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感染體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6-12-4 19:50:5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7 963722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5 23:09
第五十節 藏尸

    停尸間里的混亂,並沒有傳到外面。

    何大山一瘸一拐爬上樓梯,偷偷跑到旁邊地面上的陰暗角落里,看看四周沒人,這才蜷縮著身子,避開設置在醫院主要通道位置上的監控設備,沿著牆角,迅速繞到了大樓背面。

    那里有一道小門,就是通往地下防空洞的入口。

    整幢大樓實際上建立在一個傾斜的坡面上。從最高處到坡底的落差超過十米。從這個入口進去,相當于停尸間通風管道的中下位置。何大山從後腰褲袋上解下一串鑰匙,打開門鎖,迅速鑽了進去。

    這里已經很舊了。圓拱形的牆壁表面大多已經滲水,深綠色的苔蘚密布其中,腳下的通道卻相對干燥。沿著長長的坡道,何大山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照亮功能,心驚膽戰的一路往下,很快走到了防空洞底部。

    陳婆靜靜地躺在地面上,手腳朝著極其詭異的方向彎折。四散摔開的碎肉到處都是,身體下面是一大片鮮紅的血跡。

    她的衣服從中間分開,胸口有一條醒目的裂縫。何大山用手機燈光照過去,看見了隱約透出來的心髒,還有粉紅色肺泡。

    這女人顯然是上半身先墜地,摔裂了心髒致死。

    她肯定是死了。何大山站在旁邊發了好幾分鐘呆,陳婆一動不動,顯然是死透了。

    尼瑪的,人死了不要緊,問題是我怎麼辦?

    房子是肯定沒了,錢也沒了。

    何大山覺得很是恐懼。無論如何,陳婆從上面停尸間里掉下摔死來這件事,自己都負有相應的責任。如果被人知道是自己做的,那麼醫院里那個正式編制的名額就根本不要想了。說不定,還得被開除,然後被警察當做殺人犯抓起來。

    至于陳婆吃人肉……尼瑪的,誰會相信這種事?

    到底該怎麼辦?

    他惶恐緊張地抬起頭,四處張望,希望能夠找到某種靈感。

    忽然,視線落在三米多外的一堵牆上。

    上一任醫院領導在位的時候,何大山曾經陪同著來過這里。院方曾經考慮過把這里改造成為新的倉庫,只是地下滲水的問題一直沒辦法解決,事情也就擱置下來。何大山知道防空洞里有一套夾牆。據說,這是大革命時代建造的通風設施。

    對啊!夾牆……就把尸體放到那里面,不會有人發現。如果找到適當的機會,再想辦法弄出去。

    何大山把手機放在高處能夠當做光源的位置,抓住陳婆的雙手,拼著吃奶的力氣,拖著尸體朝夾牆方向慢慢走去。

    這婆娘真他嗎的重。以前抱著她上床的時候,怎麼沒有發現這一點?那時候她很輕啊,老子橫抱著就能扛起來,怎麼現在突然重了很多?

    何大山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他咬著牙,把陳婆尸體從側面一條縫隙塞進了牆壁中間。做完這件事,他感覺自己快要虛脫,渾身上下大汗淋灕,手腳也一陣發軟。

    地上的各種雜物也不能留下。包括衣服碎片,還有摔落的鞋子,統統都要扔進去。

    做完這些,何大山從旁邊抱起幾塊閑置的木板,把那道縫隙死死塞住。為了讓表面與夾牆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他又從置物架上拿起一罐從前用剩下的廢油漆,在木板與牆壁之間抹了抹。

    地上的血跡實在沒辦法處理。不過,這里很干燥,滲水的位置也是在通道上方。只要過一段時間,自然也就變得顏色淡化,沒人能看得出來。

    最重要的是,這里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進來。自己手上也拿著鑰匙。

    嗯,還有停尸間那邊,也需要立刻過去收拾。至少,要把辦公桌什麼放回原位,不能讓人發現異常。

    何大山感覺快要累死了,活像一條到處奔忙的狗。

    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在冷清無人的樓道里,他忽然想起了老家那邊的婆娘。

    要是她在就好了。

    這些體力活,應該交給她來做才對。

    ……

    每月發工資的時候,總是讓人高興的日子。

    拿著裝有實習工資的牛皮紙信封,劉天明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這段時間感覺很糟糕。

    網絡上的那個神秘人徹底消失了。無論自己發出什麼樣的問題,無論在任何時間呼叫,都沒有得到回應。

    還有,陳婆失蹤了。

    這件事情在醫院里引起了小範圍的議論。院方沒有在停尸間里找到陳婆,家里也沒有人,打電話也聯系不上,說是不在服務區。

    很多人都認為陳婆是主動辭職。這年頭,這種事情太多了。都覺得這份工資收入太少,都想要輕松快樂的生活。各種辭職理由都有,總之就是一句話︰老子不想上班,現在不是單位上開除我,而是我抄單位的魷魚。

    劉天明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陳婆與自己之間約定過,每天晚上去給她打針。怎麼可能會突然之間毫無理由失去了聯系?

    沒有人報警。

    何況,這種事情即便報警,警察也不會予以太多關注。這畢竟不是兒童走失或者拐賣。陳婆是個成年人,有著完全的行為能力。何況,無論工作單位還是住處,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開心的事情還是有的。

    鄭小月每天中午都會過來一起吃飯。雖然誰也沒有主動說過什麼你是我男(女)朋友之類的話,但彼此心里都明白,相互之間已經變得非常親密。

    鄭小月說了,等到過年的時候,要約著劉天明一起回家。她不是本地人,只是學校考在這邊,所以實習也就趁著這里的方便。至于以後的工作,還是得要回到父母身邊。

    這都是以後的事,暫時還不用考慮那麼多。

    “叮鈴!”手機響了。

    劉天明點開屏幕一眼,是黃河的號碼。

    “哈羅,吃飯了沒有?”

    黃河的開場白還是放蕩不羈的風格︰“我在警局里快要餓死了,你這個混蛋,托我幫你做事,連點兒好處都沒有。識相的話,趕緊去訂上一桌好菜,慰勞慰勞我可憐的肚子。”

    從陌生到熟悉,劉天明已經習慣了黃河跳躍性的說話方式。他淡淡地笑笑︰“沒問題!我請客,你買單!”

    頓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哀怨無比的嚎叫︰“我靠!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簡直比周扒皮還狠。”

    不等劉天明回應,黃河已經在電話里變換成正常說話腔調︰“得!不跟你開玩笑了。說正經的,你上次托我幫你查的事情,到現在也沒有著落。”

    劉天明微微點頭。他已經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只不過,從黃河嘴里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吃驚。這意味著,即便是借助警方的力量,黑色病人的身份仍然是個謎。

    “找不到那個人的任何信息。”

    黃河的語氣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城中村那邊的房東也無法提供幫助。這種流動人口實在太多了,根本無法管理。派出所那邊已經對租戶房東進行教育,也罰了款。這都是治標不治本。至于醫院的那筆錢,只有你自己想辦法解決,我是幫不上忙。”

    “謝謝!”

    劉天明嘆了口氣,說︰“不管怎麼樣,我欠你一個人情。”

    “這句話听起來舒服,這還像句人話。”

    黃河在電話里“嘿嘿嘿嘿”笑了起來。很快,他止住笑聲,語調再次變得認真︰“說真的,這段時間外面很亂,你自己多加小心。”

    劉天明一怔︰“很亂?”

    黃河“唔”了一聲︰“轄區里到處都是暴力傷人的案子,而且都是嚴重傷害之類的命案。我也是被搞得焦頭爛額,連個休息時間也沒有。你又是在醫院那種地方,還是自己多多留神。現在這些人啊,打起架來真是下得了手……嘖嘖!”

    黃河的關心,讓劉天明有種微微的感動。他張口說道︰“應該都是暫時的。這樣吧,有時間就過來找我,順便請你吃飯。”

    “還是你請客我買單?”

    “呵呵!你請客,我買單!順便給你介紹一下我女朋友。”

    同樣的一句話,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含義。

    黃河在電話里“哈哈”笑了起來︰“你小子看來是艷福不淺啊!那好,找個機會,好好掏空你的錢包。不說了,回頭見。”

    收起電話,劉天明原本有些陰郁的心情,隨著黃河的那些話,也忽然變得晴朗起來。

    他加快了腳步。

    既然發了實習工資,就應該給鄭小月買點禮物。女孩子嘛,都需要哄的。

    從財務科返回辦公室的路上,有一段是在兩幢大樓之間搭起來的空中通道。透過大面積的玻璃幕牆,劉天明看到了對面那棟樓位于斜下方的樓梯出口。

    他忽然想起了設置在樓梯底層的停尸間。

    自從陳婆失蹤以後,自己去過那里兩次,都沒有找到人。據說,現在那里的看守已經換了另外一個人。

    劉天明停下腳步,低頭注視著下面來來往往的人流。

    身體里有一種神秘的信號在涌動著。很奇妙,也很復雜。

    我應該到下面去看看。

    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劉天明腦子里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7 01:04
第五十一節 防空洞

    停尸間的新看守,是一個瘦瘦小小的老男人.姓孔,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具體叫什麼名字,劉天明懶得問,對方也沒有說。

    隨便編了個借口,劉天明在拿起停尸間辦公室的文件簿,裝模做樣地看了看,把本子輕輕放回原處。

    房間里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一切還是與陳婆在的時候一樣,甚至包括椅子擺放的位置也沒有變過。

    劉天明還是有些不死心,開口問道︰“怎麼,陳醫生一直沒有回來過嗎?”

    姓孔的老男人是本地人,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顯然對這種問題很不高興︰“某來,一直某來。她回來整哪樣?听人家說,怕是挨得相好呢老倌一起出克玩啦。”

    想了想,劉天明自嘲地搖搖頭,離開了辦公室。

    自己真是昏頭了。

    這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看守工作,雖說薪酬很少,卻畢竟是一份工作。很多人連飯都吃不飽,都在想法設法弄錢花。雖然是看管尸體,卻也可以按月拿到工資。比如姓孔的這個家伙,如果陳婆回來,就意味著他必須離開。畢竟,陳婆是醫院里有編制的老職工。而他,是臨時招聘進來的普通人。

    他恐怕每天都在燒香禱告,乞求陳婆永遠不要回來吧!

    走到樓梯拐角,劉天明正打算離開停尸間。就在抬起腳踩上樓梯的一剎那,他忽然有種說不出奇妙感應。

    那是一種吸引力。仿佛兩塊磁石,卻沒有那麼強的吸附力。非常平淡,若有若無,但的確存在著。

    與地下防空洞相連的通風口上,已經罩住了一個金屬蓋子。大小厚重與馬路上的下水道井蓋差不多,旁邊扣子上拴著一把明晃晃的新鎖。

    劉天明有些疑惑,轉身回到辦公室把姓孔的看守叫出來,指著鐵鎖和那塊蓋板,問︰“我記得以前沒這個東西啊?這里的管子也沒有被蓋住。怎麼現在就被封起來了?”

    姓孔的老男人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你說這個啊!是保衛科何隊長叫人來弄的。他說這個地方通著洞,老鼠什麼的可能會爬進來,就干脆叫人封死,還加了把鎖。”

    是何大山封的?

    劉天明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陳婆家門口發生的那一幕。

    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沉默著轉身離開。

    劉天明有種感覺,通風管下面肯定有什麼問題。雖然沒有證據,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這是來自細胞的感知力量。

    ……

    四天後的夜晚,劉天明悄悄來到醫院大樓通往停尸間的入口。

    這里有兩把樓梯。往左轉,連通著與停尸間僅有一牆之隔的三號藥庫。當初張宏良能夠听見隔壁停尸間辦公室里陳婆與何大山的動靜,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黑沉沉的夜幕籠罩了一切,空氣中彌漫著醫院特有的氣味。遠處的門診大樓那邊燈火通明,不時可以看見有人走過。那里一直都是醫院的熱點地段,大部分監控攝像頭也對準那邊。

    劉天明這幾天都在忙碌。

    他花了很多時間,與醫院工程部的那些人打起了交道。其實,也就是隨便找個借口去工程部坐坐,聊聊天,然後晚上大家一起約了吃頓飯,再喝點兒酒……感情和友誼就是這樣培養起來。現在,劉天明與工程科那些人已經無話不說,見面也很熱絡。

    醫院地下有個防空洞,這不是什麼秘密。只是那里沒人進去,常年封閉。劉天明看過醫院大樓結構圖紙,也去過坡道下面那個通往防空洞內部的入口。可是那里被牢牢鎖住。在工程科里問了一圈,居然沒人有鑰匙。

    劉天明想過強行拆掉那里的鎖,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及其不明智的念頭。暫且不論是否能在防空洞里有什麼發現,這種行為在大多數人眼里就是破壞公物。況且,自己只是一個實習醫生,根本沒理由做這種事。

    吸引力變得越來越強烈。連續幾天,劉天明都會在停尸間外面的走廊上轉一圈。他很確定這不是錯覺,也不是大腦意識產生的虛幻。就在那里的地下,的確有種奇怪的吸引力在召喚自己。

    非常偶然的機會,工程科里一個快要退休的老職工與劉天明閑聊,話題當然是醫院地下的防空洞。老頭忽然想起來︰就在停尸間隔壁的藥庫側面,應該還有一個入口。

    “那里其實就是個雜物間。平時根本沒人進去,都是放著當年老醫院改建時候留下來的一些垃圾。什麼破輪胎啊,舊木板什麼的。以前的人節儉慣了,那時候的醫院領導什麼也舍不得扔,可是這些東西留著也佔地方,就在防空洞上面蓋了間平房,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塞進去。後來大樓改擴建,也就把那件平房當做地下室,在不影響整體建築結構的情況下埋了進去。我記得那里面有條通道,可以直接下到防空洞里。只是時間久了,那道門也許打不開了吧!”

    按照老頭指點的路線,劉天明找到了雜物間。里面地區是堆滿了破舊輪胎和木板,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廢橡膠臭味。他從一團團雜物中間繞過,很快找到了被一堆舊木板蓋住的鐵門。

    表面全是鐵銹,一條粗重的鐵鏈拴住了把手。鎖眼已經銹死,即便是有鑰匙也無法開啟。

    這難不倒劉天明。

    來之前,他已經做足了準備。

    這種老式樣的鐵鎖很容易對付。鋼筋橫插進去,用力一別,銹漬斑斑的鐵鎖就“ 嚓”一聲斷開。劉天明輕輕地解下鏈條,推開門,走了進去。

    腳下,是大約十多米高的水泥台階。這些台階沿著位于中間的圓柱旋轉而下。沒有燈,光是看看這個黑沉沉的坑洞,就足夠攝人心魂的了。

    劉天明從背包里拿出手電筒,打開。在散射開來的光柱照耀下,他看到了腳下台階的基本輪廓。

    沿著台階拾級而下,剛開始的那一段很髒,到處都是污水滲透的痕跡。越往下,就變得干淨起來。地面很干燥,甚至可以感覺到遠處有風吹來。

    大革命時期的工程的確很注重質量。尤其是這種能夠抵擋空襲的避難所,更是注重各方面的工程指數。在臨近坑底的位置,劉天明甚至看到牆壁上瓖嵌著巨大的五角星。只是顏色已經剝落,露出灰白粗糙的底板。

    那股吸引力變得越發強烈,指引著他前行的方向。

    走完台階,鞋底接觸到地面。一種厚實的穩定感傳遍全身。劉天明看到周圍有很多圓拱形的房間,牆壁把它們分隔出來,里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我該不是來錯地方了吧?

    劉天明有些疑惑,抬高手電四處照了照,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這的確是一個廢棄的坑洞。工程科那些人沒有撒謊。這種地方,即便是當做倉庫也不行。而且裝修工程浩大,與其把大筆的開支投入在這里,不如用在別的地方。

    繼續朝前走,手電筒照亮地面,劉天明看到一灘干涸的血。

    顏色已經暗淡,水泥縫隙中間的部分變成了黑色。劉天明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抹了抹,然後湊近鼻孔,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

    沒錯,這的確是血。

    不是說防空洞里沒人會來嗎?哪兒來的血?

    他不禁抬起頭四處張望,手電燈光在牆壁和天頂上四處亂照。很快,劉天明發現了筆直連通這里的通風管。

    他死死注視著那里,微微皺起眉頭。

    在管壁出口的位置,掛著一小塊白色的破布。管口有一層內嵌式的金屬邊緣,牢牢勾住了它。

    白色的布?

    雖然無法伸手將其夠下來,劉天明卻不由得聯想起陳婆身上那件上班時穿的白大褂。

    是啊!陳婆在哪兒呢?

    還有,那種神秘的吸引力,怎麼忽然間消失了?

    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悶響。

    “ ,  !”

    聲音很輕,就像是隔著厚厚的障礙物,敲擊著皮鼓之類的器具。

    在這種封閉的環境里,尋找聲音來源並不困難。劉天明側著耳朵听了一會兒,確定了側面牆壁的一處位置。

    手電筒光線照過去,仔細分辨了一陣子,劉天明才看出來,那里的牆壁有些破損,被幾塊木板塞了進去。聲音就是牆壁背後發出。

    他湊近牆壁,壓低聲音問︰“是誰在那邊?”

    撞擊聲沒有節奏感,而且輕重不一,顯然不是機械之類的裝置發出。

    地底下有很多老鼠。可是老鼠怎麼可能發出這麼大的動靜?

    牆壁與木板的顏色一樣,但是抹得很亂。劉天明想了想,張口咬住手電筒尾部,抓住其中一塊木板,用力將其抽了出來。

    牆壁上露出了一條裂口。劉天明尚未放下手中的木板,一個黑影已經從牆壁里面“嗖”的猛躥過來。

    剎那間,劉天明覺得整個身體里的血液瞬間凝固,巨大的恐懼死死壓制自己的神經。

    那是一張熟悉的臉,雖然血肉模糊,卻無比真實。

    “陳醫生……你,你怎麼在這兒?”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8 17:54
第五十二節 行尸

    出現在夾牆背後的人,就是陳婆。

    她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沾滿泥濘和血污。白大褂左邊的袖子掉了,估計應該是從通風管里掉下來的時候,在管口凸起的位置被撕裂。大半個干癟**從衣服里露出來,灰白色的皮膚像是抹了一層厚厚的石灰。因為過于激烈的掙扎動作,胸口那條傷口被撕扯得更長、更寬。心髒從胸腔里脫落出來,斜掛在**旁邊。兩根斷開的肋骨從反方向倒插進去,已經變成淤黑的血漿不時從心髒破口位置滴落下來。

    她還在呼吸,肺泡一張一合。因為心髒機能徹底壞死,所以這種功能顯然無法為她提供氧氣。也許,只是出于生物原體的本能,仍然保持著機械的動作罷了。

    劉天明徹底呆住了。他神情木然地站在那里,腦子里全是驚駭與憤怒。

    這的確是陳婆,卻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陳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鼻孔有些微酸,劉天明努力控制住情緒,朝前走近了些,試探著問︰“陳醫生,是我,我是小劉啊!你……你還記得我嗎?”

    陳婆的眼楮里看不見瞳孔。死白色的眼瞼像窗簾一樣蒙住了眼球。臉上的皮膚像尸體一樣慘白,沒有絲毫血色。她仰著頭,鼻孔在空中使勁兒地嗅著。察覺到劉天明所在的方向,臉上表情開始變得激動起來。那是過度饑餓帶來的瘋狂,身體需要能量的痛苦正在折磨大腦。陳婆沒有理會劉天明的呼喚,腦袋拼命朝前擠,想要從狹窄的夾牆裂縫里鑽出。可是縫隙太小了,無論她如何用力,如何側著身子,也根本無法突破障礙,甚至連手也伸不過來。

    盡管不願意承認,劉天明還是意識到︰陳婆已經死了。

    或者應該說,她已經沒有絲毫的清醒意識,不再是人類,徹底變成了一頭毫無理智,完全服從于原始欲望的怪物。

    細胞的吸引力,就是來自于陳婆身上。此時此刻,劉天明終于明白了身體內部感染細胞釋放出來的那些信息————雖然身體仍然保有活動的能力,但她已經死了,不再是我的獵物。

    大滴的眼淚從眼角滾落,劉天明左手捂住鼻孔和嘴唇,站在夾牆裂縫前面,看著想要撲過來吃掉自己的陳婆,無聲地抽泣著。

    這是一個真正關心,愛護自己的好人。

    劉天明沒有父母。他們也沒有在自己腦海中留下任何關于親情的記憶。從陳婆身上,劉天明感受到了真正的關愛。她是一個善良的老人,她卻偏偏就這樣死了。

    淚水絲毫沒有打動毫無理智的陳婆。

    活死人,或者行尸,這樣的稱呼對于她目前的狀態比較貼切。陳婆顯然是把站在夾牆外面的劉天明當做食物。她很興奮,就連呼吸都顯得急促起來,牙齒碎裂的嘴里發出可怕的“咻咻”聲。

    劉天明沒有躲避。

    這是一個安全的距離,陳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抓住自己。

    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她的左臂和左腳已經斷了。她甚至站不起身子,只能趴在牆上,拼命且徒勞的張大嘴,想要用這種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方式捕捉獵物。

    劉天明很痛苦。他仰起頭,再次看到了頭頂的通風管。

    現在,他終于可以確定,陳婆就是從這上面掉下來,活活摔死。

    感染體是非常強大的存在。陳婆擁有很強的力量,普通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摔死,才是最符合邏輯的解釋。

    為什麼會這樣?

    究竟是誰干的?

    劉天明死死咬住牙齒,努力控制著想要放聲咆哮的沖動。然而,深深的恐懼和怨恨仍然在身體里沖撞。

    沉默了幾分鐘,劉天明拿起放在地上的木板,把之前打開的裂縫重新塞住。他有些不放心,臨走的時候,又從防空洞里搜羅了一切能夠當做障礙物的東西,牢牢擋住了那面夾牆。

    他擺放得很巧妙,阻隔材料之間的不同位置,能夠有效遮擋陳婆敲擊牆壁發出的大部分響聲。

    盡管這里幾乎沒人會進來,但是總有著無法預知的意外。陳婆不可能無緣無故從通風管里掉下來摔死。當時在旁邊肯定有人。否則,陳婆也不會被關在夾牆里,牆體縫隙也被木板塞住。

    顯然,對方不願意有人看見陳婆。

    或許,他當時以為陳婆已經死了。所以,就連牆壁和木板表面,都刷上了一層涂料。

    我會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醫生,我一定會為你報仇。

    劉天明目光凶狠,咬著牙,在心里暗暗發誓。

    ……

    夜色很黑。

    劉天明蹬著自行車,以極其高超的車技在馬路和人行道之間來回亂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路邊街沿石對他沒有造成任何阻礙。盡管是深夜,仍然還是有車輛亂停亂放,他只能用這種方法繼續朝前騎行。

    小區入口崗亭的燈光依然亮著。遠遠就能看見張志強披著大衣坐在那里。他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劉天明看了他一眼,推著自行車從旁邊的步道走了進去。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這段時間以來,上網已經成了劉天明每天必做的事情。

    網頁上還是保持著昨天的樣子。一大堆此前提出的問題無人解答。劉天明默默地用毛巾擦著汗,帶著無比強烈的憤怒,在鍵盤上重重敲擊出一串帶有強烈情緒的文字。

    “你還是不打算說話嗎?有人死了!已經有人死了!”

    他不再去想什麼問題,也沒興趣知道什麼病毒或者感染體。痛苦和悲傷使劉天明不再把整件事當做秘密。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落入了一個局。很多人,甚至整座城市,都落入了這個局。

    屏幕上沒有絲毫變化,還是剛剛輸入的那些文字。

    劉天明有種想要抱起電腦狠狠砸個稀爛的沖動。他狠狠攥了一把擔在肩膀上的濕毛巾,目光凶狠,再次輸入。

    “說話啊!你到底要沉默到什麼時候。有人死了,有人被殺了。難道,你就不打算對此說點兒什麼嗎?”

    潛意識告訴劉天明,網絡對面的神秘人肯定知道這一點。陳婆也絕對不是第一個死亡的感染體。

    也許是瘋狂與憤怒產生了作用。大約兩分鐘以後,沉默多日的電腦屏幕上,終于閃現出劉天明期待已經的回復。

    “只要是人都會死,何必那麼激動。”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把劉天明的憤怒火焰刺激著升騰到了極點。如果能夠直接伸手把網絡對面的神秘人抓過來,他一定會把這個家伙活活打死,碾得粉碎。

    牙齒在嘴里被磨得“格格”直響。劉天明感覺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血液的味道在口腔里漸漸彌漫開來。他深深吸了口氣,盡可能讓自己的神經變得松緩,然後繼續在電腦上輸入問題︰“從一開始,你就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神秘人的反應很快︰“你指的是什麼?”

    劉天明眼角在微微抽搐︰“有人死了。她是和我一樣的感染體,也就是你之前說過的正常形態感染體。但是現在她死了,死了!”

    神秘人的回復冷漠無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非正常死亡。這種事情,你應該去找警察。”

    劉天明盯著電腦,仿佛要透過屏幕,看到網絡對面神秘人的那張臉︰“警察管不了這種事情,她變成了一個怪物。”

    “怪物?”

    神秘人似乎有些驚訝。不到五秒鐘的時間,他已經反應過來︰“我明白了。你所說的那個感染體,應該是心髒部位受到重創致死。但她的頭部仍然保持完整,身體各部分機能雖然嚴重受損,本體的感染意識還在。嗯……這種情況很多,很普遍。不過,之前你有一句話說對了————她現在已經不是正常形態的感染體,而是擴散形態的感染體。”

    劉天明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一陣很不好的預感在他的心底翻涌而上。他靜靜地坐了幾秒鐘,才慢慢輸入自己的問題︰“什麼是擴散形態?”

    “病毒侵入寄主體內的感染幾率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哪怕再強大的病毒,永遠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一般來說,正常形態和變異形態的感染體都能算作是感染成功。但是就總的感染群體和數量而言,正常形態和變異形態在其中只能佔到很少的比例。其中的關系很復雜,也有各種各樣無法確定的因素。除了這一部分,剩下的感染體都屬于擴散形態。它們雖然同樣也是被病毒侵入體內,卻沒有轉化為與病毒產生對抗效果的寄主。它們完全被病毒控制,從身體到大腦,進而導致所有內部器官都產生變異。換句話說,擴散形態的感染體根本沒有自主意識,它們就是一個擁有寄主形態的超大號病毒。”

    沒有自主意識?

    劉天明想到了陳婆那雙徹底翻白的眼楮,想到了她根本听不見自己的呼喚,想到了她想要把自己當做食物活活啃食的那一幕。

    一具毫無意識的行尸走肉。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8 17:55
第五十三節 獵手與獵物的概念

    網絡對面的神秘人顯然不打算給劉天明思考的機會,電腦屏幕上又出現了新的文字。

    “你一定很奇怪,面對那頭擴散形態感染體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產生捕獵意識了吧?”

    劉天明暗自點點頭,雙手在鍵盤上飛舞︰“的確如此。為什麼會這樣?”

    “很簡單!”

    神秘人的回復很仔細,似乎是將其當做之前幾天一直消失,沒有理會劉天明留言的補償︰“只有細胞內部因為對抗病毒產生的能量,才是感染體最為需要的營養。擴散形態感染體已經被病毒徹底控制,從大腦到細胞徹底臣服。它們不具備這種能力,自然也就不可能成為你這種變異感染體的獵食對象。簡而言之,它們不再是你眼中美味的蛋糕,而是一團不小心沾在手上都會嫌臭的糞便。”

    劉天明默不作聲。網絡對面的神秘人沒有撒謊。在地下防空洞里面對陳婆的時候,自己的確是沒有產生絲毫的捕獵意識。

    “不過,你不打算吃掉它們,它們卻會把你當做食物。呵呵!很有趣不是嗎?”

    神秘人今天顯然談興很濃︰“盡管你也是一樣被病毒感染,但你仍然擁有完整的自控能力。你是活的,在擴散形態感染體看來,你就是食物的一種。捕獵關系從現在開始就相互調換。雖然擴散形態感染體戰斗力不強,但是它們傳播速度很快,數量群體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膨脹。在絕對的數量碾壓面前,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不是它們的對手。”

    這番話的含義很是模糊,劉天明一直沒能看懂。他想了想,問︰“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對方的回復很簡單︰“如果不理解,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現在不明白,以後你會懂的。有些事情你無法制止,只能面對,並且接受。”

    劉天明左手杵著腮幫,想了很久,在鍵盤上輸入了另外一行字︰“擴散形態的感染體能夠重新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嗎?我的意思是,重新變回正常的人類,或者,之前那種正常形態的感染體。”

    這個問題顯然是難住了神秘人。他考慮了很久,足足過了快六分鐘,才頗為猶豫地回復︰“沒有進行過這方面的實驗,也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數據……我不知道。”

    不知道?

    劉天明感到非常意外。一直以來,他都是把網絡神秘人當做無所不知的存在。事實上,自己提出的問題都能從他那里得到回復。盡管有些答案自己難以理解,卻可以作為某種參照。現在,居然還有神秘人都無法解釋的問題……這實在是令人驚訝。

    就在劉天明一時間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屏幕上出現了來自神秘人的問題。

    “你獵食了多少正常形態的感染體?擁有多少卡勒爾的生物營養?”

    劉天明回答的很快︰“最近一直沒有發現其它獵物。它們的數量太少了。”

    這當然不是真實答案。

    劉天明還是無法克服把其他人當做獵物的心理障礙。之前吸干小吳的血,那是因為他想要吃掉自己,讓自己感受到威脅。自我保護與主動進攻是兩種概念。如果單純只是為了變得強大,為了進化成為第一階段的變異感染幼生體,劉天明覺得……自己恐怕就會徹底喪失了身為人類的基礎。

    “呵呵!真沒想到,你居然會是如此善良的家伙。”

    網絡對面的神秘人顯然是在冷嘲熱諷︰“你以為可以獨善其身?你以為可以像土拔鼠一樣老老實實躲在洞穴里就能保證安全?別忘了,你可以感覺到它們存在,它們同樣可以從隱藏的位置找到你。你躲不掉的,這就是一種競爭,你死我活的殺戮。如果你不能吃掉它們,它們就會吃掉你,沒有第三種選擇。”

    這種回復讓劉天明毛骨悚然。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神秘人這番話並非故意恐嚇,而是完全可能發生的真實。

    陳婆與自己之間的關系很特殊。那是一種建立在互相幫助前提下的彼此依存。

    也許是因為陳婆的感染程度不是太嚴重,也許是大量服用抗生素導致的效果,總之,陳婆與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態度都很平和。可是,劉天明自己也能夠察覺陳婆身體有些微微異動。只是那個時候沒有朝深層次方面去想。現在看來,這就是感染體之間一直存在的獵食本能。

    “我一直在給你時間,但你的表現讓我很失望。”

    屏幕上的文字冰冷刻板,充滿赤裸裸的殘酷意味︰“善良的人,總是死的很早。白白放任對手活下來的家伙,都很愚蠢。我們之間不會再有聯系了。你注定會成為其它感染體口中的食物。真是可惜,我原本以為你的表現會很出色。畢竟……你是一個極其罕見的變異形態感染體。”

    劉天明安靜地看著電腦屏幕。

    他不想爭辯。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正在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最後在大腦深處合並,成為無比可怕的現實。

    劉天明覺得自己看到了未來。

    整個城市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我得做點兒什麼。

    ……

    第二天深夜。

    白天的時候,劉天明再次觀察過醫院停尸間周圍的地形。確認從外面坡道下方進入防空洞根本不可行。那里人來人往,入口位置不知道是誰又加掛了三把新鎖。劉天明覺得,加鎖的人一定與陳婆之死有關,只是一時間無法查找線索。

    何大山的嫌疑很大。可是自己手上沒有證據。

    從三號藥庫隔壁的廢棄倉庫進入,是最為隱蔽的路線。劉天明今天帶了一把新鎖過去,那把銹死的舊鎖其實很能說明問題。被擋在成堆廢棄輪胎和木板背後的那扇小門,已經被很多人遺忘。

    陳婆的眼楮完全失去了視覺能力。她應該是靠嗅覺和听覺對外界進行感知。劉天明剛剛拆下擋住夾牆縫隙的舊模板,她就急不可待的想要撲過來。這種動作很是徒勞,在牆壁上撞出空洞的“  ”聲。

    盡管網絡神秘人沒有對擴散性感染體是否能夠恢復的問題作出答復,劉天明卻多少抱有那麼一點點希望。他從背包里取出兩個塑料袋,打開。隔著縫隙,朝著里面扔進去一塊拳頭大小的鹵牛肉。

    陳婆沒有任何反應,她低聲嘶吼著,完好的右手在牆上亂抓,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嘆了口氣,劉天明解開另外一個袋子,用手指拈起一塊帶血的生豬肉,再次扔了進去。

    這塊食物顯然很對陳婆的胃口。

    她神情激動地使勁兒抽著鼻子,面孔也隨著豬肉在空中拋過的弧線迅速轉移。不等那塊生肉完全落地,陳婆已經飛撲過去,不顧一切把肉塊抓在手里,然後張開大口,朝著肉塊狠狠咬下。

    她不吃熟食。

    她只對生肉和鮮血產生基本的食物反應。

    五公斤生豬肉,在短短幾分鐘被內陳婆吃得一干二淨。

    她的胃部容量大得驚人,劉天明實在難以理解這種近乎瘋狂的食物索取。他皺著眉,從塑料袋里拿出最後一塊生豬肉,左手手指夾住肉塊,右手小心翼翼又拆下一塊木板,擴大了夾牆表面的那道縫隙。

    陳婆對于血肉的瘋狂欲望,遠遠超乎想象。

    她嘴里發出含糊莫名的嚎叫聲,右手不顧一切穿過縫隙,想要抓住劉天明手里的那塊肉,或者是要抓住劉天明本人。他側身一閃,扔掉了手上的生肉,雙手同時發力,緊緊抓住陳婆從牆壁中間探出來的胳膊,死死扣住。

    “陳醫生,冷靜點兒,請你冷靜下來。我……我是在幫你。”

    劉天明不知道變成擴散形態感染體的陳婆是否能夠听見自己說話。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木板將牆壁上的縫隙重新壓實,只留下陳婆的右手伸在外面。這種強硬的禁錮效果,使陳婆變得越發瘋狂。她用肩膀拼命撞擊牆體,口中發出的嘶吼聲也越來越大。

    網絡神秘人說的沒錯。擴散性感染體完全喪失了理智,沒有絲毫人類應有的自控能力。

    劉天明很緊張。他迅速從背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注射器,用力抓住陳婆的手,將針頭扎入血管,抽出滿滿一針筒液體。然後,用塑料封口將針筒套住,又從背包里取出加大了劑量的頭孢曲松鈉注射液,注入陳婆體內。

    喂食,給予陳婆存活的能量。

    抗生素,也許可以對陳婆體內的病毒產生效果,使她重新變成正常人。

    他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有沒有效果。但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做完這一切,劉天明又一次抽掉木板,讓陳婆把手臂縮回去,將一切都恢復原樣。

    從醫院出來,外面的馬路上燈火輝煌。現在是深夜,

    劉天明騎著自行車,沿著馬路一直朝前走。在一個被行道樹遮擋的角落里,他停下來,推著車子上了人行道。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勘察過附近環境。這里沒有監控探頭,往來的行人也很少。

    解開背包拉鏈,拿出注射器,在昏暗的路燈照射下,針筒里那些取自陳婆體內的液體,釋放出一種詭異的灰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8 17:56
第五十四節 新來的院長

    這是一種粘稠度很高的液體。劉天明此前已經預料到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特別使用了大號針頭。可是在抽取的時候,依然很費力。

    他把粘液注入事先準備好的玻璃試管,用橡膠塞子牢牢封住。然後,從背包里取出一只拳頭大小的硬紙盒,用廢報紙將玻璃試管仔細包裹,在紙盒里固定住,這才關攏盒蓋。

    只要願意花錢,誰都可以從快遞公司弄到一張空白發貨單。劉天明把花了十塊錢買來的空白單子貼在紙盒表面,飛快寫上了胡亂編造的發貨人資料和電話。在收件人的地址欄目里,他認真填上了“市衛生防疫局”的字樣。

    做完這一切,他把紙盒裝進背包,翻身騎上自行車,朝著市衛生防疫局的位置沖去。

    已經是午夜兩點五十四分。衛生防疫局的大門緊鎖著。劉天明從背包里取出裝有粘液的紙盒,計算了一下自己與大門內部側面收發室之間的距離,猶豫了一下,將紙盒朝著那個小房間的窗台扔了過去。

    他扔得很準。紙盒在空中劃過,準確落在了窗台上,稍微晃了晃,便再也不動了。

    對于一名速度型變異感染體來說,做這種事情輕而易舉。

    在黑暗中靜默了片刻,劉天明轉過身,騎上自行車,朝著住家的方向奔去。

    他不敢暴露自己已經被感染的事實。

    但他還是想要為其他人做出預警。

    只是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沒有用?

    ……

    天亮了。

    劉天明像往常一樣起床、刷牙、洗臉,出門吃早餐,然後上班。

    盡管只睡了三個多小時,他依然精神十足,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倦意。

    他給鄭小月帶了一份早點。到住院部泌尿科護士站的時候,鄭小月剛好跟著主任查房。劉天明聳了聳肩膀,把早點放在她的桌子上,轉身離開。

    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劉天明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里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撥通了之前從網絡上查到的市衛生防疫局電話。

    對面接電話的是個男人,口氣頗為威嚴︰“喂,找哪位?”

    劉天明壓低了聲音,右手捂住話筒,盡量讓自己的話語能夠讓對方听得清楚︰“你好,我是第四十八醫院的。我們這里收治了一個病人,情況很嚴重,像是某種瘟疫。”

    “瘟疫?”

    這個可怕的名詞,使電話對面的男人嚇了一跳,連忙問︰“是真的嗎?能不能確定?”

    劉天明連忙回答︰“我這里缺少必要的檢驗儀器。不過,我把病人的血液做了個樣本,已經通過快遞寄過去了。今天你們應該可以收到。”

    “快遞?”

    電話那邊的男人重復了一遍這個詞。他思考了幾秒鐘,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你大概是在胡說八道吧?你是四十八醫院的?如果是在醫院里發現疑似瘟疫的情況,你們醫院領導怎麼沒有上報?快遞……哼!年輕人,你知不知道,毫無根據亂說亂講,是會引發公眾不安的。你得為你自己的言行負責。”

    劉天明只能搖頭苦笑。

    電話卡是昨天買的臨時用卡,不會順著電話號碼查到自己身上。

    至于什麼四十八醫院發現疑似瘟疫的病人,當然也是自己的托辭。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讓衛生防疫局的人能夠對陳婆的血液進行檢驗。劉天明相信,只要看到了檢驗結果,任何從事衛生防疫的專業人員,都會明白其中包含著巨大的危險。

    是的,感染就是一種瘟疫。

    借口什麼的其實不重要。只要讓主管人員明白危險所在,那就已經達到了目的。

    劉天明不可能表明身份,也不可能直接把陳婆的血液樣本送過去。那樣做,不會有任何效果。衛生防疫局那些人根本不會搭理你,也絕對不會對一份莫名其妙的樣本進行化驗。

    想到這里,劉天明嘆了口氣,不再與電話那端的男人爭辯。他關上手機,抽出臨時電話卡,隨手扔進走廊旁邊的垃圾桶。

    ……

    整整一個上午,劉天明都覺得心神不寧。

    他一直在擔憂藏在底下防空洞夾牆里的陳婆。說實話,那里不是一個徹底封閉的空間。雖說幾乎沒有進去,可是這種幾率不可能等于零。盡管自己已經用木板把牆壁上的縫隙堵死,仍然還是存在著有人听見陳婆撞牆的響動,把木板拆開的可能。

    想到這里,劉天明“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額頭上全是冷汗。

    陳婆現在變成了擴散形態的感染體,雖然不是自己的對手,卻足以干掉任何發現她的普通人。如果,繼續有人被陳婆咬傷,那就意味著二次感染,擴散影響成倍增加。

    劉天明實在無法讓自己安靜下來。他在辦公室里來來回回走著,顯得很是煩躁。旁邊的護士和醫生也覺得奇怪。

    “劉醫生,你怎麼了?”

    “小劉,你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病了?要不去門診那邊看看吧!”

    人們都在善意的勸說,劉天明也順水推舟用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作為借口搪塞過去。科室主任很厚道,特別給了他半天的休息時間。

    從門診大樓走過來,劉天明鬼使神差又走到了後面的醫技大樓。他在三號藥庫外面的走廊上猶豫了很久,四下看看周圍沒有人,終于朝著雜物間走了過去。

    腦子里有太多的念頭。

    是不是應該再給那扇通往地下防空洞的鐵門加上一把鎖?這樣,多少也會牢靠些。

    也許,應該把陳婆從夾牆里弄出來。另外在附近找一間房子,這樣做的話,也會安全些。

    或者,應該把陳婆解決掉。神秘人說過,擴散類型感染體與其它感染體之間是敵人關系。陳婆不再是自己的同類。她甚至想要吃掉我。

    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里冒了出來,劉天明剛剛推開雜物間的房門,就听見地面樓梯上傳來很多人嘈雜的腳步聲。

    他心里不由得一驚,連忙想要轉身離開,卻看見已經有人從樓梯上下來。劉天明已經來不及躲避,只好頗為尷尬地站在半開著的雜物間門口,進退不得。

    人很多,大約有十幾個,全部都是醫院里各個部門的領導。有副院長、書記、幾個主要科室的負責人,還有醫院後勤處的處長……他們眾星拱月般圍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人,各種言語聲接連不斷。

    “宋院長,這里就是咱們醫院的三號藥庫,專門存放慢氧化類藥品的地方。”

    “呵呵!醫院工程管理工作做得很不錯,井井有條啊!衛生方面也值得表揚。我看,這次完全可以向省里面申報特級文明單位。”

    “咱們醫院可是在市區佔據了黃金地段啊!如果按照市里要求去郊區那邊開設分院的話,人員安排恐怕會很困難。下面的職工抵制意見很大,也難做工作……”

    各種議論聲在空洞的走廊里引起了共鳴,發出“嗡嗡”的回蕩。就在眾人七嘴八舌的雜亂語音轟炸之下,劉天明看清楚了那個走在中間,被眾人稱呼為“院長”的年輕男子。

    他真的很年輕。看上去,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甚至只有二十七、八。皮膚很白,高挺的鼻梁,眼窩深陷,顴骨很大,與兩邊嘴角形成恰到好處的三角線條。眉毛很細,也許是特意修飾過。眼楮似乎一直在眯縫著,露出一種表面看似溫和,實際上卻充滿狡猾與精明的特殊意味。

    院長?

    劉天明終于想起來,好像這幾天科室里都在議論最近要來一位新院長。據說,是省里特派下來的人,還是擁有博士學歷的海歸。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被自己遇到。

    一行人已經走下了樓梯。看到站在旁邊雜物間里的劉天明,認識他的內科主任有些意外︰“小劉?你在這里干什麼?”

    劉天明干硬而機械地笑著,隨口說出自己剛剛編造出來的理由︰“我想弄點舊木板做點東西,工程部那邊說是這里就有,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這理由勉強說得過去。但只要現在從工程部那邊找人過來對質,劉天明的謊言立刻不攻自破。

    很幸運,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新來的年輕院長身上,沒人對劉天明的謊話深究。

    人很多,不可能在這種場合下進入地下防空洞。劉天明連忙關上雜物間的門,讓過這些帶著新院長熟悉醫院情況的人,閃身跑出了地下走廊。

    他沒有注意到,那位年輕的新院長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也沒有听見離開以後,他與那些醫院領導之間的對話。

    “胡處長,這里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藥庫嗎?”

    “哦!是這樣。不過,對面還有一把樓梯,下去以後就是咱們醫院的停尸間。對了,剛才開著的那個房間,是個雜物間。里面都是些早期建設醫院留下來的各種垃圾。嘿嘿嘿嘿……以前的老領導節儉慣了,把那些東西都當做寶貝。現在嘛,其實都沒什麼用,早該扔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8 17:59
第五十五節 特大交通事故

    “呵呵!既然是老領導的意思,那還是應該尊重的。不過,我看這個位置很偏,好像附近沒有安裝監控探頭啊?醫院的安保系統很重要,如果被壞人摸進來就糟了。”

    “好的!好的!宋院長您說的對,醫技大樓這附近的確是監控死角,這是我們工作的疏忽,我這就讓人立刻去辦,爭取今天下午就能安裝。”

    ……

    城外,h889國道附近。

    黃昏時分,天邊的余暉快要散盡,一輛警車從城市方向迅速駛來,在臨近指定地點的時候開始減速,穩穩停了下來。

    黃河很不高興地從駕駛室里下來,打開後車門,拿出護胸和護膝之類的防護裝備戴上。一個身穿黃綠色反光背心的年輕交警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問︰“你好,請問是市局刑偵隊的黃警官嗎?”

    黃河戴上防滑手套,頗為隨意地點點頭︰“情況怎麼樣?法醫部門的人到了嗎?”

    年輕的交警點點頭,側過身子,指著不遠處停著兩輛警車的位置說︰“從這里下去的山坡很陡。消防人員已經趕過來支援,他們都在下面的山溝里。”

    黃河“唔”了一聲,關上車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裝備,跟著交警走過去。

    這是一起意外發生的交通事故。一輛旅游大巴從三十多米高度山坡上滾落下去。包括司機在內,車里的四十多名乘客全部遇難。

    按理說,這種事情歸交通部門處理。可是一個多小時以前,黃河接到齊元昌的電話,讓他火速趕到現場,參與勘察。

    從坡頂下到溝底要繞很長的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抓住消防人員在山坡上臨時安裝的防護索,慢慢走下去。

    黃河一路上都在暗自腹誹。

    最近實在太忙了。感覺好像是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都聚在了一起。罐子村那具被啃食的浮尸至今沒有結論。身份不明,查找不到死者家屬,但是警局上下對此都很重視。畢竟,一個啃食尸體的凶手,如此手段實在是太殘忍了。

    轄區里每天都有暴力事件發生。不是打架斗毆,就是各種不同情況的傷人案件。村民牲畜失蹤被盜類的案件最多。還有就是落鳳村那邊也不安生,不是有人被砍,就是有人被打重傷。刑偵科就這麼幾個人,齊元昌與黃河不得不分頭處理。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自己還得在這種荒山野地里爬上爬下,感覺……就像是一只精力旺盛,根本不會覺得饑餓的猴子。

    一輛大型消防車停在溝底,移動式起降台已經升起,數十名身穿警服或者消防服的工作人員在附近忙碌著。旅游大巴已經被摔得面目全非,中部徹底凹陷,車頭與車窗玻璃撞得粉碎。山坡上到處散落著各種雜物,全部都是乘客的衣服和行李。

    地面上躺著幾具尸體,他們都是客車滾落山崖的時候,從車窗里被甩出來的乘客。巨大力量扯爛了身體。一位乘客的頭部撞在岩石表面,從中間裂開。還有一位胳膊被大樹勾住,身體可能是在那個時候仍然卡在車窗位置,硬生生的扯斷開來。還有一個更慘,腹部被散碎的玻璃劃開,十多米的坡道上到處是血,腸子脫出身體五米多遠。

    黃河看了一眼掛在旁邊樹枝上斷開的胳膊,扶正了自己安全頭盔頂部的照明燈,彎腰鑽進了客車內部。

    天已經黑了。

    消防車上架起了工程照明燈,提前繞路下來的幾輛警車也開著車燈,為勘察現場提供有限的光亮。遠處,在警戒線外,幾名電台和電視台的記者站在那里,他們要麼拿著話筒,要麼肩膀上扛著攝影機,都在忙碌著各自的事情。

    切割機撕開了破損的客車外殼,剛走進客車內部,一股死寂迎面撲來。

    一排排的尸體面對著黃河。每個人的臉上表情都不一樣。有的在掙扎,有的因為驚恐徹底扭曲,還有的在張嘴大喊,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說出來。

    一切都定格在了死亡的一剎那。

    “我真不喜歡這個地方。”

    黃河用只有自己能夠听見的聲音嘟囔著。他順著座位排序,一個一個檢查著死者。

    盡管法醫科的人已經看過一遍,但這是工作程序,馬虎不得。

    毫無疑問,這就是一起交通事故。不過,黃河卻看出了一些不正常的細節。

    他在靠近客車中段的位置,找到了已經死亡的司機。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發微禿,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套頭衫,腦袋撞在一根堅硬的鋼制扶手表面,頭骨已經裂開。

    黃河皺著眉頭,盯著死亡的司機看了很久。然後,走過去,在很近的地方,把司機的頭部翻轉過來。安全頭盔上的照明燈照亮了一切,司機的瞳孔完全放大,毫無生命跡象。黃河又用工具撐開司機的下顎,用燈光照進張開的口腔內部,發現死者舌頭與喉嚨上方呈現出正常的粉紅色。

    這意味著司機沒有中毒。

    可是,他為什麼會死在這個位置?

    黃河轉過身,瞥了一眼已經面目全非的車頭。駕駛座仍然保持著完整,安全帶收縮到了座位斜上方。

    按照規定,在高速公路上駕駛,必須佩帶安全帶。沿途都有檢查,身為司機,不可能犯這種錯誤。可是,既然身體被安全帶綁住,死者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根本說不通。

    會不會是這家伙違章駕駛?沒有綁安全帶?

    的確有這種可能。

    放下尸體的時候,黃河再次注意到,司機右肩上的套頭衫有個破口,已經被血水浸透。他移動照明燈看過去,發現那是一個新鮮的傷口,表面留下的痕跡,似乎是咬出來的。

    “你也看到了?”

    隨著話音,身後走過來身穿白色制服的警隊法醫。黃河連忙站起來,讓出足夠的位置。

    都是同事,彼此間也很熟。

    “我來的比較早,已經勘察過一次現場。”

    法醫壓低了聲音,他臉上透出古怪的神情︰“這起交通事故很奇怪。交警那邊正在對事故現場進行調查。不過,初步的結論已經出來了。這輛旅游大巴應該是從之前五百多米就開始出問題。當時沿途經過的好幾輛車子,都看到大巴在路面上橫沖直撞。然後開到這里,一頭翻了下來。”

    “五百多米?”

    黃河有些意外︰“按道理說,就算有什麼問題,也足夠及時剎車停下來了,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法醫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晚些時候,交警那邊還會有新的調查報告。不過,我感覺這些人死得都不正常。”

    說著,他看了一眼車廂里成排的尸體,用只有兩個人才能听見的聲音說︰“他們身上都有被咬過的痕跡。嗯……除了外面那具尸體。”

    黃河順著法醫的目光指引望過去,看到了擺在外面山坡上的一具男尸。他的頭部與岩石踫撞,已經裂開。

    “按照我的猜測,那名死者應該就是混亂的源頭。”

    法醫認真地說︰“應該是他首先咬了旁邊的乘客,然後再咬了司機。司機那個時候想要穩定秩序,只能解開安全帶,卻恰好在這個時候車輛失控,翻下了山溝。”

    黃河身體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咬人?怎麼,是狂犬病嗎?”

    法醫搖搖頭︰“不知道,這需要進一步的檢查才能知道。就是因為現場情況不太像是交通事故,所以才把我們調過來。這種事情,我也是頭一次遇到。”

    “對了,罐子村的那個浮尸案子,你們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黃河一邊說著,一邊朝著車廂深處走過去。他看見兩個緊緊摟抱著的男女,可能是一對情侶。災難降臨的時候,男人把女人抱在懷中,身體盡量保護著她。一根從外面穿進來的樹枝卻被車窗玻璃削斷,不偏不倚扎進了女孩右眼,深深沒入頭顱。

    “毫無頭緒。現在,我連尸檢報告該怎麼寫都覺得頭疼。”

    法醫也在苦笑︰“一個吃人的凶手……這種案子要是捅出去,會引起社會轟動。估計上面領導拿著也是為難。既不敢公開,也壓不下來。只能是再等等了。”

    黃河沒有說話,只是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突然,黃河停下腳步。

    他感覺到了。

    在這里,在車廂的尾部,有某種東西在這里。

    照明燈的白色光線照亮了正前方,能看到的地方全是尸體。死亡的乘客們一動不動,仍然保持著僵硬的狀態。

    靜默了幾秒鐘,黃河把視線聚集到右邊座位上的一具尸體上。

    那是一個頗為肥胖的女人,打扮很時髦,卷曲的頭發燙成大波浪,白色連衣裙質地光滑,透明感十足。在強烈的燈光下面,可以看到里面的紅色胸罩。

    她身體蜷曲著,頭部抵住前面的座位,雙手筆直下垂,彎曲的手指踫到了地板。

    身為警察,黃河看過的尸體很多。哪怕再恐怖的高腐死者,也不會讓他覺得緊張。可是,對于這具女尸,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9 22:41
第五十六節 死而復活的女人

    這種奇怪的感覺在大腦里稍縱即逝。黃河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麼緣由。他用力甩了甩腦袋,把混亂的思緒重新歸回原位。

    走過去,扳住女尸的肩膀,把她在座位上扶正。黃河左手按住死者額頭,右手撥開她的眼皮,檢查著瞳孔。就在頭頂照明燈從死者臉上照過去的瞬間,黃河覺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什麼。

    是真的,她的眼瞳里閃過一絲微光。

    很小,但的確存在。

    突然,背靠著座椅的女尸身體一陣戰栗,就像是癲癇患者突然發病,無法控制的急劇顫抖。然後張開嘴,吐出一大口黑紅色的污血,發出一聲呻吟。

    法醫與黃河都被驚呆了。足足過了三秒鐘,法醫才如夢初醒般朝著車窗外面吼叫起來︰“快,快來人。這里有一名幸存者!”

    女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穿著高跟鞋,黃河被這種動作弄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抱住女人,把她用力按在座位上,連聲安慰道︰“別怕,我是警察,現在已經安全了,我們這就送你去醫院。”

    “嗚……嗚……”

    黃河力氣很大,女人頭發從額前散亂開來,看不清楚具體的面容。她在掙扎,黃河不知道她究竟哪里來的力氣。不過,急救手冊上說過,遭遇災難之後的人會變得神志不清,尤其是在安全下來以後,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不良反應。這種時候,就需要安撫和勸慰,然後盡快將其送往醫院救治。

    現場有救護車,兩名醫護人員很快扛著擔架跑了過來。就在他們距離客車殘骸很近的時候,黃河忽然感覺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她在咬我?

    黃河連忙松開手,看見女人張開大口,用力啃咬著自己胸前的位置。

    還好,那里佩戴著皮質護胸,是為了防備下山的時候不慎劃傷。女人的牙齒很硬,卻無法穿透厚厚的警用護具。

    “喂!你在干什麼?臥槽,你屬狗的嗎?”

    黃河本來就屬于那種脾氣不是太好的人。他反手就把女人從身前拉開,沒想到女人的力氣竟然比他還要大,反向就把他推了個趔趄。黃河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身子往後彈開,重重跌坐在客車兩排座椅中間的地板上。

    女人繼續從座位上爬起來,鞋跟很高,肥胖的身體勉強保持平衡。法醫離得很近,他也看出情況有些不對,急促地高聲叫道︰“坐下,你受了傷,最好還是坐下。”

    女人充耳不聞,繼續朝著摔倒在地的黃河慢慢走來。

    她的胸前全是血污,散亂的頭發擋住了大半張臉。她的喉嚨努力吞咽著,嘴巴大張,似乎想要盡可能多的吸入空氣。

    黃河感覺很不妙。

    他距離最近,頭頂明晃晃的光線一直在女人身上來回掃射。他看到了這女人眼楮里絲毫沒有亮光。之前瞳孔深處的一閃,也許僅僅只是照明燈的反射效果。她的嘴里不斷流出污血,胸口急劇起伏著。

    她,她想要吃了我!

    電光火石之間,黃河腦子里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他不由得聯想起之前看過的司機尸體。在那個男人身上,在左肩部位,也有著明顯的啃咬痕跡。

    “嗷嗚————”

    女人搖搖晃晃朝前走著,嘴里發出令人恐懼的低吼,然後狠狠撲了過來。位置太窄了,黃河根本沒辦法避開,也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里轉身逃走。他急中生智,連忙用雙手撐住地面,兩只腳迅速後退,用最為笨拙的法子讓出空間。然後,看見女人重重撲倒在自己幾秒鐘前剛剛呆過的走廊通道上。

    她的手臂在急劇抽搐,身體無節奏地胡亂搖晃。仿佛一條可憐的魚突然掉在干燥的沙地上,又被某種力量固定了身體其中一個部位,盡管拼命掙扎,卻無法改變可怕的處境。

    搶救人員過來了。兩個人抱住女人的肩膀,把她從地上用力拉起來的時候,幾盞照明燈也從不同方向射過來。黃河清楚地看見,女人鼻梁與左眼中間有一個洞,正在“汨汨”地向外流著血。

    從山頂翻滾著掉落下來,導致客車車體遭受嚴重的擠壓變形。車內過道中間的地板已經破裂,到處都是朝著內部彎折斷裂的破口。就在黃河剛剛逃開的位置,一根金屬板條朝著正上方高高凸起,長度大約為十厘米。

    這女人很倒霉,不偏不倚撞在了上面,金屬板條深深插入頭顱內部,當場死亡。

    幾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意外。誰都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當時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警官黃河一直在要求那女人坐下等待救援,她自己卻偏偏要爬起來,結果鞋跟太高站不穩,活活摔死。

    這就是事情經過。哪怕死者家屬有意見,也無法改變事實真相。

    黃河驚魂未定的連忙站起。他心有余悸地看著已經死透的女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恐懼。

    他確定這個女人當時已經死了。是的,毫無生命體征。

    然而,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她重新站了起來。

    她為什麼要咬我?

    法醫攙扶著黃河從客車殘骸里走出。在外面的一塊石頭上,黃河慢慢坐下,接過法醫遞過來的礦泉水。他身體顫抖得厲害,想要把瓶口對準嘴唇,卻搖搖晃晃,潑灑了不少。

    “她,她還活著。她……那個時候已經死了。”

    黃河哆嗦著,語無倫次,臉上的表情仿佛是看見了鬼。

    法醫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弄明白黃河想要表達的意圖。他很驚訝,下意識地說︰“這個,恐怕不可能吧?”

    黃河堅持自己的看法︰“我真的看見了,她那個時候確實已經死了。”

    法醫搖搖頭︰“可是,她會動,她站了起來。不止是你和我,很多人都看見了。”

    黃河放下礦泉水瓶子,低下頭,雙手深深插進頭發里,用力地揪著,聲音很低︰“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事情就是這樣。她死了,可她會動。”

    法醫皺起了眉頭。

    這種說法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也不符合邏輯。

    他拍了拍黃河的肩膀,溫和地說︰“我看你是太累了。也難怪,這段時間案子很多,大家都忙不過來。嗯,你先休息一下,我過去再檢查一遍。局里的車差不多也要到了。再過一會兒,我們一起走。”

    黃河神情木然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個女人站起來的時候,真的是想要吃掉自己。

    是的,肯定是這樣。

    ……

    劉天明背著背包,在夜幕的掩護下,偷偷鑽進了三號藥庫旁邊的雜物間。

    這幾天,他每天都會按時過來給陳婆喂食,然後注射抗生素。

    劉天明並未發現,就在通道外面綠化帶里的雪松樹梢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台監控攝像頭,方向正對著這邊。

    ……

    院長辦公室里,宋嘉豪坐在寬大的高背椅上,神情專注地看著面前的監控屏幕。

    身為院長,自然有著一些較為特殊的權力。這台剛剛假設起來的監控探頭沒有連接到醫院保衛科,卻直接把監控網線拉進了院長辦公室。

    那天在雜物間門口看到劉天明的時候,宋嘉豪就覺得奇怪。

    用舊木板做東西之類的說法,顯然是個借口。醫院工程科的科長老胡經驗豐富,帶著自己熟悉醫院內部,隨口就能說出不同地方的具體作用。既然他說那里是個雜物間,那麼肯定里面肯定不會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既然如此,劉天明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當時說是要安裝監控器,只是宋嘉豪一時興起。他回來以後查過劉天明的資料,對于這個實習醫生越發感到好奇。

    他怎麼會去那種地方?

    白天的時候,宋嘉豪親自去了一趟雜物間。里面什麼也沒有。旁邊的藥庫也轉了轉,門上的特質鎖非常結實,一般人不可能打開。

    那些舊輪胎和舊木板全都是垃圾。在這些廢棄的後面,宋嘉豪也看到了通往地下防空洞的那扇門。

    他注意到,鎖是新的。

    出來以後,問過工程科幾個人,都說那下面沒人會進去,也說了劉天明之前過來問過同樣問題。

    毫無疑問,劉天明整個人與地下防空洞之間,存在著某種秘密。

    宋嘉豪不喜歡強人所難。他喜歡自己悄悄尋找答案。把監控探頭拉進自己的辦公室,只是小事一樁。就算劉天明真的沒有問題,純粹只是腦子抽筋喜歡到處亂跑,那就把監控設備還給保衛科。

    畢竟,我是院長。

    看了一下屏幕左上方的時間,宋嘉豪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迅速翻開。

    連續五天,劉天明都是在這個時候偷偷進入雜物間。

    如果僅僅只是好奇,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他究竟在下面的那個防空洞里干什麼?

    宋嘉豪眯起雙眼,思考了幾秒鐘。然後,關閉擺在桌面上的監控視頻,走出了辦公室。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親自過去看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29 22:42
第五十七節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走在彎曲環繞的水泥台階上,劉天明听到了從自己正上方傳來的腳步聲。

    宋嘉豪動作很快,與劉天明之間也就是不到十分鐘的距離。在這種寂靜無人的環境里,感染體敏銳的听覺能力,足以听到最微小的動靜。

    兩道明晃晃的手電筒光線在空中交匯。一上一下,劉天明看到了正沿著環狀台階走下來的宋嘉豪,後者也看到了正用手電照向自己,神情緊張的年輕實習醫生。

    劉天明認出了年輕的新任院長。他的眼角一陣抽搐,勉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宋院長……你,你來這里做什麼?”劉天明結結巴巴地說著。話剛出口,他就發現自己犯了了錯誤,根本不該這麼問。

    宋嘉豪低頭看了一眼擦得 亮的皮鞋,在布滿青苔的地面上撿了一塊還算干淨的位置。他用手里的電筒照了照台階下方,淡淡地說︰“劉醫生,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

    劉天明不再說話。

    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都不合適。

    “我看過科室里對你的評價。你是一個優秀的實習醫生,動手能力很強,理論基礎扎實,對于一些特殊病例也能提出自己的獨特見解。待人友好,人緣不錯,有較強的親和力……呵呵!這些贊美之詞可不是我說的,都是科室主管和主任醫師給你的評語。哦,差點兒忘了,劉醫生一表人才,听說在泌尿科那邊還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是這樣嗎?”

    宋嘉豪很善于抓住機會,劉天明知道這是心理學實用化的基本技巧之一。可是,自己已經處在了非常尷尬的立場,只能悶著頭,默默听著宋嘉豪說話。

    “今天是第五天,連上之前我第一次見過你的時候,總共是六天。”

    宋嘉豪帶有幾分傲慢的聲音在防空洞里回蕩著︰“每天晚上的這個時候,劉醫生你都會悄悄鑽進這個地洞。我走訪過工程科,工人們都說你之前就去問過關于這個舊防空洞的事情。你打探過這里的出入口,是那些工人告訴你,可以從三號藥庫雜物間里進來。那麼,能不能告訴我,你在這里做什麼呢?”

    劉天明有些畏懼。這並非是害怕宋嘉豪,而是兩個人彼此之間身份高低造成的心理障礙。就像士兵和軍官,普通工作人員與政府高官。與個人的能力無關,純粹只是慣性思維產生的壓制效果。

    沉悶的氣氛,讓宋嘉豪的臉色明顯有些不愉快。但他並沒有發作,而是看著腳下黑沉沉的空間,淡淡地說︰“這種地方平時沒人會進來。工程科胡科長說了,這里就是個大一點兒的地下室,醫院沒有在這里存放過東西。以前的工程質量很不錯,牆壁堅固得就連老鼠也進不來。不過,就算老鼠進來也沒什麼。這里沒有吃的,沒有糧食,被關進來的結果只能是活活餓死。既然如此,那麼我就不明白了,劉醫生,這個地洞對你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吸引力?”

    宋嘉豪把左手插進上衣口袋里,踮起腳後跟,慢慢晃動著身體︰“劉醫生,我們倆的年齡差不多。難道你就不想說點兒什麼嗎?我不是你的敵人,你也用不著把我當做什麼院長。說真的,我可以當做沒有看見,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但你至少得讓我明白,你這樣做的目的。”

    最初的畏懼正在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消失。劉天明已經反應過來。他抬起頭,在黑暗中注視著宋嘉豪,臉色平靜︰“我只是對從前那段特殊的革命歷史很感興趣,所以想要進來看看。”

    開什麼玩笑,自己的秘密可不是隨隨便便三言兩語就能被人誆騙著說出來。

    宋嘉豪臉上全是狐疑︰“真是這樣嗎?”

    劉天明攤開雙手,臉上的表情很是無辜︰“宋院長你自己也說了,這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地下室。這里什麼也沒有。白天人多,進來的話容易引起注意。晚上人少,方便我偷偷溜進來四處逛逛。”

    宋嘉豪眼楮里全是不相信的目光︰“僅僅只是四處逛逛這麼簡單?連續六天,你都會在這個時候偷偷摸摸的進來。那麼之前呢?我還沒有來的時候,你也是每天都這樣?劉醫生,你研究歷史的興趣未免也過于熱情了吧?整整一個晚上不睡覺也就罷了,當了那麼久的夜貓子,你難道不困嗎?”

    劉天明被這種帶有調侃意味的問話逗笑了,認真死說︰“我患有很嚴重的失眠,晚上一直睡不著。既然宋院長你今天都看見了,那麼我也沒辦法繼續搞研究。好吧!我現在就走。”

    明顯是在耍無賴,宋嘉豪卻對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站在台階中央,擋住了劉天明的去路,嚴肅地說︰“劉醫生,你應該相信我,把我當做你的朋友。”

    劉天明神色平靜︰“我現在就是這樣想的。來吧!宋院長,讓我們離開這兒,到外面找個地方,要上兩瓶啤酒,再弄點兒吃的。無論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

    不管怎麼樣,現在應該盡快離開防空洞。只要到了外面,劉天明就有辦法將這件事情搪塞過去。

    宋嘉豪悶悶不樂地轉過身。

    顯然,他很不滿意這個答案。

    可是沒辦法,劉天明的所作所為最多也就是違反醫院的規定,與盜竊財物什麼的根本扯不上關系。這是個聰明的家伙,知道自己不可能拿他怎麼樣,也就不會把他的秘密老老實實說出來。

    好吧!看來只能暫時離開這兒。大不了,等到天亮以後,再叫工程科人進來仔細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就在宋嘉豪剛轉過身的一剎那,他忽然听見腳下的黑暗空間里,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震動。

    “ ,  ————”

    聲音很輕,但是在一片死寂的環境里,听起來卻非常清楚。

    宋嘉豪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地問︰“這是什麼聲音?”

    劉天明整顆心髒高高提起,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凶狠的冷光。

    那是陳婆在撞擊牆壁發出的響動。

    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在給她喂食。雖說陳婆失去了自主意識,變成了毫無理智的擴散形態感染體。可是這麼多天下來,她已經對這種喂食產生了依賴感,甚至擁有了獨特的生物鐘。現在,劉天明被宋嘉豪纏在了這里,已經超過了正常喂食時段。陳婆餓了,正在用這種方式傳遞她的煩躁,以及焦慮。

    宋嘉豪直視著劉天明,微微冷笑︰“劉醫生,看來你對我撒謊了。說吧,這下面有什麼?”

    劉天明口氣森冷地回答︰“我沒必要告訴你。”

    宋嘉豪揚起眉毛︰“當然,你可以不說。這是你的自由。既然如此,我們還是等到天亮吧!等工程科的人下來,一切都能弄個明白。”

    這就是宋嘉豪的底牌。很直接,卻很管用。

    “不,你不能那麼做!”

    忽然,劉天明驟然提高了音量,言語之間甚至帶有幾分凶狠︰“絕對不能讓人進來。”

    “為什麼?”

    宋嘉豪反問︰“給我個理由。我這人不難溝通,必須有個合適的理由說服我。”

    看著咄咄逼人的新任院長,劉天明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無力感。

    不能讓人進來。

    他們會發現關在夾牆里的陳婆。

    劉天明可以想象,那是一場何等可怕的災難————什麼也不知道的工人砸開牆壁,毫無理智的陳婆沖出來。她無論任何時候都感到饑餓,會把所有能夠看見的人類當做食物。很多人因此而死,然後就是大規模的病毒感染。更多的人會變成與陳婆一樣的怪物。

    宋嘉豪關注著劉天明的情緒變化。他試探著問︰“怎麼,有什麼不好說的嗎?”

    劉天明抬起頭,語氣堅決地說︰“不能讓人進來。否則,你會後悔的。”

    “沒問題!”

    宋嘉豪並非毫無條件的答應︰“但你至少應該讓我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每天晚上都要進來?”

    停頓了一下,宋嘉豪換了一種誠懇的語氣︰“我保證,如果劉醫生你的秘密涉及金錢或者其它利益關系,我絕對不會插手。”

    短短的幾秒鐘里,劉天明腦子里轉過無數個念頭。

    他想要殺了宋嘉豪。

    但這樣只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也許宋嘉豪說得對,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能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是醫院的院長。權力、責任、還有能夠調動的一切資源,都要遠遠超過我。

    說不定,他就是徹底解決一切問題的那把鑰匙!

    沉默。

    台階下面“  ”的撞擊聲一直沒有停下。

    陳婆聞到了陌生人的氣息,她覺得越來越餓。

    足足注視了宋嘉豪好幾分鐘,劉天明才緩慢沉重地點點頭︰“跟我來。”

    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繼續隱瞞下去。

    希望這位新任院長不會令自己失望。

    如果他出爾反爾……

    劉天明眼楮閃過一絲狠辣。

    那就把他推給陳婆,從頭到腳吃個干淨!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30 22:10
第五十八節 權衡

    劉天明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狠辣殘忍的想法。站在自己的立場,他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兩個人沿著台階而下,很快來到了最底層。劉天明把手電筒塞進左肩上的背帶扣子,繼續朝前走去,宋嘉豪在後面跟著。

    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宋嘉豪也覺得很好奇。他四處張望,興趣十足。手電燈光從高大直立的牆壁上掃過,非但沒有消除黑暗,反而更增加了不少詭異的氣氛。涼颼颼的風從頭頂入口刮下來,苔蘚在階梯兩側滲水的石碧上釋放出鬼魅般的慘白熒光。

    劉天明一聲不吭走在前面。

    空洞沉悶的“  ”聲變得越來近。

    宋嘉豪有些不安。這里的情況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加快腳步,與劉天明保持著相同的速度,惴惴不安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怎麼,還沒到嗎?”

    “已經到了。”

    劉天明停下腳步,神情復雜地看著正前方用木板塞住的牆壁。說完這句話,他解下背包,從熟悉的位置取下一塊木板,陳婆那張可怕變異的面孔,頓時透過牆壁裂縫,出現在宋嘉豪眼前。

    那絕對不是人類的臉,更像是一張面具。上面充滿了狂怒、邪惡、枯槁、凶狠的表情。陳婆不斷扭動著身子,喉嚨里發出“呵呵”的響聲。很難形容出她此刻散發出來的感覺,但絕對可以說是邪惡、恐怖的。

    宋嘉豪瞪大了雙眼,手電筒光線筆直照射在陳婆臉上。她失去太多牙齒的嘴巴癟縮著,卻以詭異的角度拼命撐開。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惡臭,肩膀和脖子上遍布血污。

    “這,這是什麼東西?”

    宋嘉豪使勁兒吞咽著喉嚨,幾乎驚愕到無法說話。

    劉天明蹲在地上,從背包里取出生豬肉,頭也不回地說︰“她是陳醫生,也是醫院里的職工。因為出了些事情,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沒有確定對方立場的情況下,他並不打算讓宋嘉豪知道太多。

    宋嘉豪注意到陳婆手上沾滿了黏糊糊的血,按捺住內心的恐懼,盡可能以正常的音調問︰“她,她受傷了嗎?”

    劉天明拿著豬肉站起來,順手指了指頭頂的通風管,然後扔了一塊豬肉給陳婆,淡淡地回答︰“她從上面掉下來,摔得很慘。”

    宋嘉豪下意識地抬起頭,對于通風管可怕的高度,他自己也感到吃驚。轉過身,陳婆瘋狂野蠻的吃相再次使他為之震驚。猶豫片刻,宋嘉豪很沒把握地問︰“她……那個,就是陳醫生……她還活著嗎?”

    劉天明看了他一眼,平靜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發現她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她和我們一樣,需要吃東西才能恢復體力,才能活下去。”

    宋嘉豪覺得無法再從劉天明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不再言語,轉過身,專心致志觀察著陳婆,最初時候的恐懼已經逐漸淡化。宋嘉豪畢竟是個醫生,對于人體內部或者血液之類在普通人看來難以接受的東西,有著極強的恐懼免疫能力。他嘴角微微揚起,帶著幾分驚訝自言自語︰“這種情況真是罕見,她大概是中樞神經系統出了問題。,以至于對食物的里理解概念產生了偏差。”

    說著,宋嘉豪伸出右手,想要與陳婆打個招呼。被禁錮在夾牆內部的陳婆反應很快,喉嚨里發出一聲顫抖的低吼,立刻朝著距離最近的那根手指張嘴咬來。

    “你瘋了嗎?”

    劉天明低聲咆哮著,不由分說,伸手抓住宋嘉豪的肩膀,將其整個人朝著後面狠狠拽開。這股強大的力量宋嘉豪根本來不及反抗。他感覺整個身體向後傾斜,被硬生生倒拖著離開了原位。就在這一剎那間,宋嘉豪看到陳婆那雙無比惡毒,充滿狂怒的眼楮從夾牆縫隙中透出來,然後就一陣野獸般暴怒的嚎叫。

    重重倒在地上,肩膀和後背上傳來距離的疼痛。宋嘉豪滿面痛苦,不斷呻吟著,他用雙手撐住地面慢慢坐直身子,揉著腰臀與地面踫撞的位置,頗為惱怒地沖著劉天明嚷道︰“你干什麼?”

    劉天明臉上毫無表情,冷得如同一塊岩石︰“如果你自己想死,我不會攔你,也絕對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宋嘉豪的眼角顫抖了一下,迅速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被禁錮的陳婆︰“你是說,她,她想吃了我?”

    “在她看來,我們都是食物。”

    劉天明用冷漠的話語闡明這個事實,重新拿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撿起一塊生豬肉,繼續給陳婆喂食。宋嘉豪默默地看著他,直到幾分鐘後,劉天明的警告再次傳入自己的耳朵。

    “不要試圖接近她。還有,絕對不能被她咬到。哪怕是再小的傷口,你都會變得和她一樣。”

    宋嘉豪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听懂了劉天明的話。只是主觀意識告訴他這不太可能,也難以接受。猶豫了幾秒鐘,宋嘉豪再次問道︰“這,這是真的嗎?你確定?”

    劉天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臉上冷漠的神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被感染了。這是一種病毒,很可能是一種從未被發現過的新病毒。”

    宋嘉豪的表現完全符合醫生身份。他忍住肩膀部位酸痛,走到劉天明旁邊,很是熱切地看著大口吞咽生豬肉的陳婆,認真地說︰“這就是你的秘密?”

    劉天明沒有否認︰“陳醫生是個很好的人。可是,我沒辦法放她出去。”

    “照她目前的狀態看,的確是只能關在這種地方。”

    宋嘉豪點頭贊同,隨即提出自己的意見︰“我理解你的想法。不過,既然要幫助她,光是偷偷摸摸送點兒食物是不行的。我們還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劉天明身體微微一顫,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身,用探尋的目光注視著宋嘉豪。

    “毫無疑問,她被感染,她病了。我們得幫助她。”

    宋嘉豪說話的速度很快,充滿感染力,就仿佛是在做著即興演講︰“我們無法確定她目前這種狀況是死是活。她的身體機能嚴重受損,大腦卻保持完整。她對于食物的需求欲望極其旺盛。想吃東西是好事,病人最怕的就是沒有胃口。吃得多,就意味著大量攝取營養,身體機能自然也就恢復越快。但是,如何讓她重新恢復理智,是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劉醫生,你也不想陳醫生突然之間變成一頭野獸。我們必須對她進行研究。只要找對了方法,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相信我,這不是什麼難題。在科學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劉天明心動了。

    宋嘉豪的話具有很強的說服力。有那麼幾秒鐘,劉天明甚至覺得,從這位新任院長口中說出的話,其實就是自己心里所想。

    如果能夠解除這次病毒感染危機。

    如果能夠把陳婆恢復原樣。

    如果……能夠讓自己變成原來的樣子,不再是什麼見鬼的“變異形態感染體”,那麼,我為什麼不與他進行合作?

    宋嘉豪繼續用話語引誘著他︰“想想看,這也許還是一項造福全人類的偉大研究。說不定,你就是下一屆諾貝爾醫學獎項的獲獎者。”

    諾貝爾獎?

    劉天明搖搖頭。說實話,他從未想過那麼多,對此也沒有絲毫的興趣。

    “你得答應保守秘密。我會盡量配合你。”

    他注視著宋嘉豪,認真地說︰“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不能讓其他人進來,更不能在陳醫生恢復以前,對外界泄露這里的任何消息。”

    看著嚴肅無比的劉天明,宋嘉豪點了點頭,也同時握住了他的手︰“你可以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

    ……

    交通事故距離城區太遠了,已經不再是主城的區域範圍,而是屬于附近的一個縣,叫做柳城。

    按照行政區域劃分,這起重大交通事故必須先由所在縣區進行處理,市局只是派人協助。等到具體結果出來以後,才能上報市級機關。

    柳城縣是個不錯的地方。山清水秀,東面山里還有一個稀土礦場。高速公路從這里經過,帶來了商機,也給柳城縣帶來了巨大的財富。

    直到十一點多,事故現場的勘察工作才完成了一半。盡管縣政府那邊派來了好幾輛工程車,在一片黑暗的環境下也很難操作。交警、消防、市局和縣里領導在現場商議之後,決定先把死者尸體運回縣殯儀館暫時安放,旅游大巴的殘骸保持不動。等到天亮以後,再做處理。

    總共四十多名死者,只有縣殯儀館才有那麼多的空白冷櫃。天氣太熱了,在自然環境下,這些尸體很快就會腐爛。如果不將他們盡快妥善安置,等到事故調查清楚,對于家屬那邊也不好交代。

    車隊開進了柳城縣招待所,饑腸轆轆的黃河跳下車子,直接走進了餐廳。他以前來過這里,今天是外出公務,招待所早早就做好了晚飯等著。只是他們來得太晚,飯菜都已經涼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6-12-30 22:12
第五十九節 值夜班的法醫

    肚子餓的人,對于飯菜口味就不會怎麼挑剔。黃河端起碗來,稀里呼嚕大口狂吃,很快填飽了肚子。然後,帶著說不出的滿足,點起香煙,非常愜意地抽著。

    法醫唐威坐在旁邊,很是羨慕地看著已經吃飽的黃河。他有中度胃潰瘍,只能少吃多餐。像黃河那種一股腦把幾大碗飯倒進胃里的舉動,在唐威看來根本不可想象。

    “你也趕緊吃吧!吃完以後上我的車,我送你回去。”

    黃河看著抽了一半的香煙,認真地說。唐威也是局里的警察,可以順道一路返回。

    “我暫時還走不了。”

    唐威用勺子舀了些菜湯,泡著已經冷硬的飯粒︰“那些死者已經在太陽下面曬了一整天,我今天晚上得去縣殯儀館,把尸檢報告寫出來。要是等到明天,尸體情況就會產生變化,到時候就麻煩了。”

    黃河頗為意外地看著他︰“那你今天晚上住哪兒?招待所?還是殯儀館?”

    唐威頗為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估計是睡不成覺了。來的路上我就打听過,縣城殯儀館那邊有個冷庫,還單獨設了個尸體檢驗所。今天來得倉促,法醫科只有我一個人。沒辦法,只能連夜奮戰,事情做一樁少一樁。”

    “你也是個苦命的家伙。”

    黃河悶悶不樂地發著牢騷。

    唐威的話,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幾小時前在客車殘骸上,突然站起來向自己發起攻擊的那個女人︰“我說,今天這件事倒是真的很奇怪。我敢用腦袋打賭,那女人當時真的是已經死了。”

    唐威皺起眉頭看著他︰“你又來了。都說不要再提那件事。不是我說你,死人就是死人,從來沒有什麼借尸還魂之類的說法。那個女人當時還能動,還能站起來。不光是我,還有好幾個人都看見。人類的大腦很脆弱,車子從山頂那麼高的地方滾下來,就算是機器人也會摔出腦震蕩。她那個時候行為異常也可以理解,不要說是咬你,就算是把你按在地上為所欲為,也是應該的。”

    這就是調侃加笑話了。

    黃河用力狠吸了一大口煙,很不高興地看了唐威一眼說︰“要不,當時咱們倆換換位置,你趴在地上,讓那女人撲上來?”

    唐威端著泡湯的米飯大口劃著,含含糊糊地說︰“那是意外。你就別想那麼多了。總之,人都已經死了,責任也怪不到你頭上。”

    黃河搖搖頭,不再爭辯。

    他並非是怕什麼承擔責任,只是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兒。

    那個女人,明明已經死了。

    ……

    吃完飯,黃河開車把唐威送到了柳城縣殯儀館。

    看著唐威跳下車子,走進亮著燈的殯儀館大廳,黃河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擔憂。他忍不住從敞開的車窗里探出身子,大聲叫道︰“小唐,要不咱們倆還是回局里吧!等到明天天亮以後再過來。反正也就是一個多小時的路,誤不了你的事情。”

    唐威轉過身,沖著黃河笑了笑︰“沒事!我今天晚上多花點兒時間把事情做了,明天回去還能休息半天。等到下午,好好�Τ@ı就行。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麼問題,我打你的電話。”

    說著,他頭也不會地走了進去。

    黃河皺著眉,搖搖頭,重新坐正身體,綁好安全帶,控制著離合器,車輛朝著高速公路入口方向駛去。

    路上,黃河一直覺得心神不定,卻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

    柳城縣殯儀館的條件不錯,尸體檢驗所里各種設備齊全。唐威剛進來的時候,很是覺得驚訝————除了大型電子分析儀器,這個檢驗所幾乎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法醫工作室。

    殯儀館里的工作人員早已下班。所有尸體已經運來,分別裝進一個個抽屜式的冰櫃。唐威在一名夜班人員的幫助下,從冷櫃里把那名頭部被金屬破片貫通的女尸搬了出來,平放在解剖台上。他對夜班員工道過謝,等到對方離開以後,唐威船上白大褂,按照操作流程洗手、除菌、帶上橡膠手套和口罩,走到已經僵硬的女尸面前。

    從旁邊的托盤里選了一把趁手的解剖刀,唐威用執筆的方式握住刀柄,刀尖插入尸體胸腔,筆直向下,在腹部位置側向切成“y”字形的叉線。

    只有很少的血從切口位置滲出來。這意味著血液已經在死者體內凝固。

    死因與之前的判斷一樣,都是銳器扎入頭部導致死亡。唐威抬起滿是血污的手,正準備脫去手套,拿起擺在旁邊平台上的照相機,對死者身體內部解剖情況拍照存檔,卻忽然想起了黃河之前在招待所餐廳里說過的那些話,心中不由得一動,轉過身,從解剖台側面的置物架上拿起一只玻璃培養皿,注入了少許培養液,又用滴管從尸體心髒部位吸取了一點血樣,小心翼翼滴落到培養皿里。

    做個血樣培養很簡單。唐威沒有在檢驗所里看到顯微鏡。他打算把這份樣本保存起來,明天帶回市局里做進一步研究。

    拍完照片,放下相機,唐威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他拉過白色塑料布蓋住尸體,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現在,整個檢驗所里只有他一個人,是真正的私人空間。

    一般來說,以法醫作為職業的人,大多是無神論者。唐威也不例外。他根本不相信黃河之前說的那些話,覺得那是黃河想要推托責任的借口。想想也是,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名事故幸存者,卻在自己面前意外致死。這種事情要是傳揚出去,死者家屬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黃河。

    想到這里,唐威不由得笑了。

    忽然,他看到了擺在桌子上的那份血液樣本。培養皿表面蓋著玻璃蓋子,盛在其中的液面上,微微漾起了一圈漣漪。

    唐威怔住了。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縮短自己與培養皿之間的距離。

    耐心等待了近兩分鐘,那種波動又出現了。

    這一次,唐威看得很清楚————淡紅色的液面中間突然躍動起來,出現了兩道朝著邊緣迅速散開的波紋。可是很奇怪,液面活動的部位,就是自己之前用滴管注入死者血液的位置。至于旁邊那些屬于培養液的部分,絲毫沒有動靜。

    是血的問題。

    這份血液樣本里,有某種東西在動。

    唐威又想起了黃河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她已經死了,可是她又站了起來!”

    夜色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響。唐威听見自己心髒在“砰砰”劇烈跳動。他拿起旁邊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頭腦頓時清醒了很多。

    思考片刻,唐威拿起培養皿走到水池前,把里面的培養液倒出來。隔著透明的玻璃層,可以看到取自死者身上的血液粘在培養皿底部。它們非常粘稠,很像是尚未調開的油漆,又仿佛是一種半凝固的膠質。緩緩往下流淌,速度很慢,顏色也逐漸變得透明。

    唐威聚精會神注視著這團拇指大小的血滴。

    突然,就在他的眼前,這團血滴猛然間又跳了一下。它從中間位置高高凸起,就像電腦游戲里的史萊姆粘液怪,擁有獨立的生命。

    唐威被嚇得松開手,培養皿從空中掉落,摔在水池中間,發出清脆刺耳的響聲,散稱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

    這,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難道黃河說的是真的?

    那個女人,當時真的想要吃了他?

    恍惚之中,唐威再次听見身後有種奇怪的聲音傳來。很輕,很微弱,就好像是用指甲掛在門板上,或者是衣服蹭在窗戶表面發出的“沙沙”聲。

    唐威喘著粗氣,轉過身,卻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之前的發現讓他變得提心吊膽,腦子里有很多混亂的念頭。他快步走到解剖台前,掀起塑料蓋布,看到尸體還是保持之前的模樣,沒有什麼變化。

    我真是在疑神疑鬼。

    唐威靜下心來,自嘲著搖搖頭。

    什麼見鬼的聲音,也許是自己幻听吧!

    不過,這具女尸真的有些古怪。尤其是她的血,里面顯然有著某種活物。大概,是被病毒感染了。

    唐威又拿起一只新的培養皿,又按照之前的順序做了一次。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培養皿里的血液再次鼓起,產生了一個個不大的泡泡,然後炸開。

    真的很有意思。唐威拿起照相機,把工作程度撥到“攝影”鍵。必須把這個情況記錄下來,明天送交總局那邊進行處理。如果真的是病毒感染,那麼這份血液樣本就至關重要。

    剛剛打開相機電源,唐威再次听到了身後傳來的動靜。

    那是一種很輕的腳步聲。也可能是自己听錯了。唐威一陣驚愕,迅速轉身,卻還是沒有任何發現。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神經過敏,整個檢驗所大廳里空蕩蕩的,除了自己與躺在解剖台上的尸體,根本沒有第三個人。

    窗外,遠遠就能看見坐在殯儀館大門口執勤的保安。如果有人從外面進來,他們會比自己更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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