心懷感激,苦心記憶,細細思索,遇上困惑之處便出言請教。蒼鷹非但不著惱,反而面露喜色,不遺余力的一一回答她所問之事,李書秀天資極高,于武學中的許多道理感悟頗深,于劍法的關鍵之處更是拿捏得恰到好處,就這般反反復復的教授了三個時辰,她總算將這門劍法牢牢記住。

    蒼鷹極為滿意,說道︰“我這‘蛆蠅尸海劍’與其說這是一門劍法,不如說這乃是一門劍訣,這劍訣共有兩層境界,第一層境界乃是隨機應變的道理,將吹拂來的風當做敵人的攻勢,隨後潛心應對,步步爭先,力爭取勝之機。第二層境界便是巧運內力,以不變應萬變,以求劍招精準,出劍沉穩有力,令敵人的劍招有如溪流入海,悄然無蹤。你若將我這蛆蠅尸海劍融入你師父傳授的劍招之中,假以時日,定能威力倍增。”

    李書秀又將他這劍法回味了一遍,隱隱覺得深不可測,博大精深,其中似乎隱藏著無窮威力。他以此劍法迎風揮舞,居然劍發樂音,尤勝于琴瑟簫箏,招式妙至巔毫,若是與敵人相斗,豈不是大佔上風?她心中驚嘆萬分︰蒼鷹兄弟年紀輕輕,居然能創出這般曠古未有的神妙劍法,我與他相比,當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

    但在她欣喜贊許之余,不免又覺得有些失落——原本兩人正在談天敘舊,大有柔情蜜意,兩情相悅的勢頭,可誰知這‘蒼鷹哥哥’忽然鬼迷心竅,變得極為不解風情,偏偏要岔開話題,先是談論自己淒慘身世,隨後又傳授給她一門名稱殘忍的劍法,雖然他是一片好心,但卻著實大煞風景。

    她仔細想想,忍不住啞然失笑,無奈的大搖其頭。

    蒼鷹如何知道她心中的百轉千回,神情肅然,說道︰“阿秀姑娘,你若再無別的疑問,咱們這便返回大堂吧。”

    李書秀點了點頭,重新化妝一番,恢復成男子的妝容,引著蒼鷹從樓台處一路向下,穿過數條走廊,開啟一扇暗門,沿著一條繩梯垂直向下,落地之後,兩人四下一瞧,發覺恰好回到了那大堂之中。

    李麟洪首先見到兩人,驚喜交加,不由得大呼小叫,趙盛一陣風似的沖上來,撲入蒼鷹懷里,哭喊道︰“蒼鷹哥哥,小盛想你想的好苦!”

    玄鏡此時已然緩過氣來,見到兩人,精神一振,問道︰“二位,可曾找到那人?”

    李書秀無奈搖頭,嘆道︰“那人狡猾得很,走了一條乃蠻王的逃生密道,咱們無論如何追不到他,只能從另外的方向繞了回來。”

    九和郡主忽然若有所思,神秘笑道︰“李姑娘,你洗過澡了?”

    李書秀頓時雙頰緋紅,慌忙說道︰“我。。。。我見到一處泉水,便順便擦拭了一番。”朝蒼鷹望了一眼,又道︰“他。。。當時並不在場。”

    九和郡主不由得哀聲長嘆,嗚嗚哭道︰“李姑娘,李姐姐,為什麼你這般好運,我卻這般命苦?我已經有整整四天沒有洗澡,此刻身上只怕都要生出蛆蟲來啦。而你卻在這宮殿中逍遙快活,既可以沐浴于清泉之中,又有情郎陪伴,無牽無掛,你儂我儂的四處游蕩。。。”

    李書秀羞惱至極,嗔道︰“我幾時有情郎陪伴?又幾時與他你儂我儂了?”

    九和郡主笑得頗為歡暢,她說道︰“你急什麼?我又不是審問于你。你這般緊張,其中定有古怪,正是欲蓋彌彰,不打自招啦。”

    李麟洪一听,登時來了精神,朝蒼鷹擠眉弄眼,裝出一副惋惜至極的模樣,嘆道︰“蒼鷹兄弟,想不到你這一身稀世罕見的純陽童子功,就在今日不戰而敗,一瀉千里。唉~~~老哥哥我不知是該替你傷心呢?還是替你高興。”

    蒼鷹自幼混跡于軍營之中,整天與這些老兵**打交道,熟知這些瘋言瘋語,自然能不動聲色,應付自如,他笑道︰“那自然是李大哥教導有方,令在下不至于措手不及,被敵人橫掃千軍,不戰而降。總算還是有來有回,沒有丟咱們大營的臉。”

    李麟洪听得興奮,連連搓手,嬉皮笑臉的說道︰“老哥哥我早知兄弟你鐵骨柔情,心中有著不屈軍魂,正所謂旗在人在,旗倒人亡,你與李姑娘這一場大戰,自然是驚天地、泣鬼神了,其中酸甜苦辣,自不必言,只是不知過程戰況如何?你不許隱瞞,可得給我從實招來,若有半點不實之處,本座要拿你軍法處置。”

    蒼鷹仰天大笑,正想無中生有,狠狠吹噓一番,忽然听李麟洪慘叫一聲,屁股上似乎挨了一腳,狼狽的滾到一旁。他暗叫不好,回頭一瞧,只見李書秀使出一招“陸斷犀象”,夾雜著他的“蛆蠅尸海劍決”,招式飄忽,變幻無窮,一腳正中他臀部,蒼鷹哀聲高呼,翻滾著摔了出去,撲倒在地,痛的眼冒金星。

    李書秀兩招得手,氣沖沖的說︰“你們兩個再敢胡說,我兩劍把你倆的屁股刺成大花臉!”

    兩人痛哭流涕,齊聲求饒,李書秀漸漸消氣,朝九和郡主望了一眼,九和郡主嚇了一跳,連忙搖手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剛剛說了什麼嗎?唉?我怎麼什麼都忘了?”

    眾人胡鬧一陣,大堂中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消弭不見,李書秀說道︰“我知道該如何前往這宮殿中的寶庫了,那扎木勒已然搶先一步,但憑借他一人,萬萬無法打開寶庫的大門,因此我們無需著急。”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8:08
十八江湖淪喪

    李書秀一雙俏眼朝著大堂掃視一番,腦中想起地圖中的種種記載,說道︰“這大堂的東北角有一個壁龕,壁龕中的神像背後藏有機關,一經觸動,可以打開通往宮中花園的通路,經過花園,再繞道地宮,便是藏寶庫的所在了”

    眾人在大堂中待了整整一天,早就將大堂各處翻了各遍,這壁龕神像如此可疑,自然早就被反復查看過。天德道人說道︰“李姑娘,這神像全無可疑之處,那機關到底在哪兒?”

    李書秀神情自若,走到神像前頭,見那神像乃是一個跪地的小人,手中握著長劍,面目模糊。她用清水澆濕手掌,在神像後腦勺輕輕撫摸,著手處頗為堅硬光滑,但漸漸變得松軟粗糙,片刻之後,她喜道︰“找到了!”在開關上一按,頭頂傳來齒輪轉動之聲,大堂正北處的沉重鐵門緩緩升了起來。

    眾人齊聲歡呼,李書秀微微一笑,接過蒼鷹遞過來的火把,正想前行,忽然想起拉普來,她回頭一看,見到蒼鷹將拉普扶在肩膀,拉普雙眼緊閉,呼吸沉穩,仍舊深陷昏迷之中。

    她見到拉普那張憔悴的臉,不由得一陣心悸,她雖然對蒼鷹心生感激,暗懷親情,但見到昔日初戀之人,便如遇到天敵一般,免不了這般心神大亂,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其實不單是她,這天下男女,哪個不是如此?

    蒼鷹神色如常,肩負傷者,沉穩的走在行人當中,但李書秀深怕他心中妒忌,不由追悔莫及,暗想︰我方才真不該告訴蒼鷹大哥我與我與拉普小時候的那段情義,他雖然表面上若無其事,但只怕心里總有些介懷。

    她正思緒如潮,舉棋不定呢,蒼鷹見她這幅模樣,心中奇怪,但仔細一想,以為她正關切拉普的傷情,暗道︰這拉普兄弟是阿秀姑娘昔日情郎,我可得好好照看于他,莫惹得阿秀姑娘擔心,以報答李庭芝將軍的恩情,贖我揚州一役苟且偷生的罪過。

    眾人一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走過那扇鐵門,來到一條寬闊走道,李書秀說道︰“這兒是乃蠻王的宮殿,可不是什麼地牢古墓,其中沒那麼多陷阱,大伙兒不必如此緊張。”

    蒼鷹說道︰“阿秀姑娘,恐怕這宮殿中另有旁人居住,乃蠻王或許未曾布下陷阱,但那些外來之人未必會如此客氣。”

    李書秀有些奇怪,問道︰“蒼鷹大哥為何如此說?”

    蒼鷹道︰“你先前在那樓台沐浴之時,曾找到一塊絲綢長緞遮擋身子,那長緞恐怕年月不久,並未有任何損毀跡象。”

    李麟洪一听,忍不住怪叫一聲,捏著嗓子,尖聲嚷道︰“蒼鷹哥哥,你和阿秀妹妹恩恩愛愛,她連身子都給你看啦。你這千年純陽童子神功,只怕已經蕩然無存了吧。你這般沒羞沒臊,對得起咱們鐵打的營盤,對得起咱們流水的兵麼?”

    蒼鷹笑道︰“這等風景,在下自來見得多了。早已習以為常,不以為意。我這純陽童子功,還不是留得好好的?若要破了我這神通,非得與我肌膚相親,耳鬢廝磨,上下其手,狼吞虎咽不可。。。。”

    兩人說的興起,登時將李書秀先前凶殘的痛揍忘得一干二淨,更想不起身旁那位南宋小皇帝,此刻正瞪著好奇的眼楮,一絲不漏的將兩人瘋話听入耳中。那些宋朝忠義舊臣若見到這等景象,非得被兩人氣得半死。

    李書秀氣得七竅生煙,但此刻情勢未明,當以大局為重,不能出手教訓兩人,只好咬緊牙關,心中暗罵︰蒼鷹大哥看上去頗為正派,想不到相處一久,說話這般無聊,與哈薩克族那些大老粗毫無分別。

    哈薩克人生性豪爽,酷愛飲酒,喝醉之後,滿嘴胡言亂語,出手調‧戲村中美婦,也是拿手好戲,正是司空見慣之事,李書秀身為漢人,從來不曾參加過哈薩克人的慶典,但有時坐在山坡上遙遙相望,自也見過這等丑態。

    她不加整治,原以為兩人自行收斂,誰知兩人越說越不成話,李麟洪笑道︰“蒼鷹兄弟,老哥哥我是不是眼花啦?我怎麼覺得你身旁這位拉普兄弟,他頭發怎地有些綠油油的了?可是你胡鬧惡整他的?”

    蒼鷹咦了一聲,側目一瞧,嘆道︰“奇怪,奇怪,定是拉普兄弟先前吃多了青菜,方有這般發色。”

    李書秀常年與哈薩克人為伍,听不懂二人這番胡言,但想來不是什麼好話,她腦中嗡嗡作響,忍不住猛喝道︰“蒼鷹!你給我閉嘴!”

    蒼鷹與李麟洪倒吸一口冷氣,雙雙捂住嘴巴,過了片刻,蒼鷹對李麟洪低聲說道︰“這位李姑娘乃是李庭芝將軍的女兒,老哥你說話太過啦!”

    李麟洪頓時肅然起敬,他雖然未曾在李庭芝將軍麾下作戰,但凡是南宋軍民,听到李庭芝將軍的威名,無不打心眼里佩服。他一臉嚴肅,低聲道︰“你小子居然對李將軍的女兒動手,若是將來始亂終棄,老哥哥我第一個來剝你的皮。”

    蒼鷹以為他還在玩鬧,嘻嘻哈哈,說道︰“自然,自然。”其實在他心底,早已自認為李書秀的下屬,對她只有崇敬之意,感恩之心,實無半點男女之情。

    李書秀見兩人偃旗息鼓,于是問道︰“蒼鷹哥。。。蒼鷹,若是這皇宮中另有人居住,那你以為這又是些什麼人呢?”

    蒼鷹答道︰“我看那扎木勒的武功,乃是一門魔教的護教神功,而他顯然是有備而來,即便原先不知這皇宮中的奧秘,但也定然自有打算。在下由此猜測,這山谷皇宮中的那些人,便是將咱們困在山谷中的人,也是魔教的教徒。”

    玄鏡對熟知江湖各門各派,听他接連說出“魔教“的名字,心中一驚,問道︰“蒼鷹兄弟,你說的可是那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逍遙宮’麼?”

    蒼鷹點頭答道︰“不錯。”

    玄鏡登時變了臉色,原先鎮定自若的模樣,此刻早已飛到天邊,手握劍柄,掌心冒汗,顫聲道︰“逍遙宮,逍遙宮。。。”

    天德問道︰“師父,我怎麼沒听說過這逍遙宮的名頭?”他年紀輕輕,剛剛出山不過兩年,功夫雖然不錯,但江湖閱歷甚淺,這些前朝舊事自然從未耳聞。

    玄鏡嘆道︰“逍遙宮當年何等威風,在江湖上呼風喚雨,比咱們全真教聲勢更大,他們崇尚一位名叫玄夜的西方魔神,一遇上江湖同道,便會假意親近,伺機傳播教義,ynkui催眠,拉人入伙。十多年前,咱們全真教的數位成名高手就被逍遙宮的魔頭拐走,更帶走了咱們全真教的不少武功秘籍,引起了江湖公憤。若不是皇上那時候揮軍南下,與南宋交戰,天下戰火不斷,咱們早就召集武林同道,上山剿滅這幫魔頭了。”

    李麟洪與蒼鷹听得火冒三丈,李麟洪暗罵道︰“你這老道身為漢人,居然助紂為虐,還皇上皇上的亂叫,當真不要臉之至。我看那逍遙宮的妖魔就算再荒唐十倍,也比不上你這般厚顏無恥。”

    天德又問︰“師父,那後來呢?這些妖魔後來如何了?”

    玄鏡說道︰“後來江堂王爺率軍攻破樊城、襄陽,皇上的大軍由此長驅直入,掃蕩天下,又派出西域武林高手與數萬精兵,四處捉拿那些負隅頑抗的江湖武人,那逍遙宮的魔頭們見情勢不妙,居然頗有先見之明,自行解散,抱頭鼠竄,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蒼鷹忽然問道︰“玄鏡道長,這些年來南方武林哀鴻遍野,生靈涂炭,精英高手死傷殆盡,從此一蹶不振,想必也是忽必烈的手筆了?”

    玄鏡听他語氣極為不敬,居然直呼皇上名字,但他畢竟心中有愧,加上此刻以注重大局,不宜糾結于小事,于是嘆道︰“皇上。。。確實出手決絕了些,但若非如此,他這天下便無法長治久安,他這麼做,也是為了天下百姓。”

    蒼鷹怒道︰“胡說八道!這等滅絕人性的手段,居然也能這般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這老道如此卑鄙,想必這屠殺南方武人的事,你們全真教也插了一手吧!若非如此,你們掌教怎會受到忽必烈的封賞?”

    九和郡主極為氣惱,壯起膽子,喊道︰“父皇乃天下共主,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如此侮辱父皇?”

    蒼鷹並不理她,只是死瞪著玄鏡,眼中漸漸閃現熾熱狂暴之色。

    玄鏡並不反駁,反而垂下腦袋,居然萬分沮喪,他沉默許久,哀嘆一聲,說道︰“貧道無能,未能阻止皇上這等暴行,但此事過後,咱們全真教掌教從此心灰意冷,當天便讓賢隱退。並囑咐咱們全真教從此以傳教為重,不再崇尚習武,唉。。。。我這不成器的徒弟天德,此刻也算得上是全真教的一流高手了。”

    蒼鷹望了他一會兒,逐漸冷靜下來,嘆道︰“你們被蒙古韃子要挾,此事也怨不得你們。也是南方武林命中注定,當有此一劫。”說罷發出一聲惆悵的嘆息,聲音滄桑愁苦,听起來就像是一位心憂天下的老者一般。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8:09
十九繡巾柔情

    幽暗燈火不知從何處照來,映得空曠長廊中幽幽冥冥,晦暗不清,兩旁石牆上一片慘綠之色,寒風無蹤,塵土無影,此地仿佛有妖魔游宿,雖然歷經千年,卻不見任何毀敗陳腐之象。

    李書秀听了蒼鷹的話,心底全神戒備,不敢有絲毫疏忽。眾人在長廊中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忽然李麟洪大吼一聲,瞧他臉色,乃是一副驚疑不定的模樣。

    蒼鷹仔細一瞧,登時慌張起來,玄鏡快步搶上,問道︰“怎麼了?”

    李麟洪嚷道︰“我踢斷了一根細線,只怕觸動了陷阱。”

    眾人紛紛抽出兵刃,神色驚懼,上上下下張望一番,等了許久,不見任何動靜,漸漸放心下來。

    蒼鷹說道︰“只怕這並非是陷阱,乃是報信的機關,那位住在皇宮深處之人只怕已然知道咱們前來,咱們可得愈發小心,前方定然另有阻礙。”

    當下他手持火把,走在隊伍最前頭,眾人知道他為人機警,目光靈敏至極,先前在山谷之中,曾經解開那八卦ynkui陣的障眼法,有他帶路,自然要牢靠的多。

    蒼鷹引著眾人一路前行,果然心思縝密,身體感知異于常人,一路如有神助,任何細小征兆都瞞不過他。李書秀對他佩服異常,想起他對自己說過那些“誓死追隨”的誓言,心中甜蜜,又深感自豪。

    她問︰“蒼鷹哥哥,這便是你那劍訣的妙用麼?”

    蒼鷹應道︰“不錯。”伏在地上,一對眼珠合在一塊兒,擺出斗雞眼的神情,瞧來有些滑稽,過了片刻,他抽出長劍,在前方一塊地磚上輕輕一點,隨即如蚊蠅般後躍,只見那方磚周圍一丈之內頃刻間降下箭雨,箭入石板,深達寸許,響起一陣  啪啪之聲,宛若爆豆一般。

    眾人面面相覷,暗道︰若不是他,咱們如何能瞧出這歹毒機關?

    那些地磚隨即緩緩降下,石塊翻轉騰挪,折騰了半天,又恢復成原先模樣。

    蒼鷹沉吟道︰“這前方三丈的地磚全數有古怪,咱們須得想法避開。”說罷後退幾步,邁步前沖,朝左側石壁躍起,側身沿著石壁疾跑,越過三丈之遠,落在對面。

    李麟洪與趙盛大聲叫好,李麟洪贊嘆道︰“蒼鷹兄弟,你這飛檐走壁的功夫,當真令老哥哥我大開眼界。”

    蒼鷹大笑幾聲,頗為得意,玄鏡說道︰“天德,使出雲鰩青天步,讓他們瞧瞧什麼是真正的輕功。”

    天德道人拍了拍長袍上的灰塵,恭敬說道︰“是。”隨即露出傲然神情,退開兩步,大喝一聲,如大雁般騰空而起,足不點地,在空中滑翔片刻,吧嗒一聲,跳至蒼鷹身旁,朝蒼鷹看了一眼,拱手笑道︰“蒼鷹兄弟,獻丑,獻丑了。”

    蒼鷹臉色難看,仿佛吃了蒼蠅一般,露出干巴巴的笑容,怏怏說道︰“這功夫名字好听,姿勢倒也湊合。”

    李書秀眉頭一揚,也不助跑,縴足在地上一點,只見她身法輕盈至極,衣袂飄飄,如同御風而行般掠過數丈,遠遠落在蒼鷹身後,轉過身來,笑靨如花,對蒼鷹說道︰“蒼鷹哥哥,我這輕功,還入得了你的法眼麼?”說話之際,清波流盼,神情頗為調皮。

    蒼鷹見眾人各顯神通,賣弄本事,把自己的威風壓得半點不剩,心中懊惱,可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含糊說道︰“了不起,了不起,到底名師出高徒,比在下稍稍高出一籌罷了。”

    玄鏡對九和郡主說道︰“得罪。”將她托起,運內力朝前一扔,九和郡主瞬間呼吸急促,似乎有些害怕,只見她仿佛被人托在懷中一樣,平穩的朝前飛去,等到了天德身前,輕飄飄的降下,剛好落在天德懷里,天德連忙將九和放在地上,連連致歉,神色拘謹。

    九和放心下來,微微一笑,說道︰“咱們此刻患難與共,道長何必如此多禮?”

    眾人見玄鏡這手神功,心中無不驚嘆,但想想先前那位假冒的蒙古人扎木勒,武功只怕比玄鏡更加高明,隱隱皆感到大事不妙。

    玄鏡隨後施展內力,將其余眾人陸續扔了過來,由蒼鷹與天德兩人合力接住,趙盛比小貓小狗重不了多少,自然費不了什麼功夫。李麟洪與拉普身子稍重,接起來頗為費勁兒,但總算有驚無險的渡過難關。

    此後路上偶爾有些陷阱,但卻大同小異,眾人如法炮制,接連闖過難關,終于來到了長廊的盡頭,只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一丈高的雙開石門,但這石門正中有一道橫梁般粗細的鋼筋鐵條,橫著將石門鎖住。

    李書秀回想地圖記載,走到石門旁,見到五根鐵鏈,她默念口訣,將五根鐵鏈依次拉動數下,只听石門中傳來石輪轉動的雜音,眾人知道這機關已經被解開,不由得連連點頭,一齊說道︰“李姑娘,多虧你記心了得,如若不然,咱們又如何能開啟這石門?”

    李書秀還未答話,只听砰地一聲巨響,那鐵條將石門硬生生卡住,石門凝固半餉,又自行緩緩合上。

    李書秀“咦”了一聲,說道︰“這鐵條是怎麼回事?”

    蒼鷹走到近處,細細觀察,說道︰“這並非是乃蠻王的手筆,而是後來有人新增的機關,想來是防止外人進入其中。”

    李書秀見那鐵條上有著六個圓盤,上面圖案各異,似乎可以轉動,回想起那石室中的機關,點頭說道︰“看來若要打開這鐵條,須得依照精確順序,轉動這鐵條上的圓盤,顯出正確的圖案,只是不知這組圖案是什麼模樣?”

    玄鏡皺起眉頭,說道︰“地圖上並無此項記載?”

    李書秀無奈的說︰“只怕蒼鷹哥哥說的不錯,這確實是後人新建的大鎖。”

    玄鏡抽出長劍,凝力劍尖,朝鐵條上斬落,只听一聲清脆鳴響,玄鏡手臂被震開,而鐵條紋絲不動。這鐵條看來堅硬無比,若無神兵利器,只怕斬它不斷。他忍不住罵了一聲,說道︰“看來無法以蠻力硬闖,李姑娘,這宮殿中可有其余道路?”

    李書秀想了片刻,嘆道︰“唯一道路已經被扎木勒封鎖,里面沒有其他通路啦。”

    眾人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忽然見到蒼鷹從懷中抽出一條紅色長巾,仔細端詳,上面繡著六個圖案,李書秀心中一顫,驚恐問道︰“蒼鷹哥哥,你這。。。。。”

    蒼鷹淡淡答道︰“這便是你出浴時用來包裹身子的浴巾,我見它有些古怪,于是順手帶了過來。”

    李書秀臉上瞬間紅暈浮現,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見眾人紛紛朝他倆望來,眼神閃爍,似乎暗含嘲弄之意。她心中暗恨,想︰這蒼鷹哥哥好不胡鬧,這種東西,帶過來做什麼?即便要帶過來,也應該跟我知會一聲。更何況這種東西,怎能當眾取出?如此一來,我一女孩子家,今後哪兒還有面目見人?

    但轉念一想,知道蒼鷹恐怕對自己念念不忘,一往情深,便是自己隨手丟棄的事物,他都不忍舍棄,這念頭一起,不禁又暗感嬌羞竊喜。

    正在惱羞之際,只見左邊走來九和郡主,右邊湊來李麟洪,兩人圍在蒼鷹身邊,宛若嗅到獵物的鬣狗,皆滿臉壞笑,顯然沒安好心。

    果然見九和郡主在那長巾上聞了聞,驚喜嚷道︰“這絲巾上味道好香,真是令人精神一振,垂涎三尺,只怕能平白無故增長數十年的功力,當真是靈丹妙藥,天下至寶,蒼鷹哥哥,你可得貼身帶著,免得被人偷‧香‧竊‧玉,春‧光‧乍‧泄呀。”

    李麟洪佯怒道︰“你這小小丫頭,說話真不知好歹。咱們蒼鷹兄弟所練神功,乃是一門天下罕見的童子功,若是將這種東西帶在身邊,日日夜夜受其**,只怕春‧心‧難‧耐,燥‧熱難解,時時刻刻都想著這長巾的主人,腦子里亂七八糟,一塌糊涂,如何靜的下心來練功?到時候獸‧性‧大發,一瀉千里,若是走火入魔,這輩子只怕就此走上不歸路啦!這種邪門東西,不消說,老哥哥我唯有挺身而出,替他保管起來。”

    蒼鷹笑了一聲,說道︰“這等小事,如何敢勞煩李大哥操心?在下自然能抵受得住。不過這絲巾上的圖案,倒與這鐵條上的轉盤一模一樣。”

    李書秀好奇起來,再也顧不得害羞,走到近處,朝絲巾上一瞧,果然正如蒼鷹所說,她喜道︰“沒錯,這絲巾上的圖案,踫巧能破解這鐵條上的機關。”

    她記憶圖案,熟記于心,隨即一躍而起,一只手拉住鐵條,另一只手緩緩轉動轉盤,每個轉盤上都有四個圖案,她將圖案轉到鐵條當中的圓孔處,這般忙活了半天,耳旁忽然听到一聲清脆響聲,她喊道︰“成了!”

    那鐵條分成兩截,就此松開,隨即石門再次緩緩開啟,眾人只感到一陣新鮮氣息撲面而來,眼前一亮,陽光映入眼楮,眾人一時目眩,睜不開眼,等好不容易習慣過來,見到四周繁花似錦,草木如春,果然如李書秀所說,他們來到了乃蠻王皇宮的後花園中。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8 18:09
二十冥鹿幽聲


    這花園規模極為遼闊,其中光彩流離,翠葉紫卉,南有金荊之樹,北有靈樌之木,正中有一處涼亭,蔓草繞梁,頗有古韻,陽光籠罩于各處,宛若在花園中披上一層金色薄紗。

    眾人盡皆贊嘆,有如身處夢中。玄鏡定了定神,說道︰“大伙兒可得小心,既然這皇宮中另有住民,在到處設置陷阱,那咱們不可不防。”

    李書秀欣賞園中景色,早已流連忘返,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此時听玄鏡這般一說,立時回過神來。她隨著眾人一路沿著花中密徑深入林園,繞過一處涓涓流淌的池塘,穿過一片高聳樹木,陡然間見到一座宏偉雕像。

    那雕像乃是一位女子,通體用光滑白玉雕琢而成,那女子容貌絕美,臉上帶著笑容,隱隱然有傾城之姿,玉手垂在身前,向前攤開,微微蹲下,似乎在向來客親切問候。這雕像于細節處極為講究,非但衣著美觀,表情生動,連衣服上的每一處褶皺都下足了功夫,建造這雕像之人手藝精妙絕倫,令人打從心眼里佩服。

    天德雖然是修道之人,但依舊忍不住驚嘆道︰“這世上竟有這般超凡脫俗的女子,當真是天仙下凡一般。”

    九和郡主聞言一笑,說道︰“天德師兄,若是你有天遇到這樣的女人,只怕連魂都會被勾過去了,到時候欺師滅祖,鐵了心要還俗私奔,也是不在話下了。”

    天德听她出言嘲弄,嚇了一跳,連忙說道︰“貧道豈敢,豈敢,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他心慌起來,匆匆朝郡主望了一眼,又往周圍張望,說道︰“貧道去四周偵查一番,看看有無可疑之處。”也不等旁人回應,邁步朝花叢中疾走,神色緊張,似乎逃命一般。

    九和郡主面露微笑,輕聲說道︰“天德師兄真是老實頭,只怕被我說中了心思,心中不安吧。”

    玄鏡笑道︰“小徒為人忠厚,沒見過什麼世面,郡主莫要戲弄于他。”

    蒼鷹凝視著這雕像,目光仿佛被這它牢牢吸引,驟然間宛若泥塑般一動不動,旁人與他說話,他統統不理,似乎深陷在萬千思緒之中。

    李書秀微覺奇怪,正想扯扯他袖管,讓他回過神來,李麟洪在一旁笑道︰“李姑娘,你莫管他,他這人就是這麼古怪,有時候瘋瘋癲癲的,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過一會兒就好了。”

    李書秀點了點頭,將拉普從他肩上扶下來,便在這時,拉普睜開眼楮,見到李書秀,問道︰“李兄弟,咱們這是在哪兒?”

    李書秀心里猛跳一下,只覺得渾身發熱,臉上冒起汗珠,柔聲道︰“拉普大哥,你可總算醒了,你的傷勢怎麼樣?身上還難過麼?”

    拉普從她肩上脫出手臂,晃晃腦袋,活動手腳,蹦跳兩下,朗聲說道︰“我精神的很,你大可放心,我們現在在哪兒?”瞧瞧周圍風景,不禁驚呼道︰”這兒的景色真是漂亮,真主啊,我們真的找到乃蠻王的皇宮了嗎?”

    李麟洪見他們兩人親密交談,不禁替蒼鷹鳴抱不平,嚷道︰“你小子一路悶頭大睡,可苦了咱們蒼鷹兄弟背著你艱苦跋涉,差點兒跑斷了腿。”

    拉普大聲道︰“真的?”他眼中立即露出感激之色,跑上前去,抱住蒼鷹,在他臉頰旁親吻兩下,嚷道︰“謝謝,謝謝兄弟的照顧,從今往後,拉普這條命就交給你了。”也是哈薩克人性子真誠,最重恩義,此時他獲悉實情,對蒼鷹的照顧感激無比,情不自禁之下,便用最親密的禮儀對待他。

    蒼鷹依舊麻木出神,仿佛壓根兒沒有知覺一般。

    李書秀收攝心神,粗聲說道︰“我看這花園中太平的很,要不然咱們先在此處修養片刻,等蒼鷹大哥恢復知覺,咱們再繼續前進。”

    眾人並無異議,其實心中巴不得在這花園中多待一會兒,這兒陽光溫煦,氣候宜人,鳥語花香,只怕連開平的皇宮花園都比不上這兒。一時之間,眾人忘卻了之前的磨難,忘卻了前方的危險,紛紛放松下來,只想趁著天明的時候,盡情享受這仙境般的美景。

    蒼鷹全然不知周遭發生之事,他見到烏鴉憑空出現,站在那女子雕像身邊,露出陰暗笑容,說道︰“你已經忘了她了,是麼?蒼蠅?”

    蒼鷹心想︰我叫蒼鷹,蒼鷹,可不是什麼骯髒的蟲子。

    烏鴉嘎嘎大笑,眼神中滿是循循善誘的光芒,他說道︰“你莫要逃避,你忘了那只蟲子有多麼快活麼?”

    蒼鷹心中一動,一股莫名的渴望縈繞心頭,久久不去。

    烏鴉說道︰“你千里迢迢的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回來看她一眼的麼?”

    蒼鷹毅然否認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也不想知道。這女子與我並無關聯,你也莫要胡言亂語,擾亂我心思。我此刻快活得緊,你莫來搗亂!”

    烏鴉听了這番話,歡喜的手舞足蹈起來,他雙手高舉,雙腳岔開,左右搖擺,宛若一只黑色的大螃蟹,他瘋狂的笑道︰“真不像話!真不像話!你這個欺師滅祖的混賬,你這個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的莽夫!來吧,既然你不忍心,那由我來幫你想起一切。”

    烏鴉剎那間化作一道黑霧,鋪天蓋地般朝蒼鷹身上撲了過來。蒼鷹身子猛然一顫,瞬間被那黑霧吞沒。

    趙盛站在蒼鷹身邊,見他劇烈抖動,不禁擔心起來,小手握住蒼鷹手掌,問道︰“蒼鷹哥哥,你怕冷麼?可是發燒了?”

    蒼鷹笑眯眯的看著他,嘴角露出夸張的笑容,說道︰“小盛啊小盛,我現在感覺難受的緊,你在我身邊,陪陪哥哥,成不?”

    趙盛用力點頭,緊緊依偎在蒼鷹身旁,蒼鷹笑得更加厲害了,他把小盛用力抱住,幾乎將他瘦小的身軀完全掩蓋在他手臂之下。

    ————

    天德道人在花園中快步走過,來到一處僻靜場所,見周圍無人,不禁長吁了一口氣,渾身顫抖一陣,盤膝而坐,手指變幻,做出練功的手勢,吐納靈氣,就這般靜坐了起來。

    過了片刻,他睜開眼楮,小聲自言自語道︰“郡主她又和我說話啦。”他臉上變得紅彤彤的,一雙眼楮中光芒閃爍,輕輕拍手,呵呵輕笑幾聲,只覺得喜樂至極。

    他想︰她方才說道‘咱們此刻患難與共,道長何必如此多禮。’妙,妙,她的聲音真是動听,語氣如此親切,只怕對我頗有好感,哈哈,哈哈。

    他傻笑起來,只想在地上翻幾個跟頭,宣泄他心中的快活。

    他隨即又想︰她又說‘我的魂都被那玉像勾走了,只怕會偷偷私奔。’傻孩子,那玉像怎麼能和你相比呢?有你在我身邊,就算師父要把我打死,我也不會走呀。

    想到此處,他感到渾身情‧欲難抑,腦中思念紛紜流轉,泛然暇游,幾乎要將他的心髒撐裂開來。他捂住嘴巴,發出尖聲怪吼,抽出長劍,脫下衣衫,用劍柄在自己皮膚上輕輕敲打,手法謹慎,不留下絲毫血跡。

    天德乃全真教小一輩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也被玄鏡視作下一任掌教的繼任之人,兩年之前,他就將天德帶入皇宮,充當九和郡主的侍衛。

    天德自幼在全真教中長大,身為修道之士,不曾與其余女子有過接觸,而九和郡主秀顏絕麗,他何曾見過這等美人兒?在這兩年間,他對九和郡主心生愛慕之情,但這念頭一直深藏在心底,用清規戒律強行壓制,不露出半點痕跡。隨著他全真教的先天洗髓功越練越深,這妄念在他心中偷偷成長蔓延,竟然導致他隱隱走火入魔,養成了這般瘋狂怪誕的習慣。

    他將自己的情形隱藏起來,從不為外人所知。但這些日子以來,他與九和郡主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相互之間頗有交談,九和郡主仰仗他們師徒二人保護,對他神態親切,渾然不似以往愛理不理的模樣,他心中愛戀居然由此水漲船高,如同野火般焚燒起來,再也按捺不住。

    他折騰了好一會兒,覺得心中已然平靜下來,穿上衣物,正想離去,突然間,他听到身後花叢中一陣之聲,他嚇得心膽俱裂,抽出長劍,顫聲道︰“什麼人?”

    花叢翻滾、起伏、搖曳、散開,他雙目瞪大,咬緊牙關,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他見到九和郡主雙手撐地,從花叢中一點點兒鑽了出來,她眼神迷離,帶著曖‧昧笑容,秀發如垂柳般拂過花容月貌的臉頰,捱到他身邊,小臉在他大腿旁輕輕磨蹭。

    她沒穿衣服,身子光溜溜的,宛若野獸,宛若嬰兒。

    她在地上如野貓般打了個滾,輕聲說道︰“我倆私奔吧,天德,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天德顫抖起來,暗念︰她還是個孩子,她還是個十五歲得孩子。

    但他身子全然不听使喚,雙手在九和郡主香肩處輕輕揉搓,隨後又一路下探,在她酥‧胸處稍稍逗留,想要得寸進尺,可卻猶豫不決。

    九和在他耳旁親吻幾口,呢喃道︰“你這番動作,已經是誅九族的大罪啦,你還怕些什麼?”

    天德悶哼一聲,用力將她撲倒在地,用力撕扯渾身衣衫,喉嚨中發出陣陣低吼。

    當他脫得一‧絲‧不‧掛的時候,他低頭望她,卻見到一雙冰冷而詭異的雙眼。

    緊接著,那雙眼一閃而過,朝他猛沖過來,他反應不及,下‧體劇痛,鮮血如瀑布般流出,不由得放聲慘叫。

    但須臾之間,他喉嚨被利齒咬斷,一番撕咬,扯下一大塊肉,他發出咕嚕咕嚕之聲,身子抽搐,再也無法動彈。

    在臨死之際,他發覺眼前之人並非是九和郡主。

    那甚至並非是人,而是一頭青色的小鹿,它正用殘忍而充滿笑意的眼神回望著他,嘴里不停咀嚼著什麼,鮮血涓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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