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6417
Babcorn 發表於 2017-6-5 21:30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外貿尾單

    「王總,這是我們的產品資料,請您過目。」

    在一處即將完工的建築工地的項目部辦公室裡,一身西服革履的馮嘯辰向項目部的王經理遞上石材宣傳冊,不卑不亢地說道。

    跟在馮嘯辰身後的,是背著雙肩背包的寧默和趙陽,那包裡裝的是石材的樣品和其他等著送出去的宣傳冊。他們倆的打扮也如馮嘯辰一般,只是西服的款式和色調略有一些不同。他們的服裝都是兩天前臨時置辦的,但買來之後馮嘯辰便讓趙陽把西裝送到乾洗店去乾洗了好幾回,把嶄新的衣服洗得像是穿過半年以上一般。馮嘯辰告訴二人,服裝的品質代表著公司的實力,但過新的衣服又會給人以行騙者的感覺。

    除了服裝之外,關於在客戶面前的言談舉止,馮嘯辰也給寧默他們做了突擊培訓。在這方面,楊海帆的經驗也頗為豐富,給他們講了一些大城市裡的社交禮儀,讓這兩個在礦區里長大的年輕人大開眼界。

    一切安排就緒,馮嘯辰這才帶著二人開始拜訪各家建築工地,向業主單位推銷冷水礦的石材。這些石材都有了一些很好聽的名字,比如紅色的叫作「冷紅」,花色的叫作「依川花」,都是在後世由專業的品牌營銷顧問公司編出來的,被馮嘯辰毫不客氣地盜用了。這些名稱已經寫在了宣傳冊裡,看著就顯得那麼有層次的樣子。

    精美印刷的宣傳冊,加上推銷員身上那得體的西服,一下子就把對方給震住了。王經理趕緊滿臉堆笑地站起身來,招呼著眾人坐下,又吩咐手下拿最好的茶葉沏茶待客,隨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三個人旁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們這個冷水石材廠,規模很大吧?我過去怎麼沒聽說過啊?」

    「可能是因為我們在北方吧,王經理一直在南方做工程,不太瞭解我們的情況也是正常的。」馮嘯辰面色平靜地說道,「冷水石材廠的歷史不太長,是三年前在國家經委領導的親自指導下成立的,是主要面向歐洲市場提供高端出口石材的外向型企業。經過幾年發展,目前勉強達到了年出口創匯1000萬美元的規模。」

    「一年創匯1000萬美元……,嗯嗯,對於一家石材廠來說,也的確是非常不錯了。」王經理點頭道。他是搞建築的,對於石材企業能夠做到什麼樣的規模,並沒有太清晰的瞭解,不過,一年1000萬美元的出口創匯,放到哪個地方也算是不容忽視的大企業了。此外,王經理還注意到馮嘯辰用了「勉強達到」這樣的說法,似乎是對這個額度還不太滿意的樣子,這就說明這家企業的背景足夠硬氣,人家的目標怎麼也得是星辰大海那個級別的。

    「既然你們是主要從事出口石材生產的,那麼怎麼又到鵬城來了?」王經理接著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馮嘯辰道:「我們是從事出口石材的不假,但常年都會有一些外貿尾單,還是需要在國內銷售的。我們這個部門,就是專門負責尾單銷售的。」

    「外貿尾單?」王經理有些不太明白這個概念。

    馮嘯辰道:「就是完成外貿任務之後多餘的一些產品。王經理是搞建築業的,可能不太瞭解我們製造行業的特點,尤其是出口製造業的特點。外商提出10萬平米的訂貨要求,我們不能按照10萬平米去生產,而是需要適當多一點點,比如說10萬零5000平米。這樣萬一在運輸過程中出現了一些破損,或者海關上碰到一點麻煩,我們就可以及時地用富餘的這部分產品去補救。不過這種情況一般都不會發生,所以我們多餘的這部分產品,就需要在國內銷售了,這就叫作外貿尾單。」

    「你意思是不是說,這是出口轉內銷的?」王經理似乎是聽明白了一些,怯生生地問道。其實馮嘯辰說的就是前些年大家常說的出口轉內銷的概念,但一旦被稱為外貿尾單,就透著那麼些「港島范兒」,讓人聯想到一些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

    坐在一旁的寧默和趙陽都聽傻了,明明是人家外國客商拒收的殘次品,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什麼外貿尾單了?自己過去跟人家說殘次品的時候,人家臉上都是一股鄙夷之色,而經馮嘯辰這樣一說,人家非但沒有嫌棄,反而還顯得極其崇拜的樣子。

    其實,過去那種出口轉內銷的商品,很多也是外貿的退貨商品,都是有些瑕疵的殘次品,但國人不也趨之若鶩嗎?冷水石材廠拋棄的那些外貿殘次品,也就是邊邊角角上有些磕碰,或者顏色上有些走樣,並不妨礙使用,與國內那些小石材廠的產品相比,冷水石材廠的殘次品也算得上是好東西了,馮嘯辰把它們叫作外貿尾單,還真不能算是騙人。

    「王經理,您看,我們的產品有這樣幾個檔次。特級品,這是我們出口創匯的主打產品,國家經委的領導都是要盯著的,能夠留作內銷的數量很少,價格也相對偏高一些。一等品,色澤方面比特級品稍有不足,個別有些加工時候的缺陷,但不影響使用,在國外市場上也很受歡迎,價格嘛,相對於國內市場可能顯得高了一點,但對於歐洲人來說,價格是很便宜的。

    二等品,品質和一等品差不多,主要缺陷就是尺寸偏小一些,是用加工特級品和一等品之後的邊角料生產的,選材和加工工藝都和一等品沒有差異,價格上就顯得比較實惠了,每平米只要30到40元。

    還有就是三等品,這是加工時候受到一些磕碰的產品,其實如果用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絲毫也不影響美觀。歐洲人對於品質的要求太高,咱們中國人應當是不太在乎的。它的好處就是價格非常便宜,每平米只要20到25元……」

    馮嘯辰翻著宣傳冊,向王經理侃侃而談。在說到二等品、三等品的時候,他的音調沒有任何變化,讓人覺得他所介紹的即便是有些缺陷的產品,也是非常值得擁有的。寧默一邊聽著,一邊回想著自己與人溝通時候的表現,光是馮嘯辰的這份自信,就是他所嚴重缺乏的,這或許也是他賣不出東西的原因之一吧。

    「我們蓋的這幢寫字樓,主要是面對中小型公司租戶的,他們的要求沒有那麼高,還是對價格更敏感一些。你們這個特級品和一等品,漂亮是很漂亮,但價格未免太高了一些,對我們並不適合。」王經理努力地裝出淡定的樣子,對馮嘯辰說道。

    所謂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其實比拚的就是一個氣場。王經理所在的建築單位,論資產,論業務額,都比冷水石材廠高得多,王經理本人的職位也高於寧默、趙陽他們。但馮嘯辰所說的那些話,加上這本精美得讓人想收藏起來當傳家寶的宣傳冊,都給王經理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威壓,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底氣不足。

    他當然不願意在三個年輕人面前顯得氣虛,於是只能強撐著,給自己買不起高級石材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殊不知這恰恰落入了馮嘯辰預設的圈套。

    馮嘯辰說的特級品、一等品,恰恰就是石材廠出口的那些產品,即使王經理想要,寧默他們也不會賣。因為對於國家來說,出口創匯是重中之重,能夠出口的東西,是不會允許其內銷的。

    在做宣傳冊的時候,寧默就提出不能把這個級別的產品寫上去,以免弄巧成拙。馮嘯辰卻告訴他,如果沒有這些高等級的產品,就會拉低所有產品的檔次,讓人覺得冷水石材廠不過爾爾,或者認為石材廠內銷的都是殘次品,好吧,雖然這才是實情。

    馮嘯辰的方法,就是把這些高等級的石材作為幌子,先把別人的眼睛亮瞎。然後再用貴得離譜的價格,讓人望而卻步,心甘情願地接受那些被冠以二等品、三等品名稱的殘次品。

    在後世,這樣的營銷手法簡直low到讓人髮指了,稍有點經驗的消費者都能夠識別出廠家在玩什麼花招。但80年代前期的中國,有實力的國營企業懶得去做什麼營銷,鄉鎮企業和私有企業卻因為本身實力太差,只敢拿低價格去砸市場,不敢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馮嘯辰在後世也算不上什麼營銷天才,但剽竊幾個粗淺的方法過來,卻能夠起到良好的效果。

    「馮科長剛才說的二等品,我覺得對我們還是比較適合的,30塊錢一平米嘛,稍微比我們的預算高了一點點,如果我們要的數量比較多,在價格上有沒有一些優惠呢?」王經理用商量的口吻問道。

    馮嘯辰點點頭,爽快地說道:「這完全沒有問題,如果王經理能要10萬平米的話,我們可以按28塊錢一平米給你提供。如果少一點,到3萬平米,我們向廠裡申請一下,降到29塊錢一平米,應當還是可以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6-6 01:03
第三百六十七章 賺錢真的很容易

    「這就成了?」

    離開項目經理部,來到外面的大街上,寧默用不敢相信的口吻向馮嘯辰問了一句。

    「成了,有什麼問題嗎?」馮嘯辰淡定地應道。

    「5000平米,28塊錢一平,我的媽呀,這……這我們得賺多少錢啊!」寧默激動得說話都結巴了,如果不是馮嘯辰反覆叮囑他要保持克制,他這會早就要在街上手舞足蹈起來了。

    馮嘯辰列出了10萬平米或者3萬平米的優惠條件,超出王經理所需要的範圍。正如王經理自己所說,這幢寫字樓並不是什麼高檔寫字樓,這些裝飾石材只是用於一些重要的場所,總共也就是區區5000平米而已。

    馮嘯辰先是裝出為難的樣子,繼而又頗為仗義地表示可以把王經理的訂單和別人的訂單合併起來,以便讓他能夠享受到每平米28元的優惠價。讓利2元錢的結果,就是王經理對馮嘯辰充滿了好感,聲稱回頭會向其他建築同行推薦他們的石材。

    王經理不知道的是,冷水石材廠銷售這批石材的批發價是每平米20元,量大甚至還可以再優惠到16元。如果沒有馮嘯辰做的宣傳冊,按每平米20元銷售,恐怕都會有些困難,因為國內其他石材廠的石材價格也就在這個水平上。但王經理看到宣傳冊之後,本能地把冷水石材與國內其他石材當成了兩件不同的事情,馮嘯辰開出一個天價,他也毫無還價的意識。

    「5000平米,每平米28塊錢,總共就是14萬。咱們可以提兩成,胖子,那就是每人一萬四啊!咱們發了!」趙陽飛快地計算著自己的所得,越算越是興奮。在依川賣出去300多平米,他和寧默二人共提了1200元的提成,就覺得是賺了大錢了。馮嘯辰一出手,就是5000平米的業務,落到趙陽頭上,能夠拿到14000元的提成款,結婚需要的「48條腿」和「三轉一響」都能置辦齊了。

    寧默擺了擺手,道:「趙陽,賬不是這樣算的。這批石材是咱馮哥們替咱們賣出去的,提成得三家平分。總數不是28000嗎?先拿1萬出來還給嘯辰,那是他墊的錢。剩下18000,咱們3個人每人6000。」

    「對對對,應該是三個人一起分。」趙陽趕緊附和道。14000元轉眼間就少了8000,他的心疼得都要滴血了。但寧默說得對,馮嘯辰前期墊了1萬元,需要從提成款中扣掉。至於餘下的錢,不分一份給馮嘯辰也說不過去,畢竟這一單是馮嘯辰做成的,換成他和寧默兩個,哪能做得這麼漂亮。

    馮嘯辰笑道:「你們倆不是想做一單就散夥了吧?這才剛開張,你們就忙著分錢了,著什麼急呢?」

    「哥們,你是啥意思?」寧默問道。

    馮嘯辰道:「王經理這邊已經拿下了。不過,要想穩住他這個業務,你們恐怕還得考慮一些其他的手段。現在很多單位做業務都是有回扣的,回頭趙陽私下裡去和王經理再見一次,聽聽他的意思。如果他有這方面的想法,你們可以考慮給他千分之一至千分之二的回扣,這錢從你們倆的提成裡出,不需要走廠裡的賬,明白嗎?」

    「這……」趙陽有些遲疑了,如果是千分之二的回扣,那就是2000多塊錢了,還要從他們倆的提成裡出,這又是一筆損失啊。

    寧默這會已經有些理解馮嘯辰的意思了,他對趙陽說道:

    「趙陽,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聽人說過,現在很多鄉鎮企業做業務的時候都給對方回扣的,咱們冷水礦的採購員都拿過別人的回扣。如果咱們捨不得這點回扣,馮哥們幫咱們談下的這個業務,恐怕就是一錘子買賣了。

    我看出來了,這個姓王的做完這個工程以後,肯定還要做其他工程,你算算看,如果他能夠再給咱們一個訂單,這幾千塊錢的回扣不就收回來了嗎?」

    「我明白了,可為什麼要讓我去辦這事呢?」趙陽苦著臉問道。

    馮嘯辰道:「我不可能一直陪著你們去談業務,以後業務得你們倆去談。胖子是業務經理,要代錶廠子的形象,不太適合直接去送回扣。趙陽你不做,還指望誰做?」

    趙陽這才點點頭,道:「好,那就由我去辦吧,我這可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呢。」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你就會了。」馮嘯辰道。他有心想向趙陽傳授一些技巧,無奈這種事情他自己也不精通。前一世的他是個有實權的幹部,但一直潔身自好,從來沒有拿過別人的好處,所以對於這種事情還真不瞭解。幸好時下還是市場化的初期,這種事情不多,大家也都是生手,相信趙陽自己摸索摸索,總是能夠找出門道的。

    「哥們,下一步咱們怎麼辦?」寧默問道。

    「當然是再找下一家了。」馮嘯辰道,「胖子,談判的技巧你差不多掌握了吧?要不下一家就由你主談,我給你敲敲邊鼓就好了。」

    寧默連連擺手道:「還是你來吧,我怕我說不好,把一個大單子給丟了。就說剛才這個王經理的5000平米,如果是我去談,肯定得黃,這一損失可就是好幾萬塊錢呢。」

    馮嘯辰道:「你想多了,鵬城這麼多建築項目,你們還愁拿不到訂單嗎?趁著我這幾天還在鵬城,可以陪你們走走,你們要多練習練習。丟一兩個訂單沒啥了不起的,其實你們冷水石材廠也沒有那麼多殘次品可以賣的吧?」

    「這倒也是……」寧默咧開大嘴笑了起來。他還真是想多了,以鵬城的建築規模,冷水石材廠哪怕是把出口任務停了,也滿足不了這麼多的需求,所以他根本不用擔心丟掉訂單的事情。要說丟訂單,他和趙陽前些天跑的那些客戶,都已經損失掉了,因為他在人家面前說了自己的產品是殘次品,還報了一個非常低的價格,現在顯然無法再回頭去談。既然前面已經損失了這麼多業務機會,再丟幾個又有何妨呢?

    在隨後的幾天裡,馮嘯辰便陪著寧默一行在鵬城到處跑,倒是把鵬城的建築工地給看了個遍,算是把考察建築工程機械的事情順手給辦了。寧默努力模仿著馮嘯辰的作派,挨家挨戶地推銷自己的石材,居然也談下了幾單,合計有一萬多平米,按提成來算,他和趙陽每人名下已經有了好幾萬的收入。

    當然,這些收入目前還只停留在賬面上。他們與客戶簽訂完合同之後,客戶會向冷水礦的賬戶支付一筆預付款,然後石材廠發貨,客戶收驗完畢,再支付餘款,整個過程下來也得幾個月了。馮嘯辰明確地向寧默和趙陽表示,自己除了收回那1萬元的墊資之外,分文不取,不參與他們的提成分配。

    「老馮,你這就是不拿我們倆當哥們了。」寧默抱怨地說道,「沒有你幫忙,我們哪能賺到這麼多錢。哥們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共當,你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最後還一分錢提成都不要,我和趙陽成什麼人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站在下榻的招待所樓下,等著馮嘯辰約的出租車。旅行社已經幫馮嘯辰和楊海帆把赴港通行證以及歐洲簽證辦好了,他們倆即將啟程出關,前往港島。在這幾天時間裡,寧默和趙陽猶如脫胎換骨,已經由原來那兩個生澀的青工,變成了兩個精明的推銷員。寧默愛吹牛的老毛病又重新發作了,一天到晚牛烘烘地聲稱要賺足100萬,然後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寧百萬」,像小時候聽過的故事裡那些活不過三集的土財主一般。

    「胖子,趙陽,你們就別跟我爭了。說句不好聽的,你們哥倆的那點提成款,我還真看不上。」馮嘯辰笑呵呵地說道,「我這趟出去,是打算引進一套工程機械的生產技術,從推土機和挖掘機開始。你們倆如果有心,幫我多交一些建築業的朋友,未來我的產品推銷,就指望你們了。」

    「老馮的氣魄,就是比我們大多了。」寧默感慨道,「我們還在小打小鬧,賺萬兒八千的,老馮這是準備一年賺好幾百萬了吧?」

    「呵呵,差不多吧。」馮嘯辰笑道,其實他的小目標是一年賺到一個億,但這話肯定不能向寧默他們說起,萬一傳出去,可就後患無窮了。

    「那好吧,既然老馮你這麼仗義,我們哥倆也就不說啥了。一句話,以後有用得著我們兄弟的地方,只要言語一聲,我們哥倆如果不替你兩肋插刀,我們就是王八養的。」寧默毫不吝嗇地發了一句誓言。

    馮嘯辰拍拍寧默的肩膀,道:「沒問題,以後我肯定會請你們幫忙的。」

    馮嘯辰和楊海帆離開了,寧默、趙陽二人目送著出租車遠去,這才轉身往招待所裡走。剛走兩步,忽聽身後有人喊了一句:「麻煩二位,我們的車壞了,你們能幫我們推下車嗎?」

    寧默回頭一看,眼睛不由得直了。只見他身後站著的,是一位20剛出頭的姑娘,穿一身藍布工裝,齊耳的短髮,面龐姣好,眼波流動,如一汪清水一般。寧默覺得自己像是陷進了那汪水裡,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7 17:59
大國重工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有晚輩來訪

    「你們的車壞了,是什麼地方壞了?」寧默直勾勾地盯著姑娘,問道。

    「聽司機說,可能是火花塞出問題了,打不著火。」那姑娘含糊地答道,她並不懂汽車維修,所以也說不出個名堂來。

    那輛拋錨的汽車就停在他們旁邊,司機正在努力地打著火,試圖讓車子動起來。趙陽側耳聽了聽,說道:「應該不是火花塞的問題,可能是分電器燒了吧。」

    「你能修嗎?」寧默用手一捅趙陽,急切地問道。

    趙陽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寧默,又扭頭看了一眼那姑娘,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他點點頭道:「倒是可以試試。」

    「你會修汽車?」姑娘又驚又喜地問道。

    不等趙陽說話,寧默便替他回答道:「同志,你可別小看我們小趙,他爸就是我們冷水礦汽車隊的,修車是把好手,小趙從小跟他爸學修車,技術好著呢。對了,同志,你怎麼稱呼,是哪個單位的?」

    「我……」姑娘一愣,下意識地回答道,「我叫韓江月,我們單位叫鴻運包裝機械公司,是一家港資的企業……」

    馮嘯辰如果在場,自會認識,這位姑娘正是他到鵬城之後一直想偶遇的紅顏故知韓江月。這個世界上就有這麼多的陰差陽錯,馮嘯辰前腳剛走,韓江月就堪堪地出現了。馮嘯辰與她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過,只留下了一個死胖子看著姑娘犯起了花痴。

    韓江月聽從馮嘯辰的建議,從樂城經委辭職,來到鵬城,幾經周折,進了一家港資的機械廠,依然做她的老本行裝配鉗工。憑著精湛的技術、出眾的悟性,尤其是對待工作的熱情,韓江月很快贏得了港方老闆的青睞,從一名普通工人被提拔成了車間主管。老闆是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早年也是當工人出身的,對於韓江月這種願意勤勤懇懇做事的年輕工人非常愛惜,他甚至還揚言,半年之內將會讓她擔任主管生產的副總經理,充分發揮她的才能。

    韓江月一直沒有與馮嘯辰聯繫,是因為她心裡憋著一股勁,想先做出一番成績,再去與馮嘯辰相見。她並不知道這幾天馮嘯辰就在鵬城,而且每天都在大街上瞪圓了眼睛尋找她的身影。剛才這會,她是坐廠子裡的卡車去拉貨物,車子就在這附近拋了錨。她下車到路邊找人幫忙推車,寧默那碩大無朋的體型自然是最能吸引目標的,因此韓江月第一個便找上了他們倆。

    「我叫寧默,他叫趙陽,我們是臨河省冷水鐵礦的,被單位派到鵬城來做業務,剛來不久,很多事情都不瞭解。咱們認識一下吧,以後說不定還要請小韓同志多幫忙呢。」寧默流利地說著。他突然發現,自己跟著馮嘯辰跑了幾天,嘴皮子比過去利索多了,不但會推銷石材,還學會了推銷自己……

    這段發生在鵬城的狗血劇情,馮嘯辰是直到幾年後才知道的。此時的他,已經在旅行社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與楊海帆一道,通過邊檢通道,來到了港島。

    「是馮處長吧?我叫司強,在港島的通訊社工作,和平是我的好朋友,他讓我來接你們的。」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漢子迎上前來,熱情地向馮嘯辰打著招呼,順便又向楊海帆也點了點頭。

    「司處長,你好,早聽張處長介紹過你,這次來港島,還要多麻煩你呢。」馮嘯辰笑呵呵地與對方握了握手,接著又把楊海帆介紹給了對方。

    「走吧,咱們到車上去,邊走邊聊。」司強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停車場,對二人說道。

    司強的公開身份是國內某通訊社駐港島的一名處級幹部,真實身份則是安全部門的官員,不過這個真實身份也是半公開的秘密,只是大家都不會點破罷了。安全部門的那些秘密人員,馮嘯辰是接觸不到的。

    馮嘯辰此次到港島來,有一些事情要做,需要有人協助。他沒有在港島的關係,只能請張和平幫忙。張和平現在與馮嘯辰也算是朋友了,尤其是有過在樂城並肩作戰的經歷之後,二人的交情又上了一個台階。聽到馮嘯辰的要求,張和平便向他介紹了自己在港島的同事,也就是眼前的這位司強。在此前,馮嘯辰與司強已經通過電話,向司強詳細談過自己在港島的安排,其中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要請司強出面的。

    「你要的資料,都在這個信封裡。」

    三個人上了司強開來的車,司強發動車輛,駛上道路,然後用手指了指後座上的一個大信封,向馮嘯辰說道。

    馮嘯辰拿過信封,從裡面抽出一疊紙,翻了翻,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司處長,真是太感謝你了,真想不到你們的效率這麼高。」

    「哈哈,也算你運氣,你要找的人恰好是我們關注過的,所以找起來並不費力。」司強笑道,說完,又問道:「馮處長,你看咱們現在怎麼安排,是先去賓館住下,還是先去找人。」

    馮嘯辰不假思索地說道:「先找人吧,不把這件事情辦妥,後面的事都沒法安排了。」

    「好,那我們就先去找人。」司強道,接著又說道:「對了,馮處長,既然是去找人,咱們把稱呼換一換吧,你別叫我司處長了,我比你年紀大一點,就托個大,你叫我一句強哥吧。」

    「沒問題啊,你本來就是哥嘛。」馮嘯辰道,「不過,為什麼是叫強哥,不是叫司哥呢?……呃,好像的確不妥。」

    司強哈哈笑道:「本來你叫我一句老司也可以的,可這樣一來,我就佔你的便宜了。這邊的同志們都不叫我的姓,年紀輕的稱我強哥,年紀大的叫我一句大強,這也是港島這邊的習慣叫法了。」

    南方人的發音裡,「司」和「師」是分不清的,老司有可能被誤會為老師,這就是司強說佔了馮嘯辰便宜的原因。同樣,司哥也容易被聽成是師哥,馮嘯辰可不希望自己變成二師兄。這樣一想,叫一句強哥的確是最合適的,而且也的確顯得有些港島范兒。

    商量好稱呼的問題,三個人又聊起了一些閒話,順便看著街景。楊海帆是第一次來港島,看著一切都覺得新鮮。馮嘯辰前一世自然是經常到港島來的,但這一世也同樣是第一次來,對於80年代的港島同樣有些新鮮感。以時下內地人的眼光來看,港島的確是繁榮富庶,滿眼是燈紅酒綠,讓人目不暇接。

    汽車鑽進一條小巷,停在一幢單元樓前。三個人下了車,司強用手指了指一個單元門,說道:「張教授就住在這個單元,508室,正常的話,他這個時候應當就在家裡。」

    「走吧,咱們去拜訪一下。」馮嘯辰說道。

    司強點點頭,沒有提出質疑。張和平拜託他給馮嘯辰幫忙的時候,就說過一切聽從馮嘯辰的安排,當然,這是在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安全部門的人做事原本也就是不拘一格的,不管什麼樣的怪事,他們都能夠從容應對,不至於像其他一些部門的人那樣大驚小怪,凡事都要問個究竟。

    三個人進了門,順著狹窄的樓梯向樓上走。楊海帆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港島這邊的居住條件也這麼差嗎?張教授不是大學教授嗎,怎麼也住在這麼簡陋的房子裡。」

    司強答道:「這不奇怪啊,港島也就是這十幾年發展得快,但因為土地不足,居住條件是非常差的。這邊的人一個月的工資抵得上內地一年的工資,可要論住房條件,還比不上那些稍微好一點的內地企業呢。」

    「如果是這樣,我就有信心了。」楊海帆笑著說道,「嘯辰說要來請張教授去幫忙,我還擔心我們出不起價錢呢。現在看起來,我們雖然付不起高薪,起碼我們可以給他分大房子啊。」

    一席話說得三個人一齊笑了起來。司強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馮嘯辰讓他打聽這位張教授是存著要聘他去內地幫忙的念頭,心裡不禁有些不以為然。從港島請一位教授回內地去工作,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薪水是多少且不說,內地的生活環境哪有港島好,人家哪裡會願意回去吃這個苦。

    正想著,已經來到了五樓。他們順著樓道找到了508室的門牌,馮嘯辰抬手敲響了房門。

    「誰呀!」

    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在屋裡響起來,說的卻是粵語。

    「請問,張國棟先生是住在這裡嗎?」馮嘯辰隔著門問道,他不懂粵語,只能說普通話了,希望屋裡的人能夠聽懂吧。

    門開了,出現在馮嘯辰面前的,是一個七八歲上下的小蘿莉,長得粉粉團團的,煞是可愛。她仰著頭看了看門外的三個人,用帶著一些港味的普通話問道:「你們是誰啊?是我外公的學生嗎?」

    「你是張先生的外孫女嗎?」馮嘯辰露出一個怪叔叔的微笑,說道:「麻煩向你外公通報一句,說有兩位大陸南江省的晚輩來訪。」
V123210 發表於 2017-6-7 18:00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和你父親以兄弟相稱

    「阿莫,是誰啊?」

    隨著聲音,一位頭髮花白、腰板挺直的老者從裡間屋走了出來。他走到門邊,伸手撫了撫小姑娘的頭髮,看著門外的幾個人,問道:「你們幾位是來找我的嗎?」

    「外公,他們說他們是從大陸南江省來的,不過,只有兩個是,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干什麼的。」名叫阿莫的那小姑娘像邀功似地向外公報告著自己打探到的情報,同時用亮晶晶的大眼睛在三個人身上來回逡巡著,想找出誰是被排除在馮嘯辰介紹的「兩位南江晚輩」之外的第三者。

    「南江省?你們是南江省來的!」老人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您是張國棟先生嗎?」馮嘯辰問道。

    「是我。」老人答道。

    馮嘯辰向對方深躬了一躬,然後說道:「晚輩馮嘯辰,是南江省冶金廳子弟,拜見張爺爺。」

    張國棟愣了一下,旋即用手指著馮嘯辰,用猜測的口吻問道:「你說你姓馮,是冶金廳的,那麼馮維仁先生是你的……」

    「他是我爺爺。」馮嘯辰答道。

    「你是馮老的孫子!」張國棟的眼睛裡一下就閃出了淚花,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拉住馮嘯辰的胳膊,便往屋子裡拽,一邊拽還一邊招呼著:「快進來,快進來,還有你們二位,也都趕緊進來吧。」

    三個人隨著張國棟進了屋,來到狹小的客廳裡。張國棟一邊招呼眾人在一張小小的沙發上坐下,一邊喊著阿莫進裡間去拿凳子。看著小姑娘跑前跑後樂呵呵的樣子,張國棟笑著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外孫女,大名叫劉青莉,小名叫阿莫,今年8歲了,這孩子就喜歡熱鬧,家裡來個客人就樂得像過年似的。」

    眾人分別坐下,馮嘯辰把楊海帆和司強二人也都介紹給了張國棟,張國棟向他們各自寒暄了兩句,便又急不可待地向馮嘯辰問道:「小馮啊,你怎麼會找到我這裡來了?是你爺爺讓你來找我的嗎?他老人家身體好嗎?」

    「我爺爺已經去世了。」馮嘯辰道,他接著便簡單地把馮維仁那些年的情況向張國棟做了個介紹。張國棟聽罷,唏噓不已,還掏出手帕拭了拭眼淚,顯然是頗為傷感的樣子。

    「馮老是我的老師,我一直是對他執弟子禮的。」張國棟道,「小馮,你叫我張伯伯就好。我認識你爸爸馮立,當年我們也是以兄弟相稱的。馮老對我有恩,如果不是馮老,我恐怕早就沒命了。」

    這位張國棟,來頭可不小。解放前,他在英國帝國理工學院留學,學的是機械工程專業。新中國成立後,他和當年的許多留學生一樣,選擇了回國報效。因為是南江省人,他被安排在南江省機械廳工作,與馮維仁有過很長的一段交集。那時候,馮維仁已經是國內知名的機械權威,而張國棟是個20來歲的小年輕,雖然教育背景不錯,但經驗遠遠不及,馮維仁給過他很多的指點。他稱馮維仁是他的老師,也正因為此。

    在十幾年的時間裡,馮維仁與張國棟的關係亦師亦友,張國棟也經常到馮家去做客,因此與馮嘯辰的父親馮立關係也不錯。細說起來,張國棟甚至還見過幼年時候的馮嘯辰和馮凌宇小哥倆,只是馮嘯辰對於這位伯伯並沒有任何的印象。

    運動年代裡,張國棟因為家庭出身以及留學背景,受到了衝擊。與馮維仁不同的是,張國棟平時喜歡說點牢騷怪話,被革命群眾記了黑檔案,因此遭受的打擊更為嚴重,照他剛才的話說,連生命安全都受到了威脅。

    無奈何,張國棟只好向馮維仁求助。馮維仁通過自己的人脈關係,幫張國棟聯繫到了一個去南方出差的機會,張國棟便利用這個機會,帶著夫人和女兒偷渡到了港島,並在這裡滯留了下來。因為這件事,馮維仁還受了一些牽連,這一點張國棟是能夠想像得出的。

    張國棟臨走之前,馮維仁告訴了他幾個人名,都是馮維仁過去認識的同行,當時在港島的幾所大學裡任教。張國棟到港島之後,就是借助這些人的關係,謀到了一個教職,這才養活了一家人,並且在十幾年後得以以教授的身份退休。

    馮嘯辰在家的時候,偶爾也曾聽爺爺和父母聊起過張國棟這個人,長輩們有時候還會猜測一下張國棟的現狀,說不知是死是活,而如果還活著,又是混得怎麼樣,等等。因為港島那邊與大陸少有信息往來,而且張國棟是逃港人員,存在著政治問題,不敢與家人聯繫,這一斷音訊,就是十多年時間了。

    馮嘯辰是在冶金局資料室查資料的時候,偶然發現張國棟的名字的。那時候,馮嘯辰受羅翔飛的指派,查閱學術期刊,準備做一份關於露天礦設備的情報綜述。在一篇港島理工大學的論文上,馮嘯辰看到了張國棟這個名字,寫的內容是有關礦山機械方面的,與他知道的那個張國棟情況相符。

    在當時,馮嘯辰並沒有打算與這位張國棟聯繫,只是把它當成一樁八卦,稍稍關心了一下,在隨後還曾經向父母說起過。父親馮立因此而又給他講了一些張國棟的軼事,最後的總結是:像這樣一個逃港人員,最好不要去聯繫,以免惹上政治麻煩。

    馮嘯辰再次想起張國棟,是因為起了要搞工程機械的心思。國內搞工程機械的企業並不算少,他的企業要想脫穎而出,必須有自己的核心競爭力。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了張國棟,這位老伯可是個機械大牛,看他到港島之後搞的專業,恰好就是工程機械。馮嘯辰讀過張國棟的論文,發現他提出了不少後世得到過驗證的新思路,只是眼下沒受到大家的關注而已。

    馮嘯辰的打算是,把這位大牛請過來當個總工程師,自己再給他提供一些後世的思想。以張國棟的能耐,不難舉一反三,設計出幾種有競爭力的好產品。

    當然,請張國棟加盟,還有其他的原因,那就是要利用他在港島攢下的人脈,來幫馮嘯辰達到其他的一些目的。

    起了這個念頭之後,馮嘯辰便托張和平幫他調查張國棟其人。張和平把這件事交給了司強,而剛才司強在車上提供給馮嘯辰的,就是他們調查的結果。根據司強提供的資料,這個張國棟的確就是當年從南江省逃出來的那個張國棟,這些年一直在港島工作。司強的資料還顯示,張國棟雖是逃港人員,但在港島期間並未與任何敵對勢力接觸過,也沒有幹過反動的事情,這就意味著要請他回大陸去工作,並沒有太多的障礙。

    逃港這個經歷,在當年是挺惡劣的政治問題,但到80年代之後,逐漸就被淡化了。馮立不瞭解政策走向,擔心與張國棟接觸會帶來麻煩,馮嘯辰卻是非常清楚,請張國棟回大陸不會有任何問題,甚至還有可能得到「有關部門」的讚賞,列為什麼引進海外愛國人才的重要典型。

    「我父親經常在家裡說起您呢。」

    聽張國棟說起馮立,馮嘯辰笑道:「他說您特別愛吃炒年糕,每次都要吃得消化不良,可過後還是忍不住嘴饞。」

    「哈哈,他還真記得這事呢?」張國棟爽朗地大笑起來,他鄉遇故知,最讓人興奮的就是說起陳年往事。有些事情在當年覺得就是一些瑣事,時隔20年再提,就充滿了溫馨,讓人覺得心暖,同時又忍不住落淚。

    聊了一會家常,張國棟對於馮嘯辰的身份已經確信無疑,而且還說了幾件馮嘯辰小時候尿床之類的事情,讓大家又笑了一通。笑罷,張國棟問起了馮嘯辰的來意:

    「對了,小馮,你現在在哪工作,到港島是來出差的嗎?這二位是你同事吧?」

    馮嘯辰坐正身體,鄭重地說道:「張伯伯,您不問,我也正打算向您匯報一下呢。我這幾年在國家經委重大裝備辦公室工作,是綜合處的副處長。不過,上個月我已經從單位辭職了,單位要送我到社科院去讀碩士研究生。」

    「是嗎?那可太好了!」張國棟讚道,「了不起啊,年紀輕輕就在國家經委當了副處長,現在又要去深造,以後肯定前途無量,馮老在天上也應當也會覺得欣慰的。」

    馮嘯辰笑了笑,算是謝過了張國棟的表揚,接著又介紹了楊海帆和司強的身份。楊海帆是辰宇軸承公司的總經理,這一點並沒有讓張國棟覺得驚訝,畢竟港島這個地方並不缺乏總經理的頭銜。司強是某通訊社的處長,這個身份則是把張國棟給嚇了一跳,作為一名從大陸逃過來的人員,他豈能不知道某通訊社在港島的真實背景,一時間,他差點以為馮嘯辰帶著司強過來,是要抓他回去歸案的。

    「晚輩這次來港島,主要目的就是來拜訪張伯伯的,我想請張伯伯回南江去,不知道張伯伯是否有這樣的打算。」

    馮嘯辰的話一出口,張國棟的臉就白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7 20:22
第三百七十章 需要什麼樣的承諾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張國棟正在琢磨著司強是不是來抓自己的,馮嘯辰便冷不丁來了一句要請他回南江。這個「請」字可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的,後世說請人喝茶,一般就不是什麼好話,……當然,被互聯網毀掉的好詞可不止是喝茶這一個了。

    「小馮,你……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你張伯伯我……有點聽不懂啊。」

    張國棟磕磕巴巴地說道,他倒是想顯得從容一點,無奈牙齒不聽使喚,咯咯咯地上下磕碰著,像是著了涼一般。

    也不怪張國棟膽小,實在是當年的運動在他心裡留下了陰影,他現在已經有些像是驚弓之鳥了。近些年大陸的改革開放,他也是一直關注著的。從理性上說,他有些相信政策已經與過去不同了,那個年代不會重現。但一個安全部門的官員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再加上這個不請自來的故人後代,由不得他不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

    看到張國棟臉色不對勁,馮嘯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司強卻是看出了張國棟的心思,他笑了笑,說道:「張教授,您別誤會,我今天陪小馮處長過來,是以私人身份過來的。小馮是我的朋友,他今天來拜訪你,也完全是私人拜訪,沒有其他意思。」

    「呃……」馮嘯辰這才明白了剛才張國棟的表現,他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要說起來,這也算是一個冷幽默吧。

    「張伯伯,強哥說得對,今天他只是以私人身份過來的,主要是給我和海帆當個司機而已。我請您回南江,是我和海帆的私事。」馮嘯辰想到司強此前和他約定稱呼的事情,暗暗感嘆對方經驗豐富。倒是自己說話沒有遮攔,差點把老爺子給嚇出個好歹來。

    張國棟不放心看看司強,見他一臉和善的樣子,心裡算是踏實了一點。他轉頭向馮嘯辰問道:「小馮,你請我回南江,有什麼私事?」

    馮嘯辰先把辰宇軸承公司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他說的版本是晏樂琴投資買下了德國菲洛公司,又以菲洛公司的名義回國合資建廠。張國棟沒有懷疑,因為這個故事還是頗為合理的,甚至比馮嘯辰自己賺錢開了公司更具有合理性。

    介紹完軸承公司,馮嘯辰接著便把打算建一家工程機械公司的想法和盤托出,這一回,張國棟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了,眼睛裡也閃出了一些光芒。

    「你們想搞工程機械?」張國棟問道。

    「是的,我們判斷,國內未來幾十年將是基礎建設的高潮期,工程機械市場一定會是非常興盛的。」馮嘯辰答道。

    「可是,據我瞭解,大陸目前的工程機械企業已經有不少了。我當年離開的時候,全國就有50多家骨幹企業,還有400多家一般企業。這幾年,我零星地看過一些大陸的資料,那些骨幹企業現在都還存在,一般企業已經發展到上千家了。產品方面,也已經形成了比較完整的體系,國外有的產品,國內基本上也都有,你們想進入這個行業,恐怕不是太容易吧?」張國棟說道。

    馮嘯辰與楊海帆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一些興奮之色。請張國棟加盟的事情,馮嘯辰此前是與楊海帆商量過的,楊海帆對於張國棟的技術水平不太瞭解,只是擔心他一直在學校裡教書,不見得有多少行業知識。現在聽張國棟一說,楊海帆多了幾分信心,張國棟聲稱自己只是零星地看過一些資料,但他報出來的數據,卻與楊海帆自己瞭解到的差不多少,這就說明這位老先生一直都在關注國內的行業動態,這的確是一名總工程師應當具備的素質。

    「張伯伯,您說的非常對。」馮嘯辰道,「目前國內建築工程行業有統計的企業是1053家,其中骨幹企業66家,主要都是當年建立起來的那批企業。不過,除了那些骨幹企業之外,其他的企業規模都非常小,年產量多則千噸左右,少則一兩百噸的也很常見,並不足以成為我們的競爭對手。

    此外,因為前些年的運動,國內的工程機械技術水平普通不高,除了少數近年來引進的技術之外,行業的平均技術水平只相當於歐美60年代初期的水平。國內的主流工程機械產品在作業效率、操縱性、舒適性、安全性、可靠性、維修性能等方面,與國外都有很大的差距,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張國棟點了點頭,即是贊同馮嘯辰的觀點,又是對故人後代能夠有這樣的眼光感到欣慰。他說道:「你們能夠看到這一點,倒的確是不錯。那麼,你們過來找我,又是什麼想法呢?」

    「我想請您去給我們公司當總工程師。」馮嘯辰直言不諱地說道。

    「總工程師?」張國棟又是一愣,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司強。

    司強心中叫苦,張國棟這個眼神,分明就是想詢問一下他自己回大陸是否安全。司強作為安全部門的官員,在沒有得到授權之前,怎麼能給他這個承諾呢?司強能夠保證自己此行不是來抓張國棟的,也就是說,他能夠承諾張國棟在港島的安全。但要說馮嘯辰把張國棟請回大陸去,大陸方面是否不會追究他當年逃港的事情,司強就不敢說了,畢竟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

    馮嘯辰這回已經學乖了,看到張國棟的表現,他呵呵笑道:「張伯伯,您不會是在擔心回去之後的安全吧?您放心,現在政策已經放開了,您當年出走,也是迫不得已,這一點組織上肯定是能理解的。您這些年雖然身在港島,但卻能夠潔身自好,沒有與敵對勢力發生瓜葛,這就充分證明了您對國家的忠誠,您還需要擔心什麼呢?」

    「其實,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倒也無所謂……」張國棟不好意思地辯解著,「我這麼大歲數了,也該葉落歸根了,就算是回去再被批鬥幾回,又有何妨?我是擔心我這樣回去,會連累其他的朋友,尤其是連累到小馮你。當年我逃出來,是馮老幫的忙,馮老想必也受了不少牽連,我不能再對不起他的後人了。」

    他這話,只能說是半真半假。怕連累馮嘯辰,當然也是真的,但要說對於自己的安危沒有任何考慮,那就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馮嘯辰也沒有去揭露他的謊言,只是問道:「張伯伯,您需要什麼樣的承諾,才敢放心大膽地回去?」

    「這個嘛……」張國棟有些語塞了,這樣的條件,他能隨便提嗎?

    「省政府的邀請函,可以嗎?」

    「這個……」

    「煤炭部的孟部長您聽說過嗎,如果是他的口頭承諾呢?」

    「孟部長,你還能讓他說話?」

    「孟部長算是我的忘年交吧,他對於海外人士回歸,一向是非常歡迎的。這件事如果他知道的,肯定願意親自給您一個承諾。」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沒有任何擔心了。」張國棟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輕鬆下來。省政府能夠給他發一個邀請函,至少就說明了官方不再追究他的往事。而孟部長其人,他在離開大陸之前也是見過的,知道孟凡澤是工業戰線上的一位老領導,頗有威望。如果他能夠做一個承諾,哪怕只是口頭承諾,張國棟回去的安全係數也就能提高五成以上了。

    「張教授,其實您不用擔心這些的。」

    聽馮嘯辰說到這個程度,司強也不好再裝啞巴了。馮嘯辰讓他陪著來見張國棟,其實就是想利用一下他的身份,給張國棟吃一顆定心丸。他沒有得到上級的授權不假,但這種政策的問題,他做點解釋還是可以的。

    「具體到您個人的情況,我不太瞭解,也不能給您什麼承諾。不過,當年因為各種原因滯留在港島的內地人,我們接觸過不少,有一些人也已經回大陸去了,據我所知,他們並沒有受到什麼追查。」司強字斟句酌地說道,話裡的暗示意味已經很強了。

    「那就好,那就好!」張國棟道,「其實我們這些人,骨子裡都是愛國的。否則建國之初的時候,我們為什麼要拋棄國外的優越生活條件,毅然回來參加建設?當年跑出來,也是因為運動的原因,現在國家搞改革開放,只要不再折騰,我願意回去。我今年60歲了,還能幹幾年,我要把過去沒有貢獻給國家的精力,全部貢獻出來。」

    「這麼說,咱們可以一言為定了?」馮嘯辰喜滋滋地說道。

    「一言為定。」張國棟認真地說道。

    馮嘯辰道:「張伯伯,我會盡快聯繫內地的同志,請南江省政府給您做一個政治鑑定,再把鑑定書給您寄來。另外,孟部長那邊,我也會和他聯繫,肯定不會讓您懸著一顆心回去的。不過,在這些手續辦完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麻煩您老幫我一個忙。港島的銀行家章九成先生,您認識嗎,能不能想法給我引見一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20:14
大國重工 第三百七十一章 您是最傳奇投資家

    港島西環寫字樓,被譽為亞洲最貴的寫字樓之一,每平方英呎的月租金達到100港幣之高。章九成的章氏財團,在這裡整整租了四層樓,其中包括了風水最好的頂層。

    50出頭的章九成是章氏財團目前的掌門人,而章氏財團也正是在章九成的手裡,才如一匹黑馬從港島的許多財團中崛起,躋身於全島的前10大財團之列。章九成最大的特點,就是擅長於投機,別人擔心有風險而不敢做的事情,他只要看好了,就敢拿出真金白銀砸下去。雖然每次重大的投資都讓財團的股東們心驚膽顫,但到目前為止,章九成的所有決策都被證明是正確的,而且極其英明。

    這一刻,章九成正在自己位於寫字樓頂層的大辦公室裡,接待著幾位不速之客。這些人中,有一位是章九成所熟悉的,港島理工大學的教授張國棟。

    張國棟與章九成的關係非同一般。章九成投資生涯中最輝煌的一次,就曾得到了張國棟的助力。那是在十幾年前,章九成初掌章氏財團的大權,正遇到港島有一家機械企業瀕臨破產,準備找人接手。港島的大多數投資商對於這家企業並不看好,認為其技術落後,沒有太大的發展前途。章九成對這樁業務有些心動,但拿不準這家企業的技術到底有多少價值,於是到理工大學去找人諮詢,而他找到的正是剛剛從大陸逃過來不久的張國棟。

    張國棟隨著章九成到那家企業去走訪了一圈,查看了企業的技術資料,然後告訴章九成,這家企業正在研發的幾項專利非常有前途,假以時日,必然能夠一鳴驚人。章九成帶著投機的心態,毅然籌集一筆資金買下了這家企業的全部股票,然後支持企業的技術人員完成那幾項專利的研究。

    結果,正如張國棟預言的那樣,這家企業研發的幾項專利得到了業界的認同,一下子就打開了市場,企業的業務蒸蒸日上,股價翻著番地往上漲。章九成賣出了自己持有的股票,賺了一大筆,也奠定了章氏財團崛起的基礎。

    在此後一些年中,章九成還請張國棟幫過他幾次忙,每次張國棟也都不負重望,為他提供了很多很好的建議,二人的關係也日益親密,除了業務上的往來之外,私底下也成了不錯的朋友。當然,章九成發了財,是不會虧待張國棟的,張國棟目前那套在楊海帆眼裡顯得頗為寒酸的公寓,就是用章九成付給他的佣金買下的。

    前一世的馮嘯辰並不知道張國棟其人,但對於章九成的經歷卻比較瞭解。新世紀的中國互聯網上,充斥著各種成功學的心靈雞湯,章九成的發家史以及一些著名的投資案例,都是這些心靈雞湯的重要原料,馮嘯辰哪怕是沒有刻意去瞭解,成天耳濡目染,也把這些案例記了個大概。

    回憶起前世看過的章九成的資料,再結合當下的一些信息,馮嘯辰有七八成的把握,認定張國棟正是那些雞湯文中為章九成做出過重要貢獻的那位機械專家。在張國棟家裡,他帶著試探的態度向張國棟問了一句,結果得到了對方一個肯定的回答。張國棟稱,自己與章九成有著不錯的私交,可以替馮嘯辰做個引見,但至於章九成是否願意為馮嘯辰提供貸款支持,那就不是張國棟能夠左右的了。

    要想在眾多的建築工程機械廠家中脫穎而出,馮嘯辰需要的條件很多:技術、人才、資金、設備等等,都是要一項一項去解決的。

    技術方面,馮嘯辰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說他有,是因為他有著來自於後世的經驗,知道不少工程機械方面的新技術、新理念。這些技術如果提前10年甚至20年拿出來,足以形成一個強大的技術優勢。說他沒有技術,則是因為他對那些技術也只是知道一個大概,能夠說得出來,卻無法具體實現。要把這些理念轉化為真實的技術,需要有一名技術過硬的總工程師才行,張國棟正是他選中的總工。

    人才方面,只有慢慢積累,有辰宇軸承的經驗,馮嘯辰相信自己能夠找到足夠的人才,來完成工程機械的製造和銷售。

    設備上的事情,是他此次要去歐洲解決的,在此暫時不提。

    最後剩下的一項,就是資金了,他讓張國棟幫他引見章九成,正是希望從章九成手裡獲得公司啟動的資金。

    馮嘯辰向楊海帆說要投入1000萬元用於工程機械公司,這個數目足以讓國內的鄉鎮企業家們覺得震驚,但馮嘯辰自己卻知道,這點錢只能算是小打小鬧。如果他的目標是一年搗估出幾十台挖掘機來,有1000萬的初始投資當然是夠的。但如果想實現批量化生產,並且達到可持續的程度,1000萬就遠遠不夠了,需要有其他的資金來源。

    章九成是一個非常知名的投資家,目光如炬,而且一旦看準一個方向,就會大膽地投入,所以馮嘯辰把獲得投資的希望寄託在了他的身上。

    「章先生,冒昧打擾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在大陸時候一位老師的孫子,馮嘯辰先生。他先前在大陸的國家經委重裝辦工作,擔任副處長,這次到港島來公幹。他久慕章先生的大名,所以央求我務必要帶他來拜會一下章先生。」

    張國棟用這樣的方式,把馮嘯辰介紹給了章九成。

    「章先生,您好。」馮嘯辰向章九成微微鞠了一躬,彬彬有禮地問候道。

    「馮先生,你好。」章九成不失禮貌地回應了一句,接著又招呼道:「老張,你和客人都坐下吧,有什麼事情,咱們慢慢聊。」

    三個人都坐了下來,章九成也在自己的大班椅上坐下,卻並不急著說話。他用鷹隼一般的目光審視著馮嘯辰和楊海帆二人,判斷著二人的能力。馮嘯辰和楊海帆的來意,張國棟在此前已經通過電話向章九成說過了,章九成知道他們是來向自己申請貸款的。章九成覺得好奇的是,這兩個大陸的年輕人,居然有這樣的勇氣跑到港島來貸款,而且所需數目不菲。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又有什麼樣的倚仗覺得能夠從自己手裡拿到錢。

    眼前這兩個年輕人,一個年齡在30出頭,另一個則是20出頭。但看起來,那個20出頭的年輕人反而顯得更為成熟,至少在這個場合中能夠顯得不卑不亢,絲毫沒有被自己的身份以及辦公室的奢華所嚇倒。另一個30來歲的年輕人雖然也在努力地表現出淡定,但他那眼神分明有些游移,反映出了內心的不安。

    照張國棟的介紹,這個叫馮嘯辰的年輕人,是國家經委重裝辦的一名副處長,這讓章九成覺得有些意外。章九成不是沒有和大陸的官員打過交道,一個副處級的幹部,在章九成的眼裡也算不上什麼。但一個如此年輕的副處級幹部,對於章九成來說就不一般了,俗話說,欺老莫欺少,馮嘯辰的年輕就是他最大的資本。20剛出頭就能夠當上國家機關裡的副處長,那麼等他30出頭、40出頭的時候,他又會給自己什麼驚喜呢?

    「章先生,我和楊經理這次來拜訪您,一個原因是久仰您的大名,想瞻仰一下港島最傳奇投資家的風采。」馮嘯辰笑呵呵地開口了,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前,先狠狠地拍了一記章九成的馬屁。

    「最傳奇投資家?這個稱呼我可真不敢當呢。」章九成假意地說道。

    馮嘯辰道:「您是實至名歸。我舉個例子來說吧,比如您所主持的鑫祥公司收購案,坊間只看到您抓住了鑫祥公司新老董事長更替時候出現的短暫股價波動的時機,恰到好處地實現了抄底,卻不知道您的決策是基於對全球服裝業大盤整所帶來機遇的敏銳把握。看一家企業的八卦,這是誰都能夠做到的,但能夠看到產業全局,才是一名投資家最重要的素質。可以不誇張地說,在這方面,您如果自稱是港島第二,我想不出誰有膽量自稱是第一了。」

    「我有這麼厲害嗎?哈哈哈哈,你這個年輕人可真會說話啊。」

    章九成哈哈地笑了起來。馮嘯辰的話,當然是有恭維的成分在內,但他對於鑫祥公司收購案的評價,卻與章九成自己的想法完全一致。鑫祥公司的收購案,是章九成頗為得意的幾個成功案例之一。對於章氏財團在這個項目中的成功,港島的投資界眾說紛紜,許多人都認為章九成不過是踩了狗屎運而已,但章九成對於這樣的評價是很不服氣的,他覺得自己在收購時想到的東西很多,不是坊間那些人能夠理解的。

    馮嘯辰的點評,正搔在章九成的癢處,讓他覺得心花怒放,連帶著對這個年輕人的看法也好了幾分。他覺得,別人都看不出這個案子的妙處,馮嘯辰卻看得出來,這說明這個年輕人是非常聰明的,堪稱他的知音。最難得的是,這個年輕人還是一個大陸人,估計對於這個案子的前後經歷也並不甚瞭解,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就更難得了。

    他哪裡知道,馮嘯辰說的這些話,正是章九成在十幾年對給他寫傳記的那個槍手說過的,後來經他的傳記廣為人所知。馮嘯辰用章九成自己的話卻奉承章九成,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20:15
大國重工 第三百七十二章 章先生不會犯這個錯

    眾人一齊笑罷,章九成拿出煙盒,自己先取了一支菸點上,又向三位客人示意了一下。三個人自然是擺手謝過,章九成也不勉強,他收起煙盒,自顧自地吸了口煙,吐出一口煙霧,然後才對馮嘯辰說道:「好了,年輕人,你誇獎了我這麼多,現在也該說說你的來意了吧?」

    馮嘯辰知道對方這種表現是在向他顯示一種親近感,如果是嚴肅的商業談判,章九成就不會這樣大大咧咧地抽菸了。章九成越是這樣表現,馮嘯辰就越需要顯出莊重,這就是別人給臉和自己要臉的區別了。他坐直了身體,說道:

    「我們這次來拜訪章先生,正因為仰慕章先生的投資眼光。不瞞章先生,我和楊經理正在籌備一個新的投資項目,需要的資金額度比較大,超出了我們現有資金的範圍,所以準備從港島的資本市場上籌集一些資金。我們第一個就想到了章先生,因為我們相信,如果整個港島只有一個人能夠看到我們項目的潛力,那麼這個人就非章先生莫屬了。」

    章九成微微一笑,說道:「如此說來,如果我對你們的項目不看好,那就屬於缺乏投資眼光了?」

    馮嘯辰點點頭,道:「沒錯,看不到我們項目前景的投資家,的確是缺乏投資眼光的。不過,我們堅信,誰都可能犯這樣的錯誤,唯有章先生是不會犯這個錯的。」

    章九成依然是保持著淡淡的笑容,說道:「聽你這樣一說,我倒真得認真聽一下你們的設想了。年輕人,你能把你們的投資計畫向我介紹一下嗎?我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一個投資項目,能夠讓你們有如此強的自信。」

    馮嘯辰道:「我們想建立一家全中國最大的工程機械公司。」

    「全中國最大?有意思,聽你剛才所說,你們這家公司似乎是私人投資的,並非國營企業?」章九成問道。

    「正是如此。」馮嘯辰道。

    章九成道:「私人投資的企業,怎麼可能做成全中國最大呢?大陸現在雖然也在鼓勵私人辦企業,但據我所知,大陸的私人企業,現在都集中在輕工業上,絕大多數都是一些小塑料廠、小五金廠、小印刷廠,個別做家電的,也基本上是以手工操作為主,和國營大廠完全無法相比。你們一開頭就打算做工程機械這樣的重工業,而且目標還是做成全中國最大,你覺得有可能嗎?」

    馮嘯辰道:「章先生有所不知,大陸目前正在進行的改革開放力度還會不斷加強,最遲不晚於今年年底,中央就會出台更大的改革措施,屆時對於民營經濟的約束將會進一步放鬆,民營經濟進入重工業領域將不再是什麼問題。」

    「即便如此,你又有什麼理由相信你能夠做得比國營企業更好呢?」章九成繼續問道。

    馮嘯辰道:「事在人為吧?工程機械的入門門檻並不高,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是完全能夠進入這一領域的。至於後續的競爭,完全取決於管理者的能力和企業的技術實力。從能力上說,我的總經理楊海帆先生是一位優秀的企業家,而我本人,恕我自誇一句,應當是一位非常有眼光的戰略家。我們這個組合,是非常有競爭力的。」

    「哈哈,我姑且相信這一點吧。」章九成笑著說道。馮嘯辰與楊海帆的能力如何,當然不是在眼下就能夠判斷出來的,所以章九成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去和馮嘯辰計較這個。作為一名依靠冒險而起家的投資家,他對於馮嘯辰剛才所表現出來的膽略頗有幾分欣賞。

    他也接觸過不少大陸來的國企領導人,其中不乏閱歷深厚、頭腦睿智之人,但要說到膽略,卻很少有人能夠與馮嘯辰相比。僅憑這一點,章九成就能夠隱隱地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說不定真的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

    其實,是否敢於冒險,正是國營企業領導人和民營企業家之間的一個重要區別。國企是屬於國家的,國企領導只是國企的管理者,沒有權力拿著國企的前途去冒險。即便是有個別國企領導有冒險精神,他的上級也不會允許他擅自行事。民營企業的情況就不同了,一個企業家可以把自己的身家全部砸上去博一個機會,失敗了大不了重新再來,別人也無話可說。

    有些重大的投資行為,可能需要忍耐五年、十年,才能夠看到效果。如果是國企,在這種不確定的方向上花費若干年時間去探索,上級部門早就要出手干預了,企業領導可能根本等不到投資產生結果,就會被撤職或者調離,而新上來的領導則會果斷地放棄這個方向。民營企業的領導人沒有上級「婆婆」管著,能夠隨心所欲,只要自己意志堅定,就能夠守著一個方向十年八年地做下去,直到產生結果的那一天。

    可以這樣說,有些事情在國企中辦不成,到了私企卻能夠辦成,這是典型的「體制問題」。其實,根本沒必要糾結於是國企好還是私企好,二者各有各的優勢,專注做自己擅長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章九成不是經濟學家,想不到太深的層次,他只是憑著自己的投資直覺,覺得馮嘯辰的話有幾分道理而已。

    「再說技術。張伯伯已經答應隨我們回大陸,擔任我們工程機械公司的總工程師,張伯伯的技術水平,章先生應當是能夠信任的吧?有他主持全局,我們的產品一定能夠擁有技術的領先優勢,從而在眾多的同行中脫穎而出。」馮嘯辰繼續說道。

    「慚愧。」

    聽馮嘯辰說到自己,張國棟臉上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其中有自矜,也有興奮,還有幾分羞澀,他向章九成說道:「章先生,我已經答應小馮了,準備隨他回大陸去,去盡一點綿薄之力。說出來你或許不相信,小馮的技術眼光,遠在我之上。這兩天,他跟我講了不少技術上的設想,讓我聽了覺得茅塞頓開。如果這些設想都能夠實現,我有把握說,我們這家企業的技術,非但能夠在大陸企業中獨佔鰲頭,即便是對上美國、歐洲、日本的同行,也是不惶多讓的。」

    「老張,你說什麼?這個年輕人的技術眼光,居然會在你之上?」章九成瞪圓了眼睛,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與張國棟合作多年,章九成對於張國棟的性格和人品都是非常瞭解的。他知道,張國棟是個直性子的人,否則也不至於在當年因逞口舌之快而惹出麻煩,不得不遠走天涯。在港島這些年,張國棟稍微學得謹慎了一些,不會再亂說話了,但要讓他昧著良心說瞎話,那也萬萬辦不到的。

    這也就意味著,張國棟剛才所說的那些,應當是真實可信的。而如果這些話屬實,那麼這個馮嘯辰就實在太令人吃驚了。張國棟的技術水平如何,章九成是非常清楚的,在機械領域裡絕對算是一個權威了,尤其是技術眼光,更是比那些純粹在書齋裡廝混的教授們要強得多。而張國棟居然稱馮嘯辰在技術比他更有眼光,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呢?

    在過去幾天裡,馮嘯辰的確與張國棟進行過認真的技術交流,張國棟一開始是帶著老師指導學生,甚至可以說是內行指導外行的心態來進行交流的。以他的想法,如果馮嘯辰虛心一些,再稍微有點基礎,自己也不妨給他講幾堂工程機械的入門課,讓他多少有點這方面的常識。

    誰曾想,二人一交談起來,張國棟就被驚住了。馮嘯辰在機械方面的造詣,絲毫也不比張國棟差,甚至在很多地方還讓張國棟感到難以望其項背。張國棟搞了一輩子的機械,基本功當然比馮嘯辰要紮實得多。但馮嘯辰是21世紀的機械專業博士,後來在重裝辦工作的時候,又接觸到了許多頂尖的機械技術,論知識的新穎以及眼界的開闊,都不是張國棟這樣一個老人能夠相比的。

    具體到工程機械的設計上,馮嘯辰毫不客氣地把後來幾十年國際上出現過的新設計、新工藝等等都向張國棟描述了一遍。這些新技術,外行人可能聽不出什麼妙處,但張國棟一聽就能夠想到是怎麼回事。他越聽越覺得驚心動魄,恨不得納頭便拜,請馮嘯辰給他當老師了。

    有了這樣一番洗腦式的交流,張國棟便死心塌地地答應去為馮嘯辰效力了。馮嘯辰明確說了,他說的那些設想,僅僅是自己開的腦洞,具體如何實現,需要張國棟這個總工程師去完成。想到有這麼多精妙絕倫的想法等著自己去驗證,張國棟恨不得馬上就返回大陸去開始工作。

    如果說在此前答應帶馮嘯辰去見章九成,主要是出於報答馮維仁對自己的救命之恩,那麼在經過與馮嘯辰的技術交流之後,張國棟這樣做就已經是心甘情願了。他認定馮嘯辰的設想是能夠成功的,他也希望能夠幫助馮嘯辰去實現這樣的設想。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20:15
第三百七十三章 風險投資

    聽過張國棟的介紹之後,章九成低下頭,陷入了沉思。一個有膽略的年輕人,加上獨到的技術眼光,在一個充滿機遇的國度裡,能夠做出怎樣的一番事業,這讓人忍不住有些期待。港島不乏白手起家的先例,很多很優秀的人才,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一些港島投資家對大陸的前景心存疑慮,而章九成卻不是這樣的,他對大陸的未來充滿著信心。也正因為對大陸有信心,一個準備在大陸放手一搏的年輕人,也就更容易得到他的青睞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麼你說說看,我能夠為你做些什麼。」

    章九成終於抬起頭來,對著馮嘯辰說道。

    馮嘯辰道:「我需要資金。章先生可以選擇給我貸款,也可以選擇投資入股。我希望能夠籌措到相當於5000萬人民幣的資金,大約合1億5000萬港幣的樣子。」

    「1億5000萬港幣,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章九成微微笑道。

    馮嘯辰道:「如果不是這樣的數目,我也不會來麻煩章先生了。我在大陸做了幾年的生意,現在手上湊出2000萬人民幣並不困難。但這些錢用來做個小企業勉強夠用,想上一個台階,就不夠了。我這次到港島來,就是來融資的。1億5000萬港幣對於一家大陸企業來說,或許是一個大數目,但對於章先生的章氏財團來說,就是灑灑水了。」

    最後一句話,馮嘯辰模仿了粵語的發音,倒是讓嚴肅的氛圍顯得輕鬆了一些。章九成點點頭,道:「1億5000萬港幣,我倒是拿得出來,可是,你能夠給我什麼樣的回報呢?」

    「這取決於章先生是想以貸款的方式提供,還是以風險投資的方式提供。」馮嘯辰說道。

    「貸款的方式如何,風險投資的方式又如何?」章九成繼續問道。

    馮嘯辰道:

    「如果是貸款,我可以接受15%的年息,按5年期償還本息,1990年我還你1億人民幣。我可以把我目前擁有的辰宇軸承公司和春天酒樓作為抵押品,這兩家企業目前的淨值大約在1000萬人民幣左右,五年內淨值升到5000萬不是什麼問題。按最糟糕的情況,章先生至少可以收回本金。如果是風險投資,章先生投入的5000萬人民幣,可以擁有未來的辰宇工程機械公司10%的股權。」

    「嚇!5000萬人民幣,才抵10%的股權?你現在的自有資金能有多少?」章九成裝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向馮嘯辰問道。

    「我的自有資金是1000萬,另外還有我的技術,我的能力和人脈,以及未來五年的努力。我可以保證,我的公司在5年後市值肯定要超過10億人民幣,章先生投入5000萬人民幣,獲得10%的股權,絕對是一筆包賺不賠的買賣。」馮嘯辰從容不迫地說道,絲毫也不覺得自己想用1000萬去套人家5000萬而且只給10%的股權是一件什麼不合適的事情。

    馮嘯辰這樣誇誇其談,如果不是有前面的話作為鋪墊,再如果章九成不是一個如馮嘯辰一般瘋狂的冒險家,那麼章九成恐怕早就要把馮嘯辰一行掃地出門了,甚至打電話叫警察來抓騙子,也是可能的。但就是這樣的狂言,在章九成聽來卻是一個有價值的創業者的風範。人如果沒有一點野心,和鹹魚又有什麼區別呢?

    心裡是這樣想,章九成還得再還還價。他對馮嘯辰說道:「如果你的市值達不到10億人民幣,怎麼辦呢?我豈不是虧了?」

    馮嘯辰道:「我們可以簽一個協議,5年之後,如果章先生不願意保留在辰宇工程機械公司的股權,我公司可以按2億人民幣的溢價進行回購。當然,前提是這家公司還存在,並且有2億元以上的淨值。」

    「有意思。」章九成再次露出了欣賞的笑容。

    按照貸款的方式,他有更大的把握能夠收回這筆錢,哪怕是馮嘯辰真的破產了,他至少是能夠拿回本金的。風險投資這種方式,那就是賭博了,萬一業務沒有做起來,這1億5000萬港幣就算是扔進了水裡,馮嘯辰沒有義務拿自己名下的軸承公司和酒樓去償還。

    但風險投資這種方式,能夠獲得的回報卻是更大的。如果真的像馮嘯辰所說,這家公司未來成為國內最大的工程機械公司,那麼它的市值豈止是10億,100億也不在話下。屆時10%的股權就相當於10億人民幣的市值,這樣的回報率簡直是逆天的,堪稱又一個傳奇般的投資案例。

    如果是一個追求穩健的投資者,肯定不會對一家還不存在的公司寄予這樣大的希望,採取貸款的方式可能是更合適的。當然,如果真的追求穩健,恐怕連向馮嘯辰提供貸款都要斟酌一下,畢竟用軸承公司和春天酒樓來作為抵押,同樣是不靠譜的。

    可現在要做抉擇的人,卻是章九成,是一向追求風險的傳奇投資家。他最怕的是沒有賭博的機會,穩健二字,從來都不是他考慮問題的出發點。

    5000萬人民幣,相當於1億5000萬港幣,對於章氏財團來說,的確算不上一個大數目。這樣說吧,章氏財團現在租寫字樓的租金,一年就是將近8000萬港幣,1億5000萬不過就是兩年的租金而已。用這樣一筆錢去賭一個機會,還真是挺不錯的呢。

    馮嘯辰的方案,極好地迎合了章九成的投資風格,激起了他的賭性。雖然還有許多其他的信息需要瞭解,他不能馬上作出決策,但他預感到,這個項目,他是投定了。

    馮嘯辰一行留下一些更詳細的說明材料,然後離開了章氏財團。章九成禮貌地把客人們一直送到電梯口,還親自幫他們按了電梯呼喚鍵,看著他們走進電梯,並關上了電梯門,這才回過頭來,對跟在身後的秘書吩咐道:

    「安排兩個得力的人,馬上去大陸,調查這個馮嘯辰以及他旗下的企業,我需要關於他的最詳細的資料。」

    「老闆,你真的看好這個年輕人嗎?」秘書有些詫異地問道。

    「他很有點我年輕時候的樣子,這樣的人,是能夠創造奇蹟的。」章九成自矜地說道。

    秘書忍不住咧了咧嘴,咱不帶這樣自誇的好不好?合著像你年輕時候的樣子,就能夠創造奇蹟,這是誇這個大陸的年輕人,還是誇你自己呢?

    「可是,他提出的條件也太自大了。他現在總共也不過才有1000萬人民幣,也就是3000萬港幣,就想博我們1億5000萬,而且還只答應給10%的股權。我覺得,如果我們提出要50%,他也是會答應的。」

    秘書建議道。剛才的談判,他一直都在旁邊做著記錄,對於馮嘯辰提出的條件頗為不屑,此時便向自己的老闆提出質疑了。他這個秘書並不是負責端茶送水的小秘,而是能夠幫助章九成做決策的大秘,以往這樣的投資項目,章九成也都是要聽取他意見的,他這樣說話並不算是譖越了。

    章九成笑道:「小李啊,這就是你和這位小馮的區別了。他如果沒有這樣的膽量,我還不打算把錢投給他呢。其實10%和50%有什麼區別,在一個有前途的公司裡拿到10%,起碼值10個億。而在一個沒有前途的公司裡,就算拿到50%,以後能收回來1000萬都是幸運了。風險投資這種事情,就是風險越大,回報越高,我在冒險,這個馮嘯辰又哪裡不在冒險呢?」

    「原來如此,老闆高見。」秘書知道章九成決心已定,他也沒必要再說啥了。章九成其人一向剛愎自用,自己認準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既然是這樣,他除了拍拍馬屁之外,還能說啥呢?

    章九成像是看懂了秘書的心思,他笑著說道:「你也不用不服氣,反正時間也不長,就是五年左右,你會看到結果的。其實,我也不完全是被這個年輕人的話說服了,我看重的是他背後的人脈。

    你沒聽張國棟介紹嗎,這個年輕人原本是大陸國家經委的副處長,現在又辭了職,馬上要去社科院讀研究生。他的研究生導師是沈榮儒,你或許沒聽說過,這個人可是和中國的很多高層都有往來的,說他是國師也並不為過。我出了1億5000萬港幣,搭上這樣一條線,有什麼劃不來的?」

    「老闆是想進軍大陸市場了?」秘書恍然大悟。

    章九成得意地笑道:「可不是嗎,離九七回歸也就是十幾年時間了,要佈一個大局,這點時間還嫌匆忙呢。這個世界上,美國也好,歐洲也好,日本也好,包括港島自己在內,調整發展的時期都已經過去了,未來30年,最有前途的地方就是中國大陸。要想賺大錢,就得佔領大陸市場。我要趁著這個機會,把業務做到中國大陸去。這個年輕人只是我投資的第一個目標而已,未來我們還要找到更多的機會。」

    「老闆高見!」秘書這一回是由衷地發出了感嘆。在全島投資者都風聲鶴唳的時候,能夠看出大陸的發展機會,並且敢於把業務轉移到大陸去,這的確需要有很大的遠見,以及更大的膽略。從這點來說,章九成的確堪稱是傳奇投資家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20:25
第三百七十四章 過幾年我就要回去的

    馮嘯辰和楊海帆等不及章九成做出決策,在港島又盤桓了幾日之後,便啟程前往歐洲了。他們到的第一站,自然是德國首都波恩,那裡也算是馮嘯辰的大本營之一了。

    走出波恩機場,迎面走過來三個年輕人。兩個男孩子正是在德國求學的馮凌宇和馮林濤兄弟,另外一個黑眼睛、金色頭髮的姑娘,就是馮嘯辰的混血堂妹馮文茹了。幾年前馮嘯辰第一次見到馮文茹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個12歲的小蘿莉,而此時已經出脫成了一個身材高挑,散發著青春魅力的大姑娘,與母親馮舒怡的氣質頗有一些相似。

    看到馮嘯辰拉著行李箱出來,兩個堂弟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馮文茹已經一下子撲上前去,親親熱熱地和馮嘯辰來了一個西方式的擁抱,然後看著馮嘯辰那一臉尷尬的樣子,格格地笑了起來。

    「哥哥,歡迎你到德國來。」馮文茹像個大人一般地說道。

    這時候,馮凌宇和馮林濤倆人也已經走過來了。這二人都在桐川的辰宇軸承公司呆過,和楊海帆也認識,此時分別向馮嘯辰和楊海帆打了招呼,然後便接過他們手裡的行李,引著他們往停車場走去。

    馮林濤性格略為內向一些,加上與馮嘯辰不算太熟悉,因此與楊海帆走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向楊海帆介紹著德國這邊的情況。馮凌宇和馮文茹二人則一左一右地把馮嘯辰夾在中間,搶著與馮嘯辰說話。

    「奶奶在家裡給你們做飯,讓我們三個來接你們。」馮凌宇說道。

    「我本來要上學的,不過奶奶專門讓我請了假來接你們,她怕凌宇走錯了路。」馮文茹道,這一年多時間,馮凌宇和馮林濤倆人都住在她家裡,三個孩子歲數差不多少,現在已經混得很熟了。馮文茹是獨生女,一直都很孤獨,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三個堂哥,而且其中還有兩個住在她家,能夠陪她一起玩,讓她每天都覺得開心無比。

    被堂妹鄙視了,馮凌宇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爭辯道:「我明明認識路好不好,是你非要來的。……真是的,每次我和林濤出去,她都像個小跟屁蟲一樣地跟著。」

    後面一句話,馮凌宇是低聲向馮嘯辰嘟噥的,這就是小男孩的情商問題了,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說話便有些口無遮攔。馮文茹的中文水平可不差,雖然沒有聽得太清楚,但她也能明白馮凌宇說了什麼,她瞪起眼睛對馮凌宇質問道:「凌宇,是我非要跟著你一起出去嗎?上次你去給那個什麼克林娜買禮物,為什麼要拉著我去給你當參謀呢?」

    聽到馮文茹說起什麼克林娜,馮凌宇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馮嘯辰原本還沒在意,見弟弟如此表現,心裡頓時明白了幾分。他覺得有些驚訝,又覺得有些好笑,這個老弟今年剛滿20歲,倒正是年少慕艾的時候。歐洲又是比較開放的地方,相比傳統思想還比較嚴重的中國國內,這裡的女孩子熱情奔放,無拘無束,馮凌宇定力不足,被人俘虜了也並不奇怪。

    不過,如果弟弟真的泡了一個德國姑娘,不知道父母會有什麼感想。奶奶想必是不會說啥的,畢竟有馮華這個先例,娶個洋妞在這個家庭也算是有傳統了。

    「什麼情況,凌宇,你這動作也太快了吧?」馮嘯辰不無揶揄地向馮凌宇說道。

    「其實沒那麼回事,是文茹瞎說呢。」馮凌宇閃爍其詞地辯解道,「其實克林娜只是我在技工學校裡的同學而已,是普通同學……」

    「普通同學你就給人家買禮物了?」

    「是……是她過生日,我覺得送件禮物比較禮貌一些……」

    「是嗎?可是你為了給這位普通同學買禮物,把攢了三個月零花錢都用掉了,這怎麼解釋?」馮文茹可不會放過這個揭露馮凌宇的機會。女孩子之間都是天然的競爭對象,儘管馮凌宇只是馮文茹的堂哥,但馮文茹還是對任何試圖接近馮凌宇的女孩子有著一種本能的敵意,這算不算是小姑子對潛在嫂子的挑剔呢?

    看到馮凌宇已經無地自容,馮嘯辰呵呵一笑,沒有再糾纏這件事,而是轉頭對馮文茹說道:「文茹,你很瞭解女孩子喜歡什麼東西嗎?如果是這樣,回頭抽時間帶那位楊大哥去逛逛商場好不好,他也正急著要給他的女朋友買禮物呢。」

    「是嗎?他的女朋友很漂亮嗎?」馮文茹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她低聲地向馮嘯辰問道。

    「很漂亮……嗯,對了,我想起來了,你認識她的。楊大哥打算追的女朋友就是陳姐姐,陳抒涵,你去南江的時候,不是最喜歡她嗎?」馮嘯辰說道。去年晏樂琴帶著馮華一家人回國省親,在南江的時候,接待是由陳抒涵負責的。陳抒涵做得一手好菜,待人接物的態度又熱情,在征服了馮文茹的腸胃的同時,也征服了她的心。

    聽說楊海帆正打算追求陳抒涵,馮文茹一下子對楊海帆就有了好感,這就是愛屋及烏了。她拚命地點著頭,道:「好的好的,我一定會帶著他去給陳姐姐買最好的禮物。」

    一行人說笑著,來到了停在停車場的一輛奔馳越野車前。馮凌宇介紹說,這是他和馮林濤到德國之後,晏樂琴專門讓馮華買來的,是一輛二手車,不過車況還非常好。在補習學校裡學習文化課程的同時,馮凌宇和馮林濤都去駕校學了車,目前也勉強算是老司機了,今天就是馮林濤開著車到機場來接他們的。

    「美女豪車,這可是男人的夢想啊。林濤,你有沒有在德國相中一個什麼金發美女?」

    車子開出機場,駛上公路,坐在前排的馮嘯辰對著正在開車的馮林濤調侃道。

    馮林濤微微一笑,道:「我可沒有凌宇那麼受人歡迎,在補習學校裡,就沒幾個人認識我。」

    「Mein_Gott!」馮凌宇在後排來了句德語,說道:「林濤,你在學校裡已經是無人不知的學神了,我聽克林娜說,全校起碼有一半的女生想和你發展友誼,只是你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而已。」

    馮林濤的臉也有些紅了,估計馮凌宇說的這事他也知道。他訥訥地說道:「過幾年我就要回去的,現在去招惹她們幹什麼?」

    「你打算回去?」馮嘯辰問道,「在德國生活不好嗎?」

    馮林濤道:「當然不是,德國的生活太好了,比昂西強多了,和我們廠比,更是天上和地下的區別吧。」

    馮林濤說的「我們廠」,自然是指他從小長大的青東省東翔機械廠,而昂西市則是東翔機械廠所在地的地區首府。東翔機械廠位於大山深處,離昂西市還有上百公里的車程,生活條件十分惡劣。幾年前,馮林濤的父親馮飛到京城去出差,馮嘯辰還專門給他弄了些肉票,讓他能夠買些肉製品回去改善一下生活。從昂西那樣的地方跑到波恩來學習,馮林濤的確有一種一步踏入天堂的感覺。

    「既然德國這麼好,你為什麼還想回去呢?」馮嘯辰問道。

    馮林濤想了想,突然想到一個回答,便反問道:「哥,你不是也拒絕了奶奶讓你來德國學習的安排嗎?」

    「那是因為……」馮嘯辰下意識地想解釋一句,話到嘴邊又收回去了。幾年前,他在德國第一次見到晏樂琴時,與晏樂琴有過一段對話。那時候晏樂琴想讓他來德國學習,既而移民德國。他婉言謝絕了,說出來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馮維仁的未竟事業,需要由他們這些孫輩去實現。

    這段軼事,估計晏樂琴也向馮凌宇、馮林濤兄弟倆說起過,目的則是教育他們要向哥哥學習,保持一份愛國心。馮林濤剛才的這個回答,不過是用馮嘯辰說過的理由來回答馮嘯辰的問題而已。

    「凌宇,你的打算呢?」

    馮嘯辰又把頭轉過去看著後排的馮凌宇,問道。

    馮凌宇頗有西方范兒地聳聳肩膀,說道:「哥哥大人,你放心吧,我過幾年也會回去的,這不也是你一直教育我的嗎?奶奶擔心我貪圖德國的享受,天天跟我講爺爺的故事,還有你的故事,我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我想過了,如果我敢提出留在德國不回去,奶奶肯定會拿棍子打折我的腿的。」

    「這麼說,你自己並不想回去?」馮嘯辰逼問道。他知道馮凌宇一向油腔滑調,能夠這麼快就以一個中國人的身份在德國泡上了個姑娘,這也足以證明他的本事了。

    馮嘯辰倒也沒覺得馮凌宇想留在德國有什麼不好,他並不是那種愛國愛到偏執的人,對於別人做出各種選擇都是很寬容的。在他看來,馮凌宇即使想留在德國生活,也無可厚非,這是個人的價值觀問題。當然,如果有人為了能夠留在國外而不惜出賣國家利益,那又另當別論了,漢奸在任何年代都是應當拍死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20:26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因為我不服氣

    聽到馮嘯辰的追問,馮凌宇沉默了片刻,說道:「哥,實話說吧,我的確覺得德國比中國好,生活條件好,物資豐富,也很文明。不過,我還是想回去,不是因為怕你們罵我,而是我自己想回去。」

    「為什麼呢?」馮嘯辰好奇地問道。

    馮凌宇吐了一口氣,說道:「因為我不服氣。」

    「不服氣,什麼意思?」楊海帆在旁邊詫異地問道。

    馮凌宇道:「德國再好,畢竟也不是咱們自己的國家。中國窮,中國落後,連帶著我們中國人在這裡也被人看不起。我和克林娜在一起,她的很多朋友都嘲笑她,還說如果她跟我到中國去,家裡連廁所都沒有,而且她如果不裹上小腳,會被中國人看不起的。」

    「裹小腳?」馮嘯辰和楊海帆都汗了,這都哪跟哪的事情啊,德國人怎麼會覺得中國人還在裹腳呢?

    馮林濤插話道:「這是真的,很多德國人對中國非常歧視,他們對中國的認識,還停留在100年前。我和凌宇剛到德國來的時候,在補習學校學習文化課,我考了班上的第一名,很多德國同學都去找老師投訴,說我肯定是作弊了。」

    「然後呢?」馮嘯辰覺得心裡疙疙瘩瘩的,低沉著聲音問道。

    馮林濤道:「這種投訴當然是沒有證據的,但這些德國同學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那種強國的優越感,真的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後來,我和凌宇在學校裡一直都保持著很好的成績,慢慢地他們才不說話了。」

    「主要是林濤給我們中國人爭了氣。」馮凌宇說道,「他每次考試都是學校裡的前三名,我就不行了,勉強在前十名左右晃蕩。」

    「前十名也不錯了。」馮嘯辰點點頭。這兩個堂弟還真算挺爭氣的,一個能保持前三名,一個能考到前十名,都算是優秀生了。要考慮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在德國學習是有語言障礙的。他們倆並沒有系統地學過德語,只是在桐川的時候跟著老工程師陳晉群學過一段時間而已,能夠克服語言障礙躋身學校裡優秀學生之列,的確是很不容易的。

    聽到幾個人談起德國人對中國人的歧視,馮文茹也說話了:「你們說的這些,奶奶和我爸爸也都經歷過。我爸爸因為是黃種人,在過去也是很受歧視的,不過,他做得很出色,後來大家就不敢再歧視他了。林濤,凌宇,你們現在不也已經得到同學們的尊重了嗎?」

    馮凌宇道:「的確,現在學校裡的大多數人至少在公開場合已經不敢再歧視我和林濤了。不過,他們還是覺得克林娜和我交往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除非我願意留在德國工作。」

    馮嘯辰笑了,看來弟弟和那個什麼克林娜的關係已經發展得很深了,以至於都開始考慮在哪安家工作的事情了。他笑著問道:「既然是這樣,那你不是更應該留在德國工作嗎?你如果回去,是不是克林娜也要拋棄你了。」

    「我不知道克林娜是什麼意思,不過,我不會留在德國工作的。」馮凌宇臉上顯出一些倔強之色。

    「為什麼?」馮嘯辰問。

    馮凌宇道:「我不想讓別人說我是為了過上好日子才留在德國的。如果我留在德國,哪怕是混得很好,他們也會指著我的脊樑骨說:看那個賴在德國的窮小子,他家窮得連廁所都沒有,全仗著留在德國才能這樣生活。」

    「呃……」馮嘯辰無語了,這也算是一個要回國的理由嗎?

    「人爭一口氣,樹活一張皮。凌宇的這種想法,我能理解。」楊海帆嘆了口氣,輕聲地說道。

    被人歧視的感覺,馮嘯辰不曾有過,但楊海帆是體會過的。他本是浦江人,因為在南江省當知青而離開了浦江,後來又留在了南江工作。他每次回家探親的時候,經常能夠從那些當年留在浦江的朋友們臉上看到那種鄙視的神色。那些人向他炫耀各種大城市的生活方式,戴一個進口的蛤蟆鏡都能秀出無數的優越感,這讓他很是抑鬱。那些朋友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趕緊回來吧,看你都快變成一個鄉下人了。

    我非要在我的鄉下混出一番名堂來,讓你們仰視我!

    這就是楊海帆多年來的心思。他所以會放棄縣委書記秘書的職位,毅然到辰宇公司去當個中方經理,也是想博一博這個機會。第一年年底的時候,馮嘯辰私下裡給了他一萬元的分紅,他雖然嘴上說著拒絕的話,但最終還是收下了。他沒有把這些錢用於自己個人的消費,而是趁著回去探親的機會,給家裡買了進口彩電、冰箱等大件,用實際行動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那些還在啃老的浦江朋友們。

    人與人之間的鄙視,是可以借助於任何理由來實現的:

    你學問比我大,但你不如我有錢,所以你不過是個窮酸、腐儒;

    你比我有錢,但你出身貧寒,所以你是個暴發戶,而我是貴族;

    你什麼都比我強,但你老家是在鄉下,所以你不過是個飛上我們這棵梧桐樹的鳳凰男而已,你這麼牛,怎麼不滾回你老家去呢……

    狗不嫌家貧這句話,有時候會被認為有些過時,但其實代表的是一種非常樸素的自尊情感。別人的家再好,畢竟不是你的家,任何時候,人家會指著你的鼻子嘲笑你說:看看,這就是那個從鄉下來的窮小子,他們家窮得連茅房都沒有,全虧了我們收留他。

    什麼叫作志氣?志氣就是不願意服輸,不願意低頭:我是笨鳥,那我就先飛,用不著別人憐憫;我窮,我就努力,要對著別人吼一聲:莫欺少年窮!我的家鄉不如你,那我就努力向你學習,然後回去建設我的家鄉,今天你對我愛搭不理,終有一天我要讓你高攀不起。

    相比之下,另外一些逗逼則天生就不知道志氣為何物。看到別人比自己強,他們不是想著如何去學習,而是二話不說就撲上去跪舔,能夠給別人當一條狗都覺得榮耀無比。為了向洋人交一張投名狀,他們連「空氣香甜」這種蹩腳的理由都能夠編得出來,他也不怕洋人一巴掌糊過去:你特喵是說我們的空氣裡有芥子氣的味道嗎!

    「呵呵,不錯不錯,凌宇,我支持你的這種想法。」

    馮嘯辰也理解了馮凌宇的意思,他笑呵呵地鼓勵了弟弟一句,接著又對楊海帆說道:「海帆,看來咱們動作得加快了,哪怕為了咱們中國的小夥子能夠在國外大大方方地交女朋友,也得趕緊讓國家富強起來。」

    「奶奶說了,我們要在這裡好好學習歐洲的先進技術,回去建設國家,讓國家富強,我和凌宇都是這樣想的。」馮林濤說道。

    「這種想法很好啊。100年前晚清政府派往歐洲的留學生也有這樣的理想,他們是這樣說的……」馮嘯辰想了想,模仿著朗誦腔,念道:

    「此去西洋,深知中國自強之計,舍此無所他求。背負國家之未來,取盡洋人之科學,赴七萬里長途,別祖國父母之邦,奮然無悔。」

    「此去西洋,深知中國自強之計……這話說得太好了,簡直都說到我心裡去了。」馮林濤喃喃地說道,「哥,一會你把這段話抄給我,我要把它當成自己的座右銘。還有,這是誰說的?我們課本上怎麼沒有學過?」

    「這個嘛……我也記不清了,是在一本書上看到的。」馮嘯辰趕緊打著馬虎眼。這其實是後世一部電視劇裡的台詞,不過挺煽情的,馮嘯辰便記住了。回想起100多年前中國人開始學習西方技術時候的情景,的確讓人唏噓。從晚清的留學生,到馮維仁、晏樂琴這些人,再到解放初留蘇的那一批,還有今天的馮林濤、馮凌宇、杜曉迪等等,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就像海綿吸水一樣地學習著外國的先進技術,只求富國強兵,奮然無悔。

    說話間,馮華家的別墅已經出現在視野中了,馮凌宇想起一事,連忙向馮嘯辰說道:「哥,關於克林娜的事情,你可千萬別跟奶奶和叔叔、嬸子說,回去也別跟咱們爸媽說。其實我和她也就是普通朋友,我不可能把她帶回中國去的。」

    馮嘯辰笑道:「她如果願意跟你去中國,至少我是會歡迎的。爸媽那邊,我負責做工作好了。」

    馮凌宇臉紅紅的,支吾著不知道說啥好。馮嘯辰能夠有這樣一個態度,讓他頗有些意外,同時對於自己與那位克林娜的未來又多了幾分想像。

    汽車在別墅門外停下,除了司機馮林濤之外,其餘人都下了車。晏樂琴早就聽到聲音,從屋裡迎了出來。見到馮嘯辰,她滿臉喜色,拉著馮嘯辰的手招呼道:

    「嘯辰,一路辛苦了吧!快進屋吧,奶奶給你燉了湯。」

    「謝謝奶奶。」馮嘯辰應了一聲,接著又把楊海帆也介紹給了晏樂琴。晏樂琴其實在南江已經見過楊海帆了,此時再次見面,也是頗為熱情,一干人等說說笑笑地進了家門。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