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蛆蠅屍海劍 作者:失落之節操君 (連載中)

 
falconeye 2016-10-8 12:42:1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 52224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0:58
十四離別在即

    李書秀眸光流轉,望向那面被妖魔撞破的牆壁,透過破碎的大窟窿,但見屋外黑夜晦暗幽冥,若有一層紫色霧靄隔在半空。她想起妖魔的駭人身手,不禁神情恍惚,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

    她耳中忽然有一絲聲音響起,那聲音說道︰「阿秀,我是蒼鷹,我現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與你說話,你莫要慌張。」

    李書秀強作鎮定,心下嘖嘖稱奇,她想︰我聽師父說過,這「傳音入密」的功夫極為深奧,若非內力強勁,又妙悟了神通,萬萬摸不到這門訣竅。蒼鷹哥哥內力不深,怎會有這樣的本事?」

    蒼鷹說道︰「這妖魔多半是二弟召來的,我現下也想不通原委,但咱們既然與他結義,自然不該猜忌於他。也更不可引起他的疑慮之心,待會兒與他說話,你言語舉止間,千萬不可露陷。」

    李書秀想︰「還是蒼鷹哥哥思慮周全,若不是他提醒我,我見到二哥,難免會露出驚恐的表情。」她微微扭頭,沖蒼鷹眨眨眼,示意自己心領神會。

    九嬰運功止住血流,勉強站起,九和郡主關切的問道︰「九嬰哥哥,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可要回房修養麼?」

    九嬰捋捋她的秀髮,柔聲道︰「這些小傷算得了什麼?」

    他閉目凝神片刻,匆忙下樓,伸手拍醒那些睡著的明教教徒,眾人睜開眼,見著九嬰的臉,不禁大聲喊叫,忍不住喜極而泣。原來這些人也見到了妖魔,但那妖魔的聲音似乎有催人入眠的功效,眾人剛準備動手,便被這妖魔蠱惑入睡。

    九嬰面露哀痛之色,嘆道︰「只可惜葉塞尼長老與唐左使,還有這麼多好兄弟,全數喪身這妖魔手下。我九嬰在此起誓,若不將這怪物逮住,帶到諸位死去兄弟墳前處死,我甘願受明尊處罰,受神火焚燒而死!」

    眾人連聲勸他,有人說道︰「這妖魔可以飛天遁地,神通廣大,厲害至極,只怕縱使有千軍萬馬也敵不過它。教主想念死去兄弟,那是教主義氣深重,但即便捉不住它,也絕不是教主的過錯。」

    活下來的眾人原本就對九嬰敬服萬分,此刻劫後餘生,又聽說是九嬰將這妖魔擊退,更是對他敬若神明。

    眾教徒正在七嘴八舌的議論時,樓上響起蹣跚腳步聲,只見馮葉華扶著七敦慢慢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後面跟著七八位精神萎靡的教眾。七敦垂淚道︰「關先生醉酒之時,曾經說起過著害人的妖魔,恐怕是咱們貪戀財富女色,明尊見罪,所以派出使者來懲罰咱們。唉,只可惜咱們沒聽教主之言。」

    先前大夥兒齊聚一堂,飲酒慶功的時候,九嬰曾勸眾人戒掉女色,眼前這些倖存之人都不曾出言反對,此時想起方才場景,無不大呼僥倖,對九嬰的感激之情又更深了一層。對葉塞尼等人之死,心底便認定他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九嬰安慰一番,朗聲道︰「七右使,這妖魔既然來過一次,說不定下次來回來殺人。我看這山寨咱們不能再待下去了。不如令眾兄弟整理行裝,先去烏里雅城附近找個住處待著。」烏里雅城乃是元朝西域大城,佔地廣闊,人來人往,蒙古人也不加約束,那城中空屋卻是極多,此時裂戎幫眾人身懷無數金銀,可以買塊現成的大宅,供眾人容身。

    七敦凜然遵命,指揮眾人忙活起來,隨後他對九嬰說道︰「教主,葉塞尼長老傳你教主之位時,並未將教主信物交給你,眼下他已然身亡,我從他屍身上找到那東西,便代他給你吧。」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塊小小玉盤,通體赤紅,正中雕刻著一隻朱雀。

    蒼鷹心中一動,覺得這玉盤與九嬰在碎骨幫發現的事物十分相似。

    九嬰面露哀悼神情,長嘆一聲,伸手接過,說道︰「我剛剛當上教主,就遇上這等不幸之事,也是我一生為厄運糾纏,若無高人指點迷津,只怕諸事不順,累了咱們明教的前途。葉塞尼長老賢能多智,可惜此刻身死,教中許多隱秘要事,只怕也隨他而去了。比如眼前這信物有何用處,我半點不知,毫無頭緒。」說罷連連搖頭,神情黯然,頃刻間竟有些喪氣。

    七敦忙道︰「教主,我追隨葉塞尼長老多年,他知道的秘密,我心中也清楚,你若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信物叫做四獸輪迴玉,共有四件,你手上的玉盤是其中之一。它乃是數百年前,咱們明教進入中土時的初代教主傳下。只要手持一塊玉盤,等到月明之時,將玉盤以特定方位對準月亮,便能照出昔日明教總壇的方位。」

    九嬰一聽之下,大喜過望,拿著這玉盤反覆打量,問道︰「這麼說,只要手持玉盤,便能找到咱們明教總壇的舊址了?」

    七敦答道︰「不錯。」

    九嬰笑道︰「七右使,你真是我的諸葛亮啊,若不是你在這裡,我便是拿了這玉盤,也不知它有何用處。」

    七敦得他稱讚,心裡自也高興,見他再無疑問,向他告退,指使教眾搬家去了。

    九嬰對蒼鷹、李書秀與九和郡主說道︰「大哥,三妹,阿珍,我們要去烏里雅城了,你隨我們一起來吧。」

    蒼鷹露出惋惜之色,拉住李書秀肩膀,嘆道︰「兄弟如此誠邀,我若身無要事,定然一口答應你。可我與三妹還有些要緊事要辦,這樣吧,你們先去烏里雅城,六天之後,等我們大事一了,立即來與你們相會。」

    九嬰凝視二人,見兩人神情自然,並無偽飾心虛之色,放下心來,只道他們不知自己隱秘,暗想︰我還擔心什麼事都瞞不過大哥呢,不過我這妖瞳之事太過詭異,世上只怕無人猜得透。他不知此事,原也在情理之中。

    他轉頭對九和郡主說道︰「阿珍,你隨我一起去烏里雅吧,我將你送回你家人身邊。」

    九和郡主如何肯與他分別?見他邀請,忙不迭答應下來,抱住九嬰手臂,笑靨如花,喜不自勝。

    ————

    第二天一早,二人與裂戎幫道別,騎著馬兒從山寨中馳出,李書秀辨別自己村落方向,帶著蒼鷹沿著草原奔跑半天,經過數群牛羊,來到一處寧靜的湖水旁。李書秀翻身下馬,說道︰「蒼鷹哥哥,咱們在這兒歇歇馬。」

    蒼鷹點點頭,走到她身邊,默默的望著湖水,自從兩人離開裂戎幫山寨以來,蒼鷹神色凝重,沉默寡言,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李書秀問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蒼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說道︰「九嬰!」

    其實李書秀也一直回思著昨晚之事,那妖魔如此厲害,又被九嬰驅使,他身懷異術,高深莫測。在她心底,對九嬰這位神秘的義兄,自然深感畏懼。

    她說道︰「我也在想著二哥的事。」

    蒼鷹搖頭道︰「那妖魔便是九嬰。」

    李書秀奇道︰「那妖魔便是二哥?」

    蒼鷹苦笑道︰「九嬰乃是古時九首的大妖怪,它的每一個腦袋都能夠吐火吐水,為害深重,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隨後天降神人后羿,手持弓箭,將九嬰的九個腦袋一一射死,總算為天下除了大害。我所謂的九嬰,便是指這妖魔。」

    李書秀恍然大悟,說道︰「沒錯,那妖魔腦袋上有九條長鞭似的兵刃,威力奇大,靈活無比。」

    蒼鷹道︰「我雖不曾見過那古代的妖魔,但二弟既然改名為九嬰,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怕他這名號,便是從這妖魔身上得來。那妖魔雖然模樣可怕,但它卻並非純是怪物,只怕頗通人性。」

    李書秀點頭道︰「是了,我與它相鬥之時,它將我長劍奪下,本可致我於死地,卻偏偏手下留情。它並非胡亂殺人,而是受二哥左眼指使。」

    蒼鷹點頭道︰「還不止如此,它腦袋上那些兵刃上附有精妙內力,時而炎熱焦灼,時而寒冷徹骨,這便是二弟所練的炎火凝冰功。」

    李書秀想起當時場景,不住連聲贊同,她問道︰「蒼鷹哥哥,這妖魔與九嬰哥哥到底有什麼關係?」

    蒼鷹苦笑道︰「這我又何從得知?不過我可斷言,二弟對我倆並無惡意,雖然他詭計多端,咱們也無需提防他。」

    李書秀面露微笑,說道︰「你們義兄義弟腦袋瓜裡滿是鬼主意,可算得上是天生一對,偏偏身後還拖著我這麼一個傻瓜,真是家門不幸呢。」

    蒼鷹眼中滿是迷茫之色,說道︰「我腦子裡全是鬼主意?阿秀妹妹,你可不能昧著良心說話。我這人是實心眼兒,待人誠摯,沒心沒肺,神智恍惚,胸無點墨,愚昧不化,粗魯莽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笨蛋。」

    他語氣誠惶誠恐,似乎他自個兒對此信以為真,李書秀哈哈大笑,伸手指在他臉上一點,笑道︰「好沒出息,這般埋汰自己,好開心麼?你若是笨蛋,天下可就沒有聰明人啦。」

    蒼鷹聽她一說,登時大驚失色,喃喃說道︰「痛哉,痛哉,余胸無城府,神清靈定,一片赤誠之心,可昭日月。可偏偏世人猜忌,將我視為狡詐奸猾之輩,這世上冤情,只怕無出其右者。」

    李書秀撫摸著他的後背,輕笑道︰「好啦,好啦,你是天下第一大笨蛋,目不識丁,呆頭呆腦,這總行了吧。」

    蒼鷹長舒一口氣,面露安寧笑容,似乎李書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赦免了他的彌天大罪。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0:59
十五情思紛擾

    日暮時分,陽光照耀在湖水上,顏色漸變,層雲血紅,山影幽暗,湖水金橙,而廣袤草原則被染成了灰綠色,週遭一片寧靜,卻又顯得如此鮮活。

    李書秀沉浸在這夕陽美景中,一時之間,兩人彼此並不交談,但心中安寧,頗感愜意,就彷彿呆在溫馨的家中一般。

    蒼鷹忽然道︰「阿秀,左右無事,我便傳你這『傳音入密』之法吧。」

    李書秀一愣,立時來了興致,喜道︰「我正想問你呢,你怎麼會這等高深功夫?我聽師父說,若非身負五十載深厚內力,萬萬練不成這傳音入密的神通,江湖上懂得傳音入密之人寥寥無幾,便連我師父都不會呢。」

    蒼鷹腦袋抬得高高的,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他大聲道︰「荒謬至極!你師父自己笨頭笨腦,學不會這功夫,便以為全天下人都如他一般麼?」

    李書秀嗔道︰「你說我師父壞話,我不睬你啦。」

    蒼鷹頓時改換嘴臉,諂笑道︰「我這不也是笨蛋嗎?我這笨蛋若說旁人愚笨,那人便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

    李書秀格格一笑,說道︰「你還是笨蛋呢,你這見風使舵的功夫,只怕世所罕見。」

    蒼鷹連聲乾笑,當下便將傳音入密的法門傳給了她。

    傳音之法乃是通過體內散出真氣,振動遠處旁人的耳膜,從而發出種種聲音,修習者須得精通內力操縱之法,心念靈巧,神妙莫測,比起一味剛猛的劈空神掌、擒龍神爪之功更為艱深。一般而言,內力越深厚之人,操縱內力便越是得心應手,因而練成傳音入密的,往往便是那些修為深湛的武林高人。

    但蒼鷹修習蛆蠅屍海劍,對體內真氣瞭如指掌,使動起來更是爐火純青,是以雖然內力不強,也能夠將真力散發出去,傳入旁人耳中。

    蒼鷹將自己琢磨出來的心法詳細道出,他這法門與尋常傳音入密之法截然不同,若非他懂得蛆蠅屍海劍的劍訣,又身負相應的精妙內力,便不能依法而為。

    李書秀用心記憶,試演了幾次,毫無成效,僅能令人耳中嗡嗡亂響。蒼鷹見她垂首沉思,心下生出一股高高在上之感,朗聲笑道︰「阿秀,我這法門雖然不難,但若非天資聰穎之人,萬萬難以領悟。你莫要煩惱,只要你潛心鑽研,苦練不綴,大約十年八年之後,大概便能小有所成」

    話說了一半,李書秀驀然抬頭,小嘴微張,輕動幾下,蒼鷹聽到她的聲音從耳朵裡冒了出來。

    她說道︰「你說的不錯,似乎也不算太難。」

    蒼鷹瞠目結舌,錯愕異常,呆呆的望著她,李書秀見他發傻,抿嘴一笑,又傳音說道︰「你現在的模樣,果然像個大傻瓜。」

    蒼鷹「啊」地一聲,跳了起來,連聲問道︰「你怎麼學的這麼快?我當年足足琢磨了六年,才才能慢慢發聲,你到底練了什麼功夫?」

    李書秀靜下心來,體會身上真氣運行。片刻之後,她又笑道︰「你不知道麼?你讓我練的那門『九幽九天什麼什麼功』極為管用,你方才說的那些口訣,我頃刻間便摸到竅門啦。」

    蒼鷹神情困惑,問道︰」我何時讓你練的九幽九天什麼什麼功?我怎麼不記得啦?」

    李書秀說道︰「就是在乃蠻皇宮之中,在那地下密室,你給我看那本秘籍,秘籍上記載著與『蛆蠅屍海劍』相輔相成的內力心法「她正想說下去,突然見到蒼鷹臉色不對,心中大驚,暗想︰可莫要刺激他心神,他當時被鬼魂附體,神志不清,什麼都想不起來。說不定那飛蠅的鬼魂陰魂不散,趁他昏頭昏腦,再次找上門來,那可就萬事休矣。

    蒼鷹苦苦思索了好一會兒,毫無頭緒,不由得唉聲嘆氣。李書秀走到他身旁,將溫香軟玉般的身子貼在他背上,柔聲道︰「蒼鷹哥哥,這種事想它做什麼?往事越想越是心煩,不如統統忘卻,活得開開心心,才是道理。」

    蒼鷹聞言大喜,拍手道︰「不錯!不錯!便是要將往事全數忘了,這日子過得才算舒坦。」他猛然大吼,如同發痴一般蹦得老高,在原地翻了幾個跟頭,腦袋在地上狠狠撞了幾下,又接連打了幾個滾,這才仰天躺倒,臉上帶著傻笑。

    李書秀瞧得傻了眼,心道︰「他這是怎麼了?失心瘋了麼?」心中擔憂,正想上前將他扶起,蒼鷹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抽出長劍,說道︰「阿秀,你學會了傳音入密,我們再來練練劍法吧!」

    李書秀一雙俏目關切的望著他,顫聲道︰「大哥,你這模樣好生好生古怪,你可是累了?可得好好睡上一覺啦。」

    蒼鷹精力瀰漫,咧嘴大笑,說道︰「不累!不累!休提睡覺兩字。你昨夜與那妖魔動手,險些被它殺死,若不好好磨練,只怕糟蹋了你這一身天賦。咱們比比劍法,保證你開心的一晚上睡不著覺。」

    李書秀點了點頭,長劍出鞘,遙指蒼鷹,心想︰索性與他切磋切磋,若將他擊敗,說不定他便就此消停呢。

    蒼鷹見狀,面露喜色,大喝一聲,長劍直刺而來,李書秀輕輕一挑,格開蒼鷹招式,隨即劍尖連點他周身要穴。

    蒼鷹劍法一變,長劍連綿,宛若山澗溪流一般,李書秀讚道︰「好劍法!」使出蛆蠅屍海劍的心法,佐以師傳招式,兩人互不相讓,你來我往,登時鬥得難分難解。

    鬥了一百多招,李書秀精神抖擻,心中莫名喜悅,笑道︰「大哥,你說的不錯,我眼下可半點都不困啦!」

    蒼鷹神情凝重,喝道︰「莫要調笑,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李書秀正色道︰「是!大哥!」回身重劈,劍上內力渾厚,聲勢驚人,宛若山崩一般,這是她師傳劍法的精髓所在,名叫「鶴飛空山」,非但凝力十足,而且隱含數十種變化,敵人若是招架,便會被內力所傷,若是閃避,立時便被迫入絕境。她一使出這招,不禁又驚又喜,只覺得身上內力比幾天之前高出數倍,這一招更是隨心所欲,威力大增。

    蒼鷹劍如水幕,從身前斬下,現出層層劍影,劍意不絕,竟將這一招巧妙化解。

    李書秀心念一動,想道︰這不是九嬰哥哥的「九嬰水火劍」麼?

    蒼鷹喊道︰「阿秀!你內力大進,是何道理?」手上不停,攻勢滔滔不絕。

    李書秀笑道︰「還不是你教的好?你再無新招,只怕要敗給我啦。」她應付自如,漸漸佔據先機。

    蒼鷹一聽這話,心中頗不樂意,招式再變,剎那間有如天雷地火,劍招剛猛無匹,一圈一轉,已經將李書秀擋在三尺之外,隨後吸了一口氣,頃刻間刺出七劍,每一劍皆如同飛火流星,銀光閃耀,勢不可擋。

    李書秀長嘯一聲,也是劍招如雨,兩人長劍在空中碰撞不休,聲如巨浪擊岸,迴蕩在蒼天之上,這一番運力相抗,兩人只覺得手腕巨震,各自退開幾步,在草地上站定,遠遠相望,李書秀面帶微笑,頰若朝霞,蒼鷹則眼神狂熱,虎軀抖動不休。

    李書秀內力比蒼鷹深厚,真氣也更為強勁,但蒼鷹劍法境界超然,見招拆招,竟將她手上力道全數消解,甚至藉以反震,乍一看來,兩人這場比試居然平分秋色,難分高下。

    李書秀笑道︰「大哥,你這些招式是從九嬰哥哥那兒學來的嗎?」

    蒼鷹傲然道︰「不錯,我方才所用的全部招式,便是他的『九嬰水火劍』。」

    李書秀讚道︰「若是你手持雙劍,我剛剛定然敵不過你。你倆可當真要好,他連這看家本領都傳給你啦。」

    蒼鷹見她誤解,神情驟變,慌忙道︰「他可沒教過我,乃是我妙悟神通,無師自學而成的。」他臉色惶急,急於澄清,深怕李書秀不知他這般過目不忘的本領。

    李書秀心中佩服,但故意逗他,皺眉道︰「你這可是偷學旁人獨門絕學,犯了江湖大忌啦。就算學得再好,又有何用?」

    蒼鷹聽她口氣,似乎不以為意,不由得大為沮喪,溘然長嘆,將長劍拋在地上,垂頭喪氣,神情蕭索。

    李書秀嘻嘻一笑,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輕輕搖晃,嘴唇貼在他的耳邊,偏偏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你還說自己是笨蛋?你自創武功心法,又有這等一學就會的本事,若是你自幼遇上名師,眼下只怕已經天下無敵啦。」

    蒼鷹聽她稱讚,頃刻間心花怒放,大笑道︰「天下無敵,如何敢當?不過以我蒼鷹的本領,遇上武功再高之人,也未必會輸給他。」

    李書秀手指成勾,在他臉上輕輕一刮,笑道︰「胡吹牛皮,大言不慚。大哥啊大哥,你臉皮之厚,才真正不輸於世上任意一人。」

    兩人鬥了半天,此刻互相調笑,皆深感身心愉悅,一時放鬆下來,又不免有些疲倦,索性躺倒在地,雙手枕頭,仰望天際,靜靜休憩。

    蒼鷹說道︰「阿秀,不瞞你說,我這人腦子糊裡糊塗,渾渾噩噩,時常弄不清楚自個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若有時我做事魯莽過了頭,你莫要客氣,照我天靈蓋就是一掌,多半就能把我打醒。」

    李書秀側過腦袋,凝視蒼鷹,眼中眼波流動,宛若一泓清水,她脫口說道︰「蒼鷹哥哥,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唯有在你瘋癲之時,你才是真正醒著呢。」

    蒼鷹心中大驚,趕緊閉上眼楮,用力呼吸,霎時竟無言以對。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0:59
十六悼念隨風逝

    兩人在湖邊住了一晚,次日清晨,兩人早早起來,再度趕路。

    李書秀策馬來到一座山頭上,遙望遠方一座巍峨青山,說道︰“拉普的村子就在青山腳下,那兒靠近水源,青草肥沃,又十分隱秘,不易被蒙古人發覺。”

    蒼鷹見她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問道︰“阿秀,你心中有何憂慮?”

    李書秀想起拉普,心中悲戚糾葛,多日來沉積在心底的哀傷登時浮現。她眼眶一紅,抽泣一聲,說道︰“我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們這等噩耗。咱們十二個人一同出去,如今只有我一人回來,哈薩克人最重感情,他們听聞此事,定會傷心欲絕。”

    蒼鷹卻滿臉困惑,說道︰“人死則死矣,未嘗不是一場解脫。想昔日我在戰場上征戰之時,若是有戰友死去,咱們心頭難過一陣兒,這事也就過去了。在我心中,其實對他們頗為羨慕,畢竟他們一死了之,不用再受這殺戮輪回之苦。”

    李書秀嘆了口氣,哽咽道︰“那是蒼鷹哥哥你們性子堅毅,忍得下狠心。這下哈薩克人可與你們大不相同。”

    她雖然心中躊躇,但卻是同伴中唯一存活之人,肩上有義不容辭的擔子,勢必要傳達死訊,忍受這肝腸寸斷的情景。

    她從地上撿起一些泥土,細細抹在臉上,涂得頗為均勻,隨後又割斷一撮秀發貼在唇上,她發絲天然卷曲,扮作胡子,果然毫無破綻。隨即又支開蒼鷹,換上先前的男裝,這麼一番打扮,她登時成了一位英姿勃勃的哈薩克族青年。

    蒼鷹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易容的本事。”

    李書秀微微一笑,愁容漸消,粗著喉嚨說道︰“在下李書秀,乃是草原的好兒郎,這位英雄氣魄不凡,定是一位戎馬一生的好漢!”

    蒼鷹驚呼道︰“這位兄台果然目光了得,居然能看得出老子來歷。老子見兄台你容貌俊俏,風流倜儻,莫非便是草原上聲名遠播的‘金槍不倒’李書秀麼?”

    李書秀臉上一紅,啐道︰“你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再胡說,我便要趕你跑路啦。”

    蒼鷹嘿嘿一笑,知道在她面前可不能胡言亂語,當下閉上嘴巴,肅容靜志,忽然宛若得道高僧一般。

    兩人騎馬下山,來到青山左近,果然見到一座哈薩克族村落位于煙雲青草之間,村外放牧著牛馬,四周圍著木欄,五十多座大氈帳篷排成一圈。有人在村口張望,見到李書秀,立時用哈薩克語高呼道︰“你們是誰?”

    李書秀喊道︰“我是李書秀,我帶來了那些遠征勇士的消息!”

    那放哨之人歡呼起來,過了片刻,村子里涌出來男男女女,見到兩人緩緩走近,情形不妙,臉上都露出復雜的神情,一時場面冷寂,僅有少數人小聲議論著。

    三位中年壯漢當先沖出,來到李書秀身旁,其中一人尤為雄壯,他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大聲笑道︰“李兄弟!哈哈!你們可算回來啦!”

    此人正是拉普的父親,也是村中勇士的頭領,名叫賈尼貝,李書秀一見此人,悲上心頭,險些哭了出來。

    賈尼貝見她這副神情,心中已然猜中三分,但畢竟還存著幾分僥幸,他笑道︰“李兄弟,咱們草原男兒,流血流汗,可不許哭鼻子。你是不是見著大伙兒高興壞啦?拉普他們呢?”

    李書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顫聲道︰“我沒用,我沒能救得了他們,他們全數死在乃蠻皇宮中了,我獨自一人活了下來。”

    眾人聞言,登時哭成一片。不少白發蒼蒼的老人跪倒在地上,雙手放在胸口,一邊流淚,一邊向上蒼祈禱。

    賈尼貝雖然悍勇,但听到這般噩耗,也難掩心中悲痛,他淚流滿面,一言不發,再度用力擁抱李書秀,轉身走到一位中年女子身旁,小聲安慰起來。

    蒼鷹見眾人哭聲震天,聲嘶力竭,不停抬頭磕頭,仿佛連心都在滴血。他一時茫然無措,心想︰他們是瘋了還是傻了?人死不能復生,雖然可惜,又何必鬧成這副難看模樣?

    在他心中,自己的性命宛若海上浮萍,生死僅一線之隔,真可謂生無可戀,死不可惜。因此見到哈薩克村民的模樣,只覺得荒誕可笑,渾然不解。

    一位美貌少女從人群中撲了出來,她穿著一身火紅長衫,大眼挺鼻,姿色秀麗,不在李書秀之下。

    她拉住李書秀的手,厲聲道︰“你騙人!你這個漢人懦夫!他們一定沒死,肯定是你膽小怕事,一個人逃回來了!拉普絕不會就這樣棄我而去!就算他死了,他的靈魂也會回到我身邊!可我什麼都沒感到,我連那樣的夢都沒有做過。”

    李書秀雙目低垂,不敢看她,只是抽泣道︰“我沒有,安曼,我沒有。你如果想听,我會把他們英勇戰死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我若有半句假話,叫這老天降雷把我劈死。”

    安曼細細看著她的臉,忽然之間,臉色震怒,仿佛罩著一層寒霜一般。她退後幾步,氣的渾身發抖,美麗的眼楮中充滿著恨意,她厲聲道︰“你不是男人,你是個女魔鬼!”

    哈薩克村民一齊抬起腦袋,驚愕的望著兩人,安曼伸出玉指,痙攣般的指著李書秀道︰“她是個魔鬼,她是化妝成男人,誘騙拉普他們進入魔窟的魔鬼!你們看她的臉,她故意涂黑了臉頰,但她的淚水洗干了她的偽裝。”

    蒼鷹遙遙望著眼前的一幕,只見安曼臉上充滿悲痛、仇恨、瘋狂、憤怒之情,一張俏臉因此扭曲起來,仿佛一頭母狼一般。她的美貌頃刻間消散,反而顯得如此淒厲,仿佛成了她自己口中的妖魔。

    李書秀心中劇痛,橫下心來,將臉上妝容抹去,露出清秀雅致的臉龐,她抬頭說道︰“我確實是女人,但我沒有陷害拉普他們,我之所以穿上男裝,便是為了跟他們同去,一路保護他們,但我們遇上了天大的災難,我實在無能為力。若非如此,我不會流淚,更不會暴露偽裝。”

    不少哈薩克人剎那間露出敵愾的表情,由于憤怒,他們心中的悲傷登時緩解,他們紛紛圍了上來,指著李書秀大聲責罵,李書秀攔住氣沖沖的蒼鷹,默然忍受著眾人的痛斥。

    賈尼貝揮了揮手,眾人聲音漸息,他說︰“李姑娘救過你一次,安曼,她沒有壞心思,你應當感恩,而不應該猜疑責罵她。”

    安曼抹去眼淚,怒道︰“她是異教徒,異教徒中沒有真正良善之人。”

    賈尼貝在村民中威名肅著,余人見他出面袒護,聲囂消退,但依舊圍著李書秀不放。賈尼貝又大聲勸了幾句,眾人被他說服,逗留片刻,便就此散去了。

    賈尼貝對兩人說︰“我們要為這些死去的勇士舉行葬禮,他們的尸首雖然失落,但他們的靈魂定然會回來。我們將在今夜替他們舉行儀式,你若真的心中無愧,悼念他們的死亡,便留下來一起參加吧。”

    說罷,他不再理睬李書秀,也不問眾人死因,更不問蒼鷹身份,扶住安曼,朝村莊方向走去。安曼不時朝李書秀回望,眼中滿是怨毒,貝齒咬唇,幾乎見血。

    李書秀等眾人散去,再也忍耐不住,忽然沖入蒼鷹懷中,埋頭痛哭,淚水染濕了蒼鷹的衣物,頃刻之間,她心中的委屈悲痛仿佛決堤,毫無保留的宣泄了出來。

    蒼鷹神情局促,東張西望,只感心驚膽戰,仿佛即將砍頭前的死囚一般。他對這等哭哭啼啼的情形畏懼萬分,此刻李書秀現出柔弱之態,他登覺大禍臨頭,如喪考妣,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許久,他愈發感到不自在,慌不擇言的勸道︰“阿秀,那安曼不知好歹,當真欠揍。我偷偷摸摸跑到她營帳之中,把她頭發剃光,給你解氣。”

    李書秀覺得有些滑稽,悲戚稍緩,搖頭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也是可憐之人,對拉普一往情深,我絕不怪她。”

    蒼鷹又道︰“我瞧安曼的表情,只怕她恨你入骨,這女人性子執拗,容易一條道走到黑,等會兒要麼自尋短見,要麼謀害于你。不如我點了她的穴道,把她丟盡茅坑,讓你太太平平的過了今晚?”

    李書秀用力在他胸口打了一拳,嗔道︰“你這人總是惹禍,不許再出這等惡毒的點子啦!安曼性子溫柔,乃是族中最好的女人,怎麼會如此無理取鬧?”

    蒼鷹見她不信,嘆了口氣,望著村莊,眼中滿是戒備之色。

    兩人走入村子,眾人的目光充滿敵意,兩人如同過街老鼠般走過村中道路,李書秀領著蒼鷹來到自己以往的帳篷內,剛剛坐定,安曼掀開布簾,走了進來。她身旁還跟著一位青年壯漢,李書秀認得此人名叫勒海,是賈尼貝的次子。

    蒼鷹站了起來,喊道︰“你們想做什麼?”

    安曼听不懂漢語,也不理他,用哈薩克語答道︰“李姑娘,我先前氣昏了頭,無禮的咒罵了你,你心胸寬廣,千萬不要怪我。”說著伸出手來,面露微笑,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李書秀哈哈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心中難過,怎麼會怪你呢?”她心中喜慰,朝安曼的小手握去。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00
十七漁家傲·赤火焚燒夜鳳舞

    兩人還未握上手,李書秀見蒼鷹驟然擋在她面前,安曼神情瞬間變得惶恐異常,想要縮手而退,但蒼鷹一把捏住她手腕,咬牙喝道︰「你這歹毒女子,手上為何戴著凶器!」

    他用力頗大,將安曼纖手捏得紅腫起來,她大聲慘叫,霎時臉色慘白,汗水涔涔而下。勒海怒吼一聲,猛撲到蒼鷹身上。蒼鷹一下子放脫了手,安曼身子一晃,手臂胡亂揮動,想要尋找支撐之物,在慌亂之間,李書秀見她指尖銀光一閃,嗤地一聲,蒼鷹手上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頓時鮮血長流。

    李書秀驚呼道︰「蒼鷹哥哥。」想要上前將蒼鷹與勒海分開,但蒼鷹大喊道︰「你莫要出手,讓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兩個蠻夷!」

    他神情狂喜,笑得合不攏嘴,李書秀一見之下,便知道理。原來他老毛病再度發作,見有架可打,高興的昏天黑地,把什麼都忘了。她慌忙道︰「你別亂來,勒海武功不高,絕不是你的對手!」

    話剛說出口,只見蒼鷹一巴掌抽在勒海臉上,勒海被打得轉了個圈,鼓起蠻勁,一口咬上蒼鷹手臂。蒼鷹大笑一聲,一腦袋撞在勒海鼻子上,將這壯漢頂得滿臉血跡。勒海哇哇亂叫,雙臂掐住蒼鷹脖子,蒼鷹憋得滿臉通紅,左手一捏,拉住勒海嘴巴,用力一扭,勒海吃痛,居然就此放手。兩人互相瞪視,大聲怒吼,再度絞在一塊兒。

    一時間,這兩人彷彿街頭無賴一般互毆扭打,醜態百出,招式極為卑劣,而且十分骯髒,鬥到後來,你吐我一口唾沫,我捅你胯下一腿,你戳我眼楮,我挖你鼻孔,莫說是學武之人,就算是小孩兒打架,也比這般廝打體面得多。

    李書秀又好氣又好笑,叱道︰「你在做什麼?學猴子耍把戲麼?「

    勒海在族中也算得上是一位青年勇士,蠻力向來稱作村中第一。在小一輩中武功僅次於拉普。他與蒼鷹相鬥,原不至於如此狼狽,但誰知一搭上手,蒼鷹使出種種卑鄙伎倆,勒海渾身本領無法施展,一時激憤,便以牙還牙,互施毒手,打得不堪入目,毫無高手風範。

    蒼鷹大聲呼喝,汗流浹背,但越打越是興奮,正想一把扯掉勒海褲子,隨後用他褲子蒙頭痛毆,李書秀繞到他背後,一拍他天靈蓋,蒼鷹登時醒悟過來,一腳將勒海踢開,勒海怪叫一聲,又想猱身而上,安曼攔住他,尖叫道︰「別打啦,別打啦!」

    蒼鷹觀察四周,見周圍已經站著一圈哈薩克人,正對兩人方才的打鬥評頭論足,臉上悲慼之情已然不見,甚而帶著些許笑意。

    賈尼貝一把揪住勒海耳朵,罵道︰「你這臭小子,咱們晚上就要舉行葬禮,你還有心思和漢人玩鬧?」他見到兒子剛才的搏鬥,只覺得毫無章法,不成體統,竟將自己昔日傳授的功夫忘得一乾二淨,心中又驚又怒,不禁破口大罵。

    安曼緊皺眉頭,朝蒼鷹望了一眼,有些忐忑不安,想要說話,但猶豫許久,終於不發一言,扭頭就走。眾人議論了片刻,也陸續退出帳篷。

    原來安曼一心認定是李書秀害死了拉普與其餘同胞,心裡氣憤不過,報復的念頭在胸口縈繞不休。可她雖然惱恨,卻並不想置李書秀於死地,只盼能阻止她出現在拉普等人的喪葬儀式上。於是她邀上勒海前來找李書秀,自己手上戴著一個尖刺指環,指環上塗抹著麻藥,打算刺傷李書秀,用那麻藥令李書秀昏迷不醒,教訓教訓這異教邪女。況且這儀式對安曼萬分神聖,她不想李書秀將其玷‧污。

    李書秀並不知情,查看蒼鷹傷勢,替他點穴止血,苦笑道︰「你這人也真是的,武功忽高忽低,功夫時好時壞,現在越活越回去啦,與勒海都打得這般難堪,說不定將來反倒是我來保護你了呢。」

    蒼鷹張嘴大笑,說道︰「阿秀,你有所不知,這打鬥樂趣之所在,可歸結於一句金玉良言,那邊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我若是百戰百勝,縱橫無敵,與旁人打殺起來,便少了生死決戰的快活。」

    阿秀笑道︰「你總有的說,可剛才相鬥之時,你不過是手下留情,刻意讓他,如此一來,又有何樂趣可言?」

    蒼鷹搖頭道︰「我可半分沒有相讓,我刻意將一身武藝遺忘,所以才與他鬥得難分難解。這門遺忘之功,可謂深奧艱深,難如登天,乃是我生平最得意的妙法。」

    阿秀奇道︰「還有人能將自己功夫忘卻?你又在胡說八道啦!就算不使出武功招式,可難道連內力都被抽乾了?讓了便讓了,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蒼鷹辯解了半天,李書秀只是不信,認定他方才是故意與勒海玩耍。蒼鷹勸說無果,只覺悶悶不樂,取出乾糧,大口咀嚼,陪李書秀說了會兒話,漸漸又放下心事,變得健談起來。

    到了晚間,蒼鷹微覺困頓,心中奇怪,但也不以為意,陪著李書秀走出帳篷。

    他見哈薩克族人在村外燃起一大堆篝火,這篝火徑長六尺,木頭高高疊起,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了黑暗天際。眾人穿著莊重服飾,脖子上掛著吊墜,三百多人圍成一圈,彼此都握著手,低聲唸誦經文。一位手持羊皮紙的哈薩克老者站在篝火前頭,一邊對照,一邊大聲誦經。

    李書秀見安曼穿著華貴異常的服飾,頭上戴著繡著金花的冠帽,端坐在篝火旁,雙目緊閉,雙手平放在胸前,姿態莊嚴凝重,火光映在她光滑的臉頰上,光耀影動,明滅相間,時而彷彿聖潔的女神,時而又好像詭詐的巫女。

    蒼鷹問道︰「這便是他們的葬禮?怎地與其餘哈薩克族人不同?安曼坐在那兒有什麼用?」他行軍足跡遍佈天下,也曾見過哈薩克人的宗教儀式,卻從未見過這樣的送葬之禮。

    李書秀眼中閃著淚光,凝視片刻,輕聲道︰「這是哈薩克族的招魂儀式,每當死去的勇士找不到屍首,他們便用這種方式,令族中最純潔的女孩兒作為指路明燈,召回荒漠中那些遠去勇士迷失的遊魂。」

    蒼鷹想要出言嘲諷,但見李書秀泫然欲涕的模樣,卻又不敢。

    安曼忽然站起身,四肢遽然顫動,關節怪異的扭曲起來,睜開雙眼,眼中泛白,小嘴張大,嗚嗚吼叫,開始跳著陰森恐怖的舞蹈。李書秀捏住蒼鷹的手,顫聲道︰「魂魄已經回來啦!蒼鷹哥哥,你說人被鬼魂上身,會有怎樣的感覺呢?」

    蒼鷹嗤笑一聲,不屑說道︰「世上哪兒有什麼鬼魂?純粹是怪力亂神之說。」

    李書秀望了他一眼,覺得這話由他說來,不免有些滑稽。他不久之前才擺脫飛蠅鬼魂的糾纏,自己卻毫無知覺。恐怕安曼此時雖然被鬼魂附體,但她本人卻什麼都不知道。

    即使拉普回到她身邊,她也不能見他最後一面了。

    李書秀喃喃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安曼,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拉普。」她回思自己昔日苦戀,雙眼閉上,一行清淚終於奪眶而出。

    蒼鷹忽然說道︰「世間雖無鬼魂,但人體內蘊有陰陽真氣,有些練氣修道之士,便將這些真氣稱為三魂七魄。人死之後,若真氣散出,有時凝聚成團,便會恍恍惚惚的在空中飄蕩,彷彿有死者生前記憶一般。時間一長,便能順著來路,回到自己生前留戀最深之地,但那並非魂魄,而是天地間的氣息,況且這等情形罕見罕聞,若死者功力不深,心意不堅,真氣便無法留存於世上。」

    李書秀忙道︰「是啊,這便是大夥兒嘴裡說的魂魄麼,不過是叫法不一,但實質卻頗為相近呢。」經蒼鷹一番闡述,她心下稍安,便存了幾分指望,盼著拉普的魂魄當真尋路而返。

    蒼鷹暗暗好笑,想道︰「阿秀畢竟還是小姑娘,我隨口胡說,她還當真信了。」他方才所說道理,乃是突然從他腦中冒出來的念頭,他自個兒也不清楚這些想法是從何而來。

    那也許是兒時偶然聽過的故事,也許是腦中靈光一閃的謊言,也許是來自遙遠時光的夢境,也許是前世彌留而來的記憶。

    他晃晃腦袋,不再去想它的來歷,只是默默的望著篝火,望著篝火前圍攏的眾人,望著那火光中如幽靈般舞動的少女。

    突然間,安曼身子扭動的愈發駭人,她手足急劇轉動,發出淒厲的叫聲,嘴裡吐出白沫,開始撕扯自己的頭髮,哈薩克族人神情驟變,驚恐的喊叫起來,隨之口中經文之聲大作,可卻無人上前幫她,那老者手忙腳亂的用手上經文在她身上拍打,可安曼動作猛烈,毫無停歇跡象。

    李書秀也從未見過這般景象,忍不住大嚷道︰「她怎麼了?你們為何不救她?」

    那位老者名叫拉姆,乃是村中的智者,他搖頭道︰「須得平息遊魂怒火,不可勉強降服,以免真主降下災難。」

    李書秀怒道︰「你們光是嘰嘰呱呱的唸著經文,還扯什麼真主?還不快些救人?」她快步上前,想要將安曼抱住,但賈尼貝突然從人群中走出,一把將李書秀推開,惡狠狠的說道︰「你這異教妖女,害死我們族中青年,又出言污衊真主,要不是念在你救過我們族人,我早就把你投進火裡燒死了。」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00
十八揮袍御劍穿雲路

    李書秀與賈尼貝正在僵持間,忽听身後一聲輕嘯,她回頭一瞧,心中咯 一聲,只見蒼鷹面露喜色,怒氣騰騰的朝賈尼貝撲了過來,嘴里嚷道︰“讓開了!”飛起一腿,直撩賈尼貝胯‧下。

    她知道蒼鷹又來故意招惹,慌忙道︰“別亂來!”想要阻止兩人,但回頭望望安曼那邊情形,頃刻間權衡輕重,咬牙朝安曼跑去。

    賈尼貝先前見他與兒子扭打,早就對這漢人心生怨氣,此刻見他前來送死,也是正中下懷。他左掌成爪,右掌虛托,使出家傳的摔跤之技,正想用高深招式將此人制服,誰知眼前一閃,蒼鷹一下子沖入他的防御圈內,他躲閃不及,被蒼鷹一腿踹中小腹。

    他悶哼一聲,只覺劇痛難忍,登時怒不可遏,罵道︰“狡猾的漢狗,這等卑鄙!”一時沖昏頭腦,再也顧不得體面,與蒼鷹扭打在一塊兒。

    但見兩人死纏爛打,無所不用其極,進似瘋狗互咬,退似豬滾泥地,頑童之斗,慘烈遠遠不及,潑婦見之,唯有自嘆不如。霎時間,兩人鼻青臉腫,披頭散發,如同老漢逛窯,奈何望而興嘆,又如同醉漢抱妻,不知何進何出。

    又斗了片刻,兩人勢均力敵,不相伯仲,暗覺惺惺相惜,沉浸在這抽臉撩‧陰拔胡子的惡斗之中,不知不覺間,漸入物我兩忘,返照空明的境界。

    哈薩克族人原本正預備攔著李書秀,一見兩人斗的精彩,出神觀望之下,竟放她溜了進去。

    李書秀來到拉姆老人身邊,說道︰“再不救她,恐怕遺留後患!”抽出長劍,將他手中經文斬落。

    拉姆心下大駭,嘴里雖然嘟囔道︰“異端,異端,你不信真主,真主自會罰你。”腳底抹油,剎那間逃得遠遠的。

    李書秀捏住安曼脈門,想要運功助她平靜下來,忽然驚覺安曼體內真氣彌漫,沸沸騰騰,竟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她大驚失色,暗想︰“安曼什麼時候練過內功了?而且內力不弱。”李書秀驚訝之余,竟被那股內力將她手掌反震彈開。

    但惶急間不容她細想,她伸手抵住安曼神關、中脕穴,全力運功,緩解她體內紛紜不斷的真氣。安曼啊啊發聲,雙手捏住李書秀肩膀,指甲劃破她肌膚,留下道道血痕。李書秀強忍疼痛,知道此時不能驚擾她,否則真氣決堤,沖入腦中,那可就回天乏術了。

    情急之下,李書秀使動‘蛆蠅尸海劍’的法門,驟然一探,制住安曼體內的氣息,她長吁一口氣,引導這真氣返本歸元,緩緩運轉周天,疏通她體內閉塞的穴道。

    李書秀稍稍心安,正欣喜間,安曼忽然仿佛中邪般厲聲尖叫,渾身抽搐,雙目圓睜,如厲鬼般瞪視著李書秀,可又通體僵硬,動彈不得。

    這叫聲驚醒四周眾人,他們回頭一瞧,發現李書秀雙手吸住安曼胸腹,臉頰冒汗,頭頂真氣氤氳。安曼臉現痛苦之色,似乎發癲一般顫動,眾人心下震怒,紛紛呼喊著朝李書秀跑來。李書秀心急如焚,可眼下正是最關鍵的時候,萬萬不能挪動身子。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蒼鷹忽然從天而降,劍影飛舞,將當先幾人迫退,他哈哈大笑,喊道︰“過癮,過癮!”

    李書秀驚喜望去,見蒼鷹模樣狼狽至極,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夾雜著道道血痕,仿佛剛剛脫出龍潭虎穴,但他神情激動,精力充沛,傷勢看來不重。

    有人怒道︰“你們兩個漢狗,快放開安曼!”哈薩克族人本就悍勇,見有人起頭,自然不甘落後,一時間群情激昂,摩拳擦掌,再度蜂擁而上。

    賈尼貝大吼道︰“都給我住手!”眾人一驚,紛紛停步不前。回頭看他,見他胡子七零八落,衣衫破破爛爛,神色激動,卻不見惱怒之色。

    他緩緩走上前來,微微拱手,用粗陋的漢語說道︰“這位小兄弟,你們打算對安曼做什麼?”語氣居然極為客氣,仿佛面對之人乃是他的生死之交一般。

    蒼鷹對李書秀說道︰“告訴他們,咱們要將安曼體內的魂魄驅出體外。”

    李書秀不明所以,但對蒼鷹的智計極為信服,于是將蒼鷹的話轉譯出來。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盡皆不信,人群中叫罵之聲此起彼伏,但礙于賈尼貝的威嚴,一時無人膽敢越界。

    賈尼貝沉吟片刻,說道︰“大伙兒姑且相信他倆,見見他們有什麼本事。”他與蒼鷹互毆許久,竟然生出知己之情,只覺心情愉悅,生平搏斗,無一能與方才的斗毆相比,對蒼鷹竟頗感信賴。

    他在哈薩克村中素有威信,乃是馳名草原的勇士,眾人見他首肯,唯有暫時壓下火氣,不再上前搦戰。

    蒼鷹手指點住安曼的紫宮、羶中二穴,對李書秀道︰“讓我來吧。”

    李書秀瞬間遲疑,但立即撤開,讓蒼鷹接手。蒼鷹盤膝而坐,閉上雙眼,仰頭朝天,手臂青筋暴起,過了片刻,突然嘰里咕嚕的念起咒語來。

    只見安曼驀然平靜,腦袋一點,平視前方,她徐徐坐倒,雙掌自翻而上。又過了一會兒,她身上竟隱隱升騰起五彩光芒。

    哈薩克眾人齊聲驚呼,互相張望,心中皆異常駭然。

    那光芒離開安曼身軀,在她面前幻化成人形。它茫然四望,猶猶豫豫,朝賈尼貝走去。哈薩克族人一時大驚,以為這鬼魂要害人性命,倉惶退後,嚇得面色慘白。

    賈尼貝心底自也驚慌,但他畢竟聲名遠播,礙于顏面,絕不能像余人那般逃之夭夭。他索性鼓足勇氣,凝視著那五彩游魂,隱約覺得它外形輪廓,竟像是自己那死去的兒子。

    他虎軀微顫,激動嚷道︰“拉普?拉普?是你回來了麼?”

    那游魂茫然的點了點頭,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掌,賈尼貝連忙拉住它手心,只覺的觸手冰冷,卻絕非虛妄幻象。

    游魂似乎突然驚醒,連退三步,跪倒在地,朝賈尼貝磕了三個頭,賈尼貝虎目含淚,拍拍胸口,垂首道︰“兒子,你去吧,我們永遠將記得你的名字。”

    它好像了卻心願,將雙臂伸向夜空,只見霓光流動,化作千縷光線,拉普的游魂頃刻間從火光中消散,四周又逐漸黯淡下來,唯留下篝火晃動的影子,以及周遭恆遠的黑夜。

    李書秀瞧得目瞪口呆,心中激動萬分。她心想︰蒼鷹哥哥當真將拉普的魂魄招回來了麼?

    哈薩克族人也對方才的景象敬畏萬分,他們拉起手,念著咒,不時拜倒,超度死者之靈。

    蒼鷹察覺到安曼體內的真氣已然順服,她已然脫離險境,便將她橫抱起來,交到賈尼貝手上,賈尼貝熱情的拍拍蒼鷹肩膀,用漢語說道︰“好朋友!”將安曼抱到懷中。

    蒼鷹仰天大笑,用哈薩克語說道︰“好朋友!”伸臂抱了抱賈尼貝。賈尼貝也露出笑容,朝兩人鞠躬道別,便率領眾人返回村落。返村之時,哈薩克族人兀自興高采烈,議論紛紛,大聲贊嘆剛剛篝火旁出現的神跡。

    等眾人遠去,蒼鷹呼出一口氣,在李書秀身旁躺倒,眼神空洞,精疲力竭。

    李書秀摸摸他的腦袋,柔聲問道︰“蒼鷹哥哥,剛剛是怎麼回事?”

    蒼鷹答道︰“那是有形劍氣,又被稱作劍芒。”

    李書秀大惑不解,問︰“劍芒?可那明明是人的形狀,怎麼能是劍氣呢?”

    蒼鷹翻身坐起,面有得色,說道︰“這其中道理,說來可話長了,你這毛躁丫頭當真要听麼?”

    李書秀笑道︰“你每次長篇大論,我都耐心听著呢,你可別血口噴人。”

    蒼鷹點點頭,說道︰“學武之人,練到高深境界,便會想著不假兵刃,空手迎敵的法子。這些高手,經過長年累月的鑽研,創出類似于‘劈空掌’‘擒龍手’之類的氣功。或是通過掌心勞宮穴,或是通過指尖少沖穴、商陽穴,將體內真氣散于體外,以此對敵,威力絕不弱于刀槍劍戟。”

    李書秀奇道︰“你說的可是‘金花不落掌’之類的功夫?”

    蒼鷹點頭道︰“這類功夫極耗內力,而且威力受限,若無特異心法,往往只能將體內真氣之力發揮出少許。”

    他隨手比劃,又道︰“比如一人體內有十成功力,若以肉掌格斗,大約能使出體內真力的三成。若用劈空掌,則很難逾越二成之限,我難明其理,只怕其中乃是天道忌諱,常法難破。”

    李書秀道︰“那豈不是還不如用兵刃?”

    蒼鷹笑道︰“不錯,隨後又有人想到︰我若能將真氣附上兵刃,那威力豈不是大上許多?于是乎,他們便研究以氣御兵之法,試了許多途徑,嘗過無數艱辛,終于找到了一條通天之路,那便是御劍之術。”

    他興沖沖的抽出長劍,說道︰“古人雲︰劍形天成,暗合神人之道。說的是這長劍形狀,符合天意,因而最能將人體潛能發揮出來。又說︰劍有奇氣托靈,游出之神。意思是劍上寄宿著靈魂,可以助劍主增強功力。

    這種種說法,皆認同長劍乃兵刃之神。遠古之時,有人御劍飛天,宛如仙俠一般,恐怕便是如此。我研習多年,發現了一個奇妙奧秘。但凡持劍之人,體內的‘青蟒’、‘赤蛇’兩處奇穴松動欲破,但一旦棄劍,穴道又自行閉合。”

    李書秀恍然大悟,喜道︰“原來這劍氣並非從掌心散出,而是從青蟒、赤蛇穴道溢出的。”

    蒼鷹一拍大腿,笑道︰“你這聰明丫頭,這句話可說到關鍵上了。”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01
十九子夜千軍連天弩

    李書秀蒙蒼鷹稱讚,心下竊喜,又道︰「如此說來,九嬰哥哥的無形劍氣,也是由青蟒、赤蛇兩穴而來的了?」

    蒼鷹面露讚許笑容,說道︰「但凡修士持劍之時,若能人劍合一,心與劍同,感應劍上靈氣,便能打通體內諸般穴道,催動內力從這兩處穴道噴湧而出,氣勁如鋒,銳利異常。若從青蟒穴聚氣,則化作無形劍氣,從赤蛇穴運功,則化作有形劍芒。」

    說罷在李書秀靠近頭維穴兩處點了點,說道︰「這頭維穴之下,隱含著青蟒、赤蛇兩穴,平時毫無用處,是以不為常人所知。諸多醫者,對其置若罔聞,熟視無睹,當真可笑之極。但如能精通運功之法,凝聚內力,苦練不綴,總有一天,能將內力從赤蛇、青蟒穴道中迫出,如此一來,這劍氣功夫也算是有所小成了。」

    李書秀莫名好奇,連忙追問︰「那這無形劍氣與有形劍芒,兩者又有何異同呢?」

    蒼鷹答道︰「無形者,無情也,這門劍氣,須得修習者心中冷漠,無悲無喜、無慾無求,若不能摒棄雜念,便練不成這氣勁。可一旦掌握訣竅,便不再為情緒所左右,劍氣隨心所欲,宛若使動四肢一般。這門劍氣威力極大,隨著修習者內力越深而越強。若體內功力為十成,無形劍氣可將功力的七成發揮出來。」

    李書秀用心記憶,又問︰「那有形劍芒呢?」

    蒼鷹笑道︰「劍芒者,劍之魂也。修習劍芒之人,心中需存得種種情緒,再將其全數化為內力,隨後設法駕馭。劍芒境界共分三層,第一層為五彩劍芒,便是我剛剛使出的那門劍氣。這劍芒可幻化成種種形狀,繽紛燦爛,炫目耀眼,宛若戲法仙術一般;第二層則為紅色劍芒,化作劍形,繞體紛飛,功力精純,熾熱難擋,練成這紅色劍芒之人曠古罕見,幾可算得上天下無敵的高手了。」

    李書秀遙想那劍芒模樣,不由得心馳神搖,笑道︰「那第三層境界呢?」

    蒼鷹眼中忽然閃現出惋惜之色,他說道︰「第三層乃白色劍芒,形似長劍,卻又可化作虎鶴雙形,宛若盛夏日光,抑或疾雷天降,橫掃千軍,無堅不摧,有雷霆萬鈞之勢,光輝可比日月,威勢能斬山河。練成這白色劍芒之人,早已超脫了凡俗境界,只怕離羽化登仙也只有一步之遙。」

    李書秀眨著眼楮,問道︰「虎鶴雙形?這白色劍芒與五彩劍芒一般,還能化作動物形狀嗎?」

    蒼鷹肅然說道︰「兩者大不相同,一者並無定形,故而可變化萬物,一者返本歸元,呈現出仙獸本尊。這虎鶴雙形暗合天道,制衡天地人三才,一陰一陽,動可扭轉乾坤,靜則千秋萬載。是故曾有經文記載曰︰太極初分,天元守一,虎鶴化形,萬物乃生。說的便是這虎鶴雙神創世之道。」

    李書秀聽得嘖嘖讚歎,說道︰「蒼鷹哥哥,你這故事說的真是好聽。」

    蒼鷹聞言大驚,差點兒背過氣去,慌忙嚷道︰「這如何是故事?此乃武學至理,世間大道,若不是你我投緣,我如何能將其告知於你?」

    李書秀懶洋洋的站了起來,笑道︰「你都將功夫扯到神仙妖怪身上去啦,試問天下哪兒有這等功夫?即便真有,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霎時間,蒼鷹腦中一片紊亂,思索了半天,結結巴巴的說道︰「或許或許是我以前在哪兒讀過的書吧。」

    李書秀嗔道︰「我還聽說這天下是盤古破開來的呢,這世上神神叨叨的書本太多啦,各家有各家的說法,咱們也不能偏聽偏信不是?」

    蒼鷹心中不服,一躍而起,叫道︰「我再讓你開開眼界!」怒喝一聲,踏開馬步,運氣丹田,凝立許久,只見他額頭前飛出一隻色彩斑斕的烏鴉,翅膀翕張,雙目靈動,繞著李書秀輕巧的飛了一圈,李書秀又驚又喜,伸手一碰,那烏鴉登時消散,一股大力傳來,李書秀嚶嚀一聲,掌心生痛,急忙縮手。

    蒼鷹氣喘吁吁,神情虛弱,喊道︰「阿秀,你現在信了麼?」

    李書秀撫摸小手,問道︰「大哥,你眼下又沒握劍,怎麼也能使出這有形劍芒呢?」

    蒼鷹終於緩過勁來,拍拍胸口,答道︰「有劍在手,這功夫更容易練成,若手中無劍,使起來便勉強許多啦。不過你大哥是何等人物?天下武學在我面前,皆毫無奧秘可言。」

    李書秀哼了一聲,滿臉不信,蒼鷹見狀,不免唉聲嘆氣,暗嘆世人無知,乃至聖人無名。

    李書秀見這門功夫美輪美奐,似夢似真,只感心癢難搔,纏著蒼鷹要學,蒼鷹又說道︰「我早就傳給你啦,這門功夫的心法含在蛆蠅屍海劍訣之中,只是你火候未到,一時半會兒還練不成,不過以咱倆的功力,這門功夫使起來威力不大,只能用來嚇唬人,遠不如你手中長劍管用。」

    李書秀望望篝火,回思方才情形,心中又生疑慮,她問︰「我剛剛替安曼療傷的時候,發現她體內真氣渾厚,彷彿有數十載的苦練一般,這又是何道理呢?」

    蒼鷹武功雖然不高,但似乎對武學之道無所不知,他自己也頗引以為榮。果然聽他笑道︰「安曼乃是處‧子之身,體內小腹處的元嬰穴尚未閉上,加上她體質特異,肩胛骨處的『離鬼穴』敞開,故而能吸收殘留在四周的真氣。我猜測此地曾有過戰亂,死者氣息彌留,她時常作為招魂巫女,天長日久,日積月累,果真引鬼上身,而她今日屢遭變故,心神大亂,一時真氣紊亂,竟然走火入魔。」

    李書秀連聲嘆息,對安曼極為同情,蒼鷹指著手上傷勢,說道︰「這姑娘蠻不講理,還真下得了狠手,你還替她擔心,真是婦人之仁。」

    李書秀摸摸他傷口,心中憐惜,也不回嘴。兩人又在篝火旁坐了一會兒,見火焰漸漸熄滅,便起身返回帳篷。

    ————

    深夜丑時,李書秀忽然被一陣忙亂喊聲驚醒,她頭昏腦漲,用力晃晃腦袋,轉身去看蒼鷹,發現他依舊躺在床鋪上,精神萎靡,一副病怏怏的模樣,登時嚇了一跳,忙問︰「大哥,你生病了麼?」

    蒼鷹苦笑道︰「安曼這臭女人,她針刺上喂著麻藥,當時並未發作,偏偏此刻起效。」

    李書秀皺眉道︰「她這麼做太過分啦!我去找她要解藥!」

    蒼鷹搖頭道︰「這麻藥並不傷人,不過是令人昏睡的藥物罷了,我躺上半天,藥性自解。不過外面似乎來了敵人。」說著強撐站起,李書秀攙扶著他,走到帳篷外,只見哈薩克人你來我往,吵吵鬧鬧,族中壯漢手中拿著兵刃火把,臉上帶著凶悍神色。

    兩人跑到村口,見到賈尼貝雄糾糾氣昂昂的站在一圈木頭台階之上,身旁站著一百多好漢,各自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李書秀喊道︰「賈尼貝叔叔,可是來了敵人?」

    賈尼貝大聲道︰「在前方放哨的木瓦哈桑見到一大群蒙古人朝咱們這偷偷殺來!他們帶著盾牌和弩弓,離咱們還有七里路,看樣子是來找咱們復仇來啦!」

    李書秀心中大震,輕輕一躍,跳上一丈高的台階,問道︰「敵人有多少人?」

    賈尼貝見她輕功如此了得,眼中滿是詫異欽佩之色,他答道︰「大約有兩百多人,這群該死的蒙古人,居然膽敢前來送死!」

    台階下拉姆長老喊道︰「賈尼貝,趁敵人還遠,咱們逃走吧,去投奔回鶻部的人,敵人數量太多,又是蒙古精兵,咱們可敵不過他們。」

    賈尼貝猶豫片刻,喊道︰「誰與我一同出去,將蒙古人引開?」

    不少族中勇士踴躍投效,賈尼貝大喜過望,對李書秀說道︰「李姑娘,你功夫高強,勞煩你留在這兒護送大夥兒離開。」

    李書秀毫不遲疑,一口答應下來,賈尼貝於是檢視人手,拿取兵刃馬匹,尚未準備就緒,忽然見一位村民跑上來喊道︰「賈尼貝,那個漢族男人騎著馬,拿著劍,凶巴巴的衝出去啦。」

    李書秀剎那間反應過來,冷汗直冒,怒道︰「這大笨蛋,他一個人衝出去做什麼?」

    賈尼貝見蒼鷹如此勇猛,心中感激,連忙衝下台階,領著眾好漢騎馬衝出村子,朝著蒙古士兵襲來的方向奔去。

    李書秀平定情緒,幫忙哈薩克人整理行裝,牽馬拉牛,她一顆心懸在胸口,恨不得立即趕到蒼鷹身邊,但她望望眼前這些哈薩克族人,心中不忍離開,唯有默默為蒼鷹祈福。

    ————

    蒼鷹縱馬在草原上疾奔,眼皮沉重,腦中亂成一團,但草原上冷冽的空氣令他稍感清醒,迎面而來的殺氣又讓他殺意奔騰。

    他如野獸一般咆哮起來,拚命催促坐騎,馬蹄聲響,踩起碎草亂泥,敵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盔甲抖動,鏗鏗鏘鏘,戰馬喘息,哼哼嘶嘶,頃刻之間,蒼鷹只覺得回到了血腥戰場之上,聞到了久違的廝殺氣息。

    那氣息令他狂亂,令他沉迷。

    他見到遠方黑雲之下,蒙古騎兵通體漆黑,密密麻麻聚集在一塊兒,如同一大片堆積的山岩,但這山岩又以磅礴氣勢朝他砸來。

    蒼鷹只覺得渾身力道大增,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隨手一扔,那匕首附上雄渾真氣,如流星趕月般劃過半空,正中蒙古先鋒的脖子,那人慘叫一聲,跌落馬背。

    他離蒙古騎兵至少尚有百丈之遠,這匕首上內力強勁,直如騰龍破天,星隕雷落,絕非凡人所能。

    蒙古人齊聲怒吼,抽出弩箭,在馬背上對準蒼鷹,一時箭矢漫天,宛如黑雲壓城,但蒼鷹離他們距離太遠,天色又暗,他們胡亂射箭,卻無一命中目標。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02
二十青草墓

    蒼鷹快馬加鞭,斜刺里沖出,擦著蒙古軍隊繞了過去,蒙古士兵呼號起來,借著昏暗的月光,見到敵人僅有一人,軍中百夫長號令道︰“日忽答爾,你率領三十人去捉他”

    日忽答爾領命,呼嘯幾聲,傳下命令,正欲奔離,忽然見蒼鷹又朝他們跑了回來。

    百夫長喜道︰“這敵人自投羅網,把他擒住,審問哈薩克村子里那女人的消息!”

    話音剛落,蒼鷹已然沖入敵陣,只听殺聲四起,金戈交鳴,有駿馬騰躍嘶鳴,又有人慘叫落地。四下火光照耀,忽明忽暗,百夫長卻瞧不清敵人身影。

    他一時分神,蒼鷹猛然沖破人群,出現在他面前。百夫長乃是一位勇將,在戰場上縱橫多年,素有神勇美譽,他軍刀一豎,對準蒼鷹劈下,力貫雙臂,風聲大作,但蒼鷹長劍繞過軍刀,從詭異之處倏然襲來,百夫長躲閃不及,一招被蒼鷹割下腦袋。

    蒼鷹發出如狼嚎般的大笑,輕輕揮手,一股回旋氣勁凌空而過,將遠處的腦袋拽住,隨手一勾,將腦袋夾在懷里。

    蒙古士兵見主將慘死,暴怒之下,厲聲連吼,朝蒼鷹圍了過來。日忽答爾暫攝主將職務,喊道︰“敵人武功厲害,萬萬不能輕忽!用盤龍陣將他困住!”

    蒙古軍中軍紀嚴明,令出如山,眾將雖然惱怒,但無人冒然出手,依然領命而動。蒼鷹一揚馬鞭,坐騎四足急邁,以眾人難以想象的方位突襲而出,蒙古眾將只覺眼前一花,敵人蹤影全無。四下尋找,發現蒼鷹已經出現在軍隊後方。

    日忽答爾罵道︰“莫走了這哈薩克豬玀!”不敢掉以輕心,令全軍兩百四十余人全數掉頭猛追。

    蒼鷹大口呼吸,只覺得心神俱醉,通體舒泰,他仰天長嘯,聲若飛龍,仿佛一條巨蟒分開波涌般的草原,在墨綠色中一閃而過。

    他一人在前,數百人窮追在後,若在旁人看來,蒼鷹已被迫入絕境,但蒼鷹雙眼發直,只感到鮮血在四肢百骸澎湃撞擊,無上樂趣在腦中紛至沓來。

    在偶然清醒時刻,他會想︰“我這是怎麼了?腦子怎麼模模糊糊的?”但他血液中的麻藥發作,效力強勁,他難易相抗,這片刻理智也漸漸消散,在紛飛的碎草從半空飄落,馬蹄聲緩緩消退,他腦中慢慢變得一片空白。

    他的面貌開始變化,露出一副冷漠無情的嘴臉,他通體骨骼喀喀作響,體內真氣奔涌,仿佛地火破海,仿佛萬里驚雷。在真氣縱橫之下,他周天幾乎所有穴道全數被沖破,一時間,無窮無盡的內力在所有經脈內暢行無阻。

    敵人不知蒼鷹正發生遽然驚變,他們滿心仇恨,如同餓了幾天的群狼見著肥肉一般拼命追趕獵物。

    他們疾行了約有二十里路,遠遠離開了哈薩克族的村子。蒼鷹順手在馬背上一拍,那匹馬如同插翅般騰空而起,在空中盤旋了大圈,越過蒙古追兵頭頂,居然落在了他們身後。

    月光被烏雲擋住,黑暗將蒼鷹落地處籠罩起來,蒙古士兵們舉起火把,豎立盾牌,手握長矛,朝蒼鷹的方向走去。

    在冥昧之中,忽然現出一雙火紅的雙眼,仿佛夜行猛獸般死死盯著敵人,眼中散發微光,顯現出蒼鷹身形輪廓。而一柄鮮血般的長劍在空中靜靜飛舞,有如索命的鬼魂。

    蒙古士兵一時不明所以,一齊停下腳步,日忽答爾慎重起來,說道︰“弩箭瞄準那雙紅眼射擊。”

    後方騎兵撤下盾牌,兩三下架起弩弓,但听箭矢破空,發出“錚錚”之音,無數箭矢如驚濤夜奔,直往蒼鷹身上落下。

    無形之中,那人面前仿佛出現了一面鋼盾,箭矢與盾牌相撞,發出  啪啪的響聲。那雙火紅眼連眨都不眨,目光深邃,令人惴栗。

    日忽答爾見狀,登時想起一事,他驚呼道︰“我曾經在樊城之外見到過這樣的功夫,那是宋朝的高手使出的氣功!”

    眾人來不及反應,那道浮空的鮮紅劍影驟然閃過,有數十人慘呼起來,他們被劍影擦中,肉‧身發出焦臭,轉眼間竟融化成了一堆肉油,死狀慘不忍睹。

    日忽答爾大駭,高喊道︰“舉起盾牌,擋住敵人妖法!”

    但那劍影飄渺難測,仿佛突破天地界限的幽靈,它左繞右轉,旋旋不絕,眾士兵如何抵擋得住?片刻之間,眾人紛紛墜馬融化,竟無人能摸清這劍影到了何處。余人心膽俱裂,迫不得已之下,竟接連跳下馬來,伏在地上躲閃,饒是如此狼狽,終也難逃一死。

    當此天威之下,人如蟲蟻,生如秋葉,殺場如獄,一劍如神。縱有萬人軍威,只怕亦難攖其鋒芒。

    突然一道驚雷落下,活命之人借著這短暫光亮,見到蒼鷹正披頭散發的站在他們面前,他神情麻木,眼神毫無神采,目光越過他們,徑直望著他們身後。

    須臾之後,光亮復滅,黑暗之中,蒼鷹幽冥般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他說道︰“來者何人?”

    日忽答爾驚疑不定,不知他在和誰說話,正想出聲回答,但軍隊後方驀然響起令一個清朗年輕的聲音。

    那人說道︰“天涯淪落人。”

    蒼鷹又問︰“既然是天涯淪落之人,為何不前往天邊?而在此擾我好事?”

    那人又道︰“貧道湊巧路過此處,見閣下功夫神妙,故而駐足觀看。”

    蒼鷹沉吟片刻,說道︰“見我者死,近我者魔,給下是想要做死人呢?還是成為妖魔?”

    那人啞然失笑,答道︰“非幻既真,非佛既魔,非死既生,非滅既存。閣下之問,貧道並未想過。”

    日忽答爾壯起膽子,將火把朝後方照去,只見晃動的火光中,一位穿著邋遢的道人正站在不遠處。他披著破舊道袍,留著一頭長發,未結發辮,容貌俊朗,但隱隱卻似乎皺著眉頭。

    這人遇上此等妖異景象、慘烈殺戮,居然並不逃走,反而留在此處看熱鬧,膽子之大,直是匪夷所思。

    蒼鷹雙手負在胸前,手指微顫,那柄紅劍化作一道紅光,朝那道人臉上刺去,速度之快,耳目難追。

    那道人手掌一翻,紅劍在他面前凝住,他身前似乎有一道氣流急速盤旋,將紅劍擋在一丈之外。紅劍被氣流纏住,意欲掙脫,但卻斷不了糾纏。

    蒼鷹雙眼微閃,紅劍光芒大盛,頃刻間將氣流擊散,又前進三尺,再度遇上了另一道氣旋。如此反反復復,一共擊破了四道氣流,方才慢慢挪到道人面前,但紅劍氣勢衰竭,道人袖袍一揮,將紅劍擊散成星星光點。

    余下十多位蒙古士兵咬緊牙關,神情驚恐,只覺眼前一幕詭譎荒誕,仿佛噩夢一般。

    蒼鷹忽然大笑道︰“你不是死人,而是妖魔。”

    道人長呼一口氣,似乎放下心來,他也笑道︰“蒙閣下手下留情,貧道不勝之喜。”

    蒼鷹說道︰“你既然能接我一招,心中有何請求,便說出來吧。”

    道人喜道︰“閣下答應了?”

    蒼鷹點頭道︰“不錯,但有所求,絕不推諉。”

    道人指著蒙古人說道︰“這些蒙古士兵,乃是烏里雅城守軍,平素並不為惡,亦無驕橫之名,此次前來,只不過是奉命行事。去捉拿一位美貌的哈薩克少女罷了。我一路跟著他們前來,原本想出手阻止,誰知遇上閣下,倒顯得貧道多管閑事,班門弄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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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鷹沉思良久,問道︰“你讓我饒了他們性命?”

    道人點頭道︰“閣下如有慈悲之心,便放他們離去吧。”

    蒼鷹道︰“你可知道,他們身為軍人,早已有舍生赴死之心。若是從戰場上逃離,所受恥辱,遠勝死亡。”

    道人指了指這些蒙古士兵的臉,說道︰“貧道見他們面露畏懼之色,已有懼死之心,何況放他們回去,更可威懾敵人。閣下即便將他們殺死,恐怕只會招來更大的麻煩,屆時韃子派大軍前來,閣下難道還會護著哈薩克人麼?”

    蒼鷹搖頭道︰“我之所以攔著他們,並非為了哈薩克人。”

    道人勸道︰“那便是為了殺戮之喜麼?但我方才見閣下之劍,劍意消退,興致已衰,若再行屠戮,只怕也沒有多少樂趣吧。”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觀望幸存蒙古人,見他們神情困惑,顯然听不懂漢語。蒼鷹腦中糊涂起來,暗叫不好,知道自己之所以能現身而出,便是由于那古怪麻藥的功效。而此刻內心已然被這道人說服,神通逐漸散去,最多支持半柱香時間,便會再度將一切遺忘。

    他凝視道人,手掌倏然凌空一劈,那道人離他至少有二十丈遠,只感一陣凌厲劍氣瞬息而過,道人眉頭一揚,手掌攤開,周身冒出一道火光,一柄紅劍忽然現身,將蒼鷹劍氣擋住。

    道人身子一晃,紅劍潰散,他退後幾步,臉上滿是驚訝之色。

    蒼鷹道︰“你武功雖高,修為通神,又能化我招式為己用,但內力比我仍稍遜一籌。”

    道人滿面懊惱,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蒼鷹不再說話,而是盤膝坐下,朝他微微頷首,隨後閉上眼楮。

    道人大喜,朝蒙古士兵拍了拍手,一陣盤旋勁風吹起,將他們全數托了起來,送上馬背。日忽答爾大驚失色,只覺此人神威通天,恐怕也是妖怪。眾人正手足無措間,身下戰馬歡快的叫喊一聲,撒開健步,朝遠處狂奔而去。

    道人見蒙古韃子遠去,朝蒼鷹鞠了一躬,說道︰“貧道青竹山張君寶,多謝閣下慈悲。”

    蒼鷹腦袋一歪,鼻子里發出呼嚕之聲,竟然就此睡著了。

    張君寶抹抹額頭汗水,捏了捏臉頰,果然只感生疼,于是知道自己並非做夢。他心道︰好險,好險,天下竟真有這等宛若鬼神之人,前路漫漫,吾當不畏艱險,繼續修行。

    他不再多言,袖袍一揮,一股旋風吹來,載著張君寶飛離此處,轉眼已在數里之外。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08
二十一 悲聲切切淒如故

    李書秀雖然心念蒼鷹,但想他從小在沙場中南征北戰,應當有活命之法,這般不停寬慰本身,心中逐步寧靜下來。

    她在帳篷間奔行如飛,協助哈薩克村夷易近搬運行李,驅趕牛羊,片刻也不得閒。這般忙碌許久,終於送餘下村夷易近從村後離開,沿著高山間的小道趕路。這山谷中多有岔路,仇人縱使騎馬也難以追蹤。而哈薩克人間世代代生長在這高山草原上,知道如何驅趕牛羊,翻過這重重山嶺。

    李書秀回到木架之上,朝遠方遙望許久,仍未見到蒼鷹歸來,心中越來越急,暗想:「我去找他,兩人合力總勝於一人,說不定能從韃子手下逃脫。」剛剛行至村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求救之聲。李書秀聽出這聲音是拉姆老人所發,她憂鬱起來,返旋裡村,循聲找去。

    透過帳篷間的裂痕,她見到在拉姆躺倒在一座帳篷旁,神情驚恐,望著前方,安曼伏在他身後,眼神緊張,但由於方才走火入魔,身上穴道尚未完全疏通,眼下手腳麻痺,移動不得。

    李書秀想:「他們在看什麼?那兒有什麼人嗎?」她視線被帳篷擋住,瞧不清那裡狀態。形勢不明,半點擔擱不得,她提氣一躍,如飛鳥般從帳篷頂上迅捷而過,輕輕落在地上,只見火光之中,一人身穿蒙古軍服軍帽,身形瘦高,負手而立。他一張臉籠在帽簷之下,李書秀瞧不清此人面貌。

    拉姆怒道:「弘吉剌,你這膽怯的懦夫、卑劣的小人,你還有臉回來麼?」

    弘吉剌冷笑一聲,並不答話,腦殼微仰,雙眼彷彿盯著安曼。他滿身顫抖,愉快難抑,頃刻之後,他邁開步子,繞開拉姆,朝安曼所在走去。安曼尖叫起來,想要支持著往後爬,但四肢無力,連一寸都動不了。

    拉姆伸手拉住弘吉剌的腳踝,恨恨說道:「放了她,達蘭呼瑪已經死了,她的女兒與你再無糾葛。」

    弘吉剌手指忽然探出,在拉姆手腕上輕輕一拂,拉姆低哼一聲,被弘吉剌點中穴道,滿身僵硬,昏迷曩昔。

    李書秀見到弘吉剌背影之後,一向驚奇不定,心中七上八下,此時看他招式,再無猶疑,從藏身之處跳出來喊道:「師父!」

    弘吉剌滿身一震,回過分來,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他嘴唇旁留著白花花的髯毛,眼光驚訝,死死瞪著李書秀。

    李書秀喜道:「師父!果然是你!」她與師父辨別數月,心中本就緬懷,此刻終於又見到他,一時大喜過望,將諸事皆拋在腦後,連忙拜倒在地。

    此人正是李書秀的師父,外號「雷霆一指」的王輝,他陡然見到愛徒,也不禁心神激盪,快步上前,扶起李書秀,大笑道:「阿秀,這幾個月你跑哪兒去了?害得師父好找。」

    這幾句話情真意切,令李書秀衝動不已,鼻子一酸,剎那間淚盈雙目,用力抱住王輝,哭喊道:「師父,徒兒沒事,卻累得師父掛懷了,徒兒這不是好好回來看您來了嗎?」

    王輝撫摸著她的秀髮,慈祥說道:「這孩子,倒也會措辭。你是特意回來看我的?只怕是碰巧撞上的吧。」

    李書秀還未啟齒,只聽安曼在一旁怒道:「李書秀!你果然是奸細!是叛徒!是你將這壞蛋領到村裡來的嗎?」

    王輝回過分,臉上露出留戀的神情,他說道:「好孩子,我並非壞人,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李書秀不明所以,跑上前將安曼扶了起來,勸道:「這位是我師尊,他絕非與韃子一起,只怕其中有什麼誤會。」她想起周瀚海化裝成蒙古人一事,只道師父也如周瀚海一樣平常喬裝打扮,混入敵陣,打探消息。

    王輝搖頭道:「阿秀,咱們將安曼帶到烏里雅去,那兒的知府想要見她。此事一成,他必有重賞。你我師徒二人自此投效朝廷,享受榮華富貴,再也不消留在這草原之中耐勞。」

    李書秀心中一震,顫聲道:「師父,你....你果真是蒙古韃子的人?你可知道他們有何等凶殘?」

    王輝說道:「火魯拉都護乃是江堂王爺最珍視的大官,他待人和藹,絕不是壞人。你定心,我對安曼的母親.....很好,絕不會傷害安曼,也不會任由蒙古人糊弄。江堂王爺不外是想見見安曼而已。」他措辭之時,雙眼望著安曼,眼光柔和,其中彷彿蘊含著蜜意。

    李書秀抱著安曼退後一步,說道:「師父,你放過安曼吧,她不想離開本身的家人,更不想去見什麼蒙古知府。蒙古人野獸一樣的性子,安曼落入他們手中,恐怕會受盡苦難的。」

    王輝神情一變,緊皺眉頭,朝李書秀怒目而視,高聲喝道:「你亂說些什麼?你是說為師撒謊騙你嗎?你這不知恩義的丫頭,我救你性命,又辛費力苦傳你武藝,你就是這般報恩的嗎?」

    李書秀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茫然,但死死拉住安曼的手,王輝迫近一步,她便撤退撤退一步。

    王輝見她如此,神情又變得平和起來,他說道:「阿秀,你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師父也一向對你很好。怎麼分離數月,你竟完全變了性子?你如今如此懷疑師父,師父心中難得,你知道嗎?」

    李書秀啜泣道:「師父,徒兒不孝,但只求你放過安曼。蒙古人狡詐奸刁,他們必然是在騙你!」

    王輝又踏上一步,苦笑道:「阿秀,不瞞你說,我曾是安曼母親的相好,安曼在我眼中便猶如女兒一樣平常。我對天起誓,我非但不會害她,反而會以性命維護她。」

    李書秀朝安曼瞧了一眼,安曼神色恐慌,用力搖頭,連忙喊道:「別聽他的,我基本沒見過他。拉姆爺爺一見到他,頓時嚇得癱軟在地,他絕不是什麼好人!我一見到這人就覺得懼怕,李書秀,我求求你,你千萬別把我交到他手裡。」她聽兩人措辭,知道李書秀與王輝絕不是一夥兒,此刻走投無路,唯有靠她維護。

    李書秀抬起頭說道:「師父,徒兒對不起你。」她抱起安曼,轉身跳入空中,此時她體內真氣充沛,輕功施展開來,竟彷彿有飛天遁地之能,雖然懷抱一人,但身輕如燕,竟從聯貫帳篷上輕巧掠過。

    王輝厲聲吼叫,在身後緊追不捨,李書秀此刻功力稍勝於他,加上精神充沛,將他越甩越遠,王輝不停叫嚷,口中奉勸不休,但李書秀心意已決,毫不猶豫的一起前衝。

    目擊就要進入山谷,解脫王輝追趕,但眼前忽然飛來一人。李書秀身形凝滯,雙足一點,從那人頭頂飛過,那人應變奇速,伸手抓向她的腳踝,李書秀足尖踢向他手腕神門穴,那人長嘯一聲,招式又變,伸手斬向李書秀的小腿,李書秀無可奈何,陡然墜地,避開他這一招。

    只見來人也穿著蒙古軍服,但衣服裡頭穿著一件長袍,眯著雙眼,神情奸刁,長著一撮山羊鬍子,雙目艱深,竟是個色目人。

    色目人笑道:「弘吉剌,知府大人如此珍視於你,但你險些讓這兩個女娃子跑了?是不是動了色‧心,所以心軟下不了手啊?」說罷他大笑起來,聲音刺耳,彷彿烏鴉嘎嘎亂叫。

    王輝從李書秀身後包抄上來,一見此人,露出凶狠神色,說道:「麥爾台,知府大人說了,此事由老漢全權統領,你又來湊什麼熱鬧?」

    麥爾台輕哼一聲,說道:「若不是我前來救場,你豈不是功敗垂成?你不謝我,怎麼還擺起架子來了?」

    他朝李書秀與安曼望了一眼,愁眉鎖眼,長吁一聲,又道:「難怪,難怪,這兩個女娃子如此仙顏,也難怪老兄你被她們美色所誘。如許吧,弘吉剌,王爺要找的女人,咱們天然是不克不及動的,但另一位女人,我先讓你享用,我吃你剩下的殘羹剩飯,你意下如何?」

    王輝大怒,罵道:「放你的狗‧屁!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挖失落你的眼睛!」

    麥爾台表情鐵青,但自知武功比王輝弱了不少,他若不允,本身也下不了手。王輝靠近幾步,又說道:「阿秀,師父已經如許求你了,你還信不外師父嗎?師父方才一向忍讓,不願與你動手,就是不想傷了你我師徒之情啊。」

    李書秀四下張望,盤算著脫身之法,剛剛她與麥爾台過招,知道此人不弱,如要正面勝他,至少要十招之後。師父武功更是了得,此時場所場面惡劣,她左思右想,竟遲疑無措。

    王輝與麥爾台走到一塊兒,逐步朝她靠來。李書秀長劍出鞘,凝神屏息,全神警戒,望著兩人,一步步朝撤退撤退去。

    就這般僵持許久,王輝見她神情堅毅,毫無退縮之意,忽然長吁一聲,擋在麥爾台身前,說道:「而已,而已。阿秀,師父寵愛於你,如何會對你用強?你走吧,為師不再為難你了。」

    麥爾台喊道:「弘吉剌,你膽敢反水王爺?」

    李書秀內心激盪,謝道:「師父,你深明大義,徒兒在此多謝了。」

    她正想轉身離去,忽見王輝身軀巨震,跪倒在地,啊嗚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他轉頭朝麥爾台怒喊道:「你好生卑劣,竟敢暗殺我?」

    李書秀焦心萬分,無暇細思,長劍直襲麥爾台胸口,麥爾台微微一愣,抽出一柄鐵鑄的芭蕉扇,扇邊鋒銳至極,想要架住李書秀的長劍,李書秀招式驟變,使出「林間飛鼠」,麥爾台萬料不到她變招如此迅速,哧地一聲,肩膀被她劃出一道口兒。

    李書秀輕叱一聲,正要重創此人,忽然驚覺本身靈台穴一麻,腳步踉蹌,手臂一軟,安曼被身後那人抱了曩昔。她戮力轉頭一望,只見王輝懷抱著安曼,眼中帶著歉意,嘴角卻掛著笑容。

    她軟綿綿的躺倒,聽麥爾台笑道:「弘吉剌,果真有你的,做戲做的真像。這女人你又打算如何措置?」

    不遠處忽然傳來無數腳步聲,賈尼貝領著大群哈薩克族人正朝這邊趕來,王輝說道:「正事要緊,咱們先行撤離。」

    麥爾台頓了頓,見形勢危急,用力嘆了口吻,兩人快步跑入山中,很快消失在山腳下。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09
二十二 邊塞石城激雙虎

    蒼鷹如墜深水之中,視線迷糊,耳音不清,僅能勉強辨認眼前景象。

    他面前一人模樣怪僻,滿身毛髮密集,宛若金毛猿猴,那人呼呼哈哈,凌空翻著跟頭,他喊道:「你要學我的變臉之術?怪哉,怪哉。」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景像一變,他身前又站著一位嬉笑少年,那少年鼓掌笑道:「你要學返老還童之術?你已永生不老,不死不滅,對你而言,又有何用?」

    他依舊想不起自己的答覆。

    他只感覺,自己彷彿被捲入了一場通天徹地的大漩渦,自己在這漩渦中逆流而行,拼得心力交瘁,滿身高下傷痕纍纍。但他依舊咬緊銀牙,呑落鮮血,不依不饒的在這無限循環中掙扎抗擊。

    韶光如梭,世事彷彿洪流般奔湧而去,不知過了幾百年,他終於聽見自己用稚嫩的聲音說道:「李大人,你當真忍心將女兒留在這人間地獄麼?」

    他沒見到李大人的模樣,但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漢子哽咽哭泣之聲,二心急如焚,連忙又勸道:「大人,即使淪為食人野獸,我們銅馬七將願誓死跟隨大人保家衛國!然而大人,小姐是大民氣頭骨肉,望大人莫要衝動,三思而後行啊。」

    ......

    夢境破碎,他猛地醒來,發覺自己正搖搖晃晃的騎在馬背上,身下的馬兒也在悠悠踱步,蹄踏泥地,發出得得之聲,暗合韻律,頗有催人入眠之效。

    當他神智甦醒的剎那,他便將先前的統統廝殺,以及那迷糊不清的夢境全數忘記,就彷彿那是一場不堪回顧轉頭回憶之事,一句令人發狂錯亂的詛咒。

    他連忙朝遠處眺望,辨明方向,朝哈薩克村落方向狂奔。

    當他行至村落鄰近時,恰恰遇上返回的賈尼貝一行人,賈尼貝大喜,命人用漢語問道:「蒼鷹兄弟,你果然活著回來啦!」

    蒼鷹忙問:「蒙古韃子呢?」

    那通譯將此話轉達了,賈尼貝「咦」了一聲,又命通譯答道:「我們在黑夜中沒見到你的坐騎,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你,以為你遇上了蒙古韃子,正帶著他們繞圈子呢。我們恐怕尚有仇人來襲,故而先行回來禦敵。」

    蒼鷹拍拍腦袋,對先前之事印象全無。但好在村落前頭河清海晏,並無廝殺之聲,眾人也不下馬,紛紜奔入已經搬空的鄉村。正在此時,蒼鷹眉頭一皺,縱立時前,喊道:「有仇人!」

    他領著眾人穿過帳篷,只見拉姆老人昏倒在路旁,眾人大呼小叫,停馬援手,蒼鷹不去理他,只顧自己探求,過不多時,見到李書秀慢騰騰的向自己方向走來。

    他喜出望外,忙不迭躍下馬,一把將李書秀扶住,喊道:「阿秀,你遇上仇人了?」

    李書秀心急如焚,可偏偏有苦不克不及言,只是說道:「安曼被仇人擄走啦!我的靈台穴被人封住,眼下手足無力。」

    蒼鷹見她欲言又止,神情有異,伸手替她把脈,發覺她經脈之內氣味遊走不定,竟似是被人以內力打散。那人手下留情,並未封住她行動,但卻僅憑一處穴道,就令她無所適從,一身內力竟無用武之地。這人指力不俗,點穴之法頗有獨到之處。

    他沉吟片刻,忽然傳音問道:「可是你師父用雷霆一指的工夫偷襲你?」

    李書秀驚駭非常,望著蒼鷹,宛若望著妖魔鬼怪,她顫聲道:「蒼鷹哥哥,你怎麼知道?」

    蒼鷹將自己的推斷說了,李書秀苦笑起來,淚水簌簌而下,嘆道:「真的什麼都瞞不過你。」

    蒼鷹替李書秀解開穴道,此時眾人已經圍了上來,臉上皆露出關切神情。賈尼貝問道:「李姑娘,安曼怎麼樣了?」拉姆老人剛才昏迷不醒,於方才她師徒二人之事並不知情。

    李書秀剛想說話,蒼鷹阻止道:「阿秀她被人打傷,但所幸大夥兒來的及時,將仇人驚走。可她並未見到安曼姑娘。」

    李書秀不知他用意,正猶豫間,蒼鷹傳音說道:「此事不宜宣揚,若被他們得知,只怕他們會魯莽行事,徒然送了性命。咱們快些追趕,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李書秀立地會意。

    蒼鷹拉李書秀上馬,對賈尼貝說道:「此間大事已了,諸位同夥快些前去與家人團圓吧。我與李姑娘還有要事,此刻不克不及相陪了。」

    通譯將這話譯出,賈尼貝等人沒見著元朝戎行,心中忐忑不安,深怕仇人正在追趕族人,於是朝蒼鷹告辭,策馬狂奔,沿著山路而去。

    待眾人走遠,李書秀說道:「他們要去烏里雅城,但他們走的方向分比方錯誤,咱們應當可以趕在他們前頭。」

    蒼鷹點了頷首,吁了一聲,順著李書秀指的方向,鞭策馬兒,一起不歇,風急火燎的趕路。

    兩人沿著一條小河疾行,哈薩克人稱其為海拉爾帖河,順流而上,渡過溪流,騎了兩天兩夜,終於來到了烏里雅城。

    此城東臨河道,北面靠山,東南兩面是廣袤草原,但臨近此地,天氣已有些冰冷,想是接近雪山之地的緣故。城外有片片矮房,四處可見牛馬,城池周圍是一圈雄偉城牆,灰磚黑泥,瞧起來甚為壯不美觀。城中房屋滿是西域風情,大多用泥灰磚石砌成。樓宇皆有圓頂,金光燦爛,頗為派頭。街道上曬著彩色長布,乃是本地人盛行的染布,人群熙攘,鬧熱熱烈繁華嘈雜,牲‧口充斥,雜亂不堪。

    李書秀沒遇上師父與安曼,不免鬱悶起來,蒼鷹勸道:「阿秀,蒙古韃子如斯大張旗鼓的來抓安曼,我看她反倒不會有事。」

    李書秀心中一寬,問道:「為什麼?」

    蒼鷹說道:「我心中揣測,他們之所以要抓安曼,或是元朝貴族聽到安曼雋譽,故而起了色‧心,如斯一來,這些韃子一定對她甚是敬重,非但不敢傷她,反而要費盡心思善待於她。」

    李書秀贊同道:「不錯,我確實聽那麥爾台說過,安曼是一位王爺看重的女子。」但隨即又皺眉道:「那王爺萬一是個無恥之徒,那阿曼豈不是要遭殃?」

    蒼鷹又道:「那王爺既然在此,此事便有了著落,咱們只需找到那王爺落腳之處,守株待兔,一定能將安曼救出來。」

    烏里雅城幅員遼闊,但要找王爺居所並不困難。兩人星夜兼程,料想王輝與麥爾台身法再快,至少尚有半天才能抵達,眼下無事可做,李書秀與蒼鷹找到本地最大一處酒館,走了進去。

    這酒館裝飾豪華,地板彷彿玉石般光滑,四處栽滿植物,人客爆滿,歡笑不休。蒼鷹與李書秀走上樓,李書秀用哈薩克語點了飯菜酒水,蒼鷹半句不懂,糊裡糊塗,只是愣愣瞪著窗外,感覺眼中統統都新奇無比。

    李書秀朝周圍查探一番,忽然驚呼一聲,說道:「蒼鷹哥哥,那是馮師長西席!」

    蒼鷹朝那邊望去,果然見到馮葉華坐在靠窗座位上,他獨自飲酒,雙目如電,只是盯著一處,並未瞧見二人。

    李書秀微覺奇怪,問道:「馮師長西席漫不經心的模樣,他在想什麼呢?」

    蒼鷹見馮葉華眼光所至之處坐著一位仙顏漢人女子,身旁有一位衣著黃燦燦的胖子,正在哈哈大笑,喋喋不休。聽他所說語言,無疑是一位頗有來頭的蒙古人。

    那蒙古人幾杯烈酒下肚,藉著酒性,伸手在那女子胸口摸了一把,那女子尖叫一聲,忽然脫出胖子懷抱,跑過幾個座位,來到另一位氣魄的蒙古軍官旁邊,喊道:「求這位大人救救小女吧。」

    她聲音悅耳動聽,神情楚楚可憐,身材高挑纖細,雙目淒然絕美,竟是一位絕色尤物,令人不由得心生痛惜。

    那胖子蠻性**,走到蒙古軍官身邊,用漢語高聲道:「辛尤,你別多管閒事,否則我稟明王爺,要你悅目!」

    那蒙古軍官辛尤本就對那胖子心生不滿,哼了一聲,拔腰站起,將那女人抱在懷裡,喝道:「火魯拉,你找死麼?」

    李書秀心中一動,傳音說道:「火魯拉?師父說起過此人,這人是這座城的都護!他一定知道安曼的下落!」

    蒼鷹答道:「咱們莫要慌忙,靜不美觀其變。我總感覺此事有些怪僻。」

    火魯拉臉現驚怒之色,但卻不敢與辛尤動手,他轉頭望眺望身旁下屬,見他們身強體壯,有恃無恐,立地壯起膽子,喊道:「我身邊的這些英雄,都是江堂王爺的侍衛,你小小千戶,也敢與王爺作對麼?」

    辛尤乃是蒙古軍中猛將,駐紮於此一年多,對火魯拉宿有積怨,此刻被他一激,哪兒還能忍耐得住?一拍桌子,怒道:「我本日不揍扁你,我辛尤不是人!」

    那女子連聲驚呼,彷彿被辛尤推了一掌,身子踉蹌,撞在那火魯拉身上,火魯拉肥碩的身子瞬間跌在一旁,撞翻一張酒桌,桌上飯菜稀里嘩啦朝他臉上罩來,火魯拉哇哇亂叫,怒不可遏。

    蒼鷹忽然見到馮葉華將手中叉子扔了出去,正中辛尤身邊的酒桌,叉子上內力渾朴,勢不可擋,帶的那酒桌騰空而起,呼地一聲,直奔辛尤而去。辛尤身手敏捷,閃身躲開,但臉上被酒水波及,他以為是火魯拉手下報復,一聲怒吼,身旁三位軍官驀地站起,抽出軍刀,與火魯拉手下火拚起來。

    酒樓中立地大亂,馮葉華趁眾人不備,從窗口躍了下去,而那位仙顏女子也偷偷溜走,只留下兩隊蒙古惡霸酣鬥不休。
falconeye 發表於 2016-10-9 11:10
二十三狐妖巧計輕施蠱

    李書秀與蒼鷹二人大感好奇,于是悄悄從酒館中出來,兩人目光皆銳,朝四里一望,登時見到馮葉華的身影。他行色匆匆,似有憂慮,雖然武功極高,但卻絲毫未察覺到他們。

    李書秀急于上前與馮葉華相認,但蒼鷹卻生出個心眼,拉住李書秀,傳音說道︰“咱們跟在後頭,莫要打草驚蛇。”

    李書秀奇道︰“馮先生與咱們是一伙兒的,怎麼會打草驚蛇?”

    蒼鷹一臉壞笑,說道︰“說不定他與那女子勾勾搭搭,夾纏不清,咱們一路跟蹤,大可看一場好戲。”

    李書秀醒悟過來,問道︰“那女子也是九嬰二哥的朋友?是馮先生的的戀人。”

    蒼鷹連連點頭,興奮的如同搗蒜,笑道︰“她先前撞那火魯拉的招式,與九嬰的身法如出一轍,功力亦大為不凡。你不覺得她面貌與九嬰有些相似麼?”

    李書秀輕呼一聲,細細回想,果然如此,說道︰“你的眼楮也忒毒了,這都能瞧得出來?”

    兩人正說著話,只見馮葉華朝人群中一轉,走入一條隱秘小巷,蒼鷹拉住李書秀小手緊緊相隨,來到巷子口,躲在一堆木桶之後,探出腦袋,果然見到馮葉華神色拘謹,目光中柔情閃現,高大的身軀擋住一位嬌弱女子。

    那女子穿著一身紅色亞麻布長袍,裹住身軀,笑得十分歡暢。蒼鷹仔細辨別,知道兩人正談論方才之事,那女子縴縴細手搭在馮葉華肩上,顯得頗為親熱。

    蒼鷹听馮葉華說道︰“阿狐姑娘,你見到九嬰公子了麼?”

    阿狐嗔道︰“誰知道那死小子跑哪兒去了?他多威風氣派,隨口指揮一通,接下來就啥事都不管啦,連自己的親姐姐都被他指使來指使去的,真是混賬透頂。”

    李書秀與蒼鷹互望一眼,她傳音說︰“原來這位狐姑娘是九嬰公子的姐姐。嗯,他們兩人當真俏像,但她比九嬰公子要嬌小一些,雙眼也無異常。兩人定是一對雙生兄妹。”

    蒼鷹沉思道︰“卻不曾听聞逍遙宮之主陽悟言有一對兒女。”

    李書秀說道︰“九嬰哥哥本名姓陽,又會逍遙宮的武功心法,但他未必是陽教主的兒子啊?”

    蒼鷹點點頭,忽然從藏身處現身,嚷道︰“馮大哥!”

    馮狐二人吃了一驚,馮葉華認出來人是蒼鷹,登時放心下來。他說道︰“蒼兄弟,你果然如約而至,李姑娘呢?”

    李書秀面露窘迫,從木桶後走了出來,說道︰“馮大哥。”

    狐姑娘奇道︰“你就是阿秀妹妹吧,我听九嬰說過結義之事啦。嘖嘖嘖,你果然美貌不凡,生得如同明珠一般。不過你方才為何躲在木桶後面?”

    李書秀臉上紅暈浮現,不知該如何作答,蒼鷹大笑道︰“她方才小解,如何能有臉說得出口,你這臭丫頭多問什麼?”

    狐姑娘噢了一聲,吐吐舌頭,笑道︰“大哥教訓的是。”

    李書秀大驚失色,狠狠踹了蒼鷹一腳,蒼鷹慘叫一聲,不敢多言。李書秀知道此事不便再談,只是問︰“九嬰哥哥呢?我倆有急事找他商議。”

    狐姑娘哼了一聲,說道︰“這小子好生無禮,把咱們棄在這異域番邦,自己不知跑哪兒逍遙去啦。你有何事,與我說也是一樣。不過這兒人多眼雜,咱們返回宅子再談。”

    自從蒼鷹站在狐姑娘面前之後,他雙眼便不曾離開過她的俏臉,此刻更是神態有異,目光一刻不停的在她身軀上下掃視,這模樣好生無禮,仿佛發呆的癲子,亦或痴心的色‧鬼。狐姑娘露出笑顏,眼神嫵媚,絲毫不以為忤,似乎頗為開心。

    李書秀見他出丑,頃刻間大感丟臉,傳音嚷道︰“大哥,你怎麼了?”

    蒼鷹不答,踏上一步,一掌擊出,朝狐姑娘左肋打去,狐姑娘哎呦一聲,袖袍一拂,內力相隨,將蒼鷹這一招消弭于無形之間,袖風波涌,反擊而來。

    蒼鷹只覺得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喝道︰“好功夫!”正想追擊,馮葉華陡然踏上一步,一刀斬落,真力驚人,余威不止,朝兩旁擴散,將兩人生生隔開。李書秀連忙在蒼鷹天靈蓋上一拍,蒼鷹啊了一聲,登時乖乖站立不動。

    李書秀歉然道︰“狐姐姐,你別介意,他這人”

    狐姑娘搶著說道︰“喜歡惹是生非,找人打架,對麼?九嬰把他的事都告訴我啦。”

    蒼鷹拱手道︰“姑娘功力不凡,不在九嬰兄弟之下,今日未能盡興,若日後有機緣,咱們再來切磋。”他口氣咄咄逼人,雙手抱拳,滿臉不服,瞧他神態,哪兒像是對著一位嬌滴滴的女郎?倒像是與殺父仇人定下生死之斗的架勢。

    李書秀一扭他耳朵,蒼鷹哀嚎一聲,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巴,但眼楮滴溜溜的轉個不停,似是又在盤算陰謀詭計的模樣。

    狐姑娘嫣然一笑,說道︰“我叫九狐,可不怎麼喜歡打架,你若要教訓人,只管找九嬰這小子吧。”言罷拉住馮葉華的手,盈盈轉身,走出小巷。

    蒼鷹愣愣瞧著她,似乎失了魂魄,李書秀又心慌起來,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蒼鷹似乎滿懷心事,眉頭緊鎖,搖頭道︰“怪哉,怪哉。她卻是女子,這一點並無疑問,莫非這雙生姐弟之間,竟連內力元質都一模一樣麼?”

    李書秀問道︰“你在嘟囔些什麼呀?”

    蒼鷹搖頭晃腦,仿佛念書夫子一般,他說道︰“氣海之中,存有本元。受于母體,孕于嬰身。得天獨厚,人盡不同。本元逾強,內力逾深。我這‘蛆蠅尸海劍’可探查人體內本元質地,以此區別眾人身份。方才我與九狐交手,發現她體內本元與九嬰一模一樣。”

    李書秀笑道︰“你別胡思亂想啦,人體內哪兒有什麼本元。我師父從未教過這等怪論。只怕又是你自個兒胡亂杜撰出來的吧。”

    蒼鷹滿臉心痛神色,仿佛蒙受不白之怨,奇恥大辱一般。李書秀也不去理他,扯著他的胳膊,兩人快步趕上九狐,穿過熙攘街道,走了約莫三里路,終于來到一處豪奢大宅前頭。

    但見這宅子通體雪白,光芒耀眼,廊柱環繞,綠樹成蔭,園中水池清澈,花榮葉茂,賞心悅目,而宅子佔地頗廣,寬敞舒適,陽光普照之下,竟仿佛一座小小宮殿。

    九狐朝兩人笑道︰“這宅子的主人莫名遭災,以為宅中鬧鬼,見九嬰要買,便心急火燎的賣了。”

    蒼鷹見她神情調皮,哈哈大笑,說道︰“只怕這主人所遭,乃是九嬰之災,九狐之變。”

    九狐滿臉得色,嘴里卻嗔道︰“大哥真是胡鬧,什麼九嬰九狐,人家又不是妖怪,怎麼能興風作浪,裝神弄鬼呢?”

    她故意不打自招,惹得蒼鷹連連點頭,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待走入宅中,蒼鷹見裂戎幫那群明教教徒紛紛圍了上來,九狐問道︰“九嬰人呢?”

    七敦答道︰“教主不知上哪兒去啦,小姐如有要事,咱們立即派人去找。”

    九狐笑道︰“七右使,你下去吧,咱們在這兒等著就成啦。”

    七敦領著眾人告退,四人在一張圓桌旁坐下,九狐問道︰“阿秀妹妹,你有何事便說出來吧。”

    阿秀連忙將安曼被蒙古韃子捉走一事全數告知,連她師父的丑事也毫不遮掩。她知道師父武功不弱,而江堂王爺手下定然另有高人,事關重大,不可有絲毫隱瞞。

    九狐與馮葉華對望一眼,馮葉華笑道︰“當真巧了,咱們原也要找江堂王爺的麻煩,你們不說此事,咱們也會動手。”

    李書秀又驚又喜,問道︰“你們與江堂王爺也有過節?這王爺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定是四處犯下惡行,咱們定要想法好好教訓他一番。”

    九狐搖頭道︰“他府上有一件咱們想要的東西,九嬰設下計謀,正打算闖入他府內,將那東西取到手中。”

    蒼鷹思索片刻,登時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原來在酒館之中,你們演得一場好戲,便是為了”

    九狐眼中滿是笑意,說道︰“大哥足智多謀,不妨猜猜咱們有何計策?”

    蒼鷹說道︰“我只知道你們故意挑起那蒙古千戶與此地都護之間的仇怨,但今後如何,我卻不知。”

    九狐輕輕撢去衣衫上的灰塵,似乎松了口氣,她輕笑道︰“大哥啊大哥,原來你也有猜不到的事。”她語氣中滿是揶揄,竟與九嬰毫無差別。

    蒼鷹嘆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無所不知?狐姑娘莫要賣關子啦,吊胃口啦。”

    九狐正色道︰“九嬰于數月之前,已經花重金買通了那蒙古千戶辛尤身邊的小妾,辛尤與火魯拉素來不睦,眼下兩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辛尤身邊並無高手,只怕會吃個大虧。他心中憋著火氣,回去之後,那小妾在他耳旁煽風點火,他今夜定然會對火魯拉偷襲報復。”

    蒼鷹問道︰“這辛尤又不是傻子,如此貿然行事,若江堂王怪罪起來,他又如何是好?”

    九狐嘻嘻一笑,說道︰“辛尤不僅麾下握有重兵,而且在城外與土匪勾結,那小妾會替他出謀劃策,讓他引土匪進城,突襲都護府,放火搶掠,見人就殺。隨後辛尤再現身救人,將土匪趕跑,不僅報了仇,還能立下保護王爺與郡主的大功。”

    李書秀心中一震,問道︰“郡主?是九和麼?”

    九狐點頭道︰“今夜九嬰便會將九和郡主送回都護府,江堂王爺恰好在此逗留,必然率眾鄭重迎接,咱們趁他們亂作一團,正好渾水摸魚,趁火打劫。”說罷輕輕一笑,眼中滿是狡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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