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32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0.第320章 董煙雲的借兵計畫

     「海漢軍工」所給出的採購項目和採購範圍,讓興沖沖趕來的買主們都有些沮喪。彈藥這種東西,他們自己其實也能造,要不是考慮到今後雙方需要在軍火貿易方面長期打交道,誰會花這冤枉錢買海漢人的高價彈藥?

    當然了,即便是最挑剔的買家也不能否認,在彈藥的製造工藝和使用效果上,海漢人的原裝貨的確要大大強於買家自行仿造的山寨品。使用同樣份量的發射藥,原裝貨的射程就是要比山寨品多出近四分之一,而這麼一段距離已經足以讓交戰雙方決出生死了。

    至於火炮就更少不了海漢的原裝拉火管了,有了這玩意兒,開炮時就不用考慮使用導火索點火延時造成的射擊誤差,也不用擔心受潮的導火索燃到一半就熄掉了之類的坑爹事發生。只要用過這玩意兒,炮兵們都不願意再用回以前的老式導火索,買主們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受海漢人開出的高價。而且拉火管是跟原裝發射藥包和鑄鐵炮彈搭配賣的,想買拉火管就得先買一定數量的彈藥,買主們即便不是很情願,但也只能乖乖地掏腰包。

    北越使團再三確認目前不能購買火炮之後,悻悻地定了五百支火繩槍和一批彈藥。不過這筆錢他們暫時還只能以借款的方式欠著,畢竟兩個月之前那場戰役的後續費用都還沒有結算完,現在實在拿不出足夠的現銀來買海漢人的軍火。多年的戰亂加上對穿越集團巨大的貿易逆差,讓掌握了千里疆土的北越政權在這場雙方實力並不平等的交易中反倒處於了弱勢地位。

    雖然目前北越政權在內戰中取得了一定的勝勢,並佔據了主動權,但掌權者也很清楚眼下的有利局面與海漢人的支持密不可分,有些明知吃虧的事情,也只能閉著眼選擇接受。比如穿越集團在安南國內的據點,就已經由最初的黑土港發展成為目前的三個港口,控制範圍已經基本覆蓋了北越的海岸線,常駐的軍力也會在年內繼續增加。

    看著北越使團全體黑臉的模樣,軍方代表顏楚傑好言勸慰道:「小王爺,戰爭當中對勝負起決定作用的並不是武器,而是人,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才是你們統一安南的希望,至於更精良的武器,只是讓這個過程能夠順暢一點而已。」

    鄭柞嘆道:「顏將軍所說的道理,在下又何嘗不知?只是這火器部隊訓練期長達數月,若要形成可觀戰力,一次投入訓練的兵員勢必越多越好。如今貴方不能提供足夠的武器,我方成軍的速度也不得不跟著放慢了。」

    「慢一點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顏楚傑笑眯眯地說道:「貴國與我方情同手足,只要貴方戰事需要,我方隨時都可以再次組織遠征軍,協助貴方攻打南越叛軍。」

    「這……還是不要頻繁勞動貴軍出動為好。」鄭柞趕緊婉拒了顏楚傑的「好意」。

    前次破釜沉舟的北越不計後果地僱傭了海漢民團跨海作戰,到最後這仗雖然打贏了,但經濟上卻是因此而大出血,需要償付給海漢方一筆昂貴的軍費。戰後北越一些高層人物認為,如果將僱傭海漢民團這筆錢用來購買軍火,那麼僅憑北越自己的力量,也有很大的機會能夠在正面戰場上擊敗對手。這麼想的思路倒是沒什麼錯,但這些人卻忽視了他們即便當時能拿出來這麼多錢,海漢這邊也沒足夠多的武器可賣;即便海漢的庫存中有這麼多武器,海漢人考慮到長遠利益,也未必肯滿足他們的求購要求;即便真賣給他們了,當時的情況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北越來訓練出一支火器部隊了。

    雖然安南國內對於當時是否應該僱傭海漢民團跨海作戰還存有一些異議,但有一個觀點是各方意見都比較一致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花錢去僱傭海漢民團來作戰了。雖說打仗就是打錢,但海漢民團的軍費那已經不是打錢的程度,而是燒錢了,不到一個月的作戰,就將北越軍方大半年的軍費燒完了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南越雖然輸了這一場,但頂多只是傷筋,還沒到動骨的地步,接下來的幾年雙方還有得打,北越要是還想再雇海漢民團參戰,就得先做好砸鍋賣鐵付軍費的準備。

    當然了,對於這個難題,海漢一方也早早就給出了解決的辦法——錢不夠,那就拿糧食,拿人力,拿北越能夠出手的各種資源來抵價。如果連這些都還不夠,那還有終極解決方案——割地,甚至拿地皮直接來換軍火或者其他形式的軍事援助都能商量,執委會可不會嫌棄治下的殖民地太多。

    北越掌權者現在自然不會吃這一套,辛辛苦苦地組織軍民跟南邊叛軍作戰,難道是為了要把爭下來的地盤一點一點送給海漢人?就算海漢方已經幾次暗示過只要割地,就可以對軍火售價「適當調整」,北越在這方面也一直都堅持著沒有鬆口。

    而福建方面派來的使者董煙雲雖然早已經知道海漢在軍備武器方面的優勢,但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海漢人派了屬下的民兵跨海去安南作戰,而且還大獲全勝。看北越使者這客氣的態度,想必海漢民團在戰場上的表演已經將他們折服了。

    相比北越使者的謹慎小心,董煙雲的底氣可就足得多了。這次在來勝利港之前,他已經得到了許心素遣快馬送到廣州的密函,並得到了極高的行事權限。只要是對擊敗「十八芝」能有用的措施,許心素都允許董煙雲自行決定是否施行。至於錢這方面,則完全沒有給董煙雲設置上限——作為控制福建沿海絕大部分出口貿易的超級大海商,許心素名下的財富可就不是普通富商的水準了,每年的進賬多到以百萬兩計,單論經濟實力遠遠超過「瓊聯發」另外的十多家股東,甚至連穿越集團也不是其對手。

    如果靠著花銀子就能打敗「十八芝」的話,那許心素大概不吝將自己庫存的銀子拿出相當一部分來當作武器使用。只要沒了「十八芝」這個絆腳石,那麼整個福建沿海,包括台灣海峽地區,以及去往琉球、日本的航道,就將全部回到許心素手裡,到那時候建銀庫都未必跟得上銀子進賬的速度。

    前一天看完了軍演之後,董煙雲心裡真是如同貓抓一般。儘管只是一場軍事演習,但董煙雲在福建的時候,看過自家主公手下那些海盜洗白轉成的官兵,也看過真正的大明官軍,但要論銃炮犀利和作戰方略卻遠遠不及這海漢人所練的民團。海漢人靠著猛烈的炮火和完備的作戰指揮體制,輕車熟路地完成了登陸作戰,董煙雲認為如果守方是自家的部隊,那表現恐怕不會比海漢民團在演習中摧毀的那些靶子好到哪裡去。

    如果不是海漢民團就這麼點人手,董煙雲一定會認為這幫傢伙是準備要在崖州起兵造反了。好在目前看來海漢人似乎並沒有這方面的打算,與崖州官方的關係可謂十分融洽。聽說這次蒞臨勝利港的那位章通判在年內就會接任崖州知州一職,看海漢人對待他的態度,應該也是屬於同穿一條褲子的關係。因此董煙雲在此之前還不是太明白海漢人養著這麼厲害的一支私人軍隊是意欲何為,直到今天這個私人場合,他才知道原來海漢民團早就已經上過真正的戰場,並且是受邀出國作戰,跟普通的民間團練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安南的軍隊實力如何,董煙雲並沒有親眼見證過,但他好歹也算是見多識廣的讀書人,知道元明兩代朝廷多次南伐安南都以失敗而告終,大明軍隊戰死在安南的將士多達數萬,最終不得不悻悻收兵,變相承認了安南的獨立。如果以歷史戰績來說,安南軍隊的實力大概不在明軍之下,而安南人為了打贏內戰,居然找上了海漢人,買武器不說還借了僱傭軍,這至少說明安南人對海漢民團的戰力是相當認同的。

    董煙雲的腦子裡就冒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安南人雇得,我也雇得,這麼多軍火都買了,難道就不能雇一支軍隊去福建幫自家作戰?

    趁著這邊北越使團查看火槍樣品的時候,董煙雲悄悄將顏楚傑拉到一邊問道:「顏將軍,敢問貴方派遣民團赴安南作戰一事是否屬實?」

    顏楚傑含糊其辭道:「我們只是派出了一些軍事顧問,為北越軍隊的作戰提供一些戰略規劃作為參考意見,具體的作戰任務還是由北越軍隊來完成的。」

    董煙雲道:「顏將軍何必誑我,這民團出征一事,在勝利港應該一問便知吧?」

    顏楚傑見繞不過去,便索性直接反問道:「那董老闆是有什麼想法?」

    董煙雲道:「在下就想打聽一下,如何才能邀請貴方民團赴福建作戰。」

    「福建?」饒是顏楚傑一向嚴肅,在聽到董煙雲的話之後也不禁有些動容:「董老闆的意思是……」

    「貴方民團既然能去安南作戰,那想必也能去福建吧?」董煙雲捻著下巴的鬍鬚不緊不慢地說道:「顏將軍想必也知道我家主公近年來一直致力於剿滅『十八芝』,只是以鄭一官為首的這幫海盜也頗有戰力,一直負隅頑抗。若是能得貴方助力,相信擊潰『十八芝』指日可待!」

    顏楚傑心道你以為老子不知道福建的戰況,要不是從去年開始有意讓「福瑞豐」販賣武器到你們手上,現在負隅頑抗的人應該是許心素才對吧?

    董煙雲見顏楚傑沉默不語,還以為他在等著自己開出條件,便繼續說道:「貴方民團的一應開支軍費,包括戰後的撫卹嘉獎,我方都可一力承擔,若是顏將軍有一些額外的要求,那也好商量。」

    董煙雲故意加重了「額外」兩個字的發音,提醒顏楚傑不要錯過了重點。顏楚傑心裡暗暗好笑,心道你以為這海漢民團是我顏楚傑的私軍麼?買通了我就能把部隊拉到福建去打仗?

    顏楚傑乾咳一聲道:「董老闆,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們的民團去安南,那是經過執委會開會討論通過才作出的決定。在我們這裡,軍頭說了不算,一切都要以執委會的決定為準!」

    「那如何能讓執委會同意此事?還請顏將軍不吝賜教。」董煙雲繼續追問道。

    「恕我直言,遠赴福建作戰這種事,我想執委會是不可能同意的。」顏楚傑輕輕一句話,戳破了董煙雲的幻想。

    董煙雲皺了皺眉頭,再次強調道:「若是費用開支,那一切好商量。」

    「不是錢的問題。」顏楚傑搖搖頭道:「我們會出兵安南,是因為安南那邊有屬於我們的三個港口,有數千為執委會工作的歸化民,有跟我們切身相關的利益存在。對我們來說,安南不可不顧,必須要保。」

    顏楚傑沒有把話說完,但董煙雲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安南那邊有海漢的利益相關,因此才會應北越的要求出兵相助。而福建方面的情況卻完全不一樣,雖然現在雙方已經建立了貿易關係,董煙雲也代表許心素集團在「瓊聯發」入了股,但要認真說起來,除了許心素這個客戶之外,現在海漢一方在福建的確沒有什麼實際利益可言。

    許心素有錢的確不假,但有時候錢也不是萬能的,像海漢這種本身也財大氣粗的主,想拿錢雇他們做事,那的確也不容易。想通了這層道理之後,捫心自問,董煙雲覺得要是有人找到許心素說花錢雇他出兵到瓊州島打仗,恐怕會被許心素當成瘋子給打出去。當然自己肯定不會被海漢人當瘋子處理,但想憑藉金錢就讓海漢人出兵,這想法的確有些草率了。

    董煙雲向顏楚傑一拱手,微微彎腰道:「剛才是在下唐突了!但此事真無迴旋的可能嗎?」

    「這個嘛……」顏楚傑摸著下巴的鬍渣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顏楚傑一點都沒心動,那肯定是騙人的。安南戰役之後,整個民團的士氣都處在高峰,得到了戰爭紅利帶來的實惠之後,將士們對於作戰任務便不再像第一次上戰場之前那麼牴觸。短短幾場戰鬥下來的收穫和戰後獎勵,加在一起甚至比務工務農一兩年的收入還多,很多民兵回來之後就開始打聽什麼時候才會有新的作戰任務。而同樣得到戰爭紅利的執委會,對於主動開戰的牴觸情緒也不再像以前那麼大,畢竟通過這次的海外作戰已經充分證明了海漢民團的實際戰鬥力還是值得信賴的,如果能夠多幾次實戰的機會,讓這些民兵在戰場上好好錘煉一兩年,那作戰水平就將會遠遠超出同時代的軍隊。

    但福建這個目標對現在的海漢民團來說的確太遠了一些,從勝利港到許心素集團的基地中左所的直線航程就已經超過600海里,中式帆船要在海上漂泊十多天才能完成這一段航程,航路安全是極大的問題。而海漢民團的作戰方式又極其依賴後勤保障,大到長槍短炮,小到日常用具,幾乎全都要依賴勝利港的供給才能維持作戰能力。

    前次去安南作戰的時候,軍警部組織了十幾條船的龐大船隊來運送物資和人員,就是為了儘可能讓跨海作戰的部隊能夠延長作戰週期,減少對補給的依賴。而當時的主戰場距離大本營不到兩百海里,從海上進行後勤補給的難度跟三倍於此的福建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概念。而且出兵安南之前,軍警部規劃的作戰週期就是一個月之內解決戰鬥,但要是出兵福建,這作戰週期得訂多久才行?如果作戰週期較長,那麼作戰過程中還得從大本營千里迢迢地運送補給過去,這對目前海運部依然吃緊的運力來說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差事。

    而相比另外一個更要命的問題,距離反倒是小事情了。在勝利港與福建之間的這段航程中,目前有近一半的水域都是處在「十八芝」的控制之下——自香港佛堂門海峽以西,便算是進入了「十八芝」旗下海盜頭子劉香的勢力範圍。海漢民團想要到福建作戰,首先就必須面對這個海上威脅。即便雙方前期不會在海上遭遇,但開戰之後海上補給線就有被對方掐斷的可能性,這對於海漢民團來說絕對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威脅。

    跟「十八芝」在海上剛正面?這種想法即便是顏楚傑也只能在心裡偶爾想過,不會真的說出來,因為那樣做實在無異於送肉上砧板。現在民團雖然已經有了幾艘戰船,並且也開始在組建海軍部隊,但要靠著有限的這點水面力量去跟一夥橫行中國海多年的海盜打海戰,那實力的確還差得太遠了一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1.第321章 試乘火車

     相比仍在使用衝撞、火攻、接舷跳幫等較為原始的海戰方式作戰的同行們,海漢在武器等級、造船技術、海軍戰術等多方面的確都處於領先位置,但這些僅僅只是理論上的優勢而已。要論真正意義上的水面作戰,也就只有遠征安南的時候,深入到爭江上游的特戰連配合「探索號」打過那麼一次而已,但對手卻是戰力比崖州水寨更渣的安南水軍,即便取得了勝果也根本證明不了任何事情。

    如果要將戰場改到遼闊的海面上,將對手換作了海戰經驗豐富的海盜團夥,那大概就沒人還會對勝利抱有盲目的信心了。原始的海戰戰術並非一無是處,中式帆船與裝備了火炮的戰船交戰同樣也有勝算。原本歷史中鄭成功在距今30多年後收服台灣時,與荷蘭人的交戰中便成功擊沉、俘虜了多艘荷蘭軍艦和武裝商船。

    當然鄭成功所取得的勝利歸根結底還是憑藉了兵力上的優勢,硬生生啃掉了荷蘭人的海上武裝力量。但相比當時東印度公司派到熱蘭遮城參與作戰的十幾艘軍艦,如今的海漢真正能拿得出手的軍艦隻有「探索號」一艘而已,即便加上還在舾裝階段的二號艦和三號艦,也難以與擁有三萬水軍的「十八芝」抗衡。話說回來,執委會花了這麼多時間,繞了這麼多彎子設法支援福建的許心素集團,可不就讓其在正面戰場上扛住「十八芝」的攻勢,以便為自身的海上力量爭取發展時間嗎?

    如果放棄海戰,僅僅只是作為防禦部隊輔助許心素守城,那倒是不會有太大的風險,但補給線過長所帶來的隱患仍然無法避免,這對於沒有足夠資本來冒險的穿越集團來說仍是一種不可取的戰略計畫。

    顏楚傑腦海裡迅速地權衡了各種利弊之後,還是很無奈地搖頭拒絕了董煙雲的提議:「董老闆,這件事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不是我一個人能作決定的事情。如果你堅持,那我可以代你向執委會提議,但是對於結果,你就不要抱什麼希望了。福建實在太遠,我們的民團現在還不具備足夠的能力去那麼遠的地方執行作戰任務。」

    董煙雲難掩臉上的失望之色:「既然如此,那還是要拜託顏將軍在執委會多多美言幾句!若是事成,在下必有重謝!」

    顏楚傑擺擺手道:「重謝什麼的就不必了,我們雖然不會直接參與你們跟『十八芝』之間的戰鬥,但還是會儘可能多給你們一些幫助。只要你家大老闆知道,我們是站在他這邊的就行了。」

    董煙雲連連稱是,不住口地感謝顏楚傑。雖然不能從海漢人這裡借兵,但能夠得到海漢軍方高層人士這麼明確的表態,董煙雲也算是沒有白跑這一趟了。海漢人肯不肯借兵相助,對於許心素集團來說並非決定勝敗的關鍵條件,相比這一點,董煙雲更為擔心的是海漢人在作壁上觀之餘,還會順帶著向自己的對手出售武器。因此他這次來勝利港除了身負洽談合作、購買軍火之責外,同時也要查探是否還有其他福建的同行來到了勝利港,因為那極有可能就是「十八芝」在福建境內安置的「坐商」。好在到目前為止,董煙雲所知的福建商家代表也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基本可以斷定海漢人與「十八芝」之間並無聯繫。

    要是在勝利港真碰到了福建來的同行,董煙雲其實也並沒有太好的辦法。想在海漢人的地盤上動手是行不通的,勝利港的勞改營可是這裡的著名「景點」之一,所有在這裡違反海漢人規矩的傢伙都會被不問身份投入勞改營,董煙雲也不敢指望這群有錢有勢的土霸王會對自己有什麼特別優待。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靠銀子硬生生砸垮對手,大不了高價包場——上次來勝利港沒用出去的銀子,這次又全部裝船運過來了,反正現在買不了炮,買萬八千把火槍肯定是夠了。

    只是董煙雲有一件事情至今都沒弄明白,這幫海漢人據說來自海外萬里的未知大陸之上,到了瓊州之後也從未跟鄭一官那夥人打過交道,最遠就到過廣州,為何會如此主動要參與到福建沿海的這場戰爭中來,而且態度還如此堅定,從一開始就站在許心素這邊,難道這幫人真是心向教化,想要為朝廷效力剿匪?

    若是董煙雲沒跟海漢人打交道之前,聽到這樣的傳聞或許還會將信將疑,畢竟這年頭大明王朝的威嚴還是在的,就算是鬧獨立成功的安南,在明面上仍然還是會給大明顏面,一些一些來自海外的番邦人士想要投效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當他親身跟海漢人打過兩次交道之後,就徹底打消了這種念頭——誰歸順大明都有可能,但絕不會是這幫海漢人。

    這幫傢伙壓根就沒把大明的各種禁令放在眼裡,完全把勝利港建成了一個法外之地。海漢人不但擁有自己的武裝,甚至連地方法律法規也是自行制定,大明律在這裡根本派不上用場。至於這裡尚存的榆林巡檢司,董煙雲也不難看出其中的貓膩——類似這種架空地方的行為,許心素在福建也沒少幹。當然了,現在許心素已經有了官身,那是合法架空,而這幫海漢人玩這把戲肯定就是非法了。

    既沒有歸順大明的意思,也沒有起兵造反的意圖,董煙雲就不明白了,為何這幫人要眼巴巴地跟千里之外毫無利益瓜葛的「十八芝」槓上。槓就槓吧,還做得這麼偷偷摸摸的,似乎並不希望「十八芝」過早知道他們的存在。董煙雲原本以為借兵這個計謀會得到海漢人的賞識,因為這正好能遂了他們介入福建戰局的願望,但沒想到顏楚傑斟酌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答應他的提議,這讓董煙雲也有些小小的挫敗感。

    不過接下來顏楚傑還是給了他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建議:「貴方這次送到勝利港來的基本都是修理槍械火炮的匠人,但實際上我們認為貴方更需要學習的是使用火器的先進戰術,應該挑選一些素質比較好的基層軍官,送來這裡接受我們的專業培訓。雖然我們的武器製造技術不會輕易向外傳授,但我們打仗的本事還是可以適當傳授給關係密切的合作夥伴……董老闆,你知道北越這次來了多少軍事學員嗎?」

    「在下不知,還請顏將軍賜教!」董煙雲很是恭敬地應道。

    「二十人,全是年輕的軍官。」顏楚傑很是驕傲地說道:「這些軍官在我們這裡學成歸國之後,就將成為軍中主力,帶領軍隊攻打南越叛軍。而安南國的軍隊,也有望從現在開始進入到火器時代。雖然他們的武器換裝比大明晚了好幾十年,但只要學習了我們所傳授的戰術,戰鬥力很快就能趕上大明。」

    「原來如此,在下回去之後就盡快寫信稟告家主,選派得力的人手到勝利港入這軍校。」董煙雲一點就透,明白顏楚傑這招生只是一方面,主要還是想借此來進一步穩固雙方的關係。許心素麾下的直屬部隊規模雖然比不了北越,但十個八個忠心可用的人才肯定是挑得出來的。至於這入學費用之類的問題,董煙雲根本就沒打算問,反正多少老子都能付而且一定會付,問了反而顯得小家子氣。

    客戶少,生意談起來就快,軍工部門的推薦會連寧崎那邊一半的時間都沒花到,就已經告一段落了——當然這也與軍工部門在近期沒有推出外銷型的武器裝備有很大關係。而這種吃老本的狀況大概還得維持一段時間,直到有關部門覺得有必要開始換裝下一代武器為止。

    軍工部門對於新武器的研製一天都沒停下過,之所以放慢了武器更新的速度,一方面是武器的製作工藝還有很多需要進一步完善和提高的地方,軍方希望能夠拿到性能穩定、質量比較有保障的產品而不是匆匆從實驗室拿出來的試製品。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比較複雜一點,除了目前集團自身的武器列裝需求還有很大缺口之外,商務部門希望能用前一代的產品換得儘可能多的銷售收入,待市場購買力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後,再對武器進行升級換代,然後開始銷售民團換裝下來的武器,以這樣的方式來實現軍火貿易的利潤最大化——當初設計軍火貿易的代差式銷售策略,同樣也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以北越現在不足兩千支火槍,幾十門火炮的訂購量,軍方和商務部門都認為還有極大的潛力可挖,至少也得讓北越武裝起一支萬人規模的熱兵器部隊再說。至於福建那邊的銷售量估計會稍微小一點,畢竟許心素現在只是個軍頭,他手下的隊伍就算超編也是有限制的,但目前也仍有很大的操作空間。所以相關部門對於軍火銷售一事倒並不是特別著急,畢竟這玩意兒暫時沒別家可買,許心素大概也不樂意拿著同樣數目的銀子去買大明兵部督造的次等貨,只能耐心地等海漢這邊出貨了。

    幾名代表走出商議事情的地方,董煙雲便失聲道:「那……那是何物!」

    眾人扭頭一看,表情都各有不同,北越使團跟董煙雲差不多,一副見了鬼的神情。而「福瑞豐」的代表李奈則是見怪不怪,仍然悠哉游哉地搖著手中的摺扇道:「各位有所不知,此乃海漢人發明之蒸汽機也!此物以精煤燒水,水汽推動連桿,力大無比,可載運萬斤之物。那快速劃過的白色煙氣,便是燒開之後的水汽也!」

    「爭氣雞?煤?燒水?」饒是董煙雲見多識廣,聽了李奈這番解釋之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至於北越使團就更不用說了,鄭柞鄭廷兩叔侄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所以。

    李奈看這幾個人仍然是一副迷茫的狀態,頓時感覺自己智力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向顏楚傑一拱手道:「不知道顏總可否安排讓我等去試乘一次蒸汽機車?」

    顏楚傑笑笑道:「這個當然沒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現在那車上載著的應該就是這次來勝利港考察的廣東商團。」

    顏楚傑的猜測的確沒錯,「瓊聯發」的股東們此時正坐在蒸汽機車拖著的車廂裡,享受著飛馳的快感。雖然實際上車速並不快,但一些人仍然戰戰兢兢地抓著窗框,似乎很擔心被這轟隆隆作響的怪物給甩出去。而另一些人則是面露興奮之色,一會兒從左邊伸出頭去看看,一會兒又從右邊看看,似乎是要反覆確定這個大傢伙並不是由奔馬或者其他東西在牽著前行。

    唯一讓大家覺得有些不適的是,這個所謂的車廂開了多個窗口,而且都還沒裝上窗戶,於是煤煙混著水氣就直接充斥了整節車廂,讓過慣了舒服日子的富商們很是有些狼狽。不過在這種新奇的環境之下,倒也沒人特別在意這有些嗆人的煤煙了。

    這幫人之所以會出現在火車上,是因為這次的投資項目當中便有一項是「城際軌道交通系統」。這對於在座的股東們都是一個從未接觸過的新鮮玩意兒,而唯一對此有所瞭解的股東,「福瑞豐」的三少爺李奈又去了另一個推廣會,因此大家都對此毫無概念。於是為了讓股東們能夠有一個快速直觀的認識,陶東來讓人安排他們去乘坐一次剛剛通車沒幾天的勝利港至田獨線路。

    「此物遠比轎子馬車平穩快捷,真乃神器也!」大海商詹貴帶頭大聲誇獎道。

    「只是不知此物原理為何,看這車頭似由精鐵打造,幾千斤定是有的,竟能行進如此之快。觀此海漢工匠秘技之作,我大明尚有所不及也!」惠州海豐號的代表王勤也忍不住發出了感嘆。

    商人是活得很實際的一種生物,他們很快就將新奇的心情收回,開始斟酌這東西的實際用途。速度不用說了,這車雖然不比疾馳的駿馬,但也並不算慢,比起普通的馬車、牛車、手推車、轎子之類的交通工具還是快多了。而其最大的特點莫過於載重量,按照海漢人的說明,這車可以拉動五倍於自身車重的車廂。這種載重能力對於貨運量較大的運輸線簡直就是寶貝,一輛車一趟能拉的貨物就可以當幾十輛畜力車了。

    但這種車也有一些缺點,比如需要燃燒大量的煤,定時需要進行加水,行進過程中需要不斷地添煤燒水,必須按照已經鋪設好的軌道前進,而這種軌道的製造和鋪設施工似乎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再加上關鍵部位的整個車頭都需要精鐵來打造,換言之,這種車雖然看起來很好用,但其建造和運行的成本卻要遠遠地高於傳統工具,方便是方便了但不見得划算。

    海漢方所給出的計畫是,未來建成更多的民用軌道,通過收取乘車費和貨運費的方式來回收成本,並逐步實現盈利。考慮這個項目的施工週期和前期投入,以及本地民眾的人口規模和收入狀況,股東們很是懷疑海漢方承諾的盈利是否有可能實現。收費標準定高了,坐車的人肯定少,定低了,那麼回收建設成本的時間又會變得遙遙無期。

    雖然所有人都對這車的性能讚不絕口,但出資經營就是另一碼事了。在商言商,東西雖然是好東西,但股東們都不太願意將錢投資到這麼一個前途不明的項目上去。

    車坐到軌道一半的路程,便停下來倒回勝利堡車站,執委會並不打算讓這些股東們去參觀田獨工業區的生產單位。到了車站之後,有工作人員準備好的熱水,讓這些被煤煙薰成張飛臉的富商們先洗洗乾淨再說。

    這邊還在排隊洗臉的時候,顏楚傑帶著幾個興沖沖的客戶也到了車站,鄭氏叔侄都是軍旅出身,膽子也大,徑直便來到火車頭前仔細觀察起來。

    他們的心思可比這些商人要多得多——這玩意兒要是能引進到安南,那從升龍府調兵從陸路到前線去,所需的時間至少能縮短好幾倍了!唯一的問題就是這「爭氣雞」所行進的路線似乎需要專門進行鋪設才行,而安南國內特別是北邊的紅河三角洲,卻是以水系豐富而著稱,想修築這種石子打底,再在上面用枕木鋪設鐵軌的道路可不是太容易。

    「兩位,光看是看不出名堂的,還是上去坐一趟吧。」李奈笑嘻嘻地幫著海漢人推這兩叔侄下水。

    於是大約二十分鐘之後,轟隆隆的火車拉著同樣被薰成黑臉的一幫人回來了。李奈在站台上搖扇輕笑,深深為自己的機智感到驕傲——他早在去年就已經在田獨鐵礦坐過拉礦石的小火車,當時那一身煤灰比這幾位還要更狼狽一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2.第322章 參觀考察

     雖然安排了試乘活動,但建設部精心設計的「城際軌道交通方案」卻並沒有因此得到投資商們的青睞,除了李奈之外,其他投資商都沒有對這個項目表現出明顯的投資興趣。北越使團倒是悄悄打聽了是否能將這一神器引進到安南,但聽完鐵路工程的報價和工期之後,鄭柞便默默地閉上了嘴——與其招攬成千上萬的民工花上幾年時間修築升龍府到前線的鐵路,那還不如把這幫民工都訓練成火槍兵派上戰場更為實際。

    相比效果更為直觀的農墾類開發項目,像修築鐵路系統這種基建項目都不太吃香,究其原因,還是投資商們對於三亞地區的未來發展狀況沒有足夠的信心,不敢輕易投資這種前期投入大,市場前景不明朗,回本週期又特別長的項目。負責招商的施耐德對此倒沒有覺得很沮喪,會出現這種狀況,在事前多少也預料到了幾分。

    之所以會把這種投資商不太感興趣的基建項目加入到「瓊聯發」的項目清單當中,主要還是因為這些項目在實施過程中會牽涉到跟土地相關的各種敏感問題,執委會需要「瓊聯發」這層「民辦企業」的外殼來作為一種掩護,將屆時出現的某些矛盾都控制在民間衝突的程度,而不至於上升到「海漢VS大明」的高度。這些基建項目募股成功與否並不要緊,畢竟這類項目被執委會視作三亞地區未來發展的根基,並不會簡單地以盈利能力來作為實施與否的考量依據,即便一個外來投資商都沒有參與,執委會也還是會撥出專項資金來進行實施。

    四月六日一早,「瓊聯發」股東考察團的團員們睡眼稀鬆地來到了勝利港碼頭,他們今天的行程也被安排得非常滿,上午要去參觀勝利港鹽場和鐵爐港鹽場兩處鹽業公社的生產情況,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下午還要去西邊的兩河地區實地考察未來的三亞內河港項目。

    在執委會向大陸地區輸出工業品策略當中,食鹽一直都是最重要產品之一,鹽業生產自穿越初期開始就是執委會重點關照的生產項目,即便是在人力資源最為緊張的一段時期,執委會也盡力保障了鹽場公社的人力需求。在執委會看來,食鹽這種工業產品雖然沒有玻璃製品和軍火那樣容易收穫暴利,但作為生活必需品的銷路卻是遠勝其他商品。借助著先進的生產和管理技術,海漢食鹽在不斷擴大產能的同時,也一直保持著極低的生產成本,這種競爭優勢是大明的官方同行們所不具備的。

    「瓊聯發」這些股東都是華南沿海地區有著相當實力的富商,其中一部分如李奈、詹貴等人,早就已經在與穿越集團合作販運私鹽,而尚未接觸到這塊業務領域的其他人,便是這次商務部門準備要重點推廣的對象。事實上「瓊聯發」的開發項目清單當中,便有一項是「海漢鹽業運作計畫」,這個計畫的內容便是將原本由「福瑞豐」獨家代理的大陸地區鹽業銷售規模進一步擴大,以這十多家股東聯營的方式來把蛋糕做大。而安排這次實地考察,就是要向這些股東們展示本地的食鹽生產能力,讓他們確信勝利港能夠提供足夠的貨源。

    船到勝利港鹽場的時候,正趕上「福瑞豐」的貨船在這裡裝運食鹽。穿越集團的鹽業主管安西順勢向考察團眾人介紹起勝利港鹽場的經營現狀:「勝利港鹽場公社現有社員八百多人,食鹽年產量在八百萬斤以上,僅僅就是這一個地方的產出,就已經超過了整個瓊州島的年食鹽消耗量。目前我們每月向外輸出的食鹽就達到了五十到六十萬斤,各位老闆應該都很清楚現在大明的鹽價如何,有興趣的可以自己算算這麼多鹽販運到大陸地區之後,到底能賺到多少錢。」

    考察團中有人發聲問道:「照安主管所說,豈不是人均達到了萬斤產量?據在下所知,大明並無哪個鹽場有這般本事。如此之大的產量,請問有何證據?」

    「要看證據還不容易。」安西抬手往前方一指:「那邊是鹽場公社的鹽倉,我們過去看看吧。」

    目前勝利港鹽場的改擴建工程已經基本完成,整個鹽場的生產區和生活區建設都告一段落,最後的一部分工程便是在近海岸處修建的數間食鹽倉庫了。為了防水防潮考慮,食鹽倉庫都是磚石結構,屋頂也都用上了本地造的水泥預製板,甚至還用了目前由執委會直接管控的重要物資瀝青來做了全面的防水防滲處理。

    安西讓人打開了其中一間倉庫,裡面滿滿的都是壘到天花板的麻袋。隨意抽查了幾袋給眾人展示,裝的都是上等精鹽,而這麼一間倉庫的庫存量,少說也有四五十萬斤之多。

    當下便有性急的人開始向安西詢問這倉庫的食鹽賣不賣,安西笑笑道:「這間倉庫的鹽已經被預定了,各位如果有購買興趣,那直接問問『福瑞豐』的李公子就是了。」

    李奈見眾人的眼光一下都轉向了自己,趕緊抱拳作揖道:「各位,這鹽可不是在下一家訂的,『福瑞豐』也只是代勞而已。這中間有南雄府的王家、韶州府的秦家、肇慶府的李家、羅定州的曾家……林林總總有十來家,我家只是代為運送而已,各位切莫誤會。」

    饒是李奈能說會道,這番解釋也有些蒼白無力。這倒不是因為他說的不是實情,「福瑞豐」經營私鹽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已經逐步在廣東省內建立了一套銷售網絡。從勝利港販運到大陸的這些食鹽,多數都是轉賣給了地方上商戶,再由這些地頭蛇在當地進行分銷,而不是按照「福瑞豐」以前的方式,在每個地方都建立起自己的銷售終端。

    這種經營方式也是來自於施耐德的指點,商務部門並不希望「福瑞豐」將整個鹽業的銷售都把控在自己手裡,而是要求他們以發展分銷商的方式來迅速佔領市場。當然這麼做的原因也不僅僅是出於經濟上的原因,同樣也有來自安全方面的考慮——要是哪天大明的主管部門要查這私鹽買賣,那要牽扯到的就不是一戶兩戶,而是遍及整個銷售區的一大批商家,大大減小了「福瑞豐」一家背鍋的危險性。退一萬步講,到時候「福瑞豐」真的被查了,有其他分銷商的存在,海漢方面想要重建銷售網的難度也會小一點。

    而「福瑞豐」之所以會讓出部分利潤,按照海漢給出的銷售策略來執行,也是考慮到自己的實力的確有些不濟,在廣州府之外的地區並沒有根基可言,自行在當地銷售私鹽很可能會觸及到某些地頭蛇的利益而招來麻煩。於是在打通了廣東各個府城的商路之後,「福瑞豐」便開始轉型,專心做起了代理商,將運到大陸的食鹽轉手批發給其他的地方分銷商。

    不過「瓊聯發」的其他股東因為之前並未參與到私鹽販運中來,並不清楚其中的這些內情,因此李奈的這番解釋聽起來就很像是某種託辭。

    「各位,李公子說的的確都是實情。」關鍵時刻安西還是站了出來,幫著李奈解釋道:「我們的銷售策略,就是要發展更多的分銷商,大陸地區這麼廣闊的地域,光憑『福瑞豐』一家難道能覆蓋完嗎?就算在座的各位加在一起,也不見得能把華南各省都覆蓋完吧?所以我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建立銷售規則,制定銷售價格,控制銷售網絡。至於賣鹽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我們親歷親為去做,交給地方上的商家就好。這麼做並不是把自己的利潤分給了其他人,而是讓更多的人進入這個行業,一起來幫著我們賺更多的錢。」

    安西說的這番話裡雖然有不少生僻詞語,但在場的人基本還是聽懂了八九分。有些心思靈活的人,立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妙處。當然也有腦子轉得比較慢的人,還在琢磨著為什麼做這行的人多了之後反倒能夠增加收入。

    安西當下也不再細細解說,這種事自然會有商貿部門的人去給富商們做思想工作。當下要做的事,還是向這些富商們展示本地的食鹽生產能力。

    鹽場公社大量使用的風力和畜力提灌裝置引起了富商們極大的興趣,不難想像到有了這些高效便捷的機械裝置之後,食鹽生產所需的人力減少,而生產效率卻大幅上升,對生產成本的控制也就成為了可能。面積巨大的曬鹽場上堆積如小山的精鹽,讓參觀者都感到歎為觀止,曬鹽雖不是什麼先進技術,但像海漢人修築的這種曬鹽池可要比大明鹽場普遍使用的石製曬鹽槽先進多了。大明鹽場十個鹽丁做的事情,在這裡大概兩三個人就可以很好地完成。考察團的成員們這時候才逐步理解,為何安西能對海漢精鹽的成本優勢有著十足的自信。

    而鹽場社員們的生活狀況,也讓考察團對海漢人的運作能力刮目相看。大明鹽場的鹽丁大多都是一窮二白,很多地方的鹽丁甚至會在活不下去的時候大規模逃亡,直接讓鹽場拋荒。而海漢鹽場公社的這些社員卻生活得相當不錯,居住的村落房屋都是整齊一致,明顯是統一修建的新房,光這一點就足以把絕大部分的大明鹽場比下去了。

    在簡單看過了勝利港鹽場的生產情況之後,考察團返回海邊,繼續搭乘兩艘雙體帆船,去東邊的鐵爐港參觀當地的鹽場。進入鐵爐港的狹窄水道旁邊,最近已經開始在修築一處防禦工事,完工後可能會在其中佈置幾門小口徑火炮作為防禦火力——這也是大半年之前就被軍警部多次提出的計畫,直到近期才終於有了足夠的資源來進行實施。

    鐵爐港在去年十月中旬開始建設,距今已經有接近半年的時間。在這半年中執委會安排了數以千計的移民定居到鐵爐港,當地已經成了鐵爐港第一、第二公社,並對港灣地區進行了農業和鹽業的初步開發。目前已經建成鹽田近三千畝,雖然暫時還比不了勝利港鹽場公社的規模,但這裡勝在地理環境較好,甚至不需專門的提灌設施,僅僅憑藉每天的潮起潮落就可以完成海水提灌作業,生產成本反而大大低於勝利港鹽場。相比西邊的勝利港,鐵爐港的發展潛力更大,根據測算,這邊的鹽田在將來開發完成之後可達勝利港鹽場的三倍面積之多,產能估計是四倍以上。

    農業方面也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農業部為鐵爐港地區專門制定的耐鹽鹼農作物種植計畫已經有了一定的收穫,收穫的耐鹽鹼蔬菜早在遠征安南時就開始作為日常供應定期向本地市場進行輸送了。同時兩處公社也在配合遷到附近山溝中的原符山峒黎人,修築鐵爐港通往田獨地區的陸上通道。目前這條全長十二里的土路已經基本貫通,只是運輸能力有限,暫時還無法運送重量體積較大的貨物,不過已經基本達到了執委會的設計要求——作為某種極端情況之下,鐵爐港的居民向田獨內陸撤退的通道。

    鐵爐港地區的居民人口是勝利港鹽場公社的四倍之多,在這裡除了公社的管理機構之外,也已經建立起了配套的醫療、教育、治安、軍事等等機構。當然相比勝利港而言,這裡的機構還是比較簡單粗糙的。比如醫療機構就是由四名郎中輪流坐診的一處小診所,部分疑難雜症只能搭乘運送物資的貨船去勝利港救治。教育機構也並沒有類似勝利港小學那樣的完善設置,僅僅只是幾名穿越眾辦的掃盲班而已,隔天開課,教育對象主要是以尚不具備勞動能力的學齡兒童。

    相比勝利港地區,由於遷到鐵爐港定居的移民以北越難民為主,有大量的家庭結構存在,因此這裡的兒童比例要遠高於勝利港地區。但由於這個時代的民眾意識所限,這裡的居民雖然基本都已經取得了歸化民的籍貫,但大多並不願意將子女送去條件更好的勝利港入讀,寧可讓他們就在本地讀個掃盲班之類的就好。主管教育的寧崎雖然對於這種情況也已經多次在執委會上提出過整改意見,但終究還是受限於目前的師資力量不足,暫時沒有辦法在鐵爐港開辦起正規的教學機構。

    相比之下,鐵爐港地區的治安機構倒是很快就進入了角色,早在從北越地區大量遷回移民之前,執委會就已經從黑土港調了一批在當地受訓的土著治安人員回來,專門負責鐵爐港的基層治安事務。現在鐵爐港設有基層派出所一處,正式編制的治安警察有三十餘人,其中一半人是北越移民,另一半則是由明人、黎人和苗人共同組成。鐵爐港還設置了一處縮小版的勞改營,在本地因為違法亂紀被抓起來的人員,都直接投入本地勞改營服勞役——考察團在進入鐵爐港時看到的防禦工事,便正是由這些勞改犯在進行施工。

    鐵爐港的軍事防禦力量並沒有駐紮在公社附近,而是在鐵爐港入海口處的山坡上。海拔一百五十米的山頂便是能夠瞭望附近十餘海裡的制高點,山下就是正在修建中的航道防禦工事,日常的補給都是通過進入鐵爐港的貨船來進行。雖然軍委在這裡只佈置了一個排的兵力,但以鐵爐港入海口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來說,有這一個排的兵力已經足以擔當起日常防禦的任務。

    考察團對於鐵爐港地區的興趣明顯要大於前一處參觀點,或許是因為這裡的移民有絕大多數都是來自於安南的緣故。好奇心比較重的人就開始向民眾打聽,他們是如何跨海來到了這裡定居。至於鐵爐港鹽場的生產狀況,因為與勝利港鹽場基本是別無二致,大家都是草草看完就算,反倒是沒了深究的興趣。畢竟鹽這東西雖然好,但看得多了也會覺得厭倦,連著看了幾個時辰白花花的鹽田,眾人感覺眼都快要被閃瞎了。

    在參觀完鐵爐港之後,陪同考察團的施耐德看看時間,已經來不及再去西邊的內河港地區進行考察,便臨時改動了計畫,在返程中安排了考察團去參觀亞龍灣地區的甘蔗種植基地。本來因為這裡尚未進入收穫期,一開始並未被列入到參觀地點的清單當中,不過這個臨時安排的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各家股東都對這片面積達到上千畝的甘蔗林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並且立刻開始向施耐德打聽收穫期之後的製糖流程安排。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3.第323章 軍官進修班

     相比大陸地區廣東境內的甘蔗種植環境,亞龍灣其實並非理想的種植地,按照農業部的估算,這裡的甘蔗田產量頂多就在每畝三噸上下,大約為廣東蔗田的三分之二左右。這並不是僅僅是甘蔗品種差異造成的產量不同,主要還是由地理環境所造成的影響,即便是在穿越之前的那個時代,海南與大陸地區的甘蔗畝產量也存在著類似的差異。

    但對於考察團來說,每畝六千斤上下的產量已經足以讓他們興奮了,因為在這個時期,兩廣地區甘蔗產地的畝產量其實遠遠沒有達到後世的水平,最好的地方也就是七千斤左右的畝產量了。

    按施耐德所說,這裡有上千畝的甘蔗田,股東代表們很容易就可以估算出年內大概能收穫六百萬斤左右的甘蔗,按照兩廣地區製糖業的一般榨糖水平來推算,製出三四十萬斤蔗糖應該是比較穩妥的數字。而這還僅僅只是海漢人對蔗糖業第一年的試水之作而已,如果不出意外,海漢人在獲得第一年的豐收之後肯定還會進一步加大甘蔗種植面積,將糖業當作崖州地區的支柱產業之一來進行發展。

    明代的時候,中國出產的紅糖、白糖、冰糖等糖類商品已經大量出口到日本、東南亞乃至西方國家。《天工開物》、《閩書南產志》、《物理小識》、《廣陽雜記》、《興化府志》等著作中都記載有熬煉白糖的方法,可見當時中國製糖業的興盛。由於當時的技術傳播手段所限,白砂糖是類似絲織品、瓷器這樣技術含量較高的商品,一直受到西方商人的青睞。據史料記載,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在崇禎十年時造訪廣州,在當地購買的物資當中,就有白糖13000擔,冰糖500擔。

    以考察團連日來的所見所聞,股東代表們不難推測海漢人的意圖就是要把大陸地區的蔗糖出口生意搶一部分過來。雖然本地的種植規模還遠遠不能與大陸地區相比,但股東代表們相信海漢人敢打這主意必然就是有了某些能夠控制成本的辦法——海漢商品的最大競爭優勢就莫過於成本,勝利港所出售的商品,其價格永遠都比同行的競爭對手們要低幾分。雖然這裡的甘蔗種植業才剛剛起步不到一年,但大夥兒似乎都能夠預見到本地製糖業的光明未來,在這個階段就通過投資來介入這個行業,無疑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

    由於股東代表們的熱切表現,施耐德不得不延長了在甘蔗種植基地的參觀時間,以至於天色都已經開始擦黑了,股東代表們才在催促聲之下登船回港。

    四月七日,考察團迎來了他們此次勝利港之旅的最後一個大型考察項目——位於勝利港以西兩河交匯處的三亞內河港開發區。這個內河港緊貼著出海口,但由於出海航道較為狹窄,港灣內幾乎不太會受到海面上風浪的影響,可以說是一處絕佳的避風港。而執委會在規劃之初,就將這裡劃為了未來三亞主城區的商貿港,並且會作為興建主城區的首批基建工程來進行開發。

    三亞內河港的項目其實並不在「瓊聯發」的項目清單上,之所以安排考察團來這裡進行考察,執委會是希望能讓這些富商們瞭解本地的規劃狀況,從而對三亞地區未來的發展前景擁有更多的信心。

    考察團乘船從勝利港出發之後,先後繞過榆林半島和鹿回頭半島,便抵達了內河港的入海口航道。這裡的航道比進入勝利港的航道窄了一半多,最窄處僅有四五十丈寬。兩艘雙體帆船都將船帆降下了一半,一前一後緩緩駛入這段狹窄航道。

    王湯姆這兩天都跟著船隊出行,一方面負責船隊指揮和安全護衛,另一方面他也要對周邊的環境狀況進行一些簡單講解。這時候王湯姆就拿著一個手持擴音器,向股東代表們說道:「各位請看右舷,我們會在這邊的山坡上修築炮台式的防禦工事,對進入港灣的航道進行護衛。今後停泊在這個港灣中的船隻,也無需擔心會遭受到外來的攻擊。」

    駛過航道進入到內河港灣之後,考察團的股東代表們很驚訝地發現,這裡的岸邊已經有數百民工正在忙碌地進行施工,有一段河岸甚至已經搭起了兩三條木製棧橋,而在此之前大家都以為海漢人所說的內河港還僅僅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的規劃。

    實際上在安南戰役結束之後,建設部便已經開始實施三亞內河港的開發項目。從勝利港到內河港之間的陸上通道在三月初就已經打通,年內還計畫要鋪設完勝利堡到內河港之間的鐵軌,讓軌道交通將內河港、勝利港和田獨這三個重點地區串連起來。而在此期間,對兩河流域的大規模開發和移民遷入也將同步進行,有了開發勝利港的操作經驗在前,對內河港地區的開發速度也會比之前快得多。

    還沒等靠岸下船,施耐德便已經被股東代表們圍在了甲板中央。大夥兒提出的問題也很一致——新港口附近的地皮賣不賣?什麼價?如果不賣那能不能租?

    雖然勝利港開發至今才一年時間,但由於地理環境的限制,勝利港作為商港的開發潛力其實很有限,港口旁邊就是山,山腳下的小塊平地現在已經所剩無幾,這次考察團到來之後,港口商務區剩下幾塊為數不多的空地也被一搶而空,可以說已經沒有拓展商務區的空間了。執委會也意識到了這種情況,因而加快了對新內河港的開發速度。相比勝利港,內河港所處的兩河區域就有了更多的平坦空地可供開發利用,而眼尖的商人們顯然也已經發現了這個商機,想要趁著現在這個時機就早早進入,先弄塊地皮搶佔有利地形。

    考察團的熱情讓施耐德也有些吃驚,他原本以為還需要花費一番口舌才能讓這些人相信這片荒山野嶺的美好前景,進而才會願意花錢投資在這裡。誰知道這幫傢伙早已看穿一切,根本沒等他開動嘴炮宣傳,便已經紛紛表示要在這個新港區拿地投資了。

    「這倒是省事了!」施耐德一邊想著,一邊招呼著眾商家上岸考察周邊環境。

    靠近港灣這邊的地區,早就安排了專門的伐木隊在進行清理。按執委會的規劃,榆林半島與鹿回頭半島之間的這處海灣,將會成為勝利港造船廠的新廠區,未來要修建起數個大型干船塢。船廠以北與內河港之間的空地,則將作為碼頭貨場和倉庫區來進行建設。當然了,在這個地區內還規劃了軌道交通的車站,以便於田獨工業區的出產能夠便捷地運送到港口裝船。

    很快就有股東代表問道:「施總,這附近的地皮,現在可都是由貴方買下了?」

    施耐德應道:「只要是我們拿出來進行開發建設的地皮,那肯定都是屬於我們的。至於那些歸屬權在本地民眾手中的地皮,我們也正在想辦法進行收購。不論如何,土地都不會影響到我們對這片地區的開發進程,關於這一點大家盡可放心。」

    港灣以北的兩河流域,則將作為未來的商貿區和居住區來進行開發。股東代表們能夠拿到的地皮,也都集中在這片區域當中。至於更靠近內陸的平原地帶,就統統都是農業部的地盤了。目前執委會已經派出了數個工作組,開始在天涯鎮、鳳凰鎮等地活動,說服當地民眾將名下土地出讓給穿越集團。

    這個差事肯定是不好做的,土地在這個時代被民眾看作安身立命之本,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誰都不會輕易出售自家的地。工作組在此期間肯定將會遇到很多困難,甚至危險,但執委會認為還是走先禮後兵的路子,儘可能不使用武力方式來解決土地歸屬的衝突。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內河港的一期開發區域內,並沒有什麼大的村落市鎮存在,最近的市鎮就是在距此二十里開外的鳳凰鎮。本地雖然有少量民眾居住,但這些人因為不願繳納土地契稅,其開墾的耕地並沒有在崖城辦理合法的手續,這也為穿越集團併購這些土地省下了不少麻煩。

    章通判和王同知在一天前已經乘船回轉崖城,一同被帶回崖城的還有兩箱銀子,這是崖州官方為穿越集團辦理土地登記手續的一部分報酬。除了少數地主之外,現在勝利港以西、南山鎮以東的八成地區都已經被穿越集團以各種名目登記到了自家名下。以合法的方式獲得崖州地區的治理權,對穿越集團而言僅僅只是時間問題了。

    這麼做雖然會有不小的花費,但執委會認為如果能夠有效避免徵地開發過程中的衝突,那麼花一些錢也是值得的。畢竟大規模武裝拆遷的花費也不會小到哪裡去,而且使用武力很容易導致局面失控,這對於非常注重樹立穿越集團正面形象的執委會來說,是需要儘量避免的狀況。

    四月八日開始,結束了考察行程的大明富商們開始陸續離港返回大陸。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因為各種原因繼續留在了勝利港,比如作為精英被挑選出來,專門到這裡來學習先進軍事理論的一幫軍校留學生。

    這些人主要是來自於福建許心素名下的大明「官兵」,「福瑞豐」李家的民團,以及北越軍方。其中許心素這次派來的人是以工匠為主,要學的內容基本跟軍事理論無關,而是軍械維護維修方面的知識,早早就被安排去了田獨那邊,由專門的軍工技術人員負責傳授相關內容。

    李家民團選了四個「排長」到勝利港參加此次的進修,這也是他們根據海漢軍事顧問的提議,對民團進行編制改革之後任命的軍職。如今的李家民團在編制中完全沿襲了海漢的做法,以班排連為作戰單位,甚至考慮是不是要加入「指導員」這一頗具海漢特色的連級軍職,以提升士兵們的思想水平。

    而北越方面的陣容則要大得多,足足二十人,其中也有四分之一的人是專門來學習軍械的維護維修技術,剩下的才是專職軍官,北越第一支成建制火槍部隊的指揮官鄭廷也在其中。

    如果按照海漢的軍事編制來說,鄭廷的軍職大概相當於加強營營長一級,在北越軍中算是少壯派的新星。在橫山爭江戰役中,鄭廷指揮著僅僅接受了三個月訓練的北越新軍,在戰場上以近乎完美的表現配合海漢民團擊潰了南越大軍,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首批赴勝利港進修的北越軍官。等他學成歸國之後,基本上升職加薪的待遇是不會少的,而且作為安南國內對熱兵器作戰最為瞭解的軍官,未來將有極大的希望進入到軍方高層。

    鄭廷也深知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責任,早就抱定了決心要在這三個月的進修期內儘可能地多學一些本事。因為在此之前就已經在涂山半島接受過一段時間的海漢式訓練,又與海漢民團在戰場上並肩作戰過,因此鄭廷認為這次的進修對自己而言不會有太多適應性的問題——至少他在進入軍校之前是這麼認為的。

    「鄭廷出列!」

    聽到這聲命令,鄭廷從走神狀態回到現實中,趕緊跨前一步,大聲應到。昨天送別小王爺鄭柞返回安南的酒宴上,大家都喝得多了一些,以至於他今天早上險些爬不起來參加點名。

    「集合軍號都已經吹完了,你才慢慢騰騰的出來集合,當這裡的軍規都是玩笑嗎?」黑臉教官的嘴就杵在鄭廷耳邊,唾沫星子噴了鄭廷一整臉。

    雖然對於這個名叫古衛的海漢軍官沒什麼好感,但出於軍人服從上司的習慣,鄭廷對他的粗魯行為也並未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情緒,依然站得筆直地接受他的訓斥。雖然沒有反抗的表現,但鄭廷依然還是對此有些腹誹:「當初在涂山訓練營的時候,可沒有早上集合點名這種事情……」

    「看在你初犯的份上,那就……圍著操場跑十圈吧。」古衛立刻就宣佈了對他的懲罰措施:「立刻出發!」

    鄭廷雖然很是不情願,但身在軍營就必須執行命令,還是照著古衛的命令做了。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十圈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在第一天當中,他就因為內務未整理、吃飯時未遵守進餐守則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遭受了數次跑圈懲罰。而與他同在進修班的北越小夥伴們,也基本上無一倖免。這種近乎嚴苛的管理方式,是鄭廷以前在涂山訓練營時所從未經歷過的。

    讓鄭廷感到有些不滿的是,同在進修班的一幫海漢民團的軍官生,卻沒有受到任何形式的處罰,反倒是在他們受罰的時候表現出了幸災樂禍的眼神。但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海漢民團的軍官生的確比他們更懂得什麼叫軍規,這幫傢伙的表現幾乎無錯可挑,根本就沒什麼可以懲罰他們的理由。

    「你們海漢的軍規實在太嚴苛了!」晚飯後回到營房,鄭廷終於忍不住對同住的海漢軍官生們提出了抱怨:「我們的職責是上戰場打仗,把營房弄那麼幹淨,吃飯要聽命令才准動筷子,揪著這些事情不放有什麼必要?」

    離他最近的一個軍官生站起身來,個頭不高卻十分敦實,頭髮理得非常短。鄭廷注意到他的軍服胸前的軍功略章居然有一枚個人三等功章和安南戰役紀念章,看得出他應該是在前次遠征安南的戰鬥中立功才獲得了這次的進修機會。

    「你想知道原因?」這個海漢軍官生伸出手指了指鄭廷,又指了指自己:「這就是為什麼你們的朝廷需要花錢請我們去幫助你們作戰,因為你們都是業餘的,我們才是職業軍人!」

    鄭廷聽完便唰地站起身來,怒視著這個比自己矮了大半頭的無禮傢伙。如果不是顧慮到軍規,鄭廷已經將攥緊的拳頭砸到這張令人討厭的臉上了。

    「你不服氣嗎?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這麼簡單的規矩都守不住,難道還指望你們上了戰場之後能夠嚴格遵守軍令?」小個子軍官生繼續毫不留情地嘲諷道:「懲罰你們,只是要幫你們養成遵守軍令的好習慣而已。如果你們這些當軍官的都做不好,那回到安南之後又怎麼能訓練好你們的士兵?」

    雖然鄭廷怒火中燒,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小個子軍官生說得有幾分道理。對比這些海漢人親自訓練出來的民團軍官,自己這幫北越軍人的表現似乎的確散漫了一點。鄭廷又不禁有些埋怨當初在涂山訓練營受訓時的教官,為何當時不按照海漢民團的標準來要求受訓人員——當然他並不知道北越高層與海漢達成的軍訓協議中,只有戰術訓練,並不包括軍規在內的綜合管理在內,訓練營的教官們自然不會主動去多管閒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4.第324章 進修生的軍訓安排

     由於北越高層對海漢人的軍援措施曾經心存忌憚,當初設立涂山訓練營的時候,雙方便約定了海漢的軍事顧問只傳授作戰相關的戰術,而不干涉北越新軍的日常訓練和部隊編制問題。因此馮安楠、穆夏柏等人在涂山訓練營當教官的時候,對於北越新軍的訓練也就僅僅只是停留在戰術層面而已,軍紀軍規方面並沒有對其做任何硬性規定。也好在北越方面挑選受訓部隊的標準比較高,基本都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最終在戰場上的表現算是相當不錯。這也給了鄭廷這樣的北越軍官一種錯覺,認為只要裝備了先進的武器,北越軍隊其實與海漢民團的戰鬥力是差不多的。

    對於海漢民團的戰鬥力認識,絕大多數的北越軍人仍然只停留在堅船利炮的層面上,認為這不過是一幫裝備了先進武器的民兵而已。真正有料的,應當只有那些喜歡穿著花綠短衫的海漢軍官。鄭廷在此之前也有類似的看法,不過在勝利港軍校進修第一天,這種看法似乎就已經暴露了侷限性。海漢民團對於軍紀軍規的要求,可是要大大地強於北越軍中,以至於連鄭廷這樣的軍中精英都感到難以適應。

    但面對這個海漢軍官生的傲慢,鄭廷還是忍不了這口氣,冷哼了一聲道:「能不能打,那還是要親自上過手才知道,在下可從未聽說過能在戰場上靠著嘴皮子把敵人給打敗的!」

    小個子軍官生也冷笑道:「想上手還不容易,隨時奉陪!」嘴裡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開始解開上衣的扣子。

    營房裡的眾人見狀,不但沒人上前勸解,反而紛紛起鬨。所有人都很想看看,北越的軍中精英對上海漢民團軍官生到底誰更厲害。

    在眾人的鼓噪簇擁之下,兩人來到營房外的空地上,準備要切磋切磋真本事。鄭廷還是依足了規矩,抱拳道:「在下安南護****鄭廷!」

    小個子軍官也還禮抱拳道:「在下黑土港獨立營一連三排副排長高橋南!」

    這個心高氣傲的民團軍官生,就是這次在安南遠征中嶄露頭角的歸化民軍官高橋南。憑藉著作戰勇猛榮立個人三等功及集體二等功雙重榮譽,高橋南也順利地從中士被提拔為上士,並且由之前的班長升任為副排長。等黑土港獨立營的正式編制完成人員補充,高橋南也差不多會學成結業,屆時有極大的希望由副轉正升為排長,而這樣的陞遷速度在民團中絕對算是佼佼者。

    就在部分民兵連朝著敵人開槍都還有點戰戰兢兢的時候,高橋南已經能做到連斬數人而毫無驚懼之色的地步。相比民團中其他參軍入伍不過一年時間的戰友們,高橋南擁有一個極大的個人優勢,便是他早先的武士出身,個人武技和格鬥廝殺的經驗都大大強於平民出身的一般民兵,這也是他能在安南戰役中直接殺敵數超過二十人,獲得上司青睞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海漢民團現有的編制中,因為兵源基本是以本地普通民眾為主,帶藝投軍的人員並不多見,像高橋南這樣有准軍人資歷的人員更是鳳毛麟角,因此在民團當中也顯得特別地突出。而高橋南在跟著錢天敦去了黑土港之後,也從上司那裡學到了一些後世軍隊中使用的實戰搏擊術,個人的戰力更勝以往。而這種個人實力的提升也讓高橋南對海漢軍事力量的崇拜更加堅定不移,甚至可以說有些狂熱。

    對於軍校中出現的這些外來進修生,高橋南是打心底有一種優越感存在的,畢竟出身於海漢民團才是正統,而其他地方來的這些學員不過是拜師學藝的寄讀生。所以當他聽到鄭廷開口抱怨海漢軍規太嚴,便忍不住要駁斥一下這個坐井觀天的北越軍官。而對方顯然並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於是高橋南秉承著「能打就不要吵」的軍營規則,主動提出了實戰定高下的辦法。

    雖然參與者與圍觀者都是熱情高漲,但這場切磋的過程卻是乏善可陳。鄭廷在個人戰力上的表現遠不如他平時那麼高冷,畢竟他從入伍之初就是被當作指揮官在進行培養,而非直接參與廝殺的戰士。跟高橋南這種格鬥搏殺經驗豐富的對手一交手,便暴露出個人能力上的差距。

    高橋南直接用上了錢天敦傳授給他的擒拿術,兩三個會合就拿住了鄭廷的臂關節,將他右臂反扭到身後,重重地壓到了地面上。整套動作輕車熟路,鄭廷基本連掙扎的空隙都沒有找到便被高橋南控制住。

    「動作不錯啊!」不知什麼時候,訓練營主管古衛也出現在了這裡。隨著他一聲稱讚,現場立刻變得一片安靜。

    高橋南一聽這聲音便從鄭廷身上彈了起來,站得筆直,乍看之下似乎與剛才那一幕完全無關。

    鄭廷倒也沒有唧唧歪歪,起身之後只是輕輕地啐掉了嘴裡的砂子,恨恨地盯著高橋南。

    「這個時候了還有精神打架,看來我給各位制定的訓練計畫還是太輕鬆了一點,這是我的錯,明天一定會加大訓練量,讓各位滿意。」古衛說完這番話之後環視眾人,見沒有人敢於開腔反駁,這才走到兩人跟前道:「你們兩個傢伙既然精神這麼好,那今天就負責上半夜的值勤!現在立刻跑步到營部門口換崗!其他人立刻滾回營房睡覺!」

    兩個倒霉鬼對視一眼,然後立刻各自轉開了頭。雖然心中不樂意,但軍令如山,兩人也只能無奈地聽從命令去換崗了。古衛巡視了一圈之後回到營部,見這兩個傢伙已經一左一右站在了營部外面,搖搖頭便進到營部裡。

    在週年大會的改制之後,軍委的辦公地點直接繼承了以前的軍警部,依然還是在勝利堡裡。不過勝利港獨立營的營部則是設在了港灣東岸的軍營區,包括顏楚傑在內的大部分海漢軍官,平時還是會有相當多的時間在這裡處理軍方事務。特別是軍方人員有某些秘密謀劃的時候,在營部這邊開會遠比在勝利堡那邊人員進進出出的軍委辦公室來得穩妥。

    「辛苦了,一切都好吧?」察覺到古衛進來,正俯身看著地圖的顏楚傑抬頭問道。

    「這幫兔崽子一點都不老實!」古衛搖搖頭嘆道:「剛出去巡視就抓到兩個打架的,北越送來那個鄭廷,跟黑土港的高橋南,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幹起來了。我讓他們在營部門口站崗,好好冷靜冷靜!」

    「那個鄭廷要跟高橋南單挑,應該要吃點小虧了。」王湯姆在旁邊接過了話頭:「在安南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過高橋南的表現,砍人跟砍瓜切菜一樣。如果是動刀子的一對一,我們這幫人還真沒幾個能幹得過他。這傢伙矮是矮點,但還是有些本事的,也難怪錢天敦那麼器重他。」

    「不動刀子鄭廷也打不過他,我去的時候就看到鄭廷被高橋南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看那手法應該是擒拿術,錢天敦這傢伙還真是什麼都肯教!」古衛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抹抹嘴角又道:「不過也好,教育教育這幫越南人,免得他們還以為我們海漢民團只是樣子貨!」

    「是不是樣子貨,他們在這裡多待幾天就知道了。」顏楚傑明白古衛所指的是什麼,笑著應道:「不過你也別練得太狠,我們自己的兵倒是早就已經適應了,這幫新來的菜鳥很可能扛不住我們的練法。」

    相比同時代的軍隊,海漢民團的訓練方式除了更為科學高效之外,還有一大特點就是運動量更大,用反覆的強化性訓練來鞏固士兵的戰術動作,讓他們能夠將日常訓練內容在戰場上也順暢地發揮出來。這種訓練說起來很簡單,道理也淺顯,但在如今這個時代卻是同行們難以完成的。究其原因也很簡單,說穿了就是一個錢字。

    要加大軍隊的訓練量,勢必就得讓士兵們日常攝入足夠多的熱量才行,否則大運動量的訓練對士兵的身體將是極大的損耗。而改善士兵伙食就等同於要增加軍費投入,這個費用得不到解決就不可能完成這樣的訓練。以大明為例,雖然空有百萬軍隊,但除了類似部分地區的邊軍、京軍、侍衛親軍這樣的精銳部隊之外,大部分衛所軍都是疏於操練的。到了明末後期能夠做到五日一操或者每旬一操的,基本就得算是一方精銳了。而這樣的訓練頻率能夠練出什麼素質的兵員,其實就可想而知了。

    執委會從籌劃組建武裝力量開始,就定下了要走精兵路線。對於民團的軍費投入與同時代的同行們相比,可謂是慷慨至極,養一個民團兵的費用大概是崖州水寨普通士兵的五倍以上,而這還沒有計算個人的裝備及武器在內。如果把在建的幾艘軍艦也算上,那麼海漢民團成立一年來所投入的軍費,基本已經超過了大明在瓊州島駐軍的軍費總額,而雙方的兵力規模卻相差了足足十倍。

    充足的軍費除了讓海漢民團裝備了這個時代地球上最為先進的武器之外,士兵們的營養水平也可算是同時代軍隊最好的待遇,日常的伙食所能提供的熱量,甚至都是經過了專業人員的測算。除了勝利港小學和童子軍訓練營這兩個地方之外,歸化民單位當中就沒有伙食水平能跟海漢民團駐地相比的地方了。只要是入伍超過半年的民團士兵,身體素質都會明顯優於本地的普通歸化民。

    良好的伙食條件提高了民兵們的身體素質,而只有身體素質達到一定水準之後,才能承擔起海漢民團日常的訓練強度。也正是有了這樣長期而頻繁的訓練之後,習慣握鋤頭、抓漁網的手才能牢牢地掌好槍桿子,海漢民團才會擁有超出同時代軍隊的戰鬥力。而外來學員過去所接受的訓練強度,遠遠不能與海漢民團真正的訓練水平相比,因此在來到這裡參加進修班之後很可能會出現不適應的狀況。

    軍方並不害怕這些練兵之法被外來學員們學走之後,未來將會給穿越集團帶來威脅,因為這些辦法並不深奧,只要練過兵的人都懂,但限於客觀條件,卻沒什麼人能夠將其投入到實際操作當中。精兵路線所需的花費極大,大到傳統的農業社會甚至無法負擔的地步,想要在穿越集團控制區之外的地方推廣這套練兵方法,將很難取得與海漢民團類似的成效。例如北越這樣擁有一國之力的政權,如果想要完全照搬海漢民團的成軍方式,並達到同等的戰鬥力,那能養得起的規模也不會超過萬人——這是軍方與商務、農業、民政等部門綜合討論之後所得出的結果。

    當然這個結果還是假設北越能夠一直都能得到穿越集團全力支持的情況之下,如果某個時候穿越集團出於某種利益考慮中斷了對北越的支持,那麼北越所謂的新式軍隊所能維持的戰鬥力就會直線下滑。就算北越有規模驚人的新式軍隊,也無法對穿越集團形成真正意義上的軍事威脅。

    至於另外兩個臨時性質的盟友,在獲得海漢軍方支持的力度上也會有所區別。福建那邊的戰況,目前軍方並不打算直接介入,所以依然會以提供武器為主,至於軍事訓練方面,許心素集團能從勝利港獲得的支持恐怕在一段時期內還比不上李家民團。

    在與「福瑞豐」聯合成立了「金盾保安」這個機構之後,李家民團也從地方團練逐步轉移角色,成為了類似於護鏢隊性質的私人武裝組織。當然為了能夠得到官方的認可,李家民團的武裝水平是沒有對外進行宣揚的——儘管已經有不少人知道這支民團裝備了大量的火槍,但已經收到好處的地方官府顯然也沒打算要多管閒事。

    「金盾保安」的組建和成立,是來自於執委會對大陸地區的攻略構想,說白了就是一顆前期佈局的棋子。作為「海漢銀行」及海漢駐廣辦的聯營單位,「金盾保安」的業務量基本是不用發愁的,因此在機構成立之後,李家民團作為護運力量立刻就進行了擴編,將原本百餘人的規模迅速擴張了一倍多,並且還選派了得力人員到勝利港進修。

    李家民團的軍事顧問和列裝的武器,基本都是來自於海漢一方,因此軍方也有極大的意願將其打造為海漢在大陸地區的一支可用武裝力量。就算達到不到海漢民團的實力,至少也要訓練成預備役民兵的水準,必要時能夠配合駐廣辦或者海漢民團執行軍事任務。

    相比另外兩家盟友,李家所獲得的信任度顯然是最高的,這當然也與他們現在跟穿越集團之間深深的利益糾葛分不開。整個廣州府地區,提起海漢能夠聯想到的第一個對象便是「福瑞豐」的李家,現在雙方已經從最初的貿易合作,逐步變成了同穿一條褲子的好基友。對於穿越集團在大陸開展的各種措施,不管是商貿方面還是跟軍事沾邊,李家的配合度也越來越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家已經算是穿越集團大陸攻略的合夥人,而不是僅僅停留在貿易的層面上了。

    但作為海漢民團的軍訓營總教官,古衛對於這其中的利益瓜葛並沒有顏楚傑認識得那麼透徹,對他來說進修的學員就要一視同仁,如果達不到訓練要求,那就可以早點滾蛋了。因此對於顏楚傑的說法,古衛也並沒有正面回應,而是主動轉移了話題:「你們倆蹲房裡也商量一晚上了,究竟拿出個章程沒有?」

    王湯姆和顏楚傑對視一眼,都緩緩地搖了搖頭。

    王湯姆道:「主要是還是不確定的風險太多,補給、防禦、人員配置,能讓執委會挑刺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如果拿出一個不夠完善的提案,被執委會槍斃的可能性至少是八成以上。」顏楚傑很冷靜地分析道:「何況這個項目基本是只進不出,沒有什麼直接的紅利可言,反而是要不斷地拿錢去填,如果我是執委也很難說服自己通過這樣一個提案。」

    王湯姆和顏楚傑所說的「提案」,也是最近重新被提出的一個軍事行動方案,即通過駐軍的方式,在珠江口建立起海上據點,以確保廣州至勝利港航道的關鍵節點安全性,順便也為下一步控制珠江口水域打下一個基礎。這個計畫其實早在半年之前就由第二批派駐到駐廣辦的軍方人員蕭良和虞堯提出過,但當時根本沒有拿到執委會上進行討論,在軍警部內部就直接被否決掉了。這倒並不是因為這個計畫沒有實際操作的價值,而是以穿越集團當時的實力,想要實現這個計畫的難度太大,軍方高層很理智地沒有將計畫書交到執委會去,避免了一次無謂的打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5.第325章 開發大萬山島

     雖然當時受到客觀條件所限,軍方高層並沒有同意駐廣辦提出的這個計畫,但從長遠來看,無論是出於控制珠江口航道的需要,還是為將來進軍台灣海峽打下基礎,在珠江口水域建立軍事據點都是未來大陸攻略的一個必要步驟。但要想在當地建立起長期據點,並不是準備好物資和人員就能實施,軍方還必須考慮要如何面對當地複雜的環境。

    以地理環境而論,當然是香港地區為最優選擇,但當地有大明水師駐紮,軍方不太可能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公然修建一些軍事設施,因此只能暫時將候選地區圈定在附近的萬山群島。而在珠江口水域盤踞的勢力並不止明軍一股,就目前軍方所掌握的情況來看,至少附近還有兩支海盜勢力,他們的存在都很有可能會給珠江口據點的運作帶來威脅。

    單以軍事實力而論,海漢民團自然不用畏懼十七世紀的東亞海盜,但問題在於海漢民團目前的海陸兩軍發展極度不平衡,陸軍的水平足以吊打同等規模下的任何一支東亞軍隊,而海軍卻剛剛才開始起步,正式入列的戰船僅一艘,以艦隊噸位來算連崖州水寨都還不如,也就能欺負欺負南越這種戰力為負值的對手。真要拉出去跟人在海上進行對戰就免談了,軍方還是很清楚自己目前並不具備這樣的實力,畢竟海軍中絕大部分人都還是沒有水上作戰經驗的菜鳥。

    如果要在珠江口萬山群島建立據點,就必須考慮到當地與勝利港之間的航程超過300海里,在當地如果不能駐紮一支有實力的水上力量,那設立這個據點的實際意義就不大了。執委會這幫人再怎麼富有冒險精神,也不敢把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部隊隨隨便便丟在數百海里之外的孤島上。

    「這個月二號艦和三號艦的下水舾裝就結束了,到時候我們手頭上能有三艘戰船可用,如果再改造幾艘武裝商船的話,其實要護衛一個小島也夠用了。」王湯姆作為海軍的最高指揮官,還是希望能將手下的水面部隊早日派出去執行戰鬥任務。

    「費用,歸根結底還是費用問題!」顏楚傑搖搖頭道:「又是海軍又是陸軍,長期駐紮這麼一支部隊在外地,花的軍費從哪裡來?執委會可不是ATM,想提多少就提多少,光拿個行動方案是沒法通過的。」

    「依我看,這事單干是行不通的,你們得想辦法拉上其他單位才行。」古衛點了一支菸,叼在嘴上嘟嘟囔囔地說道:「風險什麼的其實都是次要的,去安南打仗風險大不大?比在萬山群島建據點的風險要大多了吧?可執委會最後為什麼會同意出兵,你們仔細想想。顏總你也是執委,這中間的門道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你說說。」

    顏楚傑點點道:「老古你說得也有道理,出兵安南這件事,執委會考慮的平衡點就是風險和收益。風險的確是有的,但相比我們所能獲得的戰爭紅利來說,執委會認為冒這個風險也是值得的。我們想在萬山群島建據點這件事,執委會同樣也會考慮這種平衡關係。如果單純只是投入軍費而沒有合理的產出,再加上客觀存在的風險,就很難指望執委會能通過這個計畫了。」

    「老古,聽你的意思,是有什麼想法了,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謀參謀!」王湯姆拍著古衛的肩膀催促道。

    「簡單說,就是要讓這個計畫能生出銀子來。」古衛見兩人都沒有對他之前的說法表示異議,便大膽地倡議道:「我們可以用駐廣辦或者『瓊聯發』的名義,在萬山群島修建商棧、庫房,在當地建一個貨物轉運站,這錢不就來了。」

    顏楚傑猶豫道:「話說得倒是簡單,但弄這玩意兒能不能盈利也不太好說啊!」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再好好看看珠江口的地形!」古衛走到桌前,指著桌上的地圖解釋道:「現在從潮州、惠州和福建方向運出來的很多貨物,都要先運到廣州,與駐廣辦交易之後,再從廣州轉運到勝利港。而外地客商要進貨,也得先去廣州,從珠江碼頭裝貨之後再從原路返回。這中間其實完全可以把珠江口到廣州的這段來回航程節省出來,直接在珠江口交貨轉運。」

    古衛說得興起,拿起了尺子便在地圖上比劃起來:「你們看,從萬山群島到廣州城外的珠江碼頭,航程超過80海里,以中式帆船的航速,這一來一去所需的時間就得好幾天了。如果在珠江口有一個方便的轉運港,客商們肯定樂意把貨物交接的地點從廣州轉移到更方便的地方。退一萬步說,即便是那些從產地直航勝利港的商船,也可以選擇萬山群島作為他們離開大陸之前的最後一個補給點和避風港。只要能有一定的客流量,那這個地方的轉運站就有合理存在的必要性了。」

    顏楚傑摸著下巴,連連點頭道:「很有道理,看來老古你平時也沒閒著啊,琢磨得挺透徹的!」

    「前幾天開大會的時候,施耐德跟顧凱就坐我前面,偶然聽到他們在談論一些大明商人對貨物轉運的抱怨,我就有了這麼個想法。」古衛也不隱瞞,道出了產生這個想法的源頭:「他們搞商貿的人也希望珠江口能夠有一個轉運站,我琢磨著這事就完全可以跟他們聯手來做。而且要是以『瓊聯發』的名義來開發珠江口的無人島,對廣東地方官府也更好交代一些。」

    「看來是時候找施耐德聊聊了。」顏楚傑聽完之後,對於古衛提出的這個計畫又多了一分信心。對於施耐德所具備的商業眼光,穿越集團內是沒有人會質疑的,只要施耐德說這個計畫有商業開發的價值,那執委會必然也會認同。

    「建轉運站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你們選的地方不太適合。」

    第二天上午,施耐德受邀也來了到軍委的辦公室,參與這個計畫的討論,只是他聽完王湯姆的說明之後,立刻就先給軍方代表潑了一盆冷水:「商業貿易轉運站需要大量的土地來建設貨運碼頭和倉儲設施,但你們軍方選的大萬山島這個地方除了有一個不錯的天然避風港之外,就沒什麼優點可言了。整個島幾乎都是山地,沒有太多可供開發的土地,幾乎不具備商業開發的潛力。島上也沒有任何特別的物產,唯一有發展前景的大概就只有捕魚業。當然我個人是很贊同你們的構想,這地方如果建一個軍事據點倒是很不錯,地形易守難攻,島上的制高點可以俯瞰方圓幾十海里的範圍,用來監控航道在合適不過。」

    顏楚傑搖搖頭道:「施總,我們設立這個據點的目的並不是要把當地建成勝利港這種規模的商貿中心,我們想要的其實是一個過度性質的臨時機構,等過兩年兵強馬壯了之後,這個轉運點肯定是要搬到香港島那邊的,說不定到時候連軍事基地也會一起搬過去。」

    「所以你們只是希望我代表商務部門在執委會對你們的計畫投下贊同票?」施耐德何等精明,一聽顏楚傑把話說開,立刻就明白了軍方的意思。

    「這是一種互惠雙贏的措施。」顏楚傑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你的部門能夠得到一個安全、方便的轉運站,而我們軍方也能完成對珠江口航道的監控任務。」

    「這樣做是有風險的!」施耐德還是不肯鬆口。

    「做任何生意都是有風險的,關鍵在於回報率,不是嗎?」顏楚傑毫不放鬆地繼續勸說道:「施總以前做的生意,也冒過不少的風險,怎麼這次就怕了?」

    施耐德笑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玩砸了還可以往別國跑,現在要是玩砸了,躲都沒地方可躲!」

    「你對我們軍方就這麼沒信心?」王湯姆有點急了:「不管是海盜還是大明水師,對我們來說最終都是土雞瓦狗!雖然我們現在戰船還比較少,但總不能等到戰船比對方還多的時候才開始籌劃向外擴展的海上補給點!」

    施耐德聳聳肩道:「那你們準備怎麼應付周邊海域的海盜?要是設立了轉運站,那地方對海盜的吸引力可就大了,據我所知現在海軍還不具備出海跟敵人正面交戰的實力吧?」

    「前期以固守港口為主,我們準備在當地部署至少一個連的編制,以我們的裝備優勢來說,小規模的海盜襲擾基本就是給我們送菜了。」顏楚傑耐心地向施耐德解說道:「這個月之內,海軍就有三艘戰船了,上半年還有三小一大四艘戰船入列,到時候就能派幾艘船常駐當地作為護衛力量了。我們現在開始籌建這個據點,少說也要半個多月的時間才能開始實施,等在當地建好防禦工事和倉庫之類的設施,勝利港這邊的戰船也差不多能到位了。」

    「也就是說,如果要建轉運站,那麼實際投入使用大概也是下半年的事情了?」施耐德想了想又問道:「陶總關於這件事的意見是什麼?」

    「陶總說軍事方面他認同軍委的方案,但商業開發要施總你點頭才行。」顏楚傑一聽這話有門,立刻便補充道。今天一早顏楚傑便已經去找過陶東來,向他說明了其中的情況。陶東來的這個表態看似什麼都沒說,但細細品味之下,實際上還是站在軍方這邊了——只要說服施耐德點頭,那這個計畫就能獲得他的認可。

    施耐德自然也能聽懂這話的弦外之音,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回頭我讓人過來拿萬山群島的資料,顏總你準備一下吧。」

    對於軍事方面的事務,施耐德自然不敢輕易地偏聽偏信。他唯一能夠完全信任的人,便是陶東來這個主事者了,既然陶東來也認可了軍方的方案,那施耐德再從軍事角度質疑其可行性就有點挑刺的意思了。

    顏楚傑喜道:「不用麻煩了,待會兒我讓人把資料送到你那邊去就是了。」

    施耐德這一點頭,計畫的通過幾率至少就大了一倍,再加上陶東來的支持,軍方基本上可以開始起草遞交執委會的計畫書了。

    關於大萬山島的地理情況,除了資料庫裡本身就有的內容之外,駐廣辦的虞堯和蕭良在近半年時間裡也多次乘船去當地進行了實地考察,並拍攝了大量的影像資料,連同他們的計畫方案一起送回大本營。因此軍方要起草一份在當地建設軍事據點的計畫書,有相當多的實地資料可供參考。

    萬山群島位於珠江口正南方,是珠江出海航道的必經之地,包括了大小島嶼共70餘個,散步在大約2600平方公里的海面上。萬山列島是萬山群島中範圍最大的列島,而軍方選定的大萬山島是萬山列島的主島,位於後世珠海市的正南方大約20海里處,面積超過8平方公里,島上丘陵起伏,最高點大萬頂海拔超過400米。

    這個島在目前還處於無人島的狀態,根據史料記載,在清乾隆五十年才出現了第一批遷到島上定居的居民,直到穿越前的資料,萬山島上的登記居民也只有千餘人而已。島上有充足的淡水資源和林木資源,島岸曲折陡峭,多為岩石陡岸,只有西南方的萬山灣三面環山,有一處天然的避風港。

    根據後世資料和駐廣辦的前期考察所得,軍方認為可以在這個港灣修建停靠500噸級以下船舶的永久碼頭設施。一方面作為商用的貨物轉運點,另一方面可以當作軍方今後在這一地區的海軍補給港使用。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萬山群島是中國七大漁場之一,漁業資源非常豐富,而大萬山島周邊海域也是中國第一個海洋開發試驗區,這一區域有超過200種經濟魚類,今後駐紮在這裡的人員倒是完全不用擔心伙食問題了。

    對於這種無人島的開發利用,穿越集團其實在此之前已經有相關的經驗,那就是位於下龍灣和海南島之間的浮水洲島。作為煤炭運輸航路的中繼站,浮水洲島自開發之後就一直在默默地發揮著作用,只是因為當地並非位於熱門航道上,經過的船隻也幾乎都是穿越集團自家的商船,因此島上除了一些基本的補給設施之外,並沒有進行過商業或者軍事方面的專門開發,從發展前景上來說,的確沒法與這次軍方挑中的大萬山島相提並論。但相關的初期建設流程,兩者卻不會有太大的差異,有很多可以借鑑的地方。

    在萬山島附近,還有近在咫尺的小萬山島,北邊白瀝島和東澳島三個可供開發的島嶼,目前也都是處於無人島的狀態。這幾個島雖然面積不及大萬山島,但今後如能控制住周邊海域,保證區域內的海上安全,這幾個島倒是可以作為漁業基地來進行大規模的開發。

    四月十五日,軍委連同商務部聯名向執委會提交了關於在萬山群島設立商貿轉運站及軍事據點的計畫書。計畫書中提出,在目前穿越集團越來越依賴於通過廣州這個窗口向大陸輸出工業品、進口原材料的情況下,珠江口水域的航道安全和商業開發也必須要進入新的階段了。在當地設立貨物轉運站,並輔以軍事力量的護衛,已經成為新形勢下的發展需要,並且應該在近期內就開始實施這一方案,以提高外貿部門的貨物輸送效率,加大對珠江口航道的監控力度。

    不出所料的是,會上的確有人對在當地建設軍事據點和貨物轉運點的安全性提出了質疑,但軍方對此信誓旦旦地表示了足夠的信心。而施耐德作為商務部的代表,也對在當地建設貨物轉運點的前景表示了看好,並認為這個轉運點建成之後的利潤收入,完全可以沖抵在當地長期駐軍所需的花費。施耐德的這番表態基本就斷絕了其他人對於軍費方面的質疑,因為目前各個駐外單位都在逐步進入運行經費獨立核算的狀態,如果當地經費充足,莫說一個連的駐軍,就算是像黑土港這樣擴編為一個營,那也是說得通的。

    在最後的舉手錶決當中,陶東來、顏楚傑、施耐德、任亮、白克思第一時間就表示了贊同,緊接著農業部的袁老爺子再一次出人意料地果斷站到了軍方一邊,此時贊同票已經過半並且達到了三分之二,開發大萬山島的提案就算是獲得了通過。

    事後有人問袁老爺子為何會選擇了站在軍方一邊,是不是沒有注意到其中的軍事風險,老爺子的回答也很是發人深省:「種田都還有遇到天災的時候,打仗哪會有百分百取勝的把握,該冒的風險就得冒!大夥兒拋棄了一切穿越到這個地方來,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風險,還能有什麼事比這個更厲害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6.第326章 開發與拆遷(一)

     不管開發大萬山島的計畫是否還存在不可控的風險,制度就是制度,既然這個計畫已經在執委會討論並獲得通過,那麼接下來就順理成章地進入實施階段。

    雖然提出計畫的是軍委和商務部兩個部門,但要實施這一計畫,僅靠這兩家是遠遠不夠的,民政、海運、建設等部門都得參與進來才行。在島上的基建工程該如何進行,需要運送多少物資,多少人員,如何安排船隻運力,這統統都需要各部門之間進行協調。因此在陶東來的倡議之下,專門又成立了一個「大萬山島項目開發辦」,用以運作這個項目。

    被選作擋箭牌的「瓊聯發」自然也沒有被忘記,大本營一個電報發到廣州,那邊就有辦事人員花銀子去衙門登記了「萬山島貨棧」,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對駐廣辦和「瓊聯發」來說都是小事情。至於說「瓊聯發」在島上修建的究竟是貨棧還是炮台,廣州府衙的老爺們也沒有興趣為此專門乘船出海去檢查。當然「瓊聯發」頂這個鍋也不是白出力,未來大萬山島的設施建設完畢之後,「瓊聯發」將在當地擁有兩間免費使用的倉庫作為前期「投資」的回報。

    其實如果不是顧慮到大萬山島處在明軍水師眼皮子底下,需要一個合法的名聲,軍方並不希望把「瓊聯發」這種私人性質的機構扯進來。畢竟大萬山島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商業開發項目,在迫不得已加入商業因素之後,可以想像軍方未來的防衛任務會因為進進出出的商船而變得複雜許多。

    雖然在計畫書中軍方提出的建設進度是三個月,時間非常充裕,但在執委會通過提案兩天之後,軍方就派出了「閃電號」北上,由王湯姆率領的一支工程隊,去大萬山島進行實地的考察。

    工程隊的領隊是建設部二把手劉山夏,也是目前穿越集團中最忙碌的人之一。能把這位大忙人請出來,並不單單是軍方的面子,還有陶東來的私人關係起了作用。劉山夏在穿越前就與陶東來同事多年,如果這次不是陶東來親自出面相邀,他也很難放下手頭的一堆事務,跟著軍方的人出海去考察荒島。

    當初開發黑土港的時候,就是由劉山夏到當地擔任了基建工程總指揮,而這一功績也大大鞏固了他在建設部中的地位。後來的鐵爐港開發,乃至現在正在進行的三亞內河新港開發,都是由劉山夏在負責掌管,可以說在建設新定居點方面,劉山夏所具備的經驗在穿越集團內無出其右。

    「我上次出海還是去年十月了,從鐵爐港開發之後就再沒坐過船。」雖然風高浪急的海況讓劉山夏的臉色顯得有點蒼白,但還是難掩他語氣中的興奮之情:「好久都沒找到這種出來透透氣的機會了!」

    「那你儘管就把這次的任務當成是度假好了!」王湯姆掌著舵輪打趣道:「你要是有興趣,等做完事還可以去廣州玩幾天。」

    「算了吧,要是陶總知道我有這閒工夫,回去之後又得扔一堆任務給我。」劉山夏搖搖頭道:「廣州什麼的,還是留著以後有時間再說吧,我這人就是勞碌命,穿越前當個苦逼包工頭,穿過來了還是跟原來幹一樣的活兒!有時候我自己也在琢磨,究竟穿過來是打算幹嘛,要真做一輩子包工頭,那還不如當初不跟著來!」

    「你也別悲觀,等我們今後立國了,你好歹也是個……也是個……對了,工部尚書!我聽寧崎說那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啊!」王湯姆笑著應道。

    「尚書什麼就算了,我現在官職也不低啊,建設部副部長,要是照明朝的官階來算,那大概也是工部侍郎正三品的級別了!就是待遇還不太到位,頂著這麼大的頭銜,做著搬磚黨的活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享福啊!」劉山夏搖搖頭轉移了話題:「倒是你這樣的比較實際,駕船出海多自在!我要不是有點暈船,都想改行當水手算了。」

    「閃電號」在行駛至海南島東北海域的七洲列島附近時遭遇了惡劣天氣,而這裡僅有的幾個島嶼又全是亂石海岸,並不具備停靠或者躲避風浪的條件。王湯姆為了安全考慮,不得不改變了原定的航行路線,折向西北行進以避開風浪海域。

    「閃電號」順著雷州半島東側的外羅水道向北行進,在抵達了硇洲島之後才折行向東。當初高橋南所在的海盜團夥,便是從湛江外海的硇洲島來的。考慮到硇洲島上或許還有海盜的存在,「閃電號」並未在此靠岸停留,一直行駛到肇慶府陽江縣海域,才找了一處較為僻靜的海域休整了一晚。

    由於途中航行路線的臨時變動,考察隊比原定的航程多花了一天半的時間,才達到了珠江口海域。王湯姆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片海域,因此幾乎是輕車熟路地便找到了萬山列島所在的方位。

    「前邊就是大萬山島了。」王湯姆一邊說著一邊將望遠鏡遞給了劉山夏。

    劉山夏接過望遠鏡向那邊望過去,海拔超過400米的島上山峰在望遠鏡當中也僅僅只是一個冒出海平面的不起眼小尖,如果不是王湯姆的提示,說不定很容易就忽略掉了它的存在。

    又前行了半個小時之後,大萬山島和旁邊小萬山島的輪廓才終於變得清晰起來。「閃電號」自西向東而行,正對著大萬山島西邊的這處天然避風港。這處港灣其實很小,進深不到500米,寬度不到400米,內外同寬基本呈矩形,因為面積太小而且沒有勝利港或者內河港那種狹窄的港灣入口來遮蔽海浪,避風防浪的效果也並不見得會有多好。按劉山夏所掌握的資料,後世這個小港灣專門修建了一北兩南三道防波堤來強化這裡的避風效果,不過要在當下這個時代修建這種伸入海面的防波堤,工程量就著實太大了一些。

    「閃電號」在駛入港灣之後便降帆減速,例行公事地收集了航道、水深的數據,以便海運部門借此來計算港口碼頭的設計停靠能力。雖然駐廣辦在此之前的半年中已經收集了一些這方面的相關資料,但王湯姆認為必須要靠考慮到季節和潮汐變化的影響,實測數據還是越豐富越好。

    登岸之後,主要的工作就交由劉山夏率領的工程隊來完成了,王湯姆則帶著幾個民兵進了山,打算到島上的制高點大萬頂去看看。未來在這裡建成軍事據點之後,勢必會在制高點設置觀察哨所,王湯姆也算是打個前站。

    由於這個荒島上並無人跡,也沒有食肉猛獸的存在,因此環境還算較為安全,兩支小分隊約定了電台聯絡時間之後,便分頭開始進行各自的工作。

    以軍方的計畫來看,在這個小小的港灣海岸上,需要修建起客貨運碼頭、倉庫、商棧、駐軍營房、港口防禦工事以及民眾居住地等等基礎設施,並且還要考慮到飲用水、排污、交通等方面的需求,可謂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工程隊用了半天的時間,也只是初步完成了碼頭地區的測繪工作而已。

    得到消息的駐廣辦也派來了蕭良和虞堯二人,在當天傍晚乘船抵達了這處港灣。因為這兩人都已多次來過大萬山島,對於這裡的情況比較瞭解,所以軍方也特地將他們抽調過來協助考察。

    對大萬山島的考察活動進行了整整三天時間才宣告結束,劉山夏對於開發方案已經在腦海中有了大致的想法,等回到勝利港之後慢慢將其整理出來便可以開始進行相關物資的籌備工作了。因為大萬山島的位置距離大陸已經很近,所以有相當一部分物資甚至是施工人員都不需要從大本營那邊啟運,直接在廣州這邊準備就行,倒是可以省下不少運輸過程中的麻煩。

    不過有一件事是萬能的駐廣辦沒有辦法代勞的,那就是大萬山島的駐軍。按軍方的計畫,將在大萬山島派駐至少一個連編制的陸軍部隊,至於是否派駐海軍部隊,則需要視海軍的成軍速度而定——按目前的進度來看,想要派出成建制的海軍船隊到珠江口據點,至少也是下半年才有可能實現的事情了。

    對於被派駐到海外服役這件事,現在的民兵部隊已經沒有最初時那麼牴觸。首先軍方已經實現了當初承諾過的輪換制度,派駐到海外的部隊最長半年,最短三個月,就能回到本土。而大本營新訓練出的民兵部隊,成軍之後必然會有的一項軍事任務,便是到海外據點駐紮一段時間,這已經形成了某種默認的慣例。

    其次,被派駐到海外的民兵將士,全部都可享受軍方發放的特別津貼,最高甚至可達本地服役收入的兩倍以上,並且有多次海外服役經歷的人員,也享有職位陞遷方面的優先待遇,這些措施也大大地提高了民兵們對派駐外地服役的積極性。因此當軍方在內部宣佈將調派某連到珠江口據點駐防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太多的爭議,被挑中那個連的民兵們反而顯得十分興奮,因為哪怕只是三個月的駐紮期,他們將獲得的特別津貼至少能當一個月的軍餉了。如果在此期間有另外的作戰任務,那麼還會有額外的收益。

    自從安南戰役結束之後,民團上上下下都已經意識到了打仗帶來的好處。雖然在此過程中也有人死在了戰場上,但相比所取得的戰果,海漢民團的傷亡率在這個時代來說簡直就是低得驚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戰後所獲得的各種形式的戰爭紅利,才是大家矚目的焦點。在軍方宣佈了這次的調動令之後,軍中已經有人在開始猜測,接下來是不是又有什麼仗可打了。

    相比紅紅火火的勝利港地區,遠在勝利港以北數十里之外的兩河流域卻顯得越發地冷清。這地方原本就沒有太多居民,連成規模的村落都沒有,只有一些自行來此開荒的散戶居住。自從一年之前海漢人在勝利港開埠以來,也有一些人聽說海漢人給勞工的待遇極好,陸陸續續遷去了勝利港最後入了歸化民籍貫。這方圓十幾里,最後就剩下稀稀拉拉二十多戶人家居住。當然對這些留下來的人來說,本地居民減少並不見得是壞事,這樣他們能夠佔有的土地就更多了——儘管這些土地都並未在崖城官府登記過手續,從法律角度來說還算不上合法的私人財產。

    從三月開始,本地已經為數不多的居民們慢慢感到自己的好日子似乎也快要到頭了,勝利港那邊的海漢人派出了好幾支工作組,勸告他們遷離這裡。如果願意去勝利港做事的將優先僱傭,並且還能「適當地」對徵用的耕地進行一點補償。當然對於不願意合作的人,海漢人的態度就沒那麼和藹了,直接給出了搬離期限,並聲稱到期不搬者後果自負。

    這些散居的民眾根本沒有能力與武裝到牙齒的海漢民團進行對抗,也沒有什麼背後的勢力能支持他們跟海漢人做對,因此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屈從,遷往勝利港加入到海漢人控制的社會體系中。也有極個別的頑固分子並不打算離開這裡,仍然對工作組的警告置若罔聞。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海漢人組織的民團並不僅僅是用來嚇人的。

    四月二十八日清晨,一支民團部隊從三亞內河港附近的臨時營地出發,向著兩河上游徒步前進。這支民團部隊的主力便是近期將會派駐到珠江口的勝利港獨立營第四連,連長名叫陳一鑫,差幾個月才滿20歲,在穿越集團中算是年紀比較小的成員了,同時他也是現在軍委下屬的成員中最年輕的一個。

    陳一鑫在穿越前並非職業軍人,也沒有真正入伍從軍的經歷,只不過是在某兵工廠讀完廠辦技校後內部分配的青工而已,但因為其單位的特殊性質,所以陳一鑫順理成章就成為了當地的預備役民兵,並且也像模像樣地在業餘時間接受過近一年時間的民兵訓練。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得知了穿越集團的消息之後,便十分積極地參與了進來,面試一過就辦了辭職手續帶著微薄的幾千塊積蓄跑到廣州入夥。當時幾名主事的執委都認為這個小傢伙應該是穿越小說看太多有點走火入魔的節奏,但既然穿越行動都是本著自願加入的原則,陳一鑫又表現出了極為積極的態度,籌委會也沒有什麼理由拒絕他的加入,於是他最終得償所願,留下來參加了行動。

    以專業技能來說,陳一鑫去機械加工部門遠比進入軍警系統更為合適,畢竟好歹也是學過幾年的專業技能。至於他那點業餘性質的民兵資歷跟軍警部的同事們相比就簡直如同一張白紙,在軍隊裡待著也是個小透明,如果去生產單位反倒是有很大的機會能夠成為技術骨幹。

    但陳一鑫在內部分配工作時堅持要到軍警部就職,哪怕是當個普通小兵也行,最終執委會滿足了他的願望,讓他進了軍警部。軍警部第一批學員結業的時候,陳一鑫連個軍官的實職都沒撈著,只有一個空頭軍銜而已。到第二批學員結業的時候,陳一鑫才有幸當上了排長——前面還掛了「實習」兩個字,也足見軍方高層對他的個人能力缺乏足夠的信任感。

    不過陳一鑫自己倒是很沉得住氣,沒有表現出沮喪或不安的情緒,而這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最後終於也為他帶來了表現的機會。在遠征安南的戰役中,陳一鑫作為排長在戰場一線參與了數次戰鬥,並且比較好地完成了指揮部的作戰任務。雖然沒有榮立個人軍功,但其表現卻被軍方上層看在眼中,在週年慶之前就將他內部提升為連長。

    當然這個提升多少也有些不得已的成分在裡面,因為當時軍警部分家已成定局,分家之後軍方的人員立刻就減少了近一半,再除去吳卓、項持南這類掛著軍方頭銜的技術人員,可以在軍隊內充當中高層指揮官的人已經不太多了。陳一鑫雖然資歷差了一點,但穿越之後的表現可圈可點,基本上也沒什麼可以挑錯的地方,於是就這樣被軍委提拔為連長。

    陞遷之後沒到一個月的時間,陳一鑫便再次被委派了任務,將會在近期率領所屬連隊到珠江口據點駐防。這個任務雖然具有一定的風險性,但在陳一鑫看來,卻是又一個絕佳的立功機會。不過在那之前,他首先得要完成執委會佈置下來的任務,對三亞兩河流域上游的待開發區域進行清場。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7.第327章 開發與拆遷(二)

     在執委會的規劃當中,對三亞新城區的開發就不再像剛登陸時開發勝利港那樣,一小塊一小塊地進行規劃開發了。整個三亞河、臨春河流域,都是作為一個整體被納入到執委會的新城區開發計畫當中。而在這個區域內的所有民眾,自然也必須要服從大局需要,提前搬離這片地區。

    執委會對這一地區的拆遷要求,與更深入內陸的農業規劃區不太一樣,農業規劃區由於地域較為廣闊,執委會並不打算對當地的自耕農或者小地主強行徵地,因為他們所佔有的那點地皮並不會影響到在當地修建大型農場的進程。但規劃中的城區卻必須要完全徵地,因為這涉及到未來城區的市政和交通規劃,總不能等將來城區擴建到那裡的時候才發現道路或者下水道需要穿過某家的田地,再來跟釘子戶們慢慢談徵地拆遷的事情。

    關於這些地區的正式地契,執委會已經通過崖城的官方代理人拿到了手上,在合法性方面已經不存在任何問題。因為是作為未開墾的荒地來登記的手續,因此費用也非常低廉。在完成了這一手續之後,執委會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開發工程正式實施之前,把剩餘的一些釘子戶遷出這片地區。考慮到可能會出現的衝突場面,執委會通知了軍委派民兵作為行動保障,而軍委便把這個任務派給了陳一鑫所在的四連,權當是他們執行海外駐防任務之前一次小小的熱身了。

    接到這個任務的四連其實在昨天下午就開始動身,特地提前趕到了內河港這邊的工地宿營,以便早上出發時能省下途中行軍的時間。

    四連的兵源基本是以黎苗山民為主,夾雜了少量的明人和北越移民,在這幫膚色黝黑的民兵當中,面皮白淨的陳一鑫顯得有些另類。事實上陳一鑫一直認為自己的形象膚白面嫩缺乏軍人氣質,是影響自己在軍中陞遷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能像王湯姆那樣曬出一身黑得發亮的健康膚色,估計早就被提拔起來了。

    這倒不完全是陳一鑫的錯覺,他進到軍警部之後因為個人外貌這事,沒少被老兵們調侃,同事們大多都把他當成小孩看待,甚至還有民兵將他誤認為閒雜人員擋在營區大門外的糗事。偏偏他又是個曬不黑的膚質,在三亞曬了一整年都沒變黑,再加上一張略肉的娃娃臉,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殺伐果斷的軍人。雖說外貌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本事如何,但在軍人這個特殊職業當中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像顏楚傑、古衛、王湯姆這樣的外形,更符合普通人認知當中的軍人形象,而長陳一鑫這樣的就要吃點虧了。

    為了能夠彌補這個「缺陷」,陳一鑫只能比其他人做得更多更好,才能換來陞遷的機會。因此哪怕是搞拆遷這種技術含量很低的活兒,他也非常重視,昨晚還專門把手下幾個歸化民籍的代理實習排長召集起來開了動員會,務求在今天的行動中不出現任何紕漏。

    雖然今天的行動預計將會是軍方唱主角,但執委會還是依然讓民政部門派人參與,以防止軍方人員在過程中出現某些過激的行為。陰差陽錯的是,民政部門派來的也是個小字輩,跟陳一鑫歲數一般大的厲斗。

    厲斗的學歷比陳一鑫要稍好一些,參加穿越前是在湖北某傳媒大學學習播音主持專業。但是在嚴重缺乏傳媒載體的十七世紀,厲斗原先所學的專業其實派不上太大的用場,本來執委會是希望他能夠去信產部下屬的新聞部門當記者,不過厲斗自己沒有朝這個方向發展的興趣,而是自行選擇了進入民政部門工作。

    與陳一鑫比較相似的是,厲斗同樣也是因為歲數太小,並沒有在工作中被高層委以重任。一開始是在周恆行主管的黎苗事務部門做內勤事務,後來又被調去勝利港鹽場在安西手下工作了一段時間,然後在去年年底被調回港口商務區管委會跟著任亮做事,最近機構大調整之後,厲斗的工作崗位又再次調動,被分配到了三亞內河港開發區,負責當地的徵地和遷徙移民的事務。以就職經歷來看,厲斗也算是個萬金油的人物,哪裡缺人就往哪裡調。

    因為都是同歲的年輕人,陳一鑫和厲斗其實早在穿越前集中培訓的時候就已經結識,兩個人甚至還做了一段時間的室友。但穿越之後由於各自的工作原因,兩人碰面的機會便少了,像這樣能在一起出外勤的機會,更是穿越之後的第一次。

    「你這傢伙怎麼就曬不黑呢?」一早趕到出發地點與民兵隊伍碰頭的厲斗,看到老朋友出現之後就忍不住吐槽道:「我坐辦公室的時間比你出外勤的時間多得多,怎麼我都黑了你還這麼白?」

    「你以為我不想曬黑點啊!」陳一鑫也出聲抱怨道:「月初的大閱兵式,陶總看完就點了我一個人的名,開玩笑說革命隊伍裡怎麼混進了一個小白臉!幾十個人的方陣,他一眼就把我盯著了!」

    厲斗笑了一陣之後才排著陳一鑫的肩膀道:「我教你一招好了,下次再有閱兵這種事,你就先在臉上塗好偽裝油彩,這樣就沒那麼顯眼了。」

    「那有鳥用!」陳一鑫對於厲鬥出的餿主意很是不屑,用手指指肩後背著的五六半道:「既然是當兵,那就得靠戰功說話,其他什麼都是假的!」

    厲鬥不以為然地瞟了一眼他背後的步槍道:「我聽說連級軍官不是都可以配八一槓嗎?怎麼你還背著這老古董出任務?」

    「就算老古董也比民兵用的燧發槍厲害多了。」陳一鑫顯然對武器的認識要比厲斗這個外行人深刻得多:「八一槓給老兵們用著合適,我這種預備役出身的民兵用八一槓的結果就是浪費子彈,還是單發的五六半比較適合我用。話說回來怎麼上級會派你來參加這個任務?這種把關監督的事情,不是應該來一個老成持重點的人才對嗎?」

    「我哪知道上面是怎麼想的,說不定只是暫時沒人可用才輪到我了。」說到自己的工作,厲斗很是沮喪地搖搖頭道:「我幹這活兒可沒你這麼風光,以前全是做些打雜的事情,跟居委會幹部差不多,現在調到新港區這邊雖然沒那麼多繁雜的事情了,但也沒多大的起色,每天就是給勞工們打考勤算工時,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現在的編制究竟是屬於建設部還是民政部。現在反正是分配給我的任務,我就照做,也懶得問原因了。陳一鑫,像我們這樣的小字輩,沒那麼容易出頭的,慢慢熬吧!」

    陳一鑫雖然覺得厲斗的觀點並不完全正確,但也並沒有出口反駁他,畢竟自己現在雖然混上了連長,但要說在軍中的前途,似乎還遠遠不能與其他前輩們相比。不管是論資歷還是論能力,像自己和厲斗這樣的年輕人都還有不少的困難要慢慢去克服。

    為了配合今天的行動,相關部門還專門從工地上調了兩艘裝運建材的小船由三亞河逆流而上。這兩艘船並不是用來裝運前去執行任務的部隊,而是另有他用。

    出發大約一個小時之後,隊伍便抵達了第一個目標所在的區域。這裡原本有七八戶人家聚居,開出了兩百多畝田地,不過近幾個月已經有一批居民放棄了這裡的微薄家產遷居勝利港。目前還剩下來兩戶人家,雖然在此之前民政部的工作組已經向他們表示過可以適當出價收購他們的家產和耕地,但這兩戶人家還是頑固地拒絕了工作組的提議,於是在執委會的眼中,這些人的性質就已經從無害的大明百姓變成了惡意釘子戶和阻礙穿越大業的絆腳石。今天也是他們最後的一次選擇機會,如果仍然不願主動搬遷,那麼民團的人就會採取相應的行動。

    其實這兩家釘子戶也並非什麼土財主,僅僅只是一般的貧苦自耕農而已,住的房子就跟當初榆林漁村於大山那些人的條件差不多,石塊壘的牆基,上面用竹木籬笆糊了黃泥當牆,房頂上連片瓦都沒有,還是鋪的茅草,不管從哪個年代的標準來看都是屬於窮人的範疇。

    看著這連圍牆都沒有的破爛土牆屋子,陳一鑫不禁撓了撓頭,考慮有沒有必要下令荷槍實彈的民兵們把這破屋包圍起來。

    「不過就是一幫農民,真有必要這麼大動干戈?這種場面只要派一幫歸化民警察就完全夠用了啊!」陳一鑫正在腹誹著上級的決定,便看到厲斗已經走上前敲門去了。

    「馮二狗,開門啊!你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當釘子戶,怎麼沒本事開門啊!」厲鬥一邊拍門一邊大聲喝斥道。

    陳一鑫正想開口嘲諷厲斗,為什麼他的台詞如此耳熟,便聽到吱呀一聲門開了,接著厲斗往後便倒,在地上一個後滾翻接連滾帶爬,還沒等周圍的人回過味來,就看到房裡躥出一人,手裡提著把鋤頭便作勢朝著厲斗砸下去。厲斗也算是身手矯健,居然雙手在地上一撐便避開了這一下,鋤尖直接深深地鋤進了地面。

    陳一鑫見狀也嚇了一跳,連忙下令道:「攔住他!攔住那個瘋子!」

    幾個民兵沖上去抓手的抓手,按腦袋的按腦袋,搶鋤頭的搶鋤頭,很快便把這傢伙按到在地上制服了。厲斗驚魂未定的從地上爬起身來,摸了摸自己腦袋,又將手放在眼前確認了沒有血跡之後,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沒事沒事,胳膊腿兒都是完整的!」陳一鑫上前確認了一下厲斗並沒有受到直接的外傷,強忍著笑安慰道:「我認識你這麼久了,還不知道你身手這麼好!剛才閃那幾下簡直是凌波微步啊!可惜沒錄下來,不然回頭傳到論壇上你肯定能大火!」

    「你夠了!我剛才要吃這鋤頭一下,就算不死也得丟半條命了!」厲斗恨恨地拍掉陳一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俯身將那把差點取了他性命的鋤頭揀了起來:「你看看,這鋤頭還是勝利港出的,這叫什麼事!」

    「現在崖州的鋤頭鐵鍬十把有七把都是勝利港出的,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陳一鑫對於厲斗這種大驚小怪有些不以為然。自從田獨鐵礦大規模投產之後,勝利港所出的鐵製農具靠著質優價廉的特點,已經慢慢佔領了包括瓊州島北邊幾座城市在內的大部分本地市場。

    「剛才的情況你可都看到了啊,這事你說怎麼處理吧!」厲斗瞪著被五六個人死死按在地上的那個釘子戶,恨恨地說道。

    陳一鑫並沒有立刻回應厲斗的話,而是指向了旁邊的一間房子道:「那邊還有一戶,你不過去處理一下?」

    「我不去了,叫你的人去。」厲斗連連搖頭道。他可不想再冒一次被鋤頭正面砸臉的風險,這種事可一不可再,這一次能躲過去不代表下一次還能躲得過。

    陳一鑫笑了笑,然後打了一記響指。對於這種可能會出現的場面,其實在昨天的動員會上他已經作出了相應的安排,要不然的話厲斗也未必能在剛才這種突發狀況下全身而退。

    隊伍中立刻有人提著一個鐵皮喇叭站出來,朝著那邊依然沒有開門的房子用海南官話大聲喊話道:「房裡的人聽著,你們現在已經被海漢民團包圍了,不要採取任何無謂的抵抗措施,立刻空手走出來投降,否則後果自負!」

    厲斗先是愕然,然後很由衷地舉起大拇指向陳一鑫示意:「還是你夠狠!」

    或許是從籬笆牆的破洞中確認了外面的景象之後感到了絕望,另一邊的房門很快打開,從裡面走出了臉色灰敗的三大一小一家四口人。民兵們立刻上前控制了這幾人,然後有人進到屋內,確認沒有其他人躲藏在裡面。

    陳一鑫指著這幾人道:「其實你運氣還是不錯的,如果你先去敲那家的門,同時幾把鋤頭砸下來,估計你會輕功也沒用了。」

    很快民兵便將這幾個人押到一起跪成一排,至於那位衝動地拿起了鋤頭試圖反抗拆遷行動的馮二狗,則是被民兵特地反綁起來,以免他再有什麼過激的行動。另有民兵開始將這兩家人屋裡的家當往外面空地上搬——其實也沒什麼像樣的家當,最值錢的大概就是幾個罈罈罐罐、兩三百斤糧食和幾件都是由勝利港銷售出來的鐵製品了。

    陳一鑫慢慢走到這幾人跟前,掏出了由大明崖州州衙簽發蓋印的地契在他們面前晃了晃道:「都認識字嗎?不認識也沒關係,我可以告訴你們,這是州衙發的地契,上面有知州大人的印鑑,也就是說你們現在腳下的土地,是屬於我們的!之前已經通知過你們限時遷走,既然你們不願意自己搬,那就只有我們來替你們搬了!」

    「這位軍爺,小人不是不搬,是一家老小無處可去啊!」或許是看到這些荷槍實彈的海漢民兵之後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這幾人中年紀稍大的一名男子順勢就一頭磕在了地上:「小人本無心跟軍爺做對,求軍爺放過!」

    「少在這裡裝可憐!」厲斗立刻站出來駁斥他的說法:「上個月就已經通知你們限時搬遷,沒有去處的可以到勝利港定居,由我們負責安排生活,家產損失也可以酌情補償……現在才來裝可憐,你們早幹嘛去了!」

    「可這裡的田地,都是小的一家老大辛苦開墾出來……」

    「這裡的田地從來都不是屬於你們的,我們有官府的地契,你有嗎?有嗎?」厲斗根本不給對方爭辯的機會了,剛才這個小意外已經讓他完全失去了談判的耐心,現在一心想的就是盡快完成拆遷任務並將這些刁民處理掉。

    「行了行了,這問題沒有必要爭論。」陳一鑫站出來阻止了厲斗繼續向這幾個釘子戶繼續噴口水:「你們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處境,我再問你們一次,是否自願立刻遷離這裡?」

    看著這幾個人沉默不語地互相交換著眼色,陳一鑫也終於失去了耐心。按照之前的統計來看,這一地區至少還有十五到二十戶人家需要強行拆遷,如果都照這樣的處理速度,豈不是要好幾天才能處理完了。

    陳一鑫皺了皺眉頭,擺擺手道:「既然你們拿不定主意,那我就替你們拿主意了。都綁起來,把嘴堵了,扔到船上去!」

    幾個民兵立刻將這幾人按倒在地,拿出繩索不由分說地將他們捆了起來,然後隨便找一塊破布塞進他們口中。陳一鑫挑選執行任務的這些民兵都是黎苗山民出身,對於明人幾乎沒有任何好感可言,也談不上什麼同情心,執行任務毫不留手,就連厲鬥在旁邊看了也有些心驚。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1
328.第328章 廣州民亂

     陳一鑫下令將這幾個釘子戶捆起來丟到船上,倒不是打算要把他們直接沉江,執委會連北越的戰俘都收了,自然不會輕易浪費本地的人力資源。按民政部門的規劃安排,凡是在拆遷徵地過程中不肯配合工作,影響新城區規劃大局的對象,一律抓起來發配到海外殖民點。因此這幾個不識時務的倒霉鬼此刻就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他們的去處極有可能就是北越現有的三處港口之一,如果老老實實地服勞役,說不定一兩年之後還能獲得入籍的機會。

    這種做法自然不是合法的行為,擄掠一國國民,性質與交戰無異。不過放在崖州這個特殊環境之下,卻不會有人因此來找穿越集團的麻煩。這些人在崖州官府眼中本來就是屬於無產流民,根本沒人在意他們的死活去向,就算真有人拿此事去報官,崖州那些得了好處的官僚們也不會過問這種事。

    陳一鑫在得到任務的時候就已經從上級那裡瞭解了這次行動可以採取的措施,因此處理起來也沒有任何的猶豫。待這幾個人被弄到船上之後,陳一鑫立刻下令整隊,向下一處目標行進。至於這裡的幾間破舊棚屋,自然有後續跟來的民工進行拆除,而民兵部隊只需要負責完成暴力環節就行。

    「咱們這有點城管大戰釘子戶的意思了啊!」看到這幾個倒霉鬼被民兵們丟麻袋一樣的丟上船,厲鬥心裡的氣總算是消減了不少,轉而開始對民兵的粗暴行為有點擔心。

    「你想說什麼?要跟這些人慢慢講道理嗎?」陳一鑫轉頭望向厲斗,眼神中連一絲憐憫都看不到:「如果你堅持,那我可以把他們放了,但後果由你負責。」

    「不不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厲斗連連搖頭道。處理釘子戶的意見本來就是民政部這邊拿出來的,軍方只是派人執行而已,這個鍋厲斗可不會去背。

    「這裡可不是二十一世紀,不需要把那個時代的道德標準放到現在來用。我們選擇穿越來這個時代,就是要來當征服者的!」陳一鑫這一年在軍營裡也不是白待的,身上明顯多了軍人的殺伐之氣:「不管是釘子戶還是別的什麼人,絆腳石就是絆腳石,這對我們來說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你們文管系統負責分辨哪些人是絆腳石,我們軍方來負責清理他們!」

    「簡單粗暴啊!不過我喜歡!」厲鬥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稱讚道:「你這一年思想變化可真是夠大的!我記得才認識你那會兒,你還跟我說什麼事都要講道理,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我現在也還是一樣的觀點。」陳一鑫將步槍背帶調整了一下,讓自己背得更舒服一點:「什麼是道理?槍桿子才是道理!耍嘴皮要是有用,那還要我們這些軍人幹嘛?今後打天下,還是得靠槍桿子才行!」

    在剛進入軍警部的時候,陳一鑫的確還存有一些不是很實際的幻想,但在遠征安南的行動中真正上到戰場,親歷了戰爭的殘酷,陳一鑫才逐漸明白了軍隊所存在的意義並不只是保家衛國而已,每一次向外的勢力版圖拓展在本質上都是由軍隊來完成,開疆拓土才是海漢這支武裝力量今後的主要任務。而執行作戰類的軍事任務,首先就得把所有的仁慈都拋在腦後,甚至包括很多他以前的道德標準也是一樣。在戰場上見識了人命的輕賤之後,再回到大本營執行清理釘子戶這樣的小任務,陳一鑫可以說自己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有了第一處釘子戶的處理流程,後面的進程就顯得要順暢多了。由厲斗帶路到地方之後,先由民兵喊話,如果老老實實認栽了,那麼可以帶著自己的家當立刻搬走,也可以選擇去內河港施工區的移民接收處報到。但任何人如果試圖要反抗或者耍手段,陳一鑫立刻就會下令綁起來丟上船。厲斗也由行動主導者變成了帶路黨,只需旁觀就好,也不用再冒著被鋤頭砸破腦袋的危險去帶頭清場了。

    這次由軍方和民政系統聯手出擊的拆遷行動一共持續了三天,事實上從第二天開始,行動隊就發現一些得到消息的釘子戶已經連夜逃離駐地,又或是主動去了移民接收處。這些民眾雖然沒什麼文化見識,但並不代表他們不識時務,跟海漢人剛正面作死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再去效仿前面的倒霉鬼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當然也有一些民眾選擇了逃去崖州報官,只是他們並不知道海漢民團的行動早就得到了崖州官府的默許,想讓官方給他們撐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這事要是鬧大,對崖州官方來說並沒有半點好處,所以即便民間有人舉告,官府也一定會盡力平息事態。

    這次拆遷行動結束之後,從內河港港區一路往北到上游的另一處兩河交匯處,這十幾里的範圍之內基本就已經清理乾淨,可以迎來施工團隊的進駐了。整個拆遷過程中共有二十餘名民眾因為拒不配合而被捕,等待他們的命運將是被分別遷往北越的三處港口罰作一到三年不等的勞役。

    而在這次行動中指揮有方,措施得力的陳一鑫,則得到了軍委的內部通報嘉獎。雖然還是沒能混到上檔次的軍功,但對於陳一鑫這樣的軍中小字輩來說已經算是十分難得的待遇了。為了慶祝這一收穫,據說陳一鑫還私下裡把厲斗和幾個得力手下拉到商務區新開的一家粵菜館搓了一頓大餐。

    五月七日,陳一鑫得到了軍委的調令,三日後率部從勝利港出發,搭乘戰船前往珠江口的大萬山島據點駐紮。與其同行的還有整整兩船近三百名施工人員和大量的建築材料。

    對於穿越集團而言,這是軍方在大陸地區所建立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軍事據點,因此執委會的重視程度也非常高,專門召集了各部門負責人開了好幾次工作會佈置相關的任務。

    由於當地靠近大陸,島上也有淡水資源,因此補給上並不存在太大的問題,執委會關注的重點仍然是安全問題。由於自身條件和當地客觀環境所限,軍方不太可能在島上佈置太多的部隊,甚至暫時還不會有常駐該島的水面武裝艦船可用,因此這個據點的存在是具有一定的風險性。軍方很大方地分配給了駐島部隊十門12磅岸防炮——這本是配給鐵爐港防禦工事使用的火炮,但軍方高層考慮到大萬山島的防禦需求更為急迫一些,最後還是優先分給了他們。為此軍方還將十分緊俏的炮手也劃了二十人給駐島部隊,至於炮兵和火炮之間的差額,就只能由專職炮兵在當地慢慢培訓其他的民兵了。

    除了駐軍之外,被運往當地的施工人員中將有近一半的人會作為移民在島上安置下來,主要是為部隊提供後勤軍需服務,同時也為萬山港的商業開發作前期準備。或許是考慮到之前拆遷行動當中的表現,這次民政部門派到大萬山島的民政事務官居然是厲斗,於是這對小夥伴很幸運地又一次成為了搭檔。

    五月十一日,船隊從勝利港悄無聲息地出發了。這次的行動並沒有以往那種大張旗鼓的送別場面,執委會並不希望在大萬山島設立據點的計畫太早傳播出去,軍中也只有陳一鑫這種級別的軍官才知道詳情,普通的民兵只知道會去海外的新據點駐防,但對具體的目標卻一無所知。

    這次船隊沒有再遇到天氣不良的狀況,一路順風順水地抵達了大萬山島。有幾百名勞力可用,修建簡易碼頭的進度倒是非常快,當天上午抵達港灣,下午兩點多便已經完成了第一座棧橋的搭建。民工們用圓木裝配支架,開始往岸邊吊卸船上裝運的各種物資。

    「這個島環境倒是挺不錯的,幾乎都是樹林,原生態啊!」登岸之後已經抓緊時間去附近溜躂了一圈回來的厲斗對島上的環境讚不絕口:「純天然毫無污染,這裡感覺比勝利港可幽靜多了!」

    「那當然,這裡以前一直都是無人島,勝利港以前可是個不大不小的港口,只是衰落了而已。」陳一鑫還是第一次獨立指揮這種海外任務,同樣是顯得十分興奮,指著面前的港灣道:「以後真的就是吃海鮮吃到吐的節奏了!」

    當天下午,從廣州南下運送物資的船也抵達了港灣。由於這裡距離廣州更近,因此一部分生活物資,特別是農業部打算讓島民們在這裡繁殖的家禽家畜,都是從廣州運過來的。除此之外,農業部還打算在島嶼南端的緩坡上開墾一些田地出來,種一些蔬菜瓜果補充島上的食品需求。為了這差事袁老爺子還把他兒子袁秋業也派了過來,指導民工們搭建禽畜養殖窩棚。

    跟著船隊一起過來的還有通信部門的吳卓,由他來專門負責島上電台的架設工作。吳卓也算是個干實事的人,下船之後也沒怎麼休息,就帶著幾個手下爬山測試信號去了。

    當天晚上,陳一鑫跟厲鬥一起清點物資的時候,才真正被執委會的大手筆嚇了一跳。除了這幾百人的生活必需品之外,物資清單上還有小型太陽能發電設備,簡易淨水裝置,一大一小兩個熱水鍋爐,以及產自黑土港的二十多噸無煙煤等等,零零總總至少有幾十項之多,看得陳一鑫眼睛都直了。

    「你們民政部也不容易啊!」看到這麼多的物資,陳一鑫不禁感嘆了一句。要組織這麼多的物資,後勤部門需要打交道的單位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而這樣高效的組織協調能力,也只有穿越集團才能做到。

    「也還好吧,沒有黑土港和鐵爐港開發的時候那麼麻煩。」厲斗很是驕傲地回應道:「這就是體制的優越性啊!」

    在第二天完成了貨物卸載之後,兩艘貨船便離開了萬山港,不過它們並不是返回勝利港,而是繼續北上進入珠江口,前去廣州裝運貨物。

    按照建設部的規劃,對大萬山島的開發流程是分三期進行,第一期是臨時居住點和基礎防禦工事的修建,第二期是對一期工程的延續和強化,第三期才是商用設施的修建。而第一期的工程預計工期為十五至二十五天,之所以幅度這麼大,也是考慮到這個季節可能出現的天氣變化會給室外施工造成一定的延誤。

    除了港口碼頭和駐島部隊及民眾的臨時營房之外,首先搭建起來的還有位於山頂的執勤哨所。這個哨所是從勝利堡直接拆過來的一套平頂簡易板房,陳一鑫調了兩個排的士兵,花了半天時間將零部件從港灣搬運到了海拔400米出頭的全島制高點大萬頂,然後在山頂空地上將這套活動板房組裝起來。從這個位置即便不借用望遠鏡,在天氣晴好的狀況下很容易就能觀察到方圓十幾海里之內的情況。距離大萬山島二十海里,位於東北方向的大嶼山島,在大萬頂上也能看到其輪廓。

    等這個哨所投入使用之後,可以說整個珠江口的航道,基本有一半的範圍都處在這個觀察哨的監視之下。哨位上的監視所得可以通過步話機即時抵達山腳下的指揮中心,再由指揮中心的電台將信息發往廣州或者勝利港。

    如今令駐島部隊最為不安的,是位於大萬山島東面三十海里的擔桿島。據駐廣辦所得的信息,這個島上有一群為數在兩三百人的小股海盜存在,這也是距離大萬山島最近的一股威脅勢力。而這支海盜能夠在香港駐防的明軍水師和附近的「十八芝」眼皮子地下存活,想必也是有其特殊的生存技巧,陳一鑫對此是絲毫不敢大意,第一時間便囑咐山頂的崗哨要加強對東邊海域的監視。

    不過在此之後軍方收到的最新消息並不是來自於擔桿島上的海盜,而是駐廣辦從廣州發回來的長電文。

    遇到麻煩的並非駐廣辦,而是「福瑞豐」。準確的說,是李家的老家祖產出了問題。李家的根基在番禺,距離廣州城其實並不遠。當地的李家莊有七成以上的人口都是李氏血統,這也是李家民團最主要的兵源地。

    李家除了「福瑞豐」這個大商號之外,還在番禺擁有耕地萬畝,是當地數得著的大地主之一。而李家除了做些走私買賣之外,其實在地方上倒也並沒有太大的劣跡,但終究富貴招人恨,民間對其不滿的人還是有相當數目。

    天啟六年,即1626年的時候,肇慶府遭遇大旱,而廣州府則是大旱連著水災,東莞、番禺和新會三縣都是饑荒一片,與此狀況相同的還有韶州府的英德縣,惠州府的長樂縣,受災人群達數萬之多。天災加上地方官府救災手段遲緩無力等原因,自然災害在第二年開始變成了人禍,1627年八月間,廣州府的增城、從化等地出現了大量災民演化而來的山寇,每股都是多達數千人。這些山寇也不攻打城鎮,就是集群劫掠鄉村,結果就造成了大面積的流民為了生存不得不也加入了山寇強盜的隊伍。

    禍不單行的是,在這兩年中「十八芝」頻繁侵入惠州府、潮州府的海岸,劫掠當地商人和民眾,進一步加劇了社會混亂。

    到今年年初,廣州府新會縣,以及惠州府歸善縣、肇慶府高明縣等地再次一起出現了春旱,導致當地民眾大量破產,流民的隊伍進一步壯大。而最近這些席捲廣州附近鄉村的流寇,終於開始盯上了李家莊這塊肥肉。

    李家的富庶程度,在廣州幾乎是盡人皆知,李家莊雖然不是李家的銀倉,但也算是富裕村落。過去李家莊有一支兵強馬壯的護莊民團,一般的小股流寇根本不敢前去騷擾。不過3月的時候駐廣辦和「福瑞豐」聯合組建了「金盾保安」,將李家民團的大部分人員都調到了廣州充實「金盾」的護衛力量,其直接結果就是導致李家的老巢防禦變得空虛起來。雖然李家已經在著手訓練新的民團兵,但其戰鬥力與已經成型的這支民團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番禺附近的幾支流寇在得知李家莊的護衛力量發生變動之後,便連續偷襲了好幾次李家莊,並在當地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根據李家花錢所打聽回來的消息,最近廣州府附近的幾支流寇已經開始在串聯,準備聯手出兵,一舉端掉李家莊。這對李家來說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雖然他們手裡掌握著李家民團這支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武裝力量,但是否能扛得住多股流寇數千人的圍攻,誰也不敢打這個包票,因此李繼峰權衡再三之後,還是向駐廣辦提出了求助要求。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9:32
329.第329章 決定出兵

     李繼峰知道海漢人行事一向慎重,特別是在處理與大明的關係方面更是滴水不漏,想要讓海漢人對李家莊提供軍事方面的援助恐怕不太容易,因此還特地親自去了駐廣辦拜訪。可惜施耐德已經調回勝利港,如今在廣州主事的人在執委會份量不夠,無論是何夕還是新來不久的馬力科,對這種大事都沒有決斷權,因此只能是將信息通過電台傳回大本營,交給執委會來作出決定。

    「都說說吧,畢竟現在人家都求到我們頭上了!」陶東來環視在座的執委們,沉聲說道:「這個忙我們到底幫不幫,如果要幫又怎麼個幫法,大家一起合計合計!」

    「幫是肯定要幫的,李家現在就是我們在大明的利益代言人,他們的牆根要是被人挖倒了,對我們來說也會造成不小的損失。再說『瓊聯發』這些股東現在剛剛入夥,我們對李家的求助是什麼樣的反應,他們也會看在眼中記在心裡。」施耐德率先表明了自己態度:「至於該怎麼個幫法,我覺得這個還是要聽取專業人士的意見,我一個外行人就不胡亂多嘴了。」

    站在單純的利益角度而言,施耐德的話的確說得沒錯,儘管現在海漢商品的輸出渠道比起半年前已經多了不少,但「福瑞豐」仍是大明商圈裡公認的海漢代言人,只要海漢這邊允許出售的商品,「福瑞豐」都是第一個能拿到貨的商家,甚至很多市面上根本見不到的稀罕東西,也就「福瑞豐」一家才有獨門貨源。在與「福瑞豐」建立起商貿關係之後的大半年時間裡,穿越集團通過這個渠道銷售出去的商品,賺取的毛利已經超過了二十萬兩白銀。

    除此之外,穿越集團在大陸改採購的物資、引進的移民、佈置的據點,全都有「福瑞豐」在其中所出的一份力。如果沒有這個大明帶路黨的協助,那穿越集團在大陸地區的佈局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現在雖然商務部牽頭搞了「瓊聯發」這個機構來發展更多的帶路黨,但執委會對於「福瑞豐」這個元老的重視程度也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反倒是專門搞了「金盾保安」來幫李家拓寬經營範圍——當然組建這個機構的主要目的還是為穿越集團在大陸地區的軍事佈局做前期準備。

    很多穿越集團不便以自己名義去做的事情,幾乎都是交給了「福瑞豐」出面,現在雖然有了「瓊聯發」這個規模更大的殼可以借用,但「福瑞豐」的存在依然是穿越集團現在不可缺少的一支助力。在「幫不幫」這個選擇上,執委會肯定不會有人對此持否定意見,因為沒有哪個部門能夠完全脫離外界的物資和人力的供應——這也是穿越集團目前的現狀。

    果然施耐德說完之後,並沒有任何人跳出來質疑他的意見。不管站在公義還是私利的角度,穿越集團都不可能對李家的困難袖手旁觀。

    白克思開口道:「施總的意見我也很贊同,幫是肯定要幫的,但怎麼個幫法,幫到什麼程度,這個的確要好好合計合計。廣州那邊的民亂到底是什麼情況,電文中說得也不是特別清楚。寧老師,你那兒有沒有什麼相關的資料?」

    寧崎點點頭應道:「接到陶總通知之後我就去翻查了資料庫,發現廣州府的這個亂子可不僅僅是電文裡說的那麼簡單,這事的根子還得從幾年前說起……」

    大明天啟三年,即1623年,在穿越者們來到這個世界的四年之前,廣州府的從化縣便鬧起了匪災,其主力是以燒炭為生的底層民眾,首領有賴丁髻、廖大鼻、張惟沖等人,為數數千,在廣州府的從化、增城、龍門、清遠等縣以及韶州府、惠州府活動。這股匪災在廣東境內持續多年,史料記載直至崇禎五年才陸續平定下來。

    天啟四年的時候,廣州府大部分地區遭遇饑荒,不良米商趁機抬高米價,結果米價上漲之後在惠州府博羅縣和廣州府分別激起了民變,雖然官府很及時地鎮壓了這兩處的民變,但仍有大量的破產飢民為了生存選擇加入了廣東境內的匪幫。在此之後,才是廣州來電中提到的天啟六年到今年這段時間內,因為天災人禍的原因而造成的匪亂加劇。

    而根據史料中的記載,在今後的幾年中,廣東境內還將不斷遭受旱災、水災、地震、瘟疫和海盜襲擊,各種災害的頻發還會讓民間的動亂進一步加劇。如果根據歷史資料結合廣州電文來推斷,那麼近期內在廣州府附近作亂,並且已經威脅到李家莊的盜匪勢力,應該就是前兩年開始冒出來的「燒炭黨」為主。

    對付這些土匪勢力,官府其實已經沒有太好的辦法,否則也不會讓他們在廣東境內作惡多年。李家顯然也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並沒有把希望寄託在官方,而是不聲不響地直接找駐廣辦這邊求助。

    「四年前?那這些土匪也算是老手咯?如果幾千人去攻打李家莊,光憑他們民團那點人估計是很難守得住。」聽完了寧崎介紹的歷史背景之後,白克思對李家現在的處境也有了更多的認識。

    「現在是不是確定土匪一定會對李家莊動手?」顏楚傑終於開口發表意見:「如果這一點確定無疑,那我們就不能再耽擱時間慢慢討論該怎麼救援李家了,而是得立刻採取行動!」

    「勝利港到廣州這麼遠,調集人手,採購物資,也總得需要一段時間才行吧?再說當地情況不明,我們需要派多少人手也不好妄下結論,這個時候難道不該慎重一點?」顧凱對軍方這種動不動就要打要殺的態度一向都不是很贊同,立刻便對顏楚傑的說法提出了質疑。

    「等我們這邊慢慢調集人手,準備物資,再坐著船渡海去廣州,多了不說七八天總得要吧?你覺得幾千土匪圍攻一個村莊需要打七八天嗎?我們在這裡慢慢開會研究倒是沒事,但李家等得起嗎?那些土匪會坐下來等我們商量出結果再動手嗎?李家找我們是希望我們能夠在危機關頭出手相助,而不是去替李家莊的人收屍!」顏楚傑毫不留情地駁斥了顧凱的說法,就差沒扔出「紙上談兵」這四個字了。

    顧凱被顏楚傑一頓搶白,也是有些難堪,但想在這方面跟顏楚傑辯論又非他所長,嘴唇動了幾下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行了老顏你也別著急上火,我們現在不就是在討論解決辦法嗎?」陶東來趕緊站出來打圓場,順勢給顧凱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跟顏楚傑爭辯。每次執委會準備要對外採取軍事行動的時候,總會有反對的聲音傳出來,以前是信產部的蒙賀,這次改選之後蒙賀被擠出了新一屆的執委會,這個和平主義腔調的人選就變成了從黑土港調職回來的顧凱了。

    雖說執委會裡並沒有黨派之分,但每當到了這種時候,還是會隱隱地分成「主戰」和「主和」兩派意見。不過自從安南戰役大獲全勝之後,這種時候「主戰」的聲音明顯就大了許多,除了袁老爺子已經明確站隊了之外,原本經常質疑軍方做法的寧崎現在也經常是騎牆的態度,只有顧凱仍然有些「不識時務」地堅持要用非暴力手段解決問題的態度。

    顏楚傑所說的話也並非意氣之爭,現在即便是執委會馬上通過軍事援助的提案,組織部隊,準備物資、船隊,至少也需要兩天的時間才能從勝利港出發,一路即便順分順水,抵達目的地差不多也是一週之後的事情了。當地的土匪真要打李家莊,只怕早就動手了。

    「那軍方的意思是?」陶東來這一下頗有點明知故問幫顏楚傑帶節奏的意思。

    「兩手準備。」顏楚傑比劃出一個剪刀手的姿勢:「第一,大本營這邊立刻抽調民兵部隊組成遠征軍,盡快出發。第二,在廣州就近組織抵抗力量,去番禺協助李家莊防禦土匪。」

    「廣州附近的武裝隊伍,那就只有……」寧崎聽到這裡,已經大概明白了顏楚傑的意思。

    穿越集團在廣州附近的武裝力量,原本只有駐廣辦的少量民兵,在近期才擴展到一個排。其次便是在廣州受訓的李家民團,目前有大約兩個連的編制。除此之外,還有近日才被派到珠江口建立大萬山島據點的勝利港獨立營四連共一百餘人——這大概就是顏楚傑所說的抵抗力量了。

    單以作戰能力而論,四連的民兵肯定要比李家民團更強,這不單單是全員裝備燧發槍的四連在武器水平上要比仍以火繩槍為主要武器、僅僅少量精英配發燧發槍的李家民團超出一大截,更重要的是四連是全員參加過安南戰役,是具備了真正戰鬥經歷的武裝力量,作戰經驗跟李家民團這種護莊隊性質的業餘民兵還是有著極大的區別。如果是戰場對決,四連單挑李家民團這兩個連的編制應該也毫無壓力。

    如果把四連調到李家莊參與防禦,那擊退土匪的把握就大多了。畢竟在安南戰場上,四連也有過擊退數倍於己敵人的紀錄,這土匪的戰鬥力,總不可能比南越的軍隊還能強到哪裡去。最關鍵的是這批海漢正規軍的降臨,完全可以充當枝幹的作用,在當地組織起更有層次和紀律的防禦力量,指揮李家民團配合作戰。

    「四連這次去珠江口執行駐紮任務,武器和彈藥的配備都非常充分,完全可以支持他們在當地完成幾場小規模的作戰所需。從大萬山島到珠江邊的番禺航程六十多海里,乘船當天就可以達到,路程也非常近,時間上完全來得及。」顏楚傑繼續給出了能夠證明這個方案可行性的其他理由。

    「探索號也還在大萬山島停靠,如果需要調動四連,運力也不是問題。」海運部的越之雲也補充道。雖然現在海軍已經單獨成軍,不過因為海軍運力太差,海外行動往往需要海運部進行配合,因此海運部對唯一一艘入列戰船的狀況也是一清二楚。

    「那大萬山島上的防務怎麼辦?我們可是還有好幾百民工丟在島上,就算大本營這邊再調動部隊增援,那中間也會有好幾天的時間差了。」寧崎有些擔憂地問道。

    「這就又要說到建立基層民兵組織的好處了!」顏楚傑立刻接過了話頭:「這次選派去大萬山島參加施工的人員當中,有一半人都在勝利港接受過三次以上的民兵訓練。我們軍方的目的本來也是打算讓這些駐島人員能夠在必要情況下成為駐島部隊的輔助力量,不過現在看來提前就能派上用場了。四連出發以後,可以將防務暫時交給這些民兵,反正中間也就幾天時間,大本營的援軍一到就沒事了。」

    「那他們用的武器呢?」寧崎繼續追問道。

    「武器早就裝船一起運過去了啊,這不是你們民政部辦的事情,怎麼還問我?」顏楚傑抓住機會嘲笑了寧崎一把。

    寧崎一想似乎有點印象,當初裝船的軍用物資當中,好像的確是有「民兵武器」這一項,不過當時他以為這是駐島民團部隊的武器,但現在想想也不對,民團的武器都是裝在「探索號」上,貨船上裝運的這些標記為「民兵武器」的貨物應該是顏楚傑所說的東西。

    當然這些基層民兵並沒有什麼高級武器,甚至連火繩槍都沒有大規模裝備,制式武器都是一丈二長的鐵尖長矛,配搭了少量的刀盾。不過經過軍訓的民兵加上這種武裝,要對付缺乏遠程武器和重型武器的烏合之眾肯定是夠用了。其實只要不是打海戰,軍方認為他們要應付附近海域出沒的海盜或許都夠了。

    「那四連到番禺作戰所需的其他物資……」

    「廣州城到番禺才四十里路,需要什麼東西,打聲招呼李家自然會採購好送過去,這個就不需要我們太操心了。」不等寧崎問完,顏楚傑便立刻搶著回答了他的疑問。

    寧崎作個無奈的表情道:「好吧,我暫時沒有別的問題了。」

    「恕我直言,我覺得各位都忽略了一件事。」沉默了半天的顧凱忍不住又開口了:「我們派出部隊去番禺作戰,需不需要考慮大明地方官府的感受?首先聲明,我說的感受跟尊重無關,關鍵是大明要是知道了我們公開派出武裝力量進入廣州附近地區作戰,他們會不會把我們的存在視作一種威脅?」

    「你說的這種可能性的確存在,但我們其實沒有必要把這次行動公開化。」陶東來主動接過了顧凱提出的問題:「民間團練的存在,在大明是半合法的存在,即便武器裝備上有點超標,只要不主動作亂,地方官府一般都會睜隻眼閉隻眼。我們進入番禺作戰,其實不要打出海漢民團的旗號就行了。我們的人又不會在當地常駐,再說地方官府知道那地方在鬧匪災,躲都來不及,哪會在這個節骨眼派人去當地查看民團的配備是不是超標。」

    「表決吧,畢竟時間很緊。」眼看其他人已經沒有繼續發問的意思,顏楚傑立刻便催促道。

    表決的結果也在意料之中,執委會順利通過了武裝支援李家莊的提案,並且授權給軍委指揮此次的軍事行動,其他相關部門也都必須要全力配合。

    顏楚傑拿到尚方寶劍之後立刻請假退場,連之後的會議都沒有再參與,趕緊回到軍委辦公室召集了人手召開緊急會議。首先第一件事便是發電報分別通知駐廣辦和大萬山島,關於執委會的決議和大致的行動方案,並要求兩處地方立刻開始準備,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完成相應的調動。

    其次大本營這邊也不能就這麼閒著,為了以防萬一,必須要立刻準備北方的第二波援軍。在安南戰役之後,大本營已經進行了一次擴軍,招收了陸海軍各三個連的學員,目前陸軍學員其實已經完成了三個月的訓練期,但暫時還沒有入列接受正式的編制。軍方對外的說法是勝利港獨立營,但實際上本地的兵力已經遠遠不至一個獨立營了,即便是派出四連之後,駐紮在三亞地區的陸軍仍然保持著六個連隊的規模。軍方高層在經過討論之後,決定再派出一老一新兩個連隊北上,以確保這次軍事援助行動的萬無一失。

    「我感覺我們這是要變成僱傭軍啊!」古衛不無感嘆地說道:「幫著越南人打完叛軍,這又要去幫著大明打土匪,成軍之後的軍事行動全是在幫外人打仗啊!」

    「幫誰打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完之後的實際收益。你等著看吧,這場仗打下來,李家那邊也一定會掏銀子幫我們付軍費的!」顏楚傑一臉笑意,渾然沒有了剛才在執委會的那種焦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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