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永夜劍幕 作者：深藏幕后（連載中）

第九章 簡陋的救援計劃



    “黑，快要到了！他們就在”

    “我已經看到了！”伊恩打斷了卡蜜拉的提示，他的意識升華至空中，自上而下地俯瞰，視線所及之處盡皆一目了然。他如今早已看到了不遠處如同黑紅色海潮般熙熙攘攘的魔群，以及魔群之中僅由七人所組成的那一座孤島。

    這群人正岌岌可危。

    “卡蜜拉，你離開前還有多少人活著？”

    “八個！怎麼了，黑？”

    “沒什麼，我要加速了！”伊恩略一考慮，沒有選擇告訴少女自己只看到了七個人。

    此時在正常人的視野里還看不到那片魔群，他不好向少女解釋自己迥異于常人的視野。

    伊恩的意識自高處觀察其魔群周邊的地形，確認了前方一處隱蔽高地後不顧卡蜜拉的指引陡然提速，幾個踏步間躍了上去。

    “黑！”

    少女頓時被伊恩這一突然的舉動下了一跳。

    “別擔心，從這里伸出頭去向下看。”

    伊恩放下了背後的少女，拉著使她俯下身子，自己則背靠著一塊巨石坐下。

    卡蜜拉半信半疑，她微微伸出腦袋向下窺去，頓時一片由惡魔組成的黑紅色海洋映入了眼中。

    “這是？”

    “圍住你們那片魔群啊，不記得了？”

    “可是，你是怎麼知道從這里可以窺探到它們？”

    伊恩微微一笑︰“秘密。”

    “呃”少女頓感一嗆。

    “注意，他們來了！”沒有理會少女眼中的惱怒之意，伊恩提醒道。

    卡蜜拉連忙轉過頭，第一眼就看到下方一個身披狼人虛影的高大身影自視野東側跳了出來，一個橫掃拍飛了整一圈的惡魔，隨後較前者而言幾個略顯瘦小的身影也隨之出現，他們有些遠離洞口，此刻正被惡魔團團圍住，看上去岌岌可危！

    “是阿道夫老師，還有學姐他們！太好了，他們還活著！”

    卡蜜拉連忙就想要起身，伊恩立馬手一伸一把將這個冒失少女的腦袋又壓了下來。

    “傻丫頭，找死麼？”

    “可是我們不是來救他們嗎！”

    “再等等！你現在冒頭只會暴露自己，根本就幫不了他們。”

    “但是他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啊！黑，是你自己說你救得了他們的！”

    “我確實這麼說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可以把下面那群惡魔全殺光！”

    伊恩從來都不會高估自己的實力。雖然三天前的突破讓他的實力有了質的飛躍，但是于此同時卻也讓他失去了對于自身實力定位的把握。這對于一個劍士而言是極其致命的，因為他現在除了確定自己可以在這樣的魔群內自保以外，根本不知道以自身現在的實力究竟能做到哪一步，究竟能不能在保護著數人的情況下，在這片數以千計的惡魔中殺出條血路來。

    至于全殲？

    他只能說︰“呵呵。”

    無視了少女的焦急與不滿，伊恩壓著她的腦袋繼續仔細地觀察著地形。他要拯救的是數條人命，天性謹慎的他，在不能完全把握自身實際戰力以及續航能力的前提下，絕對不可能選擇貿貿然就沖下去廝殺。

    片刻之後，一個簡單的計劃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他轉頭對卡蜜拉問道︰“卡蜜拉，告訴我！你是不是有飛行的能力？之前在來的路上，你的足跡是從半道的時候才出現的。之前趕路時你也有用氣流來形成盾牌阻擋風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能操縱風飛行吧？”

    忽然被問起自己能力的卡蜜拉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我是可以低空飛行，但是速度很慢，也沒法帶人。”

    “沒事，能飛就可以了！”

    確認了自己想要的情報，伊恩鄭重道。

    “卡蜜拉。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在你的同伴們所藏身岩洞的西南方向，這片谷地有兩個出口，一個是我們剛才來的地方，這邊的路要怎麼走，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另一個則是在我們西北方向，那里應該也就是你們之前進入到這片谷地的入口，對吧？”

    “嗯，是這樣沒錯，但是”

    “听著，卡蜜拉。”伊恩打斷了少女想說的話:“憑他們現在的狀態，不用我說，你自己應該也看得出來，他們絕對撐不了多久。所以，稍後我會穿過魔群，到西北方向入口旁的山丘上吸引魔群的注意！而你則乘著我吸引了魔群的這段時間里飛出去與他們匯合，帶著他們盡快從這邊的出口突圍。明白了麼？”

    “咦，等一下，橫穿魔群？這里可是有數千只惡魔！還有，吸引惡魔注意什麼的，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如果說對于伊恩可以橫穿魔群這點，見識過他速度的卡蜜拉覺得還有些可能，但是將惡魔引走的說法就有些太過不真實了。

    然而對于少女的質疑，伊恩卻淡淡地笑道︰“卡蜜拉，你知道麼？惡魔這種東西其實有的時候還是很好騙的。”

    “哈？”

    “一般人只知道惡魔會根據劇烈的情緒波動來發現獵物。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某些特別劇烈的情緒波動可以將其他的情緒波動掩蓋掉，甚至于讓他們放棄用其他感官所發現的獵物。”

    “什，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當他們被格外強烈的情緒波動源所吸引的時候，它們會選擇性忽視其他的情緒波動源，甚至于會為此無視近在眼前的獵物！”

    “這種事情，從來沒听導師們說過！”

    “當然，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伊恩實在是太了解這群黑紅色的怪物了，一年來無數次被逼迫著與各不相同的惡魔們生死搏殺，讓他得以總結出一套屬于自己的野路子理論。或許任何一個所謂的惡魔學教授都可以在正統理論知識上完敗他，但是事實證明，實踐勝于理論。那些個專家這輩子見過的惡魔恐怕都沒他一天里殺過的多。自然的，他們對于有些東西的了解也就不可能如伊恩那般透徹。

    “可這種做法實在太冒險了！”

    卡蜜拉感到自己簡直就要瘋了，她居然隱隱有些認同眼前這個黑衣男子所說的計劃了。

    “放心吧，卡蜜拉，我不會拿別人的命開玩笑。”

    下方小隊的情況越發糟糕，其中最強的那個高大男子，其身上的狼人虛影已越見稀薄，伊恩覺得不能再繼續解釋下去，他必須用事實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他立起身子，對卡蜜拉說道︰“卡蜜拉，你先在上面等著。等看到魔群被我吸引過去的時候就立刻飛到他們身邊去，指引他們往這邊跑！”

    “等一下，你自己怎麼辦？把惡魔引走了你自己要怎麼辦？”

    已經確認伊恩是真心想要幫她的卡蜜拉心中頓時升起一絲擔憂與自責。

    她有些後悔之前將這個家伙當成壞人來對待了。

    “咦？”

    听到少女關切的聲音伊恩感到心中忽而引入了一股暖流，覺得這丫頭總算還有點良心。

    為了不讓少女擔心，他開口笑著調侃道︰“真是沒想到，你這樣的大小姐居然也會關心我這個可疑分子呢。”

    “你！誰關心你了！”听到這句以極其討打的語氣所說出來的話，剛剛還在擔憂自責的卡蜜拉頓時氣結，這個不知好歹的混蛋，根本就不值得讓自己擔心，早點給惡魔吞了才好呢。

    眼見少女露出氣惱的表情，伊恩放心地回過頭。

    “放心，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他深吸了一口氣，隱隱然感到有些興奮。

    三天來，一直忍受著突破的後遺癥，今天終于可以一試而今自己的真實戰力究竟如何了！

    他以右手握住腰間的劍柄，自山崖上縱身一躍而下，而後于半空中算準方位，輕點崖壁，身形瞬息之間越過近三十碼的距離，在將要落入魔群的一剎那長劍陡然出鞘，平揮之間強烈的風壓猛得將身前十余只惡魔生生吹飛，頃刻間就于半空中支離破碎開來。一個回旋間緩解落地時壓力的伊恩在留下身周數十具被劍氣斬裂的惡魔尸體後毫不停留，腳下發力，手中長劍向前直刺而去。身形在瞬息間如同閃現般又是平移出去了近百碼，這是當前狀態下他瞬間爆發時所能達到的極限！

    身後的惡魔如同定格住了一般生生止住了所有的動作，而後又成片地倒下。自上空向下望去，就仿佛黑紅色的海洋中心忽然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圓圈，而後自此向北百余米之間的距離仿佛被一道巨大而沉重的車輪碾壓而過，硬是比兩邊低下去了一截！

    在測試過當前自身常規戰力後，伊恩漸漸慢了下來，為了保存體力，他不再使用閃現與劍氣這些高消耗的招數，他知道橫穿魔群只不過是開始，接下來吸引惡魔後的持久戰才是今天的正餐！

    然而即便如此，在卡蜜拉眼中他的穿行速度依舊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這個趴在高地上的少女只覺目瞪口呆，因為自伊恩躍下之後，在她眼前一條筆直的天塹就憑空出現，生生將龐大的魔群分成了兩塊。雖然這條天塹存在的時間很短，但是它確確實實真實的出現過，她實在無法忘懷那如同分海一般的壯觀場景，以至于當伊恩橫穿魔海，登上對面山坡駐劍而立時她竟然生生地呆住了。

    此刻，她只覺得這個性格惡劣的家伙貌似真的像他所自夸的那樣—

    非常非常的厲害

第十章 神技的“正確”使用方法


    僅僅花了數分鐘便橫穿魔海的伊恩對于此刻的現狀感到非常的滿意。

    從發現這群惡魔的時候，他就看出來眼前的魔群中沒有擁有遠程攻擊或者飛行手段的惡魔，這無疑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若非如此，那只小隊恐怕還挺不到現在。

    此時他所站的山坡，其背後乃是一面懸崖，這是計劃一開始就判斷好了的最優地形，在這里他可以一路退到山頂，而且只需要面對三面合圍的惡魔，在力竭之時還可以直接跳崖逃生，已經被菲兒逼迫著跳過無數次懸崖的他可不會對這面矮崖心存畏懼。唯一遺憾的是山坡下的龍眠谷地，其西北面谷口太過開闊，如果稍微狹窄一些的話或許在那里他可以支撐得更久一些。

    而短暫的沖殺過後，他對自身當前的實力以及持久作戰的能力也有了較為清晰的定位。

    通過對比當前魔群中惡魔的平均實力，地形的優勢以及體力流失的狀況，他判斷出自己在最優化的狀態下大致可以在魔群圍攻下支撐約一個半小時，並殺死大概一千兩百余頭惡魔。

    在大致確認了這片魔群約莫有四千以上的數量時，伊恩對于自己當初沒有因為實力暴漲而自信滿滿地沖出去和那只小隊匯合而連呼僥幸。

    果然謹慎些是沒錯的！

    如果剛才不知死活的沖過去和那只小隊匯合，想要掩護著他們安全撤離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務。一心一意以保存體力為前提面對三面圍攻的惡魔和一邊保護八九個精疲力竭的人，一邊應付四面合圍的惡魔，這兩種狀況下的體力消耗速度可是完全沒得比的。

    “喵的，還好老子明智！”

    確認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足夠那只被困小隊逃離此地的伊恩喃喃自語了一聲，隨手掃掉幾只圍上來的劣等惡魔，一路直退到山頂，並將手中長劍直立了起來。

    “那麼接下來”

    他輕輕閉上眼楮，收攏雜念，意識歸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開始靜靜地于身周流轉起來。這力量是在三天前突破的那一刻出現的，它並非上一世傳說中所謂的內力，也不是什麼假象中的斗氣，伊恩可以自由調動它，但是刻意去尋找時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找到它。它並沒有具體的數量之說，如同人的力氣一樣，人們只能判斷自己有多大的力氣，卻無法說出自己有多少數量的力氣。

    這是意志的力量！這就是菲兒所說的隱藏在自己心靈中的劍意！

    三天來伊恩在腦海中思考了許久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如果說在原本的世界里意志再怎麼強烈也僅僅只是意志的話，那麼在這個世界里意志強烈到一定的程度時是有可能干涉現世的！

    它存在于自己的心靈之中，所以每當自己生出強烈念頭的時候就可以自由地調動它，但是平時卻無論如何無法發現它的蹤跡。

    伊恩隱隱感到這力量非同尋常，或許自身暴漲的實力就與之有關，但是直到今天之前，他都不是知道這個力量究竟能發揮出什麼作用來。

    此前的他只知道，當他將這力量注入到劍中時，他手中的長劍就會發出淡淡的輕吟聲並散出一陣陣的意志波動，而注入的力量越大劍吟的聲音也就會越清越激揚，意志波動也會越劇烈！

    當初確認自己找到了正確用法的伊恩曾幻想過無數可能出現的效果並用不同的方法進行了多次的測試，而後卻無比沮喪地發現，當自己主動注入劍意時它除了能讓自己的劍“叫”起來以外，並沒能發現其他任何的卵用！

    而在今天，本以為這個技能只能拿來裝個逼的伊恩終于知道了它的正確用法。

    其一，灌輸劍意可以讓他的劍斬碎心象！

    當卡蜜拉對他施展束縛的時候，劍意明顯自動護主斬斷了靠近自己的鎖鏈。那麼當自己主動使用的時候，應該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其二，也是伊恩敢于制定這次救援計劃的關鍵所在—

    它可以用來自殺！

    是的。

    在這遍布惡魔的圈外，這就是無與倫比的自殺神技！

    伊恩永遠也無法忘記，早上追著卡蜜拉的那近百頭劣等惡魔在听到劍吟聲時直接丟下近在咫尺的倒地女孩，如同發春一般地向自己撲過來時的情景！在那一刻他深刻地理解到原來在惡魔的眼中意志波動和情緒情緒是同一種東西。

    “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沒用的能力，只有不知道怎麼運用這些能力的人！哪怕是拿來自殺用的技能，用的好了，似乎也可以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一想到這樣的自殺神技居然成了此次計劃的關鍵所在，伊恩就不由得在嘴角劃出一絲上翹的弧度。

    “那麼，就讓我們來點音樂吧！”

    望著山下蜂涌的惡魔，他猛地將劍意催發到最大，狠狠灌進手中長劍。

    一時之間清越激揚的劍吟之聲響徹天地，遍傳八方。

    魔海為之一寂！

    正如伊恩所想的那樣，所有的惡魔在听到劍吟聲的那一刻陡然止住了自身所有的動作而後齊齊轉過身來，赤紅色的眼楮死死盯向伊恩所在的方向。

    一下子被數千雙凶惡無比的血色目光所注視，雖然明知道這是自己刻意營造出來的局面，但是伊恩心中依舊忍不住生出一絲毛骨悚然的感覺。

    以往伊恩之所以能在魔潮中縱橫來去，完全是依賴高超的隱蔽技巧以及敏銳的戰場大局觀。而如今所有的敵人一下子全部鎖定了自己，他頓時就生出一股無所遁形的感覺。

    這尼瑪就是拿盜賊在當t玩兒，開嘲諷作死的節奏啊！

    心中自嘲了一番的伊恩轉了轉自己的手腕，握劍的手微微松了松，準備將自己的調整到最佳的狀態以迎接一場從未有過的苦戰。

    然而惡魔接下來的舉動卻出乎了這個少年的預料。

    。。。。。。

    “這是怎麼回事？”

    狼人虛影散去，耗盡一切心象之力的阿道夫大口喘息著，難以置信地看到自己身前的惡魔忽然就轉過身去將毫無防備的後背暴露在自己的面前。

    它們低伏著，做出戒備的姿態，隱隱然在漸漸地向後挪動。

    “是那個聲音的緣故！”

    “它們看上去好像在害怕。”

    “開玩笑的吧，惡魔也會害怕？”

    “不，卡修斯，溫蒂說得可能沒有錯，他們看上去確實像是在害怕！”塞蘭此時只覺得無比荒謬，但是自那清越之聲響起後，惡魔們轉身低伏後退的舉動看上去確實就像是溫蒂所說的那樣。

    它們在畏懼著，畏懼著那聲音源頭處的某個存在。

    “快看，有人在那兒！有人在那邊的山頂上！”

    被護在中間的埃蘭忽的發出一陣高呼，手指直指向西北面的一處山丘，眾人視線上移，憑著能者超乎凡人的視力頓時就發現了那道于山巔之上駐劍而立的黑色身影。

    漆黑的兜帽遮掩住了他的容顏，敞開的大衣下擺在風中飛揚飄動，手中長劍鳴動不休。山巔上的身影修長而孤傲，就宛如一位王者般睥睨著在腳下伏拜著的萬千惡魔，直看得眾人一陣心神搖曳！

    “那是”

    “難道說是劍聖閣下”

    “但是，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看著立于山巔的身影，阿道夫于無意識之中喃喃自語著，語氣里滿含著難以置信以及無法壓抑的狂喜之情！

    與身邊這些尚不足以踏入真正能者圈子的學生們不同，他是真正身處于北域能者圈子中的一員，對于圈子當中流傳著的許多流言與傳聞他知之甚詳，而其中最為這些北域能者們所津津樂道的正是如今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道身影。

    守夜之人，黑之劍聖！

    對于這個不為世人所知，永遠將自己隱藏在夜幕之下，默默守護著北域的極強者。那些隱隱知道其存在的北域能者們滿含自豪與崇敬的為他獻上了這個稱號。

    而在自己身陷絕境之時陡然看到了這道疑似傳聞中的身影，阿道夫怎能不感到難以置信，怎能不感到狂喜。

    這個已經完完全全認錯了人的中年大叔看向伊恩的眼神變得愈加炙熱起來，此時此刻他無論如何都絕想象不到，這個在他眼中孤傲無比，充斥著絕世強者氣息的身影早已是滿頭大汗！

    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正被某個中年大叔崇拜著的伊恩環視著山下低伏後退的惡魔們只覺得事情已經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預料，他此刻冷汗直冒，心想計劃里最為重要的一步怎麼就偏偏掉了鏈子！明明早上救下卡蜜拉的時候，發出的劍吟會讓那幾只劣等惡魔不要命地向自己沖來。怎麼如今他將劍吟聲激發到最大，這些個惡魔反倒一個個愣住不動了？

    伊恩一點都不會覺得這些惡魔是在害怕自己。

    自家人知自家事，對于己身當前實力已經有了初步判斷的伊恩完全就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被惡魔所畏懼的。

    此時此刻，他完全忘記了被數千惡魔齊齊注視時的毛骨悚然，幾乎恨不得立刻跑下山去，指著這些個畏畏縮縮的膽小鬼破口大罵。

    “瞪什麼瞪吶，有什麼好怕的，你們這群個混蛋倒是趕緊地沖上來打我呀！”

    “惡魔大哥們，算我求你們了好麼？快點上來打我吧。你們這麼原地堵著，要我怎麼救人啊！”

第十一章 險些崩盤的計劃


    許是伊恩在腦海中極其犯賤的妄想真的發揮了什麼作用，數十只劣等惡魔如同接到了某種信號般率先緩緩得靠攏了過來。

    它們的動作極其小心，側身而行，一點點盤桓著攀岩而上，幾步一停地慢慢接近過來，它們赤紅色的眼楮微微眯起，就好像一支軍隊中的偵查員們正從不同的方位觀察著眼前這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家伙。

    試探者！

    看到這些劣魔的舉動，伊恩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試探敵情，這可不是區區的劣等惡魔能夠做出來的行為。雖然惡魔這種扭曲的生物幾乎大都是憑借本能來行動的，但是往往一些中上位的存在會變得稍稍狡猾一些。

    這些存在雖然依舊無法抗拒本能，但是卻會擁有大致相當于野獸的智慧。

    難怪這群家伙沒有直接沖上來，找到惡魔反常行為原因的伊恩松了口氣，原來並不是自己的劍吟效果出了問題，而是這片惡魔當中有某個較上位的存在鎮壓住了下位以及劣等惡魔的行動。

    那個存在明顯察覺到了伊恩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但是其本能又讓它無法不注視伊恩這個最大的情緒波動源，所以惡魔們才會在齊齊轉身面對伊恩的同時又選擇了駐足不前！

    “看來我漏掉了一只”

    早在一開始發現這片魔群的時候，伊恩就確認過，這片魔群中有著6只中位惡魔的存在，他們是這片魔群中的最上位者。但是這六只惡魔都是偏向于戰斗型，在其中並沒有任何一只是偏向于控制統御性質的。

    這里還存在第七只中位惡魔！它才是這片魔群的真正統御者！

    意識到這一點的伊恩再度俯瞰全局，然而卻依舊沒能發現那只狡猾惡魔的蹤跡。他很想要繼續找下去，因為對于當前的這個情況而言這個躲在暗處的家伙無疑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但是天不遂人願，前來試探虛實的劣等惡魔此時已然撲了上來。

    眼見找不到那只該死的惡魔，少年只好先放下心中的不安，對付起近在眼前的麻煩。

    “看來只能演一出戲了，希望那只混蛋不至于太過聰明吧。”

    伊恩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一提手中長劍，輕輕揮出，將那只不知好歹沖在最前的劣魔身首兩分。而後，他微微側身，躲過其余惡魔的撲襲，長劍仿佛在不經意間劃過，于身形交錯之際又是數頭劣魔轟然倒地。

    除了那只沖在最前面打斷了他探查的劣魔被略感惱怒的少年一劍斬了首外，其他的惡魔或是被長劍一劃割開喉嚨，或是被輕輕一刺穿透心髒，或是被隨意一拍摔下山崖

    這些毫無智慧可言的劣魔，其攻擊模式極為單調，早已習慣了它們這些攻擊手段的伊恩幾乎可說是閉著眼楮都能輕易閃過攻擊並將他們一一點殺。

    決定演一出戲的伊恩此時正壓抑著自己的實力，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他都僅僅將之維持在最低的限度上。

    幾乎可以說他是憑著等同于一般凡人士兵的實力單單依靠著經驗就輕而易舉地將眼前的劣等惡魔們肆意地屠戮著。

    于此同時，每殺死幾只惡魔，他便會微不可察將灌注于劍身上的意志之力收回來幾分，讓那清越的劍吟弱上幾分。

    他想要通過這種並不是太明顯的方式造成一種假象，造成一種隨著不停的殺戮，自己正在逐漸虛弱下去的假象。

    惡魔對于意志波動的強弱極為敏銳，伊恩寄希望于能夠用這種方法示敵以弱，引誘那只藏在暗處的惡魔對他下達總攻的命令。

    但是這一方法的操作難度卻也極高，他全然不敢讓意志波動減弱的速度過快，並且還必須將之保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線上。因為一旦將波動的強度減弱到無法吸引住惡魔本能注意的地步，恐怕這些惡魔反而會再度調轉矛頭指向那支試練小隊。

    這可不是伊恩想要看到的。

    當然，伊恩也知道現在自己如果表現得狼狽一些可能欺詐的效果會更好，但是此時此刻南邊的高地上，卡蜜拉正在注視著自己。一旦自己表現的稍有不佳，那個少女恐怕立刻就會對這一計劃喪失信心。

    一邊要吸引惡魔的注意確保那支小隊的安全，一邊要示敵以弱免得陷入僵持引來更多的惡魔，一邊又要讓自己的同伴知道他完全可以勝任自己的任務，為他們創造足夠的逃生時間

    維系著這三者間脆弱的平衡，此時外人看上去似乎極為瀟灑從容的伊恩實則已經是滿口苦澀。他只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在半空中走著鋼絲，稍有不慎就必然會跌落深淵。

    這尼瑪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兒！

    幾近抓狂的少年在心中這樣高呼著，但是實在找不到那只統御者的他已經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只能寄希望于那只躲在暗處的惡魔會被自己的示弱給騙過，否則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可就什麼頭緒都沒有了。

    此時，岩洞出口處。

    被魔群圍困著的塞蘭等人全然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正借著這些惡魔們被山頂黑色身影吸引了全部注意的這段時間稍作喘息。

    安迪看了看身周完全無視了他們的惡魔，說道︰“我說，反正這些個惡魔們都靜止不動了，我們要不乘著現在沖出去！”

    “別輕舉妄動，它們圍得太緊了。”塞蘭連忙喝止他，此刻這些惡魔的注意力雖然不在他們的身上，但是它們圍得太緊了，在不觸踫它們的前提下想要突圍根本就不現實。

    “你有把握判斷出在自己出手攻擊後這些家伙不會放棄關注山上的那位閣下，反過來繼續圍殺我們麼？”

    “唔，沒有”

    “那就先好好看著！我想那位閣下既然出現在這里並做出這樣的舉動，肯定是有原因的，別添亂！”

    “塞蘭說得沒錯，我們先不要輕舉妄動！”看著山頂上憑借著高超劍術肆意屠戮著的黑色身影，愈發肯定自己猜測的阿道夫連忙附和道。

    貿然攻擊靜止中的惡魔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鬼知道它們會做出什麼反應來？其中最好的可能當然是它們會對此不聞不問，任由自己屠戮。但是只要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天真到真的去賭這個可能性。

    無論是何種生物，生存的本能都是最為優先的。

    此時明顯有人正在計劃解救他們，無論是塞蘭還是阿道夫都不希望因為自己等人貿然地行動，破壞眼前的局面，妨礙到那一位的計劃。

    都有人在計劃救自己了，這個時候自己作死可就天理難容了！

    “嗯”

    意識到自己的提議過于魯莽的安迪點了點頭，不由得如眾人般將視線轉向西北方山頂上的黑色身影。

    而在南邊的高地上。

    卡蜜拉同樣正低伏著身子，靜靜地注視著那道遠處山頂上看似閑庭信步的黑色身影。她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伊恩此時已經是騎虎難下，反倒是覺得這個可惡的家伙怎麼就能表現得那般輕松。

    在她的眼中，這個黑衣劍手簡直就是吊兒郎當地在主演著一部喜劇片，那些個凶神惡煞合圍上去的惡魔怎麼看怎麼像是特地請來的滑稽演員。那家伙只要隨意挪動兩步，它們就會自己摔在一起或者直接跳崖自殺。微微晃動一下長劍，它們就會爭先恐後地自己撞到劍刃上來，仿佛急不可待地想要早些退場。

    這也太假了吧？

    卡蜜拉看得幾乎都想要笑出來了，雖然她也知道這必然是在伊恩刻意引導下才產生的局面，但是那家伙表現得實在是太過輕松了些，這些個惡魔看上去也著實是太滑稽了些。

    這個混蛋居然都已經輕松到把左手插進風衣的口袋里了！

    完全不知道伊恩此刻已經冷汗直冒的少女只覺的這家伙根本就是在玩兒。

    而在片刻之後，當最後一只上坡的惡魔被打落山崖，欣賞完整部喜劇大片的卡蜜拉竟然沒由來地生出了一絲意猶未盡之感。

    北邊的山崖上，主演完一幕滑稽舞台劇的伊恩又一次微微減弱了劍意的灌注。

    他再度駐劍而立，安靜而又忐忑地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短短的片刻等待在這時顯得格外漫長，尤其是對于當前狀態下的伊恩而言。

    不過好在幸運女神總算是對他這個小小的身影瞥了一眼。

    漸漸地—

    魔群動了。

    不是向後，而是向前。它們一如黎明時伊恩所遭遇的那近百只劣魔般，暴張著赤紅色的眼楮如同發瘋了一樣向著伊恩直沖而來！

    成了！

    知道自己騙過了那只藏在暗處的惡魔，伊恩此刻簡直慶幸地都想要哭出來了，他抬頭望向卡蜜拉所在的方向，向她點了點頭，並高舉長劍示意她立刻行動！

    他知道少女可以看得到自己的示意，而之後卡蜜拉直接浮空飛起的舉動也證實了這一點。眼看著圍困著那支小隊的惡魔迅速脫離，朝著自己這邊直沖而來，伊恩確認到這個計劃總算是成功了一半。

    那麼，接下來自己的任務就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了！

第十二章 這不正常


    “這是”

    龐大的魔群涌動了起來，這些種類不一的惡魔們瞪大著赤紅色的眼楮，猶如狂風驟浪般向著北岸的山巔席卷而去，大地因著驟然劇烈的腳步聲震顫不休，空氣因惡魔的嘶吼聲盡皆彌漫著熾熱的氣息。

    此刻，山巔上的那道黑色身影看上去形單影只、孤立無援，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這片漫過海面，高高掀起的巨大浪潮所吞沒。

    眼見著身周的惡魔無視了己方的存在，朝著北邊不斷地涌去。遠遠望向那處山巔的塞蘭在長送了口氣的同時卻也不禁為那道身影感到擔心。

    “阿道夫老師，他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塞蘭，那位閣下的話一定不會有事的！小子們，別放松警惕！別覺得惡魔都沒注意我們了就放下戒備，不知道很多人都是死在自以為安全了的時候麼？”

    阿道夫勸慰了塞蘭後，眼見其他幾名學生隱隱放下了戒備，連忙高聲呵斥道！

    “是，阿道夫導師！”眾人回應。

    “可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不應該乘現在逃出去麼？”

    “是啊，這些惡魔都往北邊去了！”

    “再等等，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听到學生們的詢問，阿道夫判斷道。

    “可是，還要等多久，萬一山上那個人撐不住惡魔的攻勢怎麼辦？”

    “傻小子們，你們以為那位閣下是什麼人？我先回洞里去把莉莉絲帶出來，等到惡魔的包圍圈再散開來些的時候我們就突圍。”

    眼見自己的導師還有回去救莉莉絲出來，安迪怒道︰“阿道夫老師，還管那個女人做什麼？反正她自己想死，讓她死在這里不就得了！”

    “怎麼了，安迪”埃蘭不解道︰“雖說那個女人性格是壞了些，但是好歹現在已經有了逃生機會了，總不能直接就對她不管不顧吧？”

    “呵，埃蘭，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女人在岩洞里究竟說出了多麼惡毒的話，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贊同救她出來的。”

    對于安迪的語氣稍稍有些惱怒的埃蘭反駁道︰“啊，是啊，我是不知道莉莉絲究竟又做了什麼。但就算她是個爛人，怎麼說也是我們的同伴吧。”

    “這種同伴還不如沒有！你問問卡修斯學長，問問塞蘭，問問溫蒂，看看他們想不想救她？”

    “安迪，別這樣。”溫蒂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勸道。心地善良的她顯然並不希望拋下自己的同伴，哪怕那個同伴有多麼的不堪。

    “究竟怎麼了”波頓在一旁小聲地向塞蘭問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老實內向的安迪那般惱怒。

    塞蘭搖了搖頭︰“沒什麼的”

    “這可不像是沒什麼的樣子啊。”

    “波頓，別問了”

    “但好吧。”眼見塞蘭不願意說，波頓輕輕點了點頭決定不再深究。

    “安迪，作為男生你應該包容些的!”卡修斯在一旁苦笑道。

    “對那種女人我沒法包容！”

    “雖然我也確實看不慣她就是了”

    “好了！”眼見爭執越來越大，阿道夫連忙高聲喝止道︰“安迪，我知道你的不滿，我也知道很多人都對她不滿，事實上我才是對她最為不滿的那個。但是，我是這個試練隊伍的領隊老師，我要對你們所有人的生命負責，拋開個人的喜惡，既然現在莉莉絲還活著，就算我再怎麼不喜歡她也不能對她見死不救，明白嗎？”

    “可是，阿道夫老師，她明明對你那麼”

    安迪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因為阿道夫正用嚴厲的眼神瞪著他。

    “好吧，我明白了。”少年靜靜地低下頭，將所有的不滿藏在了心里。

    見到安迪妥協，阿道夫點了點頭，雖說他知道對方心中絕對不會平靜，但是現在卻也沒時間管這麼多了。

    他正打算回身走向岩洞，然而天空中卻忽然傳來一個女孩滿是歡喜的聲音。

    “阿道夫老師，塞蘭學姐還有大家，你們沒事真的太好了！”

    听到這聲音的眾人急忙抬頭，立刻就見到一個熟悉的縴細身影落了下來。

    “卡蜜拉！”

    “你這傻丫頭怎麼回來了！”

    “難得才逃出去，跑回來做什麼？”

    面對眾人的驚疑，卡蜜拉明顯就是一愣。

    “不是大家讓我去求援的麼？”

    “傻丫頭，我騙你的呀，本來就是想讓你能跑掉的你先跑的呀，誰會真的指望你去找來救援的啊！”阿道夫簡直就哭笑不得，如果不是此刻有了逃生希望，他幾乎就要欲哭無淚了。

    “什，什麼啊，我明明就把救援帶回來了啊！”

    “你說什麼？在哪里？”

    “他就在那兒！你們不是都能看到麼？”看著眾人驚疑四望的目光，卡蜜拉連忙指向伊恩所在的山巔。

    “什麼？”

    “你說是你把那位閣下帶來的！”阿道夫簡直難以相信，這個丫頭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北域不知道多少人苦苦尋覓這位閣下的蹤跡而不可得，結果卻輕輕松松讓這丫頭給撞上了！

    “是的。阿道夫老師。不過，現在沒有時間閑聊了，我知道一條西南方向出谷的小道，黑讓我在他拖住那些惡魔的時候，帶你們逃出去！”

    “現在這邊的魔群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我不知道黑可以支撐多久，我們必須馬上走！”

    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阿道夫急忙壓下心理的疑問，回身就跑回岩洞。

    “我把莉莉絲帶出來，然後我們立刻就走！”

    沒過多久，他便扛著一個不停掙扎著的金發少女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

    “放我下來，你這個卑賤的平民！我不走，我不走！”

    “如果你還想活下去，就給我好好呆著！”

    “活下去？呵呵，活下去？帶著我，你們誰都活不了，你們誰都逃不出去！”

    “夠了！听著，莉莉絲，不要以為救你出去是我個人意願！只不過作為你們的導師，我有帶著你們活著回去的責任與義務而已！”

    听著金發少女刺耳的聲音，阿道夫怒吼道！

    “呵呵，明明把我一個人丟在洞里就好了”仿佛被這聲咆哮嚇住了，莉莉絲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變得幾乎誰都听不到—

    “明明只有那樣做，你們才能活下去的”

    “明明那樣才對”

    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感到四周氣溫驟降的卡蜜拉對著塞蘭學姐輕聲問道︰“塞蘭學姐，莉莉絲學姐這是怎麼了？”

    塞蘭咬了咬嘴唇︰“沒事的。卡蜜拉，你不用去在意，她只是受了太多刺激，有些失態了而已。”

    “好吧那麼既然人都到齊了，我來給大家帶路！”卡蜜拉點了點頭，轉身環顧四周，而後找準出口處的方向，手中猛地揮出一道旋風將阻擋在道路上零星的幾只倒霉惡魔們紛紛吹飛。

    前方瞬間化作一片通途。

    眼見效果卓絕的卡蜜拉一陣慶幸，好在絕大多數的惡魔已經被伊恩吸引開了注意，身周的魔群已然漸漸稀薄，否則這一下究竟能否發揮出這般效果可還是兩說。

    這麼想著，卡蜜拉在帶領著眾人逃離的同時，不禁頻頻回望西北處的山巔。

    雖然听阿道夫老師的語氣，黑那個家伙似乎是相當了不得，但是他真的可以撐的住那麼多惡魔的圍攻麼？

    少女的心中微微又生出一絲擔憂來。

    。。。。。。

    此時，立于西北方山巔的伊恩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一點都不知道有個女孩在擔心著他的少年正沒心沒肺地屠戮著眼前源源不斷，蜂擁而來的惡魔。

    憋屈了整整三天的伊恩感到自己漸入佳境，幾乎與手中的長劍融為了一體。他樂的忘乎所以，只感到每一個跨步，每一次揮劍都是那樣地酣暢淋灕！

    長劍在他的手中化作了一條晶瑩而鋒利的絲線，只需輕輕飄過就會將惡魔的軀骸割裂開來。

    這是化劍成絲的技巧！

    有別于所謂仙俠世界中那樣將飛劍化作劍絲的術法，這是真正憑借著個人的劍術造詣才達到的高深技巧！當對長劍揮舞時的速度，角度，時機的運用達到某個極致時，劍尖的那一點寒芒在他人眼中看來就會化作一道鋒利至極的晶瑩絲線。這是極致入微的劍術體現，是這個世界上那些行走在追求技巧極限的劍術大師們所畢生追求的傳說境界。

    在三天之前，伊恩的化劍成絲僅僅只是能時靈時不靈地勉強用出那麼一兩次，但是而今，他用起這一技巧簡直就是信手沾來。

    意識自上而下觀望，所有惡魔的動作盡皆可見。隨意游走之間，竟然沒有一只惡魔能夠觸踫到自己的衣角。伊恩隱隱然感受到了菲兒所說的自成一域，他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這一技巧的門檻。它並不是主觀意義上真的形成一個所謂的領域，它是一種節奏，一種旋律，一種能夠引人入勝，讓敵我所有人都隨著自己而動的美妙舞蹈。

    如果不是還要時常分神去看顧那支逃亡小隊的狀況，伊恩幾乎都要陶醉在這對于劍術的微妙感悟當中了。

    只可惜，現在並不是體悟劍術的好時機，伊恩不會忘記自己吸引惡魔們注意的真正目的。

    雖然這種感悟極為珍貴，但是此時此刻最為重要的卻是山下那只試練小隊的逃生狀況。

    也許在一些追求劍術極致的所謂強者大師眼中，劍道感悟高于一切，他人死活與自己無關。但是對于伊恩而且卻並非如此。

    在這曾經選擇過死亡的少年眼中，生命的重量才是真正高于一切的。

    他從感悟中退了出來，當自上而下的意識照向那支小隊，發現他們已經逃至谷口時，他又一次輕輕皺起了眉頭。

    有數十只劣等惡魔仍然跟著他們！

    這不正常！

第十三章 抱歉，其實你已經死了


    據伊恩所知，惡魔這類生物總體而言是無法抗拒自身本能的！

    除去生存本能這一對于所有生物而言都是最為重要的基礎本能以外，對于人類的情緒思感吸引是絕對難以抗拒的。不僅是代表負面情緒的仇恨、痛苦、恐懼、絕望，甚至于歡愉、激昂等等也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些東西對于它們而言就是如同毒品一般的存在，哪怕是有那麼一點兒理智的惡魔都會因為這些“毒品”而變得瘋狂。

    可以說現在伊恩所散發出來的劍吟對于眼前這些惡魔而言已經是絕對難以抗拒的東西了。但是此刻居然有數十只惡魔“棄他而去”，直直追向那支逃生的小隊。

    雖然區區數十只的數目對于已然恢復了少許精力的小隊以及黎明時被他灌過一瓶特效體力恢復藥劑的卡蜜拉而言應當並不難對付。

    但是—

    這一現象絕不正常！

    伊恩相當懷疑，一旦自己讓劍吟聲停下來，眼前的魔群立刻就會調轉矛頭直追過去！

    “這樣的行為，用本能恐怕已經很難解釋了。”

    隨手解決了再度沖到近前來的幾只惡魔，伊恩將注意力再一次投向了卡蜜拉一行人，自從發現惡魔的詭異行為時，他的心思就早已不在這里了。

    “那麼究竟是什麼呢？”

    “難道說”

    忽然，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他想起自己曾經隨菲兒見識過這種狀況！

    當初為了讓他熟悉各種惡魔的特性，菲兒曾經讓自己同各種各樣的惡魔進行過對戰。雖然對于某些惡魔，連菲兒本人都叫不出它的學名，但是這並不妨礙伊恩對于它們的了解。這其中有一種惡魔，其所能造成的狀況與眼前這一切即為相符，而這種惡魔也恰恰是中位惡魔中的一種。

    “該死的”

    想到這一可能性的伊恩暗嘆了一聲，上一次遇到這種狀況的時候，那只惡魔給自己留下的映象可謂深刻至極。他真的希望這次是自己猜錯了，但是以如今的情況看來，恐怕是八九不離十。

    隱隱有了不好預感的伊恩橫揮一劍，將圍上來的惡魔逼退，乘隙掏出一管特效體力恢復藥劑直接就灌了下去，而後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繼續在山巔吸引著魔群。

    他要等，等那支小隊逃出足夠遠的距離後，停下劍吟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並在魔群再度追上去前解決掉那只藏匿在試練小隊里的惡魔，否則那只試練小隊今天注定逃不出煉獄荒原！

    想到自己恐怕要再面對一次那種東西，伊恩就覺得心中已經泛苦。

    那只惡魔並不強大，但卻是伊恩最不擅長，也最不願意去面對的存在

    因為它—

    意味著死亡。

    。。。。。。

    “卡蜜拉!後面有惡魔追上來了！”跑在最後護衛的卡修斯向著最前方領路的少女喊道。

    “什麼？不可能，黑明明說過會引開所有惡魔的！”听到呼喊卡蜜拉連忙轉頭，發現確實有數十只劣等惡魔對他們緊追不舍！

    “數量並不多，我們可以應付！”

    “先別去管它們，被這幾只家伙纏住可就得不償失了，實在甩不掉就等遠離了那片魔群再解決它們！”同樣回過頭的阿道夫喊道。作為導師，他的經驗是最充足的，他知道絕對不能在這里和那幾十只惡魔糾纏，否則後面沒準就會有更多的惡魔纏上來。

    眾人急沖沖地隨著卡蜜拉一路前行。

    半個小時之後，他們終于逃出了龍眠谷地，然而身後緊追著的數十頭惡魔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之甩掉！

    “可惡，黑那家伙明明就保證過。。。啊！”

    再度回望後，連聲抱怨的卡蜜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心想現在都已經跑出谷地了，該不會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引來的惡魔吧！

    “怎麼了，卡蜜拉？”听到少女的驚呼，眾人連忙緊張地問道。

    “阿道夫老師，你那還有多余的心象封絕儀麼？”少女尷尬之極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忽然想起來我自己的那個早上的時候就已經摔壞了！”

    “什麼？”

    “難怪那幾只惡魔老是追著我們不放，怎麼都甩不掉！”

    驟然听到這一消息的同伴們頓時哭笑不得。

    此時，他們已經跑出了魔群的包圍，雖然還被數十只劣等惡魔追趕著，但是那點數量對于眾人而言並不是無法應付。雖然在平時，卡蜜拉所犯的錯誤近乎不可饒恕，但是自覺已經逃出生天的眾人，在心情放松之下對于這個為他們找來救援，近乎可以說是拯救了他們生命的少女卻怎麼也責備不起來。

    “你這丫頭啊，”阿道夫無奈搖頭，一把取下自己胸前的心象封絕儀丟了過去︰“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不早說！快接著！”

    急急忙忙接住心象封絕儀的卡蜜拉詫異道︰“啊，阿道夫老師你把自己的給我做什麼？”

    “我用不到這玩意兒！別著只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咦，可是？”

    “正式的能者都可以做到將情緒波動鎖住不外泄出來。只有你們這些個還不成熟的小家伙才需要這玩意兒！”

    “什、什麼啊，是這樣的麼？”

    “的確如此哦，卡蜜拉！”卡修斯在一旁調侃道︰“像我和阿道夫老師這樣成熟的正式能者可是都用不上這玩意兒的哦！之所以還帶著就是為了等哪個學妹的壞了好上去獻殷勤的呢！只可惜，讓阿道夫老師搶先了一步呢，唉”

    “唔”

    犯了這麼大的迷糊，卡蜜拉早就已經覺得滿臉發燙，如今再被學長這麼一番調侃她幾乎都有些羞得說不出話來，只顧著埋頭往前跑。

    “好了，卡修斯學長，我們才剛剛從魔群里逃出來呢，你就開始欺負卡蜜拉了。”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的塞蘭眼含嗔怪地望了過去，卡修斯頓時就撓了撓頭，雙目橫移，不敢與之直視。

    “咦，賽蘭學姐，你好厲害，卡修斯學長居然給你瞪了一眼就不說話了！”

    “呵呵，卡蜜拉，你是沒見過你塞蘭學姐生氣時候的樣子，別說是卡修斯學長了，連阿道夫老師都怕呢！”

    “真的麼？”

    “我說，要胡鬧也差不多了吧！”實在忍無可忍了的阿道夫終于還是爆發了︰“我們現在是在逃命。你們以為是在郊游麼？”

    “現在已經脫離了大規模的魔群了，立刻把身後的那幾十只小惡魔給我效率解決掉，然後我們再找地方休息。”

    “好！”

    “收到！”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眼見已經跑出相當遠的距離了，阿道夫一聲令下，眾人奮起余勇將被圍追堵截了一天一夜的憋屈整個發泄了出來，于片刻之間便將身後的數十頭劣等惡魔屠戮殆盡。

    隨著視線內最後一頭劣等惡魔的倒下，再也支撐不住了的眾人找了處亂石堆或躺或坐，只覺得連一根手指都已經不想再動了。

    “吶，我們這算是活下來了麼？”溫蒂無神地望著天空，喃喃自語道。

    埃蘭听到後略顯無力地笑道︰“哈哈，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們當然是活下來了。”

    “總覺得不像是真的呢，那種情況下，我們居然也能逃的出來。”

    “所以說，”埃蘭微微轉過頭道︰“我們吶真的應該要好好感謝卡蜜拉呢！”

    “是呢，沒想到卡蜜拉居然真的能找到人來救我們呢。”

    “看來讓卡蜜拉出去求援還真是正確的選擇呢！”埃蘭一下將頭轉向櫻發少女的方向︰“對吧，卡蜜拉。咦卡蜜拉？”

    “咦！什、什麼？”自坐下後就一直眺望著北方的少女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後一下子回過了神來。

    “怎麼了，卡蜜拉？”

    “她在擔心自己的心上人呢！”卡修斯笑著替櫻發少女回答道。

    “什、什麼心上人啊？”卡蜜拉的臉一下子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連忙辯解道︰“黑才不是我的心上人呢！”

    “黑？好奇怪的名字啊，不過原來那個家伙叫黑麼？”

    “絕對不會是真名哦，那個神神秘秘的家伙對于自己的事情根本就什麼都不肯透露。”少女臉頰微鼓，狀似嗔怒，但是語氣中所流露出來的擔憂卻怎麼也掩蓋不掉。

    察覺到櫻發少女言不由衷的塞蘭靠了過來︰“放心吧，卡蜜拉，他既然敢這麼做就絕對不會有事的。而且阿道夫老師好像知道他呢，老師剛看到他的時候就一直有喃喃自語著什麼呢。對吧，阿道夫老師？”

    “嗯？啊！”眼見塞蘭向自己示意，阿道夫連忙回應道︰“那位閣下的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咦，阿道夫老師你知道黑是誰麼？”

    “我之前也只是听說過關于他的傳聞。”阿道夫苦笑道︰“真見到本人也還是第一次呢！”

    “傳聞？”

    阿道夫哈哈一笑，決定賣個關子︰“哈哈，等你們畢業後正式進入能者圈子了就知道他是誰了！”

    埃蘭連忙追問道︰“什麼啊？阿道夫老師你就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們吧！”

    “是啊，那麼厲害的人物，應該相當有名的才對吧。”

    “好了，好了，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也就只知道一些不靠譜的傳聞而已。”拗不過好奇心高漲的眾人，阿道夫抬起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淡淡地開口道︰“傳聞在北域有一位不為常人所知的劍術宗師，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也沒人知道他的心象是什麼。連那些隱隱知道其存在的能者們也只知道每當夜幕降臨，世人入睡的時候，他會身著黑色風衣巡狩于荒原之上，斬滅那些靠近北域的惡魔，默默地守護這片土地。因此，他們稱他為守夜之人亦或者黑之劍聖。”

    “不過呢，因為很少有人真的見到過他，所以他究竟有多厲害也就無從判斷。只知道有些人聲稱他的實力最多相當于上位能者，而有些人卻聲稱他很可能是當世第四位至強者。”

    “當然，這些爭論對我們而言並沒有什麼意義，上位能者也好，更離譜的至強者也罷，反正都是我們很難觸及到的大人物。”

    回味了片刻後，阿道夫回轉目光。

    “我所知道的大體也就只有這些了。所以說，放心吧，卡蜜拉，那位閣下的話，絕對不會有事的。”

    “呃？是這樣麼”

    卡蜜拉微微低下頭，眼楮不由地向右轉，與眾人的神往不同，她此時稍稍感到有些尷尬，畢竟意識剛一清醒的時候可是把人家當成了黑天平會恐怖分子呢，想到那家伙當時愣住的樣子，恐怕是相當地“受傷”吧。

    不過這也不能怪自己啊，誰叫他打扮得那麼可疑，而且居然還乘著自己睡著的時候摸自己的臉吶！哪個人想得到他會是那種英雄人物啊！

    “嗯嗯！”在心中拼命點了點頭，少女再一次確認了把那家伙當成壞人果然不是自己的問題。沒錯，是那家伙自己不對！

    “不過話說回來，卡蜜拉，你是怎麼遇到他的啊？很多人都在找他，但是卻怎麼都找不到。”

    “唔，回去求援的路上，我被近百只惡魔纏上了，是他救了我。之後又告訴我境外探查隊是不會去救援的，非讓我帶他去救你們。”

    “啊啦，這不是很浪漫麼？”埃蘭笑了笑︰“英雄救美呢！難怪卡蜜拉那麼魂不守舍的。”

    “什麼啊，都說了不是的了！”

    “哈哈，好了好了，不過真不愧是卡蜜拉呢，你被幸運女神眷顧著哦！”

    “真要是被幸運女神垂青的話才不會遇到那麼大片的魔群呢。”

    “啊！”

    “哈哈，是說呢”波頓也難得笑了出來。

    “不過大難不死，我預感到之後會有好事發生呢！說不定回去會走桃花運哦！”

    “你得了吧，卡修斯！”埃蘭直翻白眼。

    一陣笑鬧過後眾人漸漸安靜了下來。

    安迪忍不住將視線投向一直就安安靜靜呆坐在一側的莉莉絲，他對于這個惡毒的金發少女早有不滿，此刻眾人逃出生天終于可以對她好好說道一番。

    “喂！莉莉絲，你看到了吧！我們活下來了，我們都活下來了！”安迪坐了起來，向著莉莉絲嘲笑道︰“你的詛咒可一點都不靈驗哦！”

    “呵呵。”莉莉絲將眼珠轉了過來，滿臉蒼白之色，渾然不似活人︰“你們真的就以為安全了？這里可還是圈外啊。”

    “那又怎麼樣，這里畢竟只是煉獄荒原的外圍，只要不再遇上那種規模的魔群，你覺得區區幾只劣魔還能致我們于死地麼？”安迪不滿道。

    眼見不對，塞蘭連忙從旁勸道︰“好了，安迪。作為一個男生，這麼斤斤計較太沒風度了哦。”

    環視眾人，莉莉絲無力地苦笑起來︰“呵呵呵，你們這群傻瓜，為什麼要把我帶出來呢，明明把我丟在那里，你們才會有可能活下來，真是可惜呢，你們今天注定了逃不回北域的。”

    听到這句話的眾人忽感一陣惡寒，幾如被死神扼住了咽喉。死里逃生的喜悅一下子便冷卻了下來，仿佛這個少女所吐露出來的詛咒之語乃是不爭的事實一般。

    “喂喂喂，又要開始說胡話了麼？”卡修斯皺著眉，因恐懼而不由得抬高了聲量︰“要讓塞蘭再打你一巴掌才行麼？”

    “還記得麼？”莉莉絲沒有正面回答卡修斯的責問，卻反過來問道︰“我從一開始就一直都只是在說‘你們’今天都會死，什麼時候有說過‘我們’今天都會死麼？”

    隱隱某種不好的預感自眾人心中升起，卡修斯不由質問道“什麼意思？”

    沒有回答。

    臉上帶著寂寥的表情，莉莉絲只是無聲而苦澀的笑著。

    場中剎那間一片寂靜，寂靜得令人難受，寂靜得令人幾欲抓狂。

    實在是忍受不下去這種沉默了的卡修斯再度張了張嘴，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一道陌生而又低沉的聲音便自不遠處傳了過來，回答了他先前的反問。

    “意思就是︰在數天之前，她就已經死了！”

    莉莉絲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而驚恐。

    “什麼人？”眾人連忙將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黑！”唯一听到過這個聲音的卡蜜拉一下子驚喜地尖叫起來，剛剛整個場中的氣氛實在是太過于壓抑，以至于她簡直都要喘不過氣來。驟然听到這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她只覺所有的陰霾都在一瞬間被一掃而空，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充斥了整個心房。

    她轉過頭去，果不其然，那道令人安心無比的黑色身影正靜靜地佇立在不遠處。

    驟然看到剛剛才拯救過他們的傳說人物如此近距離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眾人頓時感到一陣迷亂。然而騷動過後，他們很快就發現對方身周正隱隱散發出一種難言的情緒。雖然沒有任何人能看到他隱藏在兜帽下的眼楮，但是他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雙眼楮正緊緊注視著名為莉莉絲的金發少女。

    沒有人敢說話，只能靜靜地看著這個極具傳奇色彩的黑衣人緩緩地朝著莉莉絲走去，而隨著其腳步的接近，金發少女的臉上卻愈加蒼白。

    “抱歉，但是你自己也應該已經知道了吧。”帶著難言的嘆息，伊恩淡淡地開口說道。

    “其實，你已經死了。”

第十四章 死者的悲泣


    伊恩只覺自己此刻的心情復雜無比。

    看著眼前金發少女慘白的臉色，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果然沒有出錯。

    而更讓他為難的是這個少女明顯也知道自己的真實狀況，她知道自己其實早已經死去了的事實。

    有的時候，將某些人所不自知的不幸親口告訴他，或許就是一種殘忍。但是，伊恩一直都認為，將某些人想要隱瞞的不幸當著他的面揭發出來卻是一件更為殘忍的事情。

    一時之間，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再次開口。

    “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你說莉莉絲學姐已經死了，究竟是”

    眼見著伊恩與莉莉絲陷入沉默，卡蜜拉將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動，只感到摸不清頭腦。莉莉絲學姐明明就還活得好好的，為什麼黑要對著她說，她已經死了？

    其實不只是她，在場的其他人都感到莫名詭異。然而當他們看到莉莉絲越來越淒慘的表情時，在他們心中都隱隱覺察到這位劍聖閣下所說的恐怕並非虛言。

    “閣下，非常感謝您之前的援助，但是，您所說的到底”見伊恩並沒有回應卡蜜拉的詢問，作為導師的阿道夫走上前來說道。

    “抱歉，我稍稍听到了你們之間的一些談話。”伊恩深深嘆了口氣道︰“這個女孩她並沒有騙你們，帶著她你們確實逃不出煉獄荒原。”

    “什麼？”

    “黑，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願意我說出來，那麼就和我一起離開他們，好麼？”伊恩沒有回答阿道夫與卡蜜拉疑問，而是轉頭向著莉莉絲問道。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揭開這個少女的秘密。但是讓她繼續同這些人再呆在一起的話，對于其他人而言卻又是極其危險的。

    莉莉絲望著他，淡淡地說道︰“然後呢？找個沒人的地方殺了我麼？”

    “你應該知道，現在的你已經不可能回去圈內了。”發覺了少女自眼底中透露出來的絕望色彩，伊恩只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干巴巴得極不是滋味。

    “嗯，我知道的。”莉莉絲低下頭抱膝而坐，仿佛想通了什麼卻又不願意去面對什麼似地埋頭悶聲道︰“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那就告訴他們吧。我不敢自己說出來，但是卻也已經不想再隱瞞了。”

    “喂喂，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我怎麼一點兒都听不懂呢？”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的埃蘭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焦躁不安地抱怨道。

    “先前當我用劍吟將幾乎所有惡魔吸引過去的時候，仍然有數十只劣等惡魔對你們緊追不放，這一點你們還記得吧。”得到金發少女許可的伊恩難言地看了她一眼，說道。

    “啊！黑，那個的話是因為我的心象封絕儀在之前求援時損壞了的緣故。”听到伊恩提起這一點，卡蜜拉連忙辯解道︰“當時真的是犯了個不可饒恕的大過呢。不過後來阿道夫老師把他自己的心象封絕儀給我了。”

    “傻丫頭，你真的以為是因為這個原因麼？”伊恩轉過頭來苦笑道。經過嚴苛訓練後已經可以完全掩蓋住自身情緒波動的他在之前倒是完全沒發現還有這麼回事。

    “難道不是麼？”

    “忘了麼，卡蜜拉。我告訴過你的。當惡魔們被格外強烈的情緒波動源所吸引的時候，它們會選擇性忽視其他的情緒波動源，甚至于會為此無視近在眼前的獵物！然而，那幾十只惡魔在劍吟的覆蓋範圍內就一直追著你們了。”

    “哪個，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失誤麼？”听到伊恩再度復述出之前他所說過的理論，完全都已經快要將之忘光了的卡蜜拉小心翼翼地狡辯道。事實上，如果不是阿道夫老師先前透露了伊恩的身份，這個少女恐怕真的會一直認為，那是由于他的失誤所造成的。

    “你真的這麼認為？”雖說沒人能看到，但是伊恩仍舊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是說，它們違背了自己的本能？”感受到伊恩語氣中些微的怒意，卡蜜拉連忙擺正自己的姿態，在思考了片刻後不敢確定的回答道。

    “沒錯。”伊恩點了點頭，先前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欺瞞計劃成功了，但是後來才發現那只是對方壓制不住大多數惡魔的本能而被迫放棄了對于絕大多數惡魔的控制而已。

    “那麼，卡蜜拉，你覺得什麼情況下劣等惡魔這種只憑本能行動的惡魔會違背自己的本能呢？”

    “嗯，被上位者支配，或者說被上位者控制”說著說著，隱隱想到了什麼的卡蜜拉忽然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有些發顫。

    沒有理會少女的顫音，伊恩繼續引導式地追問道︰“那麼，為什麼被支配或者說控制著的惡魔會一直追著你們？”

    “因為”

    知道少女已經明白過來的伊恩打斷了她的話，回過頭來望向一直埋著頭抱膝而坐的莉莉絲︰“因為那個支配者，或者說控制者就在你們當中啊。”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將難以置信的目光轉向那個金發的少女。

    “騙、騙人的吧，黑。”卡蜜拉只覺自己的舌頭都開始打結了︰“莉、莉莉絲學姐，怎麼會是惡魔呢？”

    “人類外貌的惡魔什麼的，以前听都沒听說過。”

    “不可能，不可能的，這個孩子雖然性格是惡劣了些，但是，她是和我們一起自圈內出發的，再怎麼說她也不可能會是惡魔的。”阿道夫連忙否認道，他實在難以相信會有這種事情。

    “她當然不是惡魔。”對著混亂的眾人，伊恩再度開口道︰“在煉獄荒原諸多的中位惡魔里，有四種惡魔進化有支配或者控制的能力。”

    “在這其中，有一種名為潘賽魔的稀有種，它們的數量非常稀少，也只有極其少數的人知道這種惡魔的存在。這種惡魔雖然被列為中位惡魔，但是它並不強大，單論戰力而言這種惡魔可能連劣魔都比不上。但是，它卻擁有凌駕于其他掌控類中位惡魔之上的召喚力與支配力，以及一個足以令人發狂的稀有特性。”

    “是什麼？”知道這里就是重點的卡蜜拉忍不住問道。

    “知道這種惡魔的人都知道它還有另一個名字，”伊恩頓了頓，他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殘忍至極，但是終究還是將真相說了出來︰“寄生魔。它可以在某人受到致命傷害，但是大腦卻尚未完全死亡之時寄生在那個人體內，與之共生。”

    “它可以讓這個已死之人，再活上一周乃至半個月的時間，並會在這段時間里不斷汲取那人的靈魂，招引魔群保護自己。直至破殼而出，完成通向上位惡魔的進化。”

    “那也就是說，莉莉絲學姐她”終于知曉了真相的卡蜜拉強迫著自己吐出這幾個字後發現自己已經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就是這樣的哦！”不知何時，金發少女已經抬起了臉，兩道明顯的淚痕正掛在上面︰“就如他所說的那樣，我啊，已經死了哦。”

    “等等，”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的安迪猛地大叫道︰“如果說你被寄生了，那麼這兩天來忽然襲擊圍困我們的魔群”

    “沒錯，那就是被我所引來的。而且過不了多久，藉由潘賽魔的召喚力，依舊會有大量的惡魔聚集過來。”

    听到莉莉絲的自白，其余所有人都望向她，瞪大了眼楮。

    “為什麼？為什麼要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因你而死嗎！”安迪如同道出了眾人的心聲般咆哮道︰“卡倫，阿魯，卡蘭德他們，他們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而死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是如果我選擇了告訴你們，你們又會怎麼做呢？”終于被揭露出了最大秘密的莉莉絲如同失去了所有理智般地狂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引來的那些惡魔麼？你以為害死了他們我心里真的就一點都不難受麼？他們同樣是我的同窗啊，里面同樣有我的摯友啊！”

    “那你為什麼還不去死！”情緒激動的安迪跳起來就想要去揪她的頭發，卻被一旁的阿道夫一把制住！

    “換了是你，你會選擇去死嗎？！”再也承受不住內疚與痛苦的莉莉絲咆哮著反問道。

    這句話令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你知道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死了的痛苦麼！”莉莉絲的淚水再也止不下來︰“你知道麼，你知道麼？你知道這種靈魂每一天都在被汲取的絕望麼？我明明應該還活著，明明就應該還活著的啊！”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要去死麼？”滿臉淚水的少女用盡全身的力氣高聲咆哮道︰“我那麼多次地故意添麻煩，故意氣你們就是想要你們拋下我，甚至想要你們殺了我啊！”

    “但是”

    咆哮過後，不住喘息著的少女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但是我是個懦夫啊。”她低聲道︰“懦弱到連自己說出這件事的勇氣都沒有，懦弱到連獨自離開你們的勇氣都沒有，懦弱到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啊！明明上一刻還在想著去死，下一刻卻又無論如何都想要活下去啊！不要說死了，我甚至連疼都害怕啊，本來還想著再觸怒你們一些，但是被塞蘭打了一巴掌之後卻疼得怎麼都不敢繼續說下去啊”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就已經那麼地討厭我了，你們卻還要救我出來啊？我早就提醒過你們了。早就提醒過你們，帶著我你們今天都會死！都會被我害死的啊！”說到這里，少女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仰面倒下。

    “神啊，你是何其的殘忍。”她遙遙望向灰暗的天空，發出失神的囈語︰“我想活下去，我真的想要活下去。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連選擇的權力都不給我？為什麼我偏偏就已經死了呢？”

第十五章 現實不是童話


    卡蜜拉一把轉過身，捂住了嘴巴。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覺得胸腔里的有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在涌動著。

    責怪莉莉絲隱瞞了真相麼？這個惡毒的女人幾乎是想要把他們所有人都害死！

    但是正如她所反問的那樣，當自己遭遇了同樣的境況時，自己會選擇將這些都說出來麼？自己就可以從容的去選擇死亡了麼？

    卡蜜拉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如果自己處在莉莉絲的境地，那麼當自己說出真相的時候，大家會用怎樣的眼神來看待自己？

    是會善待自己呢，還是棄她而去呢？

    回過頭來環視在沉默中低著頭的眾人，這個善良的女孩只覺得壓抑無比。

    她發現自己真的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甚至于根本就不敢于去考慮這個問題。

    事實上，誰又會敢于去考慮這樣的問題呢？在場眾人當中，除了伊恩與阿道夫之外，最小的如卡蜜拉不過十七歲，最大的如卡修斯也才不過二十歲，這樣的年紀里還有著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的他們，誰又會去想過死亡這個問題呢？

    更不要說莉莉絲所面對的恐怕還遠遠不只是死亡而已。

    明明覺得自己還活著，但是事實上卻早已經死了，而且還會不斷地將周圍的人統統都害死。每時每刻都要徘徊在生與死的抉擇之中，這樣的絕望與痛苦恐怕更在死亡本身之上吧。

    “黑。”

    卡蜜拉抬起頭，哪怕明知伊恩肯定也不會有絲毫辦法，但她還是帶著小小的期望問出了口︰“真的沒有辦法救她了麼？沒有辦法救莉莉絲學姐了麼？”

    “你，不恨她嗎？”看著少女期望的眼神，伊恩實在不願意正面說出那個眾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就是因為她的緣故，你們才會被惡魔圍攻，才會死去那麼多同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卡蜜拉搖了搖頭。

    “想恨，但是忽然又恨不起來”頓了頓，少女忽然否認道︰“不，倒不如說，我反而希望可以救她。已經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掉了。”

    “但是，她已經死了”

    “可是，難道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麼？”

    “卡蜜拉，誰都希望現實中的所有事情都能如同童話故事那樣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但是現實並不是童話。圈外也不是我們所可以肆意幻想的童話世界。”

    頓了頓，深感自己就是個混蛋的伊恩終究還是說出了更加殘酷的話︰“與其說救她，倒不如說為了救你們，我恐怕還要奪走她本就已經不多了的虛假生命。”

    “怎麼可以這樣”

    無法回答這一反問的少年保持了沉默。

    雖說自己也只是在一年前才剛剛體會到這樣的現實。但是相較于這些出入圈外次數用五指都能數得過來，且每次都有導師陪同的少年少女來說，已然在圈外廝殺過無數次的伊恩儼然是一個過來人了。

    然而也正是如此，他才知道自己剛剛所說出來的話，對于溫室里的花朵而言究竟是有多麼地殘酷。

    嘆了口氣後，對自己感到深深厭惡的伊恩緩緩越過呆立著的少女，來到了仰躺著的莉莉絲面前，他還要完成自己在此地最重要的任務。

    此時此刻，除了伊恩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為了盡快趕過來究竟消耗了多大的體力，沒有人知道原本在龍眠谷地中的大片魔群正如同海水一般向著這個方向狂涌而來。

    伊恩只要略一計算就能知道差不多還有一刻的時候，眾人便可以看到那片惡魔的身影了。

    時間無多，他必須將這源頭掐斷，然後讓眾人盡快離開。

    其實，原本他可以更快地解決這一切，根本就無需解釋什麼。但是，從未殺過人，且一直都視生命高于一切的伊恩發現自己在面對那個已死的少女時卻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他此時真的是太想念菲兒了。因為當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惡魔時，面對掙扎求生的已死者，是菲兒最終動的手。

    她將那個人漂亮地一劍梟首

    但是而今，除了自己以外已經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你叫莉莉絲是麼？”這麼想著的少年勉強自己握住了劍柄，藏在袖中的手輕輕地顫抖著。

    “你要殺我了，是麼，劍聖閣下？”莉莉絲抬頭望向俯視著她的黑色身影，淡淡地微笑著。

    “抱歉。”沒有心思去計較對方稱呼的伊恩咬了咬牙，覺得自己吐出來的話實在是太過僵硬了一些，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倒懸劍尖指向金發少女的心髒，也即是那只寄生魔所在的地方。

    “你還有什麼遺願麼？雖說我也僅僅只是個無力的凡人，但如果是力所能及的事情的話，我還是能為你辦到的。”

    “不要，求你不要，黑。”卡蜜拉帶著哭腔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此時除了莉莉絲外，沒有人能看到背對著眾人的伊恩，其倒握長劍的右手正不住地顫抖著。

    “除了想要活下去，我沒有其他任何的願望了。”看出伊恩心中動搖的莉莉絲用如同開玩笑般的語氣說道，但是伊恩知道這真的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他苦笑道︰“抱歉，我並不像卡蜜拉那麼溫柔，唯獨這一點，真的辦不到。”

    “我知道的。”莉莉絲微笑道︰“但是，有一點你說錯了，劍聖閣下。”

    “你很溫柔的，你和卡蜜拉一樣溫柔。不，應該說，你比那孩子還要溫柔。”

    無法再直視少女的伊恩稍稍側過了頭︰“真的就沒有其他的願望了麼？”

    “嗯，讓我想想。”莉莉絲流著淚微笑著︰“那個，可以讓我完整地死去嗎？雖然恐怕在那之後會被惡魔們撕碎吧，但是至少在死的這一刻，我希望自己的身體是完整的。”

    “明白了！”伊恩點了點頭，如同宣誓一般回應道。

    他緩緩閉上了眼楮不想去看少女臨死前的表情，但是懸于高空中的意識卻仍舊讓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金發少女隱隱露出不甘與留戀，卻含淚微笑著的臉。

    微抬長劍，在猶豫了許久之後伊恩以最快的速度刺了下去。

    劍刃穿透心髒處，深深地插入岩石，金發少女的胸口忽然發出“吱吱”的怪叫，無數的觸須穿透出來不住地掙扎著。

    伊恩死死按住劍柄，冷冷地看著這個造成一切不幸的元凶在尖叫與癲狂中慢慢沉寂下來，失去所有的生命氣息。

    但是他依舊無法解恨。

    半跪于地，死死握住劍柄的他只覺得靈魂深處仿佛有一頭暴怒的野獸在嘶吼著，咆哮著想要掙脫束縛沖出自己的身體！

    他不想轉身，然而懸于高空中的意識卻清晰無比地看到了身後眾人的身影。

    卡蜜拉已然跪在了地上。

    塞蘭等人或坐或站呆呆地靜止著。

    這些自小生活在童話世界里的孩子恐怕是還是第一次窺探到真實世界的殘酷。

    自以為在有限的範圍內出來過圈外幾次，自己就真的知道真實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了麼？

    太天真了。

    生活在童話里的孩子渴望著看到真實的世界。

    但是窺探真實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他們還遠遠無力去承受。

    腳下微微傳來了震顫，伊恩知道魔群將至。

    他抽出長劍，用左手合上已死少女的眼楮，回過身來看向阿道夫，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就是他們的導師吧？”

    阿道夫嘆息道︰“是的，劍聖閣下。”

    “魔群將至，帶著他們向南跑！”

    “什麼？”馬上反應過來的阿道夫連忙高喊道︰“快，大家都起來，魔群要涌過來了，所有人立刻起身往南走。”

    少年少女們的彷徨中匆忙起身，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太過于瘋狂，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只是呆呆地看著場中的黑色身影。

    看著眾人起身後卻不立刻逃跑，反而頻頻望向自己，伊恩皺了皺眉道︰“乘著現在快走吧！源頭已經斷了，那些惡魔們只會追到這里，只要你們能乘它們到這里前跑出它們的視野範圍，那麼你們就真正的安全了。”

    “黑”卡蜜拉快步走上前來︰“你不和我們一起走麼？”

    “我？”伊恩轉身眺望北方，在那里魔群所形成的黑紅色海潮已然漸漸蔓延了上來︰“我得留在這里一會兒。”

    “快走吧，卡蜜拉！”阿道夫一把拉過少女的手，拽著她向南跑去︰“劍聖閣下是想要為我們拖延逃生的時間！”

    眼看著自己被阿道夫老師拽著，離那道黑色的背影越來越遠，卡蜜拉回頭高聲喊道。

    “黑，我恨你！”

    “但是，不要死！”

    听到少女自背後傳來的呼喊，伊恩苦笑了一聲，回應道︰“當然的，你以為我是誰？”

    這是本該充斥著自滿得意的一句話。然而此時無論是誰，都能听出這句話中所蘊含著的濃濃的自嘲意味。

    自升于高空的意識中看著那支試練小隊漸漸遠去，伊恩緩緩抽出了腰包里最後的那一支特效體力恢復藥劑，咬開瓶塞，仰起頭來，將之一絲不剩地灌了下去。

第十六章 蘭斯維恩家的黑公主


    “所以說，最後他一個人留在了那里？”黑發黑瞳的少女在輕輕抿了一口紅茶後語氣淡然地問道。

    她的端坐在小圓桌邊的長椅上，舉止優雅而從容，看上去就宛如一位天生高貴的公主。而事實上，雖然僅僅只是在三年前才被北域大公所收養，但是作為大公的養女，在北域她確實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公主了。

    “嗯。”坐在小圓桌另一邊的卡蜜拉對著這個身著黑色連衣裙的少女點了點頭:“這就是昨天所發生的一切了，只是不知道黑最後到底怎麼樣了。”

    “卡蜜拉，沒必要為那家伙擔心，他一定沒事。”面無表情的少女漠然地說道，

    “呵呵，阿道夫老師也是那麼說呢。”听到摯友的話，卡蜜拉掩嘴輕笑道︰“不過，也對呢，他那麼厲害應該不會有事的。”

    頓了頓，櫻發少女微微垂下頭，食指在手中的茶杯上來回滑動起來︰“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變得像黑那樣成熟可靠就好了。”

    “卡蜜拉，那個家伙並不比你成熟多少！”听到卡蜜拉的喃喃自語後，深知某個宅男本性的黑發少女當即否定道︰“不要看他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他在用劍刺下去前手一定是在發抖的！”

    “怎麼會？”

    “為什麼不會，事實上很多英雄人物往往都只不過是被腦補出來的罷了。”

    “但是”

    “卡蜜拉，別被他給騙了，那家伙遠遠沒有他所裝出來的那麼鎮定。”

    眼見說服不了固執己見的摯友，不願繼續在這方面與之爭論下去的卡蜜拉略帶嬌縱意味地對著這位比自己小上一歲的黑發少女苦笑道︰“好吧，就當是你所說得那樣吧”

    察覺到卡蜜拉心中不認同的黑發少女轉回頭去，閉起眼楮，再度輕輕抿了口紅茶。

    雖然臉上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情，但是那神態卻仿佛就像是在說︰本來就是那樣！

    看著這樣的少女，卡蜜拉既覺得可愛，又覺得可惜。

    北域大公漢帕克斯‧蘭斯維恩以其善行聞名于世，受過他恩惠的人數之不盡。世人們以“善蛇”之名稱呼這位大公，既是因為蘭斯維恩家族的家族紋章是兩條纏繞在一起的黑白雙蛇，也是因為大公本人的心象武裝就是一條象征著純善的白色巨蛇。

    三年前，這位年近四十仍就尚未娶妻的善人對備受帝國公民排斥與壓迫的罪民生出了憐憫之心，他在諸多貴族的不解與斥責中收養了一位黑發黑瞳的罪民少女作為自己的養女。

    而在傳聞中，這位罪民中唯一被允許居住在北域上城區的大公養女極為高傲！這位得到了大公垂青的幸運兒從來就沒有在任何人的面前展露過微笑，哪怕是在大公本人的面前。

    這無疑令原本就不贊成大公收養這一少女的貴族以及大公本身的家臣們極為不滿。這些或是原本想要親近大公本人，或是純粹就厭惡著罪民的“高尚者”們認為這個少女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感恩戴德！

    每每在大公視線所不及之處，他們便會對少女極盡詆毀，惡意刁難。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這個少女依舊我行我素，對這些流言與刁難視若罔聞。

    她從沒有皺過眉，從沒有流過淚，從沒有生過氣，自然也從沒有微笑過。

    整個上城區遍布著對她不利的流言，在這個黑色代表著不詳的年代里，他們稱這位一直都穿著黑色連衣裙的罪民少女為——蘭斯維恩家的黑公主。

    然而，事實真是如此？

    在真正認識這位黑公主前，听慣了流言的卡蜜拉雖然沒有盲信，但卻也覺得流言里可能有幾分道理。因為這個世界畢竟不會空穴來風。

    可是，當半年前在學校中真正認識了這位公主殿下並與之成為了密友之後，她了解到事實的真相往往並不是人們所流傳的那樣。

    她之所以從不微笑不是因為她不想微笑，而是她無法微笑。

    這個精致美麗的少女對大公的感激之情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深。她比誰都想要對著自己的養父露出微笑。但是她卻仿佛天生就失去了用臉部動作來表達感情的能力。除了眨眼之外，她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其他的表情，既不能笑，也不會哭。

    她之所以對流言蜚語從不介懷，並不是因為她的脾氣就比別人好，而是因為這個時而睿智時而呆萌的少女—

    她壓根兒就沒听懂

    介于北域大公的威儀，那些瞻前顧後卻又善于玩弄文字的跳梁小丑每每都是以極其隱晦而又抽象的言語來誹謗、刁難于她。對于在這個圈子里生活了十數年時間的他們而言，這樣的語言游戲自然是信手沾來，甚解其意。但是對于一個剛剛步入這個圈子沒多久並且極少與他人交流的平民女孩來說，你指望她能听出那些話語中隱晦之極的惡意來恐怕就只能把自己氣到吐血。

    更不要說這個少女根本就沒有表情了

    想到這里，卡蜜拉搖了搖頭︰“太可惜了，如果你可以做出微笑或者生氣的表情來一定非常可愛的。而且，那樣的會也就不會被別人誤解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黑發黑瞳的公主殿下搖了搖頭︰“這是我為了得到某樣東西所付出的代價。”

    “沒有辦法治愈麼？”

    “代價之所以被稱之為代價，就是因為它是不可挽回的”。黑發少女理所當然地說道。

    “誰說的？”卡蜜拉鼓起了嘴巴︰“以後我一定會找到讓你康復的辦法的！”

    “那麼，我就好好期待吧。”

    “你根本就完全沒有在期待吧”

    听著黑發少女不帶半點期待的回答，卡蜜拉不禁有些氣惱。

    她剛想擺一擺姐姐的架子，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學妹，讓她不要總是這麼悲觀。而恰恰在此時門外卻傳來了女僕的聲音︰“菲兒小姐，卡蜜拉小姐，抱歉打擾了。”

    “沒有關系，進來吧。”

    隨著黑發少女的許可，一位年約二十歲左右的女僕推開門走了進來，她對著房間內的兩位小姐微一行禮說道︰“失禮了，菲兒小姐，大公為您請的家庭教師哈里斯先生已經來到府上了，他將會在之後的半年里教授您學校里的授課內容。大公希望您能過去一趟，見見您的新老師。”

    “等一下!”卡蜜拉驚聲道︰“菲兒，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請家庭教師來教學校的授課內容，下個學期你不來學校了麼？”

    “是的，我被開除了。”黑發少女淡定地說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卡蜜拉簡直不敢相信，雖說菲兒是罪民，當初在入學受到了極大的阻力。但是她畢竟也是大公的養女，為什麼學院居然敢于在接收她一個學期之後就又開除了她。

    “在你去圈外參加試練的時候。”

    “你做了什麼？”卡蜜拉問道。

    “我把同學給打了。”

    “為什麼？”卡蜜拉難以置信地問道，她可從來就沒有見到過菲兒居然會打人。

    “在下城區看到他們在追堵一個罪民的小女孩。”

    “他們”卡蜜拉只覺得腦袋犯暈，感情她不但打了，還打了不止一個

    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下來的卡蜜拉問道︰“等等，你那時有問為什麼他們要追堵那個小女孩麼？”

    “雖然後來知道了似乎是那孩子偷了他們中某人的錢包，但是當時上去直接就打了。。那天的心情不太好”菲兒低下頭視線下移，看向自己略顯平坦的胸部，在心里默默的加了句︰因為不但被某人襲了胸，還被別的人看到了

    看到黑發少女低頭，還以為她正在反省的卡蜜拉連忙安慰道“沒事的，菲兒，你畢竟是大公的女兒啊。去認個錯什麼的，看在大公的面子上應該還是有挽回余地的吧？再說了，他們幾個也不可能因為被女孩打了幾下就死咬著不放吧？那樣就太沒風度了！”

    “下手略重了點”黑發少女眼楮向右平移道。

    “呃”

    “他們大概是得躺上個十天半個月的吧。”

    “他們是幾個？”

    “十二個。”

    在听到了遠遠超乎意料的數字後，卡蜜拉的嘴角開始抽搐起來︰“菲兒，我姑且問一句，你一個人把他們十二個人全都給打爬下了？”

    “那種貨色我根本就連劍都用不到。”用仿佛做了一件極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黑發少女一邊搖著手里的杯子，一邊平淡地說道︰“然後他們的父親就聯名給學校施壓，讓學校把我開除了。”

    這下卡蜜拉終于知道為什麼這件事情沒有半點風聲，但是卻令漢帕克斯先生以北域大公之尊都無法將之輕易揭過了。

    雖然菲兒所在的乃是艾爾伯特高等學院的凡者部，但是作為貴族，凡者部的學員同樣是會被要求學習一些劍術戰技的。

    十二個人圍攻一個少女卻被對方給打趴下了，不要說是視顏面重于生命的貴族了，就是普通平民家的小子恐怕都難以啟齒。而且十二個家族同時施壓也難怪學院那邊會頂不住壓力。

    想明白前因後果之後，卡蜜拉不禁為北域大公默哀了三秒︰“還好漢帕克斯先生的頭發本來就是白色的。”

    “總之，自那天之後父親就把我禁足了。”這麼說著，面無表情顯得有些沒心沒肺的黑發少女一口飲盡了杯中的紅茶，站起身來。

    “看來，以後我只能到你家里才能看到你了。”看到一旁的女僕早已等得交際難耐，知道自己該告辭了的卡蜜拉同樣站了起來。

    “那可不一定。”听到卡蜜拉的話，走到房門口的菲兒忽然開口道。

    “咦？”

    “我不打算接受父親的安排在家里學習。”

    “可是艾爾伯特高等學院已經不可能再”

    “誰說北域就只有這一所高等學院的？”

第十七章 母親大人


    事實證明，宅男這種生物的感性往往會大于理性。而當他們自覺感情上受到巨大沖擊的時候，他們往往就會選擇縮進自己的小窩里悶上一段時間——就如現在的伊恩。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日滿心悶憤的他在魔群中來回沖殺，肆意屠戮之後究竟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那段時間的記憶一片空白

    伊恩只知道，當他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躺倒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而時間已然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仍舊不願意起床的少年仰躺在床上，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對著掌心注視良久，思緒又仿佛回到了昨日他第一次殺人的那一刻。

    明明就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為什麼自己就那麼難以釋懷呢？

    明明就是做了最殘忍的事情，為什麼她要對自己說自己很溫柔呢？

    他無法想象，同樣是來自于一個法制完善的世界，為什麼其他的穿越者對于殺人這件事就像是吃飯喝水那般平淡。這個兩世來都奉公守法，善良懦弱的少年確如菲兒所說，雖然那時看上去平靜可靠，但實際上他恐怕比卡蜜拉都還要不堪

    “伊恩！你還要躺到什麼時候？”對于自己懶在床上的兒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的母親在伊恩的房間外敲起了門。

    這一下將伊恩的思緒拉了回來，少年搖了搖頭，自嘲般地低聲說道︰“做都做了，殺都殺了，這個時候還在矯情個什麼啊？我原來是這麼惡心的人麼”

    他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兩頰，好讓自己更清醒些︰“媽媽，我馬上就起來！”

    “真是的，這時間都可以吃午飯了。”母親抱怨道。

    “咦？”伊恩忽然反應過來道︰“媽媽，都中午了你沒有去看店麼”

    “今天不開店了。”

    “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你小子昨天回來的時候，一副死人了的樣子！”

    心頭涌上一股暖流，伊恩輕輕起身，穿上母親不知何時放在床頭邊上的新衣服，打開了房門︰“抱歉，媽媽，昨天太累了，不知不覺就”

    “行了，別騙我了，你以為你是誰生的啊？”立于門外的母親看到自家的小子終于肯出來了，拿右手食指點了點他的腦袋，語氣忽而軟了下來︰“昨天，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對吧？”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不想說就算了。”伊蓮娜轉過頭嘆了口氣，自家的小子還真是喜歡死鴨子嘴硬，這性格到底是像誰呢？

    “媽媽，有吃的麼？”腦袋里不再胡思亂想之後，伊恩便發現饑餓感一下子就涌了上來。

    “放在桌子上呢，本來就是打算催你起床吃午飯的呢。”

    听到母親的話，伊恩一溜煙跑進餐廳，眼見滿桌都是合自己口味的菜式，就知道這肯定是察覺自己失落情緒的母親特意準備的。

    原宅男頓感一陣幸福︰“哈哈，果然母親大人是最疼愛我的！”

    “少平嘴，先去洗漱！還有，把這個喝了，之前的藥效到了！”眼見自家小子這長不大的樣子，伊蓮娜一陣頭疼。她隨手將一支藥劑遞了過去，然後將伊恩推進了洗漱間。

    “遵命，母親大人！”

    。。。。。。

    伊恩站在洗漱台前，鏡子中倒映出的是一個黑發黑瞳的英俊少年。

    半長的頭發垂直披落，一對劍眉筆直且微斜，雙目略顯細長，配上英挺的鼻子與略薄的嘴唇，整張臉顯得英俊耐看而又透著一股淡淡的威嚴與距離感。

    如果是在上一世，這無疑是一張極為符合國人審美觀的英俊臉龐。然而在這個世界，一想到自己在學校中近乎無人搭訕，可有可無的狀態，伊恩就深感或許兩個世界的審美觀念有所不同。

    “果然顏色變回來了。”看著鏡子中變回黑發黑瞳的自己，伊恩的嘴角劃出一絲苦笑︰“總感覺自己像是在偽裝自己的逃犯一樣。”

    雖然自己的母親一直聲稱他是罪民與一般公民的混血兒，但是伊恩卻偏偏繼承了只屬于罪民的黑發黑瞳。好在同為罪民的母親乃是一位極為高明的藥劑師並發明出了能在一段時間內改變發色與瞳色的偽裝藥劑，使得兩人能以一般帝國公民的身份生活。否則，一對罪民的孤兒寡母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種族歧視麼？”

    帶著這樣的嘲諷，伊恩將手中的藥劑一飲而盡。隨後靜靜地看著鏡子中少年的發色與瞳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了銀白與蒼藍。

    這種偽裝藥劑的藥效可以持續一個月之久，且似乎只有自己母親才能制作。同時，出于對某個男性的執著，她所制作的偽裝藥劑只能將頭發與眼楮能轉化成銀白與蒼藍。

    少年簡單地洗漱了一番，走進餐廳坐在了自己慣用的椅子上，拿起了刀叉開始享用起難得的特制菜肴。

    看著自家的小伙子大塊朵碩的樣子，伊蓮娜的心中頓時放松下來不少。昨天伊恩回到家時蒼白至極的臉色實在是將她給嚇壞了，以至于她昨晚一夜都沒能睡好，今天更是連維持生計的藥劑店都不開了。

    “伊恩。”她在桌子的對面坐了下來，同樣拿起來了刀叉︰“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情，現在我不會強迫你現在說出來，不過等你什麼時候想要說了，一定要告訴媽媽哦。”

    刀叉一頓，伊恩點了點頭，嘴上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聲“嗯”，但是心里卻想著就算是打死自己這輩子大概也不可能會主動說出來。

    除非他想要把自家生活在法治社會里的老媽給嚇暈過去，否則“我殺人了”這種話怎麼可能說的出口來。

    “媽，反正你今天也不開店了，下午我陪你去逛逛吧。”為了轉移母親的注意，伊恩岔開了話題。

    “哦，這個提議倒是不錯呢，正好明天你就要開學了，乘著今天下午有空也是該準備些東西。”伊蓮娜仿佛看出了伊恩小心思般地笑了笑︰“不過，今天怎麼就突然想要陪我逛街了？”

    “當然是覺得以往陪母親大人的次數太少了，想要好好地孝順母親大人啊！”原宅男頓時一挑眉毛，極為夸張搞怪地說道。

    “真的？”伊蓮娜掩嘴笑道。

    “當然是真的！”伊恩極為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麼”伊蓮娜眯起了眼楮，順水推舟地笑著說道︰“我們去給你買衣服吧！”

    “咦，為、為什麼是衣服呢？不是還有其他很多的東西可以買麼？”

    伊恩頓時就覺得想要給自己一巴掌，他居然忘記了自家母親大人對于打扮他的執著，過去每每被母親當作試衣架的恐懼感再度涌上心頭。

    “因為明天你就要開學了啊，當然要穿新衣服嘍！”看著伊恩臉色發白，伊蓮娜的眼楮眯得愈加細了起來。

    “不是有校服麼？”伊恩緊緊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那種東西怎麼可能體現出來我們家伊恩的好身材呢？”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是作為母親的伊蓮娜可是知道自家兒子的身材極佳。

    “但是開學第一天就”少年試圖用校規再做一些抵抗。

    “沒有關系的哦，昨天艾麗卡老師來買藥劑的時候有說過，伊恩的話穿什麼衣服去學校都可以。”

    失去所借口的少年頓時蔫了下來︰“為什麼在我所不知道的時候總是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所以說，既然伊恩你自己提出來了，那就認命吧。”

    “是~~~”

    少年以極為苦澀的語氣回復道。

    。。。。。。

    吃完了午餐，兩人在匆匆收拾了餐碟後便出了門。

    伊蓮娜按照慣例帶著伊恩繞出一大圈來，在那些會將兩人誤認為姐弟的“鄰居”面前經過後，再前往商業街。而每每看到自己母親這小孩子般的舉動，伊恩往往都會在暗自發笑的同時極力配合，上演一幕姐弟出行的戲碼。

    五十余年未經魔災，讓這個人類五大域中最小且僅僅只有這麼一座城市的北域由當初純粹的軍事要塞，前線基地完全轉變成了一座繁華至極的商業城市。走在北域下城區熙熙攘攘的商業街上，伊恩已經半點都看不出這座軍事要塞昔日的模樣了。

    這個少年被自己的母親拉著在各式各樣的服裝店里來回奔走，扮演著試衣架以及貨架的角色。雖說明明就飽受著“苦難”，可是當他看到母親興高采烈的神情時卻又隱隱覺得這麼做是值得的。

    在圈外與惡魔苦苦廝殺也是值得的。

    人類用一道牆壁和一座法陣將自己所營造出來的繁華世界與災厄分隔了開來，天真的認為只要自己看不到災厄，那麼災厄就不再存在了。

    可是再怎麼堅固的城牆終究會倒塌，再怎麼強大的法陣也總有一天會失效。當失去這些的時候，當災厄降臨的時候，這些仍舊在虛妄的繁華世界里醉生夢死的人們真的還能承受得起災厄壓頂時的重量麼？

    黃昏時分，抬頭望向北邊那片高聳的巨壁，一個不好的預感在伊恩心中升起—

    這樣美好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多了。

第十八章 “我是正義的使者”


    午夜時分，伊恩悄然睜開了眼楮。他用意識確認了一牆之隔的母親已經熟睡了以後，迅速而又無聲套上了慣用的黑色風衣。帶上兜帽，拉了拉帽檐，自房間中的窗口一躍而出。

    在陪著母親逛了一下午，心情舒緩過來不少之後，他決定再度開始執行在昨日被擱置了的上城區之行。

    伊恩可不會忘記自己當前最為重要的目的。只要一天不找到菲兒，他就會一直地找下去。

    因為，這個流速緩慢的世界會無時無刻地提醒他，必須要這麼做！

    深沉的夜幕下，下城區一片寂靜，作為在這里長大的孩子，伊恩一直都十分天真地以為在這個時間點，上城區應該也是差不多的狀況。可是當他避開重重警衛，翻過三道高牆真正看到上城區的夜景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相當離譜！

    顯貴奢華的府邸中燈火輝煌，主客正酣。北域歌劇院的舞台大幕才剛剛拉開。源晶路燈下，街道上尋歡作樂的人們穿行不息。各處夜場酒吧的大門已然悄然打開，內里一片燈紅酒綠。

    “好吧，這群該死的混蛋。”

    深感失策的伊恩躲在一處小巷的陰影中無語地看著眼前的繁華夜景，恍惚之間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前世。

    之前的他倒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在下城區的人們都酣然入睡的這個時刻對于上城區的貴人們而言卻只是夜晚的開端。

    借用上輩子的一句話來說，那就是美好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我應該吐槽一句城里人真會玩兒麼？”

    少年一臉嫌惡地喃喃自語了一句，而後轉身走向小巷的更深處。

    作為一個能夠將意識向上升華，俯瞰窺探身周一切事物的人，伊恩可不需要非得用眼楮去找人。他只要找一個陰暗的角落里蹲著，而後不斷調整意識的視角就可以了。

    然而仿佛厄運女神偏偏就是要與之做對，她將自己的眷顧者再一次丟進了伊恩的視線範圍內，打斷了他的第二次尋人行動。

    一個狼狽逃竄著的櫻發少女進入了他的視野中，這個身影實在是太過熟悉，以至于伊恩在發現她的時候頓覺一陣頭痛。

    “怎麼又是這個丫頭？”伊恩在心中吐槽起來，這都第二次了，怎麼偏偏來找菲兒的時候就看到了她，而且剛好她又正遭遇麻煩？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孽緣？”他忍不住想到。

    上一次就是因為救下了這丫頭，而讓自己的尋人大計整整擱淺了兩天一夜。而這一次，這個深受厄運女神所眷顧的少女又一次攪擾了他的行動。只不過這一次她是從被惡魔追變成了被人追而已

    略一猶豫過後，伊恩縱身跟了上去，哪怕明知到這或許會讓今夜的計劃再度告吹，但是心軟的少年實在是沒有辦法對這個明顯需要救助的少女置之不理。

    是的。

    這個狼狽的櫻發少女正是昨日才剛剛被伊恩在圈外救下的卡蜜拉。

    此刻這個女孩正氣喘吁吁地不住奔跑著，而一道若有若無的影子似緩實快地緊緊吊在她身後，仿佛貓捉老鼠一般逗弄著自己的獵物，等待著她耗盡所有的力氣。

    眼見少女被自己逼入無人的小巷，早已在小巷四周安排好人手的“影子”淡然而優雅地開口道︰“卡蜜拉小姐，您就乖乖地同我回去吧，哈倫少爺已等候多時了。”

    “休想！”少女高聲拒絕著，自手中向後揮出數道風刃。極致壓縮的大氣在高速移動中發出“嘶嘶”的聲響，然而這威力強大的風刃對于身後的影子而言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它們直接就穿透了過去，在影子身後的牆面上徒留下數道極深的裂痕。

    “切！”少女咬了咬嘴唇。雖然之前就已經嘗試過無數次，知道自己的心象完全無法對對方產生作用，但是她仍舊沒能忍住將風刃丟出去的沖動。

    “這又是何必呢？”被攻擊了的影子沒有還手，這個女孩是少爺點名要的，自己可不能把她弄傷了。

    他似是滿含善意地勸慰道︰“卡蜜拉小姐，哈倫少爺作為貝爾伯爵的獨子在北域中也是聲名極佳的優秀青年。像您這樣下等貴族家的小姐，成為他的女僕也並不見得會辱沒您的家族呀。”

    “我是絕對不會去做他的女僕的！”深知那位哈倫少爺真實本性的少女咬著牙恨恨道。

    “但是，這可是由您的父親馬里恩‧坎貝爾爵士所親口承諾過的。”影子用仿佛極為無奈地語氣逗弄道︰“馬里恩爵士今日在賭桌前可是將您作為最後的籌碼輸給了哈倫少爺呢。”

    “這種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卡蜜拉高喊了一句，轉身就跑。

    同菲兒敘過舊，離開大公府的她在買完為母親所準備的藥材後就趕回了家中。但是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在家里迎接她的居然是貝爾伯爵家的管家以及這樣一個宛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雖然明知自己的父親嗜賭成性，或許總有一天會做出這種荒唐至極的事情來，但是卡蜜拉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麼突然，且其所做出來的事居然會荒唐到這般地步。

    他居然將自己的女兒當作賭注給輸了出去！

    “呵呵”影子略帶嘲弄地笑道︰“卡蜜拉小姐，這個世上可不是什麼事情都只需要說一句不知道就能搪塞過去的呢。”

    他一步步緊逼而上漸漸地誘導少女逃入他為這只小鳥兒所準備的牢籠，話語中的笑意越來越濃︰“放棄吧，卡蜜拉小姐，我知道你想要逃往大公府去尋求那位黑公主的庇護，但是這條小巷中通向那個方向的道路早已被我們的人給封鎖了。您今天注定了要和我回去見哈倫少爺的。”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對方化作影子的能力對她而言棘手之極，無論是鎖鏈還是風都無法對其造成任何的妨礙與傷害，深知自己無法與之匹敵的卡蜜拉也曾企圖用飛行的能力逃走，但是她飛起來的速度太慢了，且每每都會被對方輕易找到，並緊緊地貼在自己身後。

    “我所鎖定的乃是您的影子啊，卡蜜拉小姐，只要您無法在月光下將自己的影子掩蓋掉，那麼您是絕對無法逃離我的追蹤的。”

    “可惡！”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每次都會被追上的卡蜜拉放棄了四處逃竄，她猛然轉過身來準備等到對方大意之時做最後的一搏！

    “終于決定不再逃了麼？”眼見少女在前面停了下來，一位身著管家服飾的中年男子面帶著微笑，優雅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還是說想要等我解除陰影姿態時給予我致命的一擊呢，卡蜜拉小姐？”他面帶微笑，用著自得而淡然的口吻說道︰“我可以給您這樣一個機會的。”

    心思被直接猜中，卡蜜拉只覺得汗毛直立，她不由得一顫，手心里剛剛才匯聚出來的那道風刃下意識就揮了出去。

    風刃透過了對方的身體，但是沒有造成一絲傷害。對方在風刃襲體的瞬間就將會被風刃觸及的到那一部分身體影化，待風刃切過之後又再度凝實了回來。

    精微操控！

    她瞪大了眼楮，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優雅的中年管家。

    考爾比，貝爾伯爵家的夜貓！

    少女曾听聞過這個人的傳聞。

    傳聞中，這只夜貓在成為貝爾伯爵家的管家之前乃是黑暗世界中極富盛名的殺手！他可以在陰影與實體之間自由轉換，來去無蹤，殺人于無形。被他盯上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在傳聞只是傳聞的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初生能者可能還會覺得對方听著不過如此，但是當他們真正與這些傳聞中的人物相遇之時，他們才會發現這些將自己的心象玩弄得出神入化的傳奇人物究竟是有多麼得可怕與難纏。他們遠遠不是像自己這樣稚嫩的下位能者所能夠抗衡的。

    一如在北域圈外所遇到的黑，一如眼前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夜貓。

    直到現在仍將伊恩視作能者的少女在狠狠瞪著眼前優雅中年人的同時，不由自主得將伊恩與眼前的夜貓做起了比較。

    應該是黑更強一些！

    片刻之後她得出了結論。

    可是這樣的結論又有什麼意義呢？

    少女在心中自嘲道︰難道真的是因為黑曾經救過自己，自己就對他抱有特殊的好感了？

    如果阿道夫老師說的傳聞沒有錯的話，那個家伙現在應該正在圈外的煉獄荒原上狩獵惡魔吧。

    就算他今晚沒有呆在圈外，也不可能剛好就在上城區，更不可能剛好又來救自己一次的吧。

    想著想著，卡蜜拉竟有些失神了。

    看到眼前的少女有些分神，以為對方已然陷入了絕望的考爾比嘴角再度上揚了一些，他稍稍上前，優雅地行了個禮︰“卡蜜拉小姐，既然您不再選擇反抗，那麼在下可就失禮了。”

    他繞到卡蜜拉的身後，正準備將其抱起，可是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極輕，但是在這條寂靜的小巷里卻顯得格外響亮，仿佛某人在故意宣告自己的到來。

    這腳步聲極慢，但是一道漆黑的身影卻似緩實快地于轉瞬之間便從小巷另一端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黑！”

    看到對方熟悉的黑色風衣，卡蜜拉原本失神的雙眼瞬間就產生了焦距，她驚喜地簡直想要跳起來。這是第二次了，他居然真的來救她了！

    “真是的”從陰影中走出來的伊恩發出一陣苦笑︰“為什麼每次看到你，你都是正在被什麼給追著的呢，卡蜜拉？”

    “閣下是什麼人？”考爾比收起了招牌式的微笑，看著眼前忽然出現的身著黑色風衣、用兜帽蓋住臉的男子，他微微眯起了眼楮。

    直覺告訴他這個男子極其的危險！

    更不要說，之前他可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我？”听到考爾比問話的伊恩笑了笑，而後用極其“嚴肅而正經”的口吻說道︰

    “我是正義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