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永夜劍幕 作者：深藏幕后（連載中）

第五十九章 手中的苦果


    事實上，在第一次經歷跳窗的時候，阿爾文是拒絕的。

    但是顯然他的摯友不會為他的意志所動。

    在判斷出了緹娜有危險之後，伊恩直接套上風衣，配上劍，拎著他的後衣領就自二樓窗台上跳了出去。

    “在哪個方向？”縱身立上屋頂，伊恩急切地問道。

    “等等，我有點暈。”阿爾文晃悠了兩下腦袋，然後遙遙指向了西邊的某處︰“應該是在那邊。”

    “你幫我指路。到了那兒馬上離開，打起來我不見得能顧得上你？”

    “我們不去叫警衛？”

    “一般的警衛只能礙事。”一想起三天前夜里的遭遇，伊恩就一陣暗恨。他扭頭問道︰“你能找來上位能者嗎？”

    “呃。”阿爾文嘴角略一抽搐，挑了挑問道︰“我盡力試試？”

    “那麼我們走。”顧不得驚世駭俗，伊恩拎著阿爾文的衣領，在屋頂上飛奔了起來。

    “不和伊蓮娜阿姨說一聲？”眼見摯友熟練地拉起自己後領，阿爾文面色一白，連忙提醒道。

    “說了就走不了了。”

    “她會殺了你的！”

    “不。”驟然提速的伊恩睜著眼楮說起了瞎話︰“我一直乖乖呆在家里，分明就是你硬帶我出來的”

    听到這般不要臉的話，阿爾文頓時用著學自伊恩的口頭禪，慘嚎出聲。

    “我靠!!!”

    在這個略顯陰沉的午後，稀稀疏疏，匆忙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們忽然听到天空中傳來一聲淒嚎，這一聲哀嚎是如此得淒厲，在下城區的上空回蕩不休，以至于他們渾身一顫，哆哆嗦嗦地抬起了頭來，但是除了一片灰蒙蒙的霧靄，卻什麼都沒能看到。

    當伊恩兩人自房頂落下，某個金發的少年再也顧不得紳士風度，伏倒在地，一陣狂吐。

    短短片刻間的趕路，他分明感覺到自己接到了至高之主的傳喚

    “就是前面直走了嗎？”

    “呃，讓我緩緩。”阿爾文掙扎著抬起頭來，暈乎乎地望了過去︰“對，往前走，門前窗台上有一盆月光蘭的就是。”

    “明白了，那麼你早些遠離這兒。”說完，伊恩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心境平復了下來。

    “等等。”趴在地上的阿爾文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可否，讓我任性一次。”

    “阿爾文？”伊恩驚詫道。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損友雖然平時嘻嘻哈哈，但是素來理智，很少會有感情用事的時候。

    “對方可是能”

    “就這一次！”

    “你？”伊恩猛地一怔，沉吟了片刻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勉強點了點頭。

    “那麼到時我會先拖住對方，你趁機帶著緹娜跑！”

    “放心，我這人很怕死的。”阿爾文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而後遙望向緹娜家所在的方向，心頭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祈禱起來。

    “至高之主保佑，千萬不要出事！”

    于此同時，緹娜的家中。

    將新的藥膏與紗布準備好後，緹娜捧著這些東西走進了原本屬于母親的臥室。

    在那里，一個金發的女孩正靠著枕頭，雙目無神地半坐在床上。

    “你醒了？”緹娜一聲輕呼，而後捧著東西走近床邊︰“那也剛好，該換藥了。”

    女孩似乎這時才意識到身邊有人，她緩緩側過頭，勉強露出來個微笑︰“謝謝你，緹娜。”

    “只不過。”直視著緹娜的眼楮，金發女孩的眼眸里忽地泛起一道星璇，說出來的話中仿佛多出來了股莫名的味道。

    “只不過，剛剛我不是已經換過藥了嗎？”

    直視著對方眼中的星璇，緹娜忽然恍惚了起來。片刻之後，她輕輕一顫，似是一下驚醒了過來。

    “咦，好像真是這樣呢。”緹娜略有些尷尬地訕笑道︰“抱歉，可能是我腦子太迷糊了。”她抱著東西又走出了房間，臨出門的時候還在嘴里念叨著︰“奇怪了，難道我又多準備了一份？”

    看著被暗示後，走出了房間的紅發少女。莉莉絲長舒了口氣，狠狠捏緊了胸前的衣衫。

    早在最初被就回到這里時，她便通過這一能力，制止了這女孩對自己的救治。否則胸口的惡魔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她原本也想著要將那幾個人全部殺死，但是那四人中的金發少年明顯衣著不凡，且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在這種被追捕的情況下，她實在不敢節外生枝。

    而且，對于現在的莉莉絲而言，更為令她懼怕的還並不是來自于劍聖的追殺。

    她已經不敢再讓潘塞魔去吞食更多的靈魂了！

    自那一夜，她讓潘塞魔將自己吞了下去後，自身一部分的靈魂明顯再度被汲取了去，這一只作為其依仗的大惡魔已然漸漸失控。恐怕再讓它吞下任何一個靈魂，這只惡魔就將反噬，屆時自己怕是生不如死，永遠被困在其體內，僅僅是作為延續對方生命而存在的髒器。

    但是，若不讓其汲取他人的靈魂，那麼最終潘塞魔會回過頭來，繼續汲取自己的靈魂，而等到它吸食走自己所有的意識，那麼屆時，僅僅剩下賴以生存的那點靈魂，再無半點自我意識的自己，同樣還是會淪落到相同的結局。

    只要一想到，無論怎麼選擇都難逃這一結局，巨大地絕望與恐懼就涌了上來，在剎那間淹沒了整個意識，直令她感到痛苦無比。

    但是。

    玩弄生與死的界限又豈能不付出任何的代價？

    她逃開了死亡的恐懼，但是更大的恐懼卻又降臨到了她的頭上。

    最終的苦果已經被擺在了她的手中，而那只手正不受控制地上抬著，讓那苦果不斷地接近著自己的嘴角。

    整整三天的時間里，莉莉絲只能茫然地望著什麼都沒有的虛空，而只有當有人來看望她時，出于求生的本能，她才會稍加應付一下，裝出和善的表情來。

    捏著胸口衣衫的手愈發緊了些，莉莉絲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體內屬于惡魔的觸須似乎正到處亂竄著，將其內部屬于人的部分破壞得七零八落。

    她一下子跳下了床，哪里有半點像是受傷了的樣子。

    她想要出去這個房間，她感到在這房間里呆著似乎極其地壓抑。深感難受的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房門，而恰在此時，望向外面的她卻一瞬間縮緊了眼瞳，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嘶”！

    熟悉的黑色衣角落入眼簾。

    視線越過紅發的少女，兩個少年正站在正門前，而其中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銀發少年，也正是在此時扭頭望向了她的方向。

    那眼神蘊含著前所唯有的犀利鋒芒。

    無需懷疑。

    僅僅只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身上劍痕中傳來的痛楚就已告訴了莉莉絲對方的身份。

    “劍聖閣下。”

第六十章 乞求亦或威脅


    “阿爾文，你又咦，伊恩，你怎麼來了？”

    緹娜有些驚訝，當她听到敲門聲時，本以為是阿爾文又跑了過來。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打開門來一看，阿爾文的身旁居然還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伊恩，他穿著一件之前從未見過的黑色風衣，正以無比銳利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後。

    他沒有和自己打招呼，而是直接一步從自己身邊越了過去，而後緊緊地將自己擋在了他的背後。

    “唉，伊恩，怎麼了？”

    見狀，緹娜有些疑惑地轉過頭，開門時她就看出來兩個少年的臉色並不算好，一個極為嚴肅，另一個卻略顯蒼白。

    “緹娜，過來！”銀發的少年沒有作答，反倒是阿爾文上前一步，急切地喊出聲來，抓起她的手，將她又拉到了自己身後，幾乎是將她拉到了自家門外。

    “這這你們究竟是在搞什麼啊？”緹娜有些惱怒，只覺得這兩個人太反常了，從剛才開始行為就怪異無比，而且死死盯著自己身後。

    這麼想著，被阿爾文拉到了身後的她，忍不住就抬起頭來，想瞧瞧他們究竟在看什麼？

    而這一刻，她才驚訝地發現，那一直躺著的金發少女居然正站立在房門前。

    “你怎麼站起來了，快回去躺好，你現在的情況還不能走動。”緹娜連忙就想要走上前去，然而她身體剛一前傾，身前的阿爾文直接揮手攔下了她。

    “別過去。”

    “阿爾文。”伊恩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死死盯著眼前面色蒼白的少女，開口向身後的損友提醒道︰“你先帶著緹娜走。”

    “啊。”阿爾文重重地點了點頭，拉著緹娜的手就想往外跑。

    “等等。”緹娜用空著的手死死抓住門框，沒好氣地高喊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太奇怪了，給我好好解釋清楚啊！”

    “內容太多，我們沒時間解釋，總之你記住，我們是來救你的。”眼見紅發少女極不配合，阿爾文幾乎想要翻白眼。

    他總不能告訴緹娜，對方就是你的殺母仇人。否則，以這紅發女孩的性格，別說離開了，搞不好手上拿起些什麼就敢上去拼命。

    這樣的答案，顯然是不能讓緹娜滿意的。她立刻就想要抬起腳來，給對方來一記狠的。

    可恰在此時，莉莉絲的聲音卻自身後響了起來。

    “你們不需要這麼戒備我，我不會傷害她的。”

    莉莉絲搖晃著走上了前來。她原以為自己會滿懷畏懼，但是除了初見時的驚詫外，她發現自己居然出奇地平靜。

    “抱歉，莉莉絲小姐。”伊恩踏前了一步︰“我可不敢再相信你所說的話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劍聖閣下。殺人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莉莉絲無聲地笑了起來，而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再去找卡蜜拉她們。因為，我已經不會再讓這孩子再吃任何一個靈魂了。”

    伊恩微微眯起了眼楮，隨即，他便從對方的眼神中猜到了某種可能性。

    “反噬。”他以肯定的語氣問出了口。

    畢竟這樣才是正常的。再如何說，莉莉絲也不過剛剛成為中位能者，怎麼可能輕易驅使得了大惡魔。更何況，這只大惡魔還在日益變強。

    “你們究竟在說什麼？”緹娜此刻已經听出了不對勁來，她感到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詭異無比。

    為什麼伊恩知道那女孩的名字？

    為什麼那女孩要叫伊恩為“劍聖閣下”？

    為什麼她說自己不會在殺人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聯想到近日來所發生的一切，她心中已經有著某個不好的預感，隱隱冒了出來。

    “緹娜，不要問了。”阿爾文在她耳邊輕聲地提醒了一句。然而哪怕那聲音極輕，莉莉絲卻依舊听到了他的話語。

    “為什麼不讓她問呢？”莉莉絲笑道︰“她也有這個權力知道啊。”

    “是我殺了她母親的這個事實！”

    緹娜頓時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楮，渾身顫抖起來︰“你，你說什麼？”

    “很諷刺，對不對？”通過這三天來的相處，莉莉絲早已知道，緹娜的母親就是自己所殺死的那名隨軍醫師。

    “我這個殺死了你母親的人，卻被你救了回來，住進了你母親的房間，還被你悉心照料了整整三天。”

    驟然知道了這一事實，緹娜頓時呆若木雞。

    可隨即，她便渾身顫抖著咆哮出聲︰“我要殺了你！！！”

    而眼見少女爆發，幾欲沖上去拼命，阿爾文急忙一把抱住她，整個人向後仰去︰“緹娜，冷靜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我要殺了她”喊著喊著，少女的聲音便帶上了哭腔，眼淚止不住地決堤而出。

    “夠了。”看到少女哭嚎出聲，暗嘆一聲的伊恩抽出了腰間長劍，直指莉莉絲︰“既然你已經只知道了自己的結局，那麼也該知道怎麼選了吧？”

    “兩天時間。”莉莉絲低頭摸著胸口，開口道︰“我還能壓制得住這孩子兩天時間。”

    “劍聖閣下，我已經知道了自己最後的結局，也知道自己無路可逃。所以我不乞求更多，我只希望你能再給我兩天的生命。兩天後你可以自己來取走它。或者”她指向伊恩身後痛哭著的緹娜︰“讓她來取走它。”

    “我曾經相信過你。”伊恩悵然地說道︰“然後，32個人為此失去了生命。”

    “你覺得。”伊恩看向對方的目光愈加尖銳起來︰“我還會再相信你一次嗎？”

    “劍聖閣下，你應該慶幸，你沒有在剛剛見到我時就斬了我。”

    “你說什麼？”眼見莉莉絲說出這樣的話來，伊恩頓時瞪大了眼楮。

    “我並不指望你相信我。”金發少女露出一絲淺笑︰“劍聖閣下，你知道嗎，哪怕我身死了，被賦予了‘虛假生命’的存在，仍舊可以勉強存活1分鐘左右的時間。”

    “你認為，一只臨近死亡的大惡魔，在這樣的居民區發起瘋來，你能護住幾個人呢？”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我這是在乞求你。”莉莉絲面露哀色︰“我只要這兩天的時間，兩天後我會離開北域城，你們可以在城外殺死我，這樣一來，就可以將傷亡降到最低了，不是嗎？”

    “我也可以現在就將你從這兒帶出去！”伊恩恨恨道。

    “那我也可以現在就讓這孩子暴走。”

    听到這一句話，伊恩頓時磨了磨牙。

    良久之後，他長嘆了一口氣︰“兩天的時間，又有什麼意義？”

    “我不知道，我只是純粹想要再多活兩天。”她露出苦澀的微笑︰“哪怕只是發呆也好”

    說到這里，她抬起了頭來，直視伊恩的眼楮。

    “那麼，劍聖閣下”

    “您的選擇是什麼呢？”

第六十一章 黑天平會


    面對這樣的問題，伊恩沉默了下來。

    他忽然有些後悔，或許之前見到對方的那一刻，就斬了對方的話，或許自己就不用面臨這種令他為難至極的選擇來。

    但是，于此同時，確如莉莉絲所說，他又有些慶幸。假如莉莉絲所說為真，那麼當一只大惡魔發起瘋來，他最多只能護得住身後兩人，而此時此刻，他們身處的乃是一片人口繁密的居民區。成百上千的人可能會在大惡魔死前被抹殺殆盡。

    至于莉莉絲是否欺騙了他。說實話，伊恩現在所猶豫的，正是這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阿爾文懷中的緹娜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只不過仍舊以充斥著恨意的目光盯向莉莉絲。

    阿爾文望向沉默的伊恩，知道自己的摯友已經陷入了兩難。因此，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只要情況一有不對，他隨時準備著扛起緹娜，直接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許久的沉默中，伊恩握著劍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最終，在數次的反復之後，他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來。

    “莉莉絲，我”

    伊恩在心中做出了決斷，他直視向那可恨而又可憐的少女，就將要說出自己的選擇。

    然而恰在此時，他驟然瞳孔緊縮，手中長劍猛地一緊，幾欲縱身而上。

    這一舉動嚇得莉莉絲連忙倒退了一步，以為伊恩驟然發難的她緊緊捏住胸口衣衫，險些就要催動潘塞魔暴走。

    可是隨即，她便發現對方雖揮出長劍，但是卻根本就不是斬向她的所在。

    向上？

    眼見著伊恩一劍斬向房頂，莉莉絲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絲驚詫。可還沒當她驚異多久，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

    泥石築成的天頂龜裂開來，驟然爆散。一只由鋼鐵鑄就的巨大爪子自上而下直碾而來，與伊恩向上斬出的長劍狠狠交擊在一起，發出劇烈的嘶鳴聲。

    由這一擊所產生的巨大氣浪于剎那間擴散開來，將整個房子轟然炸裂。

    莉莉絲胸口的潘塞魔因感知到危險，猝然發力，用觸須包裹住了她。而阿爾文則緊緊抱住緹娜，直接便被甩飛了出去，生死不知

    死死頂住這只巨爪，伊恩一咬牙，陡然抽劍，于剎那的間隙中，猛地再度出手，斬出一道犀利劍氣。

    只听頭頂一聲唳鳴傳來，天光照落，似是一只自空中墜下的物體被斬飛了出去。而緊接著，巨大的氣浪也隨著振翅聲轟然壓下，將立足不穩的伊恩也吹飛了開來。

    “這是”

    整整飛出了十數碼的距離，伊恩勉強穩住了身子。而也正是此時，眾人才緩過一口氣來，好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驟然襲擊了他們？

    那是一只巨鷹，一只由鋼鐵鑄就的黑色巨鷹！

    伊恩可以發誓，16年來，他從沒有見過這種展翅起碼能有10碼巨鷹，而從長劍與之交擊的觸感而言，那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精鋼。這般沉重的東西，是如何能夠在天空中飛舞？

    他可以肯定，那不是惡魔，更不是被魔化後的野獸，可那究竟是

    “心象武裝，上位能者！”

    正當伊恩隱隱猜到某種可能時，莉莉絲已經驚恐地高呼出聲！

    巨鷹徘徊了片刻，在不遠處落了下來，直接便又踏碎了一處民居。淒厲地慘嚎響起，而後又戛然而止。心知又有人蒙難，伊恩咬牙便想縱身上前。而恰在此時，他卻發現，在那鋼鐵巨鷹上竟然還站著兩個人。

    這兩人身穿黑色斗篷，蒙住了面孔。胸前均佩著一枚血色的紋章。而紅底的紋章上則刻著一座傾斜的黑色天平。

    “黑天平會。”

    伊恩喃喃出聲。這座黑色天平在阿撒維恩無人不曉，而看到這座天平的伊恩卻只覺無比荒謬。

    大公假借著黑天平會的名義，掩蓋城中出現了大惡魔的事實。但是沒想到，當他追查到大惡魔的時候，城中卻真的出現了黑天平會的成員。

    然而此刻不是驚嘆的時候，他分出一絲意識轉向阿爾文與緹娜飛出去的方向，在確認了兩人只是昏迷後，略松了口氣。而後，再度將意識轉了回來，全身心地警惕起那兩個黑天平會的成員。

    “真沒想到，除了教授所要的東西，居然還有會意外的發現。”

    其中一個黑衣人掃了眼全場，確認了自己的目標在此後，將目光轉向了伊恩。

    “不要節外生枝。”立于其身後的另一個黑衣人提醒道︰“雖然確實讓人驚訝，但完成主人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難道你就不想報一劍之仇？”先頭的黑衣人心災樂禍地調侃了一句。

    “那只是個意外。”立于後面的黑衣人沒有露出任何的感情波動︰“我們已經暴露了蹤跡，時間不多，北域的上位能者們正在趕來！。”

    “好吧，你這個固執的家伙。”說著，站在前面的黑衣男子回過了頭，猛地一伸手，便向著莉莉絲的頭頂抓了過去。

    “你們！”

    莉莉絲驚駭莫名，她實在沒想到對方居然是沖著她來的！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會要來抓自己？

    雖然那黑衣人是立于巨鷹的頭頂伸出了手，可是莉莉絲卻感到兩邊的距離在迅速接近著，好似是自己把頭伸了過去一樣。

    她一下子令潘塞魔將所有觸須放了出來，可僅僅只過了片刻，這些觸須卻仿佛撞到了無形的屏障，紛紛又被壓了回去。

    “這是空間！？”

    莉莉絲發出絕望的驚呼！

    她實在沒想到，黑天平為了抓她，居然會出動一位擁有空間心象的能者！

    “錯了。”

    黑衣人一把抓起莉莉絲的腦袋，將掙扎不休的她提了起來︰“只要我伸出了手，就一定可以抓到我想抓的東西。”

    “這是命運。”抓起莉莉絲的黑衣人發出了無聲的嘲笑。

    直視著兜帽下的陰影，莉莉絲停下了抵抗，渾身顫抖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抓我。”

    “你不需要知道。”黑衣人輕笑出聲︰“只要接受自己的命運就好。”

    “夠了，我們已經耽擱太多時間了！”眼見自己的同伴有些得意忘形，另一個黑衣人連忙再度提醒道︰“我已經感到有人過來了。”

    “好吧，好吧。”抓著莉莉絲的黑衣人無奈點頭，催動了腳下了巨鷹︰“那麼，我們該走了！”

    鋼鐵的雄鷹猛然間張開了巨大的雙翼，帶起的巨大風壓在一瞬間輻射開來，吹散了身周的沙石與瓦礫。

    它向上躍起，眼看著將要振翅高飛。可正當此時，一道犀利至極的劍氣，帶著撕裂空氣的音爆聲，生生斬在了它的左翼之上。

    金鐵交擊之聲響起，這片龐然之翼上赫然出現了一道極深的裂口，竟是險些被斬落了下來。

    而猝逢重創，巨鷹頓時發出淒厲哀鳴，斜著跌落下塵埃，揚起大片的飛灰。一時間，原先趾高氣昂的兩個黑衣人竟顯得有些灰頭土臉。

    “你們，這是當我不存在嗎？”

第六十二章 心象武裝


    塵埃落定，側伏在地面上的鋼鐵巨鷹發出陣陣哀鳴，銳利的雙目死死盯住斬傷它的銀發少年，其雙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恨意，讓它幾乎就如同真正的生靈一般。

    不，不是幾乎。

    心象武裝，這是心中幻想真實具現于世的產物。代表著無中生有，是幾乎如同虛空造物一般的神跡。

    它的存在並不局限于衣著、武器、飾品，甚至還包括生靈、能量、物質轉換等各種不可思議的外在具現。

    因而，眼前的這只巨鷹雖是由鋼鐵鑄就，但無疑已是一只獨一無二的真正生靈！

    “看來這個意外還是需要解決掉才行。”抓著莉莉絲的黑衣人發出一聲嗤笑，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同伴，而莉莉絲則面色復雜地望向了伊恩。

    黑天平會是一群怎樣的窮凶極惡之徒，任何人都有所耳聞，而當她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對方抓在手心時，說實話，她已然陷入了絕望的深淵。她不知道自己將會遭到怎樣的待遇，她只知道，那恐怕會比自己現在的處境還要惡劣數倍。

    此時此刻，她實在沒有想到，伊恩居然會選擇將她給救下來。

    然而她更沒想到的是，揮出這一劍時，伊恩的心情其實比她還要復雜。

    他原本是來殺死莉莉絲，可是這樣的一劍斬出，卻恰恰是相當于選擇了救下對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無疑極為諷刺。

    但是他卻並不感到後悔。

    雖然他不知道黑天平會為什麼要抓走莉莉絲，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必將帶來更為深重的災難。

    想到這里，他堅定了自己的念頭，緩步走上了前去︰“我不知道你們是出于什麼原因要抓走她，但是，她是屬于我的獵物。”

    “正好，我也想要見識一下傳聞中的劍聖是否名副其實！”黑衣人一把將莉莉絲甩給了身後的同伴，掃了眼巨鷹左翼上不斷修復著的裂痕，淡淡地開口道︰“等巨鷹身上的傷口愈合，你帶著她乘巨鷹走。”

    “羅茲！”眼見自己的同伴想要留下來，身後的黑衣人忍不住呼喊出了他的名字。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同伴無法對抗劍聖，但是這里畢竟是北域，如果不能及時脫離或隱匿，那麼必將招致大量上位者的圍攻。

    “你以為這小子能留得下我？”羅茲不屑地輕哼出聲︰“不過是被稱之為劍聖，就有些飄飄然的毛頭小子而已。”

    他踏前了一步，雙手浮現出一副淡藍色的拳套來，隱藏在兜帽下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小子，來吧。讓我看看所謂的‘劍聖’究竟有多少能耐？”

    看到敵人手上浮現出的拳套，伊恩的心頭就陡然升起了一股危機感，他知道那也是一件心象武裝！

    眼前的這個黑衣男子，除了鋼鐵巨鷹，竟還有第二件心象武裝！

    他的意識中升起十二萬分的警惕，這是他第一次對敵上位能者，而眼前的敵人在上位者中顯然也不算弱者。

    然而這一戰已不可避免。

    伊恩的意識向上升華，在掃過被抓的莉莉絲後，開口做出了決定︰“如你所願。”

    隨著話語聲落下，他的身影陡然消失。

    可看到他消失在自己面前，羅茲卻露出一絲嗤笑︰“又是這樣的把戲，你們這些劍手還真是沒有新意，以為憑著絕對的速度就可以越過我了？”

    “只可惜，我的速度也並不比你慢啊！”

    他的聲音高揚了起來，直視著空中某處，身影同樣陡然消失在原地，轉瞬間便出現在了高速移動著的伊恩面前，原本張開著的手瞬間握拳，藍色拳套驟然漲大，一拳轟向了面露驚色的伊恩。

    眼見巨大的拳影迎面轟來，伊恩直覺地難以置信，除了菲兒，他第一次遇到能在速度上與自己一較高下的強者！然而此時已不是驚嘆的時候，迫不得已，自突破以來，他第一次在戰斗中選擇了回劍格擋。

    拳劍相交，巨大的力量伴著轟鳴之聲自劍身上傳來，伊恩的身形在半空中猛地顯露出來，向後橫飛了出去，生生轟塌了數座民舍。

    人類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怪力！

    半躺在廢墟之中，伊恩的腦海里劃過這樣一絲念頭，他發現自己在力量上根本就無法與之相較。而剛剛，他明顯就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和這樣的對手交鋒，根本就不能分心去選擇救人，更加不可以回劍格擋！

    以往過于仰仗自己的速度，終究還是太過大意了

    “黑之劍聖，不過如此。”

    眼見對方被自己一擊轟退，羅茲對伊恩更加嗤之以鼻，他輕哼一聲，發出狂妄的宣言來︰“凡人的時代已經結束，縱然是聖者，也要匍匐在吾等的腳下！”

    隨即，他死死盯著半躺于地的伊恩，狂吼一聲，躍至半空，張開的手再度握拳，瞬息間便來到了伊恩面前，一拳轟了出去。

    他要讓這個頂著劍聖名頭的毛頭小子徹底明白，凡者與能者之間無可逾越的巨大差距！

    看到這一幕的莉莉絲如墜冰窟，她沒有想到在黑天平會面前，就連北域傳聞中，堪比至強的劍聖竟都顯得不堪一擊。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半躺在地上，看似陷入了危機的伊恩，在看到對方的第二次出手時，嘴角上卻劃出了一絲上揚的弧度。

    他發現自己想錯了，對方的速度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快，至少沒有快到可以令他反應不及的地步。

    對方躍起時的速度只是平常，但是他向自己張開手掌，而後握拳的那一刻速度卻驟然提升。

    他之所以能跟得上自己，原來靠的並不是速度。

    “原來如此。”伊恩喃喃了一句︰“這家伙的心象，原來還能這麼用。”

    帶著這樣的明悟，伊恩露出了微笑，在轟然落下的重拳下，他的身影再度消失無蹤。

    “又玩這種把戲？”

    眼見的伊恩的身影消失無蹤，羅茲再度發出一聲嗤笑。

    普通人可能看不清這種高速移動的存在，但是對他而言，卻多少能夠看到一些殘影。而只要能看得到，那麼無論對方在一瞬間移出了多遠，他隨時都能出現在對方的面前。

    他只向著四周掃了一眼，便再度鎖定了伊恩，手掌張開，身形再度驟然提速，躍了出去。

    “果然是這樣！”

    當再次看到對方出現于自己面前，握拳轟來，對于先前的猜想，伊恩已經確信無疑。只是這一次他早有了準備，明知對方的力量遠勝于己，他可不會蠢到再回劍去擋這一拳。

    只見他身形于瞬息間側過對方的拳鋒，手一抬，劍尖頓時化作游絲，向著對方的手腕似緩實快地切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的羅茲頓時雙目緊縮，他沒想到在這樣的高速移動中，對方居然還能臨時調整身形，而那道鋒利無比的劍絲，已讓他的手腕感到陣陣刺痛，他一點兒都不懷疑，如果自己再不收手，恐怕這只手會被整個切下來！

    “你”他咬牙驚怒出聲，與間不容發之間，他側目望向遠處一塊碎石，另一只手瞬間張開，整個人驟然變向，向著碎石方向橫移而去，生生躲過了這危險至極的一劍。

    再度于眾人面前現出了身形，伊恩微笑著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望向了不遠處以手緊緊抓著一塊碎石，劇烈喘息著的羅茲。

    “只要是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你可以抓到自己想抓的任何事物。但是在這其中有著雙向的選擇，你可以將想抓的事物帶到自己面前，也可以在伸手的那一刻，將自己帶到那事物的面前”

    “難怪你會不急著跑。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有著絕對可以逃出去的自信。”

    看到羅茲狠狠地將手中的石塊捏爆，伊恩輕笑出聲。

    “我說得，沒錯吧。”

第六十三章 魔鬼的勸誘


    半空之中，兩道黑色身影以肉眼難見的速度不斷交錯著，並不時對四周造成巨大的破壞。

    雖然，伊恩已經窺破了對方心象的秘密，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就可以輕易戰勝對方。作為上位實力者，羅茲終究是個極為難纏的對手。他的力量佔據著壓倒性的優勢，而那詭異的心象，總能讓他在關鍵時刻阻擋住伊恩的長劍。

    不過好在羅茲依仗的畢竟不是自身的速度，在保持這樣的高速下，羅茲在技巧的精微操控上，被伊恩遠遠甩出了好幾條街去。更不要說，他那險險被隔斷的手腕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一時之間，一個憑借著絕對的力量，一個憑借著絕對的技巧，交戰著的兩人竟是誰都拿不下對方。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鋼鐵巨鷹左翼上的傷口已然漸漸愈合。這只原先側躺在地的龐然大物，搖晃了下身子，赫然又站了起來，發出一聲尖銳的鷹唳。

    發現了這一點的羅茲發出一聲獰笑，而與此同時，伊恩卻暗暗叫苦。

    他倒不擔心對方會與巨鷹一起夾擊自己。對方若是那麼做了，自己縱然必敗無疑，但卻怎麼也能拖到其他上位能者趕到。

    然而，打敗自己終究不是對方的目的。

    伊恩知道︰當羅茲死死拖住自己的時候，另一個黑衣人必然會提著莉莉絲，踏上巨鷹，從容離去。

    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想。

    那個黑衣人提著莉莉絲便越上了巨鷹，對著半空高喊出聲︰“羅茲，不要再和他糾纏，我們該走了！”

    “不！”與伊恩又一次交錯後，瞥了眼手臂上新出現的血痕，吃了些小虧的羅茲恨恨出聲︰“你先走。這小子知道了我心象的秘密，他今天必須死在這里！”說著，他催動心象，向著身後的巨鷹下達了命令。

    眼見接到命令的巨鷹再度張開了雙翼，其上的黑衣人頓時氣急︰“你這蠢貨！”

    他實在是恨極自己這個自以為是的同伴，或非自身的實力遠遠不如羅茲，他簡直就想要直接將其硬拖上來！

    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了其他辦法，只能壓下心頭的惱怒，迫使自己平復了下來。

    巨大的氣浪隨著巨鷹的振翅轟然四散。

    眼看對方將要帶著莉莉絲逃走，可是被羅茲堵得死死的伊恩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巨鷹升空，帶著一聲鷹唳，向著南方呼嘯而去。

    他恨恨地磨了磨牙，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了洋洋得意的羅茲，開口說道︰“我很想知道，如果作為心象主人的能者死了，那麼心象武裝究竟會怎麼樣？”

    “當然是會消失。”如同嘲笑他的無知般，羅茲輕笑出聲。

    “但是。”他再度張開了手︰“你殺不死我的！”

    話音落下，兩道黑色身影再度交織在了一起，發出陣陣的音爆之聲。

    腳下漸漸縮小的街道，莉莉絲感到一陣窒息，而早已不存在了的心髒似乎也跳動了起來。

    眼看著劍聖被黑天平會的人纏住，她就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指望劍聖的拯救了。

    可是一想到被黑天平會的人抓走，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樣未知的命運，她便感到深深的恐懼與不甘。

    她想要自救，想要脫離對方的掌控！

    原先，莉莉絲一直都以為，黑天平會所派出來的兩個黑衣人，其實力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可是當她被眼前這個黑衣人抓住時，卻陡然感到，他似乎並沒有那個叫羅茲的家伙那般強大。

    實力確實是在自己之上，但是卻並沒有形成絕對性的壓制。

    或許，我還可以搏一搏？

    莉莉絲的腦海中頓時閃過這個念頭，虛幻的心跳聲越來越大，身體里蠕動著的觸須在這一刻又活躍了起來。

    可正當她躊躇著，想要將心中所想付諸行動的時候，身後的黑衣人卻忽地用低沉的語氣，問出了一個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回避的問題。

    “莉莉絲小姐，難道你就不想要活下去嗎？”

    莉莉絲在一瞬間邊愣住了，她感到自己渾身僵硬，可嘴里卻仍不住發出莫名的聲音︰“活下去？你們能讓我活下去？”

    眼見對方上鉤，黑衣人露出一絲笑意︰“我們知道，你現在處在一個怎樣的境地里。而正因為如此，教授才會委托我的主人，讓我們將你帶到他那兒去。”

    “教授？”

    “對，教授。”黑衣人輕笑出聲︰“他是黑天平會里學識最為淵博的人。而最近，他正在研究著，如何將惡魔的力量融入到人類的身上，好讓凡人們也能擁有與能者一戰的力量。而你”說著他深深地望了眼莉莉絲︰“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特例。”

    听到這個理由，莉莉絲一下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蒼白︰“這是禁忌！你們是想要讓我來當試驗品！”

    她瘋狂地掙扎起來，潘塞魔的觸須在一瞬間爆散而出︰“你以為我會同意嗎，成為試驗品，和讓這孩子吞了我，這兩者又有什麼區別？”

    眼見莉莉絲爆發，黑衣人框著莉莉絲的雙手瞬間化作巨大的貓爪，將他死死壓在巨鷹背上，而那些四散揮舞著的觸須，在抽擊到他身上時，卻好似打在陰影上一般，一掠而過，無法造成半點傷害。

    “當然有區別。”輕易制服了莉莉絲的黑衣人淡然出聲。

    “你要知道，現在幾乎北域所有人都想要殺了你，而哪怕你躲過了他們的追殺，不出兩天，你也終將被大惡魔所吞噬，失去自我，形同死去。”

    說到這里，他感到身下少女的反抗明顯便減弱了許多。心知對方已經陷入了自哀自怨之中，他忽然高亢地宣言道︰“但是教授卻可以讓你活下來！讓你能夠保有自身意識地活下來！”

    他緩緩放開了對少女所有的束縛，直視著對方的眼楮說道︰“選擇反抗，你將必死無疑，而選擇接受，你將重獲新生！”

    沒有了束縛，莉莉絲緩緩地坐了起來，在猶豫了片刻後，她茫然地抬頭望向黑衣人，沙啞著發出質問︰“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一個黑天平會的人嗎？”

    “你不是已經相信了嗎？”面對這個問題，黑衣人嗤笑出聲︰“一個求生欲望強烈到足以誕生心象的人，會抗拒生的可能嗎？”

    “而且。”黑衣人忽然抬高了聲音︰“不要把黑天平會想得那麼不堪。或許在行為手段上激烈了些，但至少，我們比貴族們有信譽得多。”

    說到這里，黑衣人隱于兜帽下的嘴角已然微微上翹，他知道，對方已經不可能再拒絕自己了。

    “那麼。”他蹲下身子，向少女伸出了右手︰“莉莉絲小姐，你的選擇呢？”

    望著眼前的手，莉莉絲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在眼神中閃過掙扎之色，但是最終，對于生的渴望壓倒了一切。她閉上了眼楮，認命一般地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請讓我，活下去。”

第六十四章 另一件黑色風衣


    陣陣的劇痛傳來，阿爾文痛哼一聲，緩緩睜開了眼楮。

    搖晃著疼痛無比的腦袋，他依稀記起，剛剛似乎有個巨大的爪子轟破了緹娜家的房頂，而自己僅僅只來得及護住緹娜，就被巨大的氣浪甩飛了出去，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居然還能活下來，且看上去並沒有受什麼重傷。

    至高之主保佑，這簡直就太幸運了。

    阿爾文真誠地祈禱了一句。

    而後，他立刻又想到了什麼，在慶幸之余趕忙望向自己的懷中。

    緹娜正靜靜地躺在那里，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外傷，似乎只是被震暈了過去。阿爾文不放心地又仔細確認了一遍，確定了她的確沒有受什麼重傷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開始打量起四周來。

    此時，他們正背靠著一處殘壁，躺在一片廢墟之上，四周的民居幾乎大半都已被損毀，視線所及之處，幾乎盡是斷瓦殘垣，而在某些倒塌的房屋下，猩紅之色正漸漸彌漫開來，四下里還能听到零星的一些痛哭與哀嚎。

    前方的遠處，轟鳴聲還在不斷地回響著。而在右側，趕到的警衛們正畏畏縮縮地躲在一處斷牆後面，不敢接近，只有偶爾幾個人伸出頭來，帶著恐懼的目光，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仿佛這邊有個可怕無比的魔鬼。

    剛一看到這群不爭氣的東西，身心具“痛”的阿爾文不由地便在心底抱怨了起來。

    北域的那些上位能者們究竟在搞些什麼？

    明明城里出現如此巨大的響動，不該來的倒是來了一堆，可該來的卻一個都沒趕到！

    等等。

    阿爾文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

    這些警衛明明看到我們了，為什麼都不過來救助一下？為什麼他們要用這麼驚恐的目光望過來？

    想到這里，阿爾文忽然心頭一顫，他急忙仔細掃視四周，可是的的確確再沒有看到其他的可疑身影。隨即，他目光一閃，立刻便想到了某種可能，連忙抬頭向身後的上方望去。

    很快，他就找到了警衛們所畏懼的身影。

    他就站立在自己身後的殘壁之上，身著一件極為眼熟的黑色風衣，用兜帽蓋住了自己的容顏，似乎正舉目望著前方。

    “伊恩？”

    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阿爾文驚呼出聲，他忍痛起身，焦急地問道︰“你怎麼呆在這里，莉莉絲怎麼樣了，剛剛究竟是什麼東西攻擊了我們？”

    然而良久之後，“伊恩”卻遲遲沒有出聲，只是注視著遠方轟鳴聲響起的方向，仿佛根本就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伊恩？”

    眼見對方並不出聲，阿爾文心下生疑，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在仔細地觀察了對方片刻後，頓時發覺，眼前這黑衣人與自己的摯友，在穿著上有些許的不同！

    “你是誰？”

    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阿爾文立刻就警惕了起來，雖然對方看上去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但他仍舊勉力抱起緹娜，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而也正在此時，身著黑色風衣的神秘人發出了一聲輕嘆，用那略帶著些沙啞的聲音，惋惜地說道︰“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听到這個聲音，阿爾文頓時渾身一震，因為這個聲音實在太過獨特，以至于他對聲音的主人印象頗深。

    “菲菲兒殿下？”

    他略有些遲疑地輕呼出聲，想要確認自己的猜想是否為真。而隨著這一聲呼喊，黑衣神秘人才扭過了頭來，仿佛終于注意到了自己腳邊的狼狽少年。

    “阿爾文？”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雖然是疑問句，但阿爾文卻頓時確定了她的身份，這個黑衣神秘人，果然便是菲兒沒錯！

    雖然自己是伊恩的朋友，但是這位公主殿下從來就是把他當路人甲，能被對方記住名字，這已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恐怕在剛才，她之所以會看護在就自己身邊，也僅僅只是看自己有些眼熟，覺得可能是認識的人而已。

    這麼想著，阿爾文訕笑出聲︰“沒錯，就是我，菲兒殿下，您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我並不在這里。”

    菲兒輕輕一踏，自殘壁上躍了下來，不講道理地威脅道︰“我一只乖乖呆在家里，明白了嗎？”

    這兩個人！

    听到這句和某人有些近似的話，阿爾文頓覺嘴角抽搐，忍痛擠出了“明白”兩字。

    而看到他如此識相，菲兒輕輕地點了點頭，緩緩地向著轟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退下吧，這里不是你能插手的地方。”

    “請等一下。”眼見對方要走，滿心疑問的阿爾文連忙上前一步，發問道︰“菲兒殿下，伊恩在哪兒，還有究竟是什麼襲擊了我們，北域那些上位能者呢？”

    听到這些問題，菲兒頓住了腳步，側過頭來，在沉默了片刻後，似乎總算想起了他是伊恩的朋友，回答了他的疑問︰“伊恩就在前面。襲擊你們的是黑天平會。”

    “至于北域的上位能者，他們一共派出了四個人。”說到這里，菲兒伸手向上指了指，說道︰“其中三個去追天上那只鷹了。”

    隨著她的話語，阿爾文抬頭望天，果然依稀可以看到一只巨鷹，正向著南方飛去。

    而緊接著，菲兒收回上抬的手，繼續說道︰“還有一個跑到這兒來了。”

    “什麼？”听到這個消息，阿爾文連忙又環顧了一遍四周，可分明就沒有看到所謂上位能者的影子。

    “他在哪兒？”阿爾文仍不住問出聲來︰“難道他也在前面？”

    “不。”菲兒淡然出聲，遙望了一眼遠處畏畏縮縮的警衛。

    “那家伙把我當成了黑天平會的人。”在阿爾文疑惑的目光中，她開口解釋道︰“然後像發了瘋一樣撲了過來。”

    “那然後呢？”阿爾文已經隱隱有了不好了預感。既然伊恩厲害得出乎自己預料，那麼該不會眼前的這位

    “因為太礙事了。”

    少女毫無感情波動地開了口，仿佛在敘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所以我把他砍了。”

    這句話一出口，場中立時就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而也正是這個時候，阿爾文才終于知道，那些個警衛們為什麼都像受驚的綿羊一樣，哆哆嗦嗦地躲在遠處，帶著驚懼的目光望向這里。

    “那個，他再怎麼說也是”阿爾文在心中狂吼了數聲“我靠！”後，猶豫地開口道。

    “放心吧。”

    少女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隨意地開口解釋了一句，轉過身，緩緩地向前走去。

    “他應該還沒死。”

第六十五章 極致的一躍


    遙望向天空中越飛越高的鋼鐵雄鷹，追蹤而來的護衛長巴德不由微微眯起了眼楮。

    雖然只是在資料上看到過，但是作為帝國通緝榜上有名的人物，黑天平會的羅茲，其標志性的心象武裝，巴德又怎麼會辨認不出來。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帶走那只大惡魔，但是只要是黑天平會所為，就必然是有著巨大的陰謀。

    他側過頭來，向著立于身旁的中年男子問道︰“蓋爾，你能射中上面那玩意兒嗎？”

    這個男子身材適中，有著一頭隨意披散著的蒼藍長發，臉型有些修長，其上一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楮，令人影響深刻。

    此時，面對護衛長巴德的質疑，這位名為蓋爾的男子明顯便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地說道︰“不要懷疑我的箭術，它比我的心象更加可靠。”

    “那就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巴德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他知道，作為北域最有名的神射手，這位男子極為自傲，他剛剛懷疑了對方的能力，對方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那就把就它射下來吧。”他對著蓋爾下達了命令。

    可是蓋爾卻並沒有立刻行動，他只是在觀察了那只巨鷹後，略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這一點恐怕我辦不到。”

    “你說什麼？”

    “我可以射中它，但是普通的箭矢恐怕無法將之射落。”

    听到這句話，巴德頓時無語，剛才對方還一副自得于己身箭術的樣子，但是現在卻告訴自己這麼個不尷不尬的結果。

    你射不下來又有什麼用？

    在場三位上位能者，沒人可以飛行，跟在身邊的中位者倒是有幾個有這能力，但是上面明顯就有一頭大惡魔和一只心象巨獸，讓中位者飛上去豈不等于送死。

    這麼想著，他不由斜視了對方一眼，令蓋爾愈發得尷尬起來。

    不過好在此時，場中的第三位上位能者為蓋爾解了圍。

    這是一位看上去極為成熟端莊的女性，然而知道她身份的人卻都不敢輕易靠近她。

    因為，這個看似無害的端莊女人是北域最凶惡的存在，她是典獄長阿曼達，是北域監獄體系的最高長官。她的“處刑法典”令周邊所有的犯罪者都聞風喪膽。據說，死在她手上的惡徒若是排成一排，那將可以橫貫整個北域。

    而現如今，在仔細觀察了天上的巨鷹後，她淡淡地開了口。

    “那只鷹全身包裹著黑鋼，或許更有可能本身就是由黑鋼組成。如果不是心象武裝，以黑鋼的重量是不可能飛得起來的。相應的，以黑鋼的硬度，自下往上射出的箭矢，就算可以對它造成傷害，怕是也很難將其擊落。”

    听到阿曼達的解釋，巴德撇了撇嘴。其實，他在質疑出聲後已經發現了這點，只是看不慣蓋爾高傲的樣子，想要讓他狼狽一陣罷了。

    雖然在心象之力的作用下，能者的體質會不斷地強化與完善，但是，只要不是持有特別強化力量、速度的心象，這種基本的強化畢竟有個限度。

    想要自下而上射穿以硬度聞名的黑鋼，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暗自嘆了口氣，巴德緊接著問道︰“那麼能不能射落上面站著的人？”

    面對這個問題，蓋爾可就自信了許多。

    “只要他們敢冒頭！”

    “很好！”

    巴德露出了粗豪的笑容，對著身旁的兩人說道︰“阿曼達閣下，那就麻煩你束縛下對方的動作，我上去看看這只鷹究竟有多硬。蓋爾，待會兒只要有人露頭，你就把他射下來。”

    “明白了。”阿曼達輕輕回了句，而後提醒道︰“但是這個距離，我最多束縛對方3秒鐘。”

    “足夠了。”巴德點點頭，而後又似想到了什麼，連忙向著阿曼達提醒道︰“對了，阿曼達閣下，待會兒麻煩記得接住我。”

    阿曼達微微一怔，而後抿嘴輕笑著點了點頭，這一舉動，看得艾爾一頭霧水。

    他不由地質疑出聲︰“等等，你要怎麼上去，我記得的你並不能飛行？”

    “我確實不能飛。”巴德壓低了聲音，而後猛地向前踏步，在向著巨鷹的方向跑出去十余碼後，他忽然抬腳，向下狠狠一跺，伴著身周瞬間龜裂凹陷的地面，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地向上飛了出去。

    而直到此時，他的後半句話才自空中回蕩了開來︰“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能跳！”

    眼看著，巴德一下子上躥了上千碼的高度，蓋爾頓時就目瞪口呆，他猜到了這是某種心象，連忙側過頭傳給阿曼達一個詢問的眼神。

    然而阿曼達顯然並沒有時間回答他的問題，她的左手中浮現出一本猩紅色的法典來。

    那是“處刑法典”，屬于典獄長阿曼達的心象武裝。

    此時，法典打開，書頁翻動不休，然後停留在了某一頁上。而那頁上正是畫著一個被捆縛在十字架上的罪犯。

    “捆縛之刑。”

    隨著這一聲宣告，阿曼達伸出右手，在那畫面上一抹，而後伸手遙遙指向天上的巨鷹，而恰是在這一刻，巨鷹上空頓時出現了一個和書頁中一模一樣的十字架，十字架的背部則伸出無數繩索來，一下子將鋼鐵的巨鷹捆縛在了空中。

    “這是怎麼回事？”

    面對這樣突發狀況，巨鷹背上的莉莉絲頓時驚呼出聲。

    連那黑衣人也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終究身經百戰，很快便鎮定了下來，稍一觀察，便認出了這是什麼︰“這是‘處刑法典’，典獄長阿曼達的心象武裝。”

    “典獄長阿曼達閣下！”莉莉絲面色蒼白地驚呼出聲。她原本只是個學員，這種聞名于世的名字，于過去的她而言，根本就是遙不可及的存在。而這樣的存在，如今明顯正在向她出手！

    這在伊恩的上一世，就好像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突然要致一個默默無名的學生于死地一般。雖說莉莉絲先前也做過一些心理準備，知道可能和這些人物對上，但真的與他們有所遭遇時，她如何能不感到驚懼。

    “莉莉絲小姐，你並不需要擔心。”黑衣人一眼便看出了少女的膽怯，他連忙向著少女安慰道︰“北域的上位能者里，沒人有飛行的能力，阿曼達閣下隔著上千碼的距離發動心象，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只可惜他剛一說完這句話，伴著破空之聲，下方極近處驟然傳來一聲暴喝。

    黑衣人心下一驚，他連忙回望身後，只見巨鷹尾後，一個高大的身影陡然自下方竄了出來，高高抬起的手中凝聚出一柄巨大的灰色巨劍，在半空中，向著鷹背狠狠地砸落了下來。

    “給我下去吧！！！”

第六十六章 歸于幻想


    巴德身處半空，手中灰色巨劍上散發出道道的波紋，仿佛將整片空間都扭曲了起來。他已經看到了巨鷹背上的兩個人影。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其中的黑衣人明顯就只是個中位能者，卻並非他所預想中的羅茲。

    只不過，現在已不是疑惑這一點的時候，“極致一躍”的作用已經接近尾聲，上升的勢態在這一刻陡然止住，伴著重力的巨大作用，他赫然揮動了自己手中的巨劍，散發著巨大的音爆聲，向著鋼鐵巨鷹的後背猛然砸落了下去。

    望著眼前這個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高大男子，黑衣人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從來都不知道護衛長巴德居然還有這種能力。在瞬息間躍上千余碼的高空，純粹靠著心象之力的基礎強化，是絕對達不到這般夸張的程度的。

    這無疑是一種心象，一種對方從未在世人面前使用過的心象。

    黑衣人所猜的並沒有錯，這的確是巴德的一種心象，它被自己的主人稱呼為“極致的一躍”。

    這個心象極為雞肋，因為它只能作用在垂直的方向上。雖然就理論上而言，這一心象可以讓巴德跳躍到任何一個高度。但是實際應用終究與理論不同，這心象有著一個無可回避的嚴重問題，那就是當躍升到頂點後，如何緩解墜落下來時的巨大沖力？

    所以巴德才會鮮少使用它，以至于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他還有著這樣的能力。

    “該死的。”

    對于這一情報的缺失，黑衣人在心頭狠狠懊惱了一句。但是他此刻已經毫無辦法，他的心象中沒有任何一樣能抵擋這樣酷烈的一擊，而用肉體去抵擋顯然是以卵擊石。

    然而正當他陷入了極端的窘境中時，莉莉絲胸口的潘塞魔卻猛地自己動了起來，爆射出無數的觸須，一層層地交織在一起，擋在了鷹背上！

    伴著震蕩空氣的尖嘯，重劍帶著龐然巨力轟然落下，在潘塞魔的痛苦的尖叫中，將那一層層的觸須，如同摧枯拉朽般地扯裂了開來，終究是砸落在了鷹背之上。頓時，一道巨大的劍痕近乎貫穿了巨鷹的身體。

    空中的十字架與繩索在這一刻消失，鋼鐵的巨鷹在經受重創後發出巨大的悲鳴，龐大的身軀下墜數百米才堪堪止住了跌勢。

    好在它並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好在潘塞魔的觸須多少為它抵消了一部分的沖擊，否則剛才的這一擊絕對會讓它一墜到底，直接被砸落在地上！

    而眼見巨鷹穩住了身形，驟然又飛出去了數碼，巴德暗道了聲可惜，在莉莉絲驚懼的目光中，不甘地向著下方墜落了下去。

    地上的阿曼達將這一切看到輕輕楚楚，眼見著巴德墜落，她再度翻動其書頁來，看準時機，一次次地發動了“捆縛之刑”，堪堪將巴德綁在了半空中，緩解其跌落下來的沖力。

    而其身側的蓋爾早已拉開了長弓，對著巨鷹上探出頭來觀望的黑衣人，一箭射了出去。

    箭過之後，空氣中音爆之聲乍響。巨鷹上的黑衣人心中一緊，猛覺巨大的危險襲來，不敢有絲毫猶豫，當即便化身為影。

    一支利箭剎那間便穿過了他陰影化的頭部，帶著無可抗拒的沖力，向著高空直射而去。

    良久之後，空氣震鳴之聲才自耳邊響起。

    見識到這一箭的恐怖威力，黑衣人頓時生出一身冷汗，對于自己剛才下意識發動了心象的舉動，他簡直深感慶幸。否則，若是被這一箭命中，他的腦袋必然會在一瞬間爆裂開來，絕沒有半點幸存之理。

    然而與他的慶幸不同，地上射出這一箭的蓋爾卻頓時瞪大了眼楮。他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那一箭分明就射中了對方的腦袋！

    可是現在，對方看上去卻一點兒事都沒有，仿佛那兜帽籠罩下的地方其實什麼都沒有，僅僅只是虛無一片，毫不受力。

    “這不可能。”他難以置信地喃喃出聲︰“我明明就應該射中了。”

    “你沒有看錯。”听到他的低語，同樣看到了這一幕的阿曼達認同地點了點頭︰“你確實是射中了。”

    “但是，對方可以將自己的身體虛化。”在心底閃過某個身影後，她作出了判斷。

    “這樣的心象可不多見。”明白了緣由的蓋爾感慨出聲。

    “北域里就有一個。”阿曼達女士淡然出聲。

    “你是說”

    “蓋爾，在沒有絕對證據前，不要妄言。”眼見蓋爾要說出那個猜想，阿曼達制止了他︰“這件事情，我會去調查的。”

    看到這位典獄長露出嚴肅的表情，蓋爾聳了聳肩，點頭道︰“好吧，反正這也不管我的事情。”

    “只不過”他再度抬起了頭來，遙望向再度攀升的巨鷹，長嘆出聲︰“這次實在是太可惜了，只差那麼一點兒，就可以把對方給留下了。”

    “是啊。真的是太嗯？”同樣抬頭望向空中，阿曼達剛想要附和一句，卻忽然發現，天上那只巨鷹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

    “這是”蓋爾在這一刻也發現了異狀，他揚起了嘴角，輕笑出聲︰“看來，至高之主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走，我們過去。”他立刻做出了決定，向著巨鷹的方向緊追而去。

    “好！”阿曼達望向巴德墜落的方向，確認了他已然無事，同樣跟著蓋爾，指揮著身後的幾個能者，一同追了過去。

    此刻，在巨鷹的背上，莉莉絲同樣也已經發現，巨鷹的狀況有些不對勁。它的速度在片刻間陡然下降了數個檔次，而其原本猶如實質的身軀，竟也慢慢變得虛幻了起來！

    “喂！”她蒼白著臉，緊緊捏著黑衣人的長袍，因恐懼而大聲地質問出聲︰“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事實上，她的心底卻其實早已有了答案，只不過，無論如何都不想去承認這個答案而已。

    心象武裝，是從能者的幻想中真實具現于世的存在。而眼前，既然作為心象武裝的巨鷹正慢慢地消失，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才能夠解釋這一現象。

    能者死去，由能者的幻想中所具現出來的現實，自然也就將重新歸于幻想。

    無視了少女的驚懼，黑衣人遙望向他們起飛的方向，懷著難以置信的心情，滿口苦澀地說出了答案。

    “羅茲，死了”

第六十七章 定格的世界


    將時間倒退到巨鷹剛剛飛起的時刻。

    眼見著巨鷹升空，伊恩就已知道，想要解救莉莉絲已不現實。在心中長嘆了一聲後，他端正了自己的心態，將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與羅茲的一戰上。

    不得不說，眼前的這個恐怖分子，對于他而言，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對手。

    自偷渡過了聖域之門後，除了菲兒外，伊恩所遇到的對手，大多都顯得不堪一擊。雖說在面對夜貓考爾比、進化直上位的潘塞魔時，他表現得極為慎重，但那也不過是由于自身並不了解對方真實實力，出于謹慎考慮下的選擇。

    在與夜貓的一戰中，一開始，伊恩並不確定劍意是否能發揮作用，而當確認了劍意的功效後，除了夜貓那層出不窮的心象外，在絕對實力上，其也就無法對伊恩造成多大的威脅了。

    至于與潘塞魔的那一戰，大惡魔的實力固然強大，但是缺乏戰斗經驗的莉莉絲，其操縱水平終究顯得過于稚嫩，而且等到潘塞魔吞下了她後，也不過是一味地逃跑，根本就沒有回身與他一戰的意思。

    綜上所述，在一時之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伊恩竟然還真找不到一個可堪一戰的對手。

    好在全知全能的至高之主似乎是發現了他當前的窘境，竟然在恰好的時間里，給他送來了一個恰當的對手——

    一個只能使用一半實力的上位能者！

    閃身避過迎面而來的重拳，眼看著自己身後房屋被這一拳轟塌，伊恩暗暗咋舌。

    眼前這位名為羅茲的男子，其確實不愧是世界知名恐怖組織的成員。兩人在不斷地交手中已經遠離了最初的地點，但是這一路上的交手過程中，他儼然就如同是一輛推土機一般，將沿途所經過房屋一幢幢地轟塌。

    在伊恩看到，上一世的拆遷辦怕是也沒這般的效率。

    可是眼見對方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壞，伊恩除了恨恨咬牙外，毫無辦法。因為被對方的拳頭轟塌，和被對方所擊飛的自己撞踏，這兩者對于終究會塌的房屋而言並無區別。而顯然的，後者還會使自己受傷。

    因而，現如今他只能是在一邊與之交手中，一邊將其引向人煙較為稀少的區域，以盡可能地減少平民的傷亡。

    經過長時間的交手，伊恩已經漸漸摸清了對方的攻擊規律，在應付起來的時候，也變得愈加從容起來。然而他始終明白，在絕對硬實力上，自己終究不及對方。

    且不說，為了送莉莉絲離開，羅茲沒有命令巨鷹與其夾擊自己，等于自廢了一半的實力。光是自己被羅茲纏住便無法脫身，而羅茲卻可以隨時擺脫自己這點上，伊恩便自嘆不如。

    “果然菲兒對于我的評價並沒有錯。”伊恩在心中暗嘆︰“中位以上，上位墊底。在面對這些真正的上位者時，自己終究還是差了一籌，只能憑著技巧與之周旋。”

    在又一次的交鋒後，消耗了大量體力的兩人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分開一個安全的距離，一邊盡可能地恢復體能，一邊遙遙地對峙起來。

    而正當兩人積蓄好力道，準備再次交手時，天空之中卻驟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

    伊恩頓時發現，在千余米高空之上的那只鋼鐵巨鷹，竟然別人生生砸落下來，在下墜了數百米的高度後才勉強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帶著哀鳴之聲，繼續向著南方飛去。

    “這是？”

    羅茲比伊恩剛早一步發現這點，那畢竟是屬于他的心象武裝。在巨鷹遭受重創的那一刻，他幾乎感同身受。

    他知道，這一定是北域的那些上位能者出手了！

    明白了這一點，羅茲頓時皺起了眉頭，他望向眼前的銀發少年，陷入了內心的掙扎當中。

    以他的本意而言，他並不希望自己心象的奧秘被他人知曉，可是眼下，對手的實力雖然不見得強過自己，可卻也達到了上位者的水準，不要說殺死對方，在短時間內，自己恐怕就連打敗對方都極為困難。

    然而另一邊的情況已經凶險至極。他們在行動前明明就確認過，北域上位能者中並沒有可以飛行的存在，可是就在剛才，鋼鐵巨鷹的背部卻遭受了重創，這不得不讓他懷疑，組織收集的情報是否有所缺失。

    與此同時，他很清楚，自己的同伴僅僅就只有中位者的實力，如果巨鷹真的被擊墜，那麼面對復數上位能者的合圍，對方雖有能力逃生，但是他們此行的目的，也必然會失敗。

    “小子，算你走運！”

    在經過數度的心理掙扎後，羅茲極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對著伊恩撂下一句狠話來，向著天上的巨鷹伸出手掌去。

    看到這一幕，伊恩哪里還不知道他已經準備撤退，連忙就想要擋到他與巨鷹的中間，遮蓋住他望向巨鷹的視線。

    然而他剛一想要動身，卻陡然看到了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身影。

    他止住了前傾的身體，嘴角掛起了微笑，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從容了起來。

    羅茲發現了他的異狀。可他還沒來得及驚疑，卻忽得感到背脊發寒。他連忙便轉過身去，頓時看到一道身著黑色風衣，頭戴兜帽的熟悉身影正從自己身後不遠處，緩緩地向著自己走來。

    那股令他不寒而栗的森冷之意，正是自其腰間的黑色長劍中所散發出來的。

    “這怎麼可能？”望著這道不斷靠近的身影，他難以置信地喃喃出聲︰“居然有兩個劍聖？”

    這世間可以越過聖者之門的人畢竟寥寥，歷史上，在同一時代出現復數劍聖的概率都不大，更遑論在同一個地點上出現兩個。

    不過作為上位實力者，在過往的經歷中，羅茲終究還是見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雖然驚訝于“黑之劍聖”居然有兩人，但是在驚詫了過後，立刻便鎮定了下來。

    就算是有兩位劍聖又如何？

    終究不可能阻止得了自己離去！

    他輕哼出聲，當即便想要抬手伸向空中的巨鷹，可是在這一刻，他卻陡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不，並不是自己動不了了，而是動得很慢，慢到幾乎察覺不到自己有所動作。

    他的意識極為清晰，但卻似乎進入了一個迥異于常人的時間流中。在這道時間流里，身周一切的事物趨于凝滯，哪怕是飄散于空中的細微塵埃都被定格在了這幅立體的畫卷里。

    但是，在這幅畫卷當中，卻有著一個身影，能夠如同常人一般地移動。

    望著這個緩緩靠近自己的黑色身影，羅茲只覺得驚恐無比。他多麼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夠動起來，哪怕只是做出一個徒勞無益的格擋動作。然而此刻，他仿佛是被凝固在了這個停滯的世界中，如同畫中的人物一般，哪怕看上去再如何生動，但是終究只能被定格在原地。

    黑色的身影一步一步地靠近著，她愈是接近，羅茲便愈是恐懼。

    對方走得雖慢，但是卻終究是走到了羅茲的身前，然而正當羅茲在心底瘋狂地嘶吼，以為對方將要抽劍抹殺自己時，這道身影卻輕描點寫地與他擦身而過，似乎自己的掙扎與恐懼，于對方而言根本就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鬧劇，連看都不值得看一眼。

    他恐懼，他不甘，他憤怒，但是與這種種復雜感情一同涌上來的，還有著更在其之上的慶幸。

    慶幸于對方，居然沒有出手！

    時間恢復了流淌，世界生動了起來，空中的塵埃開始沿著原本的軌跡飄動。

    可是慶幸過後，羅茲卻陡然感到，自己的視角正不住地抬高著，抬高著，最終歸于永恆的黑暗。

    望著羅茲飛向空中的頭顱，伊恩對著一瞬間越過對方，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菲兒露出了苦笑︰“你怎麼出來了？”

    回身遙望向巨鷹的方向，菲兒沉聲道︰“我不太放心。總覺得有麻煩的事情要發生。”

    “聖者的預感嗎？”伊恩輕咦出聲。

    菲兒點了點頭︰“希望是我想多了。”

    “現在，我可不敢小覷這些預感了。”伊恩皺起了眉頭，自從他的預感應驗過一次以後，他對于“聖者的預感”便格外上心。

    菲兒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如果她都覺得麻煩，那麼必然不會是小事。

    “我們也過去吧。”仰頭望向那只隱隱有些虛幻了的巨鷹，伊恩提議道。

    “嗯。”

第六十八章 熟透的果實


    隨著轟鳴之聲響徹雲端，無數的平民或是自窗台仰望天空，或是跑出了民居，來到街道上抬頭舉目。

    他們知道近日來的北域並不安全，他們知道有一只大惡魔正在城內流竄。但是听到了這一聲響後，強烈的好奇心仍舊促使他們走了出來，純粹地想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于是，他們看到一只黑色的巨鷹在高天之上起起伏伏，仿佛隨時都會自雲端跌落。

    于是，他們看到一只巨大的十字架出現在了虛空中，將一個人影用架上的繩索捆住，遙掛在空中。

    于是，他們看到一只利箭穿透雲層，排開大氣，將蒼穹上的雲朵射出一環環同心圓來。

    遙望著這畢生都難得一見的奇景，這些人呆呆愣愣，卻尚不知道巨大的災禍已然臨頭。

    而只有那些精明睿智亦或膽小懦弱的人，會意識到大事不好，急忙地遠離那巨大聲響所傳來的地方，以期可以比那些遲鈍的人們早踏出去一步，逃過這一劫。

    與此同時，巨鷹背上的莉莉絲早已慌得失了神。她緊緊抓住黑衣人的長袍，雙手因用力過度而顯得愈發蒼白。

    很快，他們腳下的巨鷹就將要歸于幻想，化作虛妄。而一旦如此，毫無半點飛行能力的兩人也必將自高天之上跌落下來。哪怕是他們是能者，被心象之力強化過身軀，但是從近千碼的高空上跌落下來，也必然只有摔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因此，隨著巨鷹一點點地化作虛妄，她驚惶至極地搖晃起對方的衣袍，一個勁兒地向他質問道︰“現在該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你倒是說啊，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她已經毫無辦法，只能盲目地寄希望于眼前的黑衣人，希望他能使用出超乎自己預料的心象來，好挽救他們兩人的性命。

    然而黑衣人在良久沉默之後，卻給了她一個絕望的答案。

    “已經沒有辦法了，莉莉絲小姐，你自己也應該知道，失去主人的心象究竟會如何？”

    听到這個答案的莉莉絲如遭雷婡，她頓時整個人便癱坐在了鷹背上，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希望，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希望啊。”

    黑衣人暗嘆出聲。他知道，因為羅茲的擅作主張，這次的行動已然徹底失敗。二十余秒後，腳下的巨鷹就將消失，他們兩人必將自這高空中跌落下去。

    看那邊的景象，那里分明是上城區與下城區東南端的交界處。而且等到他們跌落的那一刻，那片地區的周邊必將布滿了警衛，北域上位能者們也必將會追到那里。

    他有著化身為影的能力，哪怕自高空跌落也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是若是等到巨鷹消失的那一刻，陪著眼前的少女一起跌落下去，那麼他必定將會落入對方的包圍圈中，絕難逃生。

    只可惜這只心象巨鷹屬于羅茲，它不會听從自己的命令，只會被動地帶著自己向南飛行，否則只要在這一刻稍微轉個向，或許他也不會面臨這樣的窘境。

    想到這里，黑衣人的心中有了決斷。為了自己能夠安全地逃生，他已經有了拋棄莉莉絲的打算。

    “實在是太遺憾了，莉莉絲小姐。”望著腳邊跪著的少女，他搖了搖頭，帶著極為惋惜的語氣，淡淡地開了口︰“恐怕，你今天是注定要死在這里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隨著這一聲聲的否認，莉莉絲原本低沉下去的聲音一點點又高昂了起來，眼淚在這一刻狂涌而出。

    她一下子縱身緊緊抱住了黑衣人，如同發瘋了一般地哀求道︰“你答應過帶我去見教授的，你答應過給我新生的。是你要我相信你的，現在我相信你了，所以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帶著我逃出去的對不對！”

    “莉莉絲小姐。”望著陷入瘋狂的女孩，黑衣人緩緩的伸出右手，捧住了她的臉頰，待她用充斥著希望的眼神望向自己時，輕輕為她擦拭去臉上的淚水，溫柔地說道︰“我確實有著可以逃出去的辦法。”

    听到這一句話的少女頓時現出狂喜之色，跪坐著的她連忙將對方抱得更緊了一些，眼楮里不由地流露出殷勤討好的神色，嘴巴微微張開，仿佛想要盡力地露出一個笑容來。

    然而欣喜之情才剛剛涌動上來，黑衣人的下一句話，卻將她所有的希望打得支離破碎，令她掉落到了更為絕望的深淵。

    “但遺憾的是，這個方法只能讓我一個人逃出去。”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你騙我的對不對，你是騙我的對不對！？”莉莉絲難以接受地瘋狂搖頭，抓著對方長袍的手愈發地近了些，幾乎就如同原本就生在那袍子上一般。

    只可惜，這一刻，黑衣人的話語中卻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憐憫。

    “那麼，永別了，莉莉絲小姐。”

    隨著這話音的落下，莉莉絲忽感對方的身體變得不真實了起來，她緊緊環繞著黑衣人的雙手一下子便透過了對方的身子，整個人驟然失去依靠，不由地撲倒在地。

    驚惶失措的她連忙抬起頭來，向前望去，卻僅僅只能看到一個漆黑的陰影自巨鷹上飄了下去。

    莉莉絲怔怔地望著眼前的虛空，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似乎什麼都已經不剩下了。

    她逃避了死亡，卻終究收獲了死亡之上的恐懼。

    她選擇了背叛，卻又遭受到了源于他人的背叛。

    在那無窮的高處，似乎真的有著一位至高的主宰，將她所犯下的罪業，悉數報償到了她的身上。

    身下的巨鷹在這一刻化作虛無，失神的少女自雲端之上墜落。

    失去了所有的依憑，飄蕩于蒼穹之下，咽下了苦果的少女，在茫然過後，嘴角上卻浮現出了一絲詭異的弧度。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絲怪異的笑聲自那嘴角之中傾瀉了出來，漸漸地響徹了整片蒼穹。

    北域城中，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天空。他們感到有一個奇詭笑聲自心底響起，仿佛某種極致的絕望正自晦暗的深淵中爬了上來。

    罪惡的果實被深沉的絕望所催熟，胸口的惡魔已然蠢蠢欲動，無法抑制地想要吞下這枚鮮美的果實，迎來那極致的蛻變。

    它自少女的胸口躍出，整個身體膨脹了開來，生出無數的觸須，將那果實緊緊的纏繞了起來，漆黑的球體上，一只猩紅色的眼楮猛然張大，靜靜地等待著終焉之時的到來。

    而正在此時，被觸須所包裹著的金發少女緩緩地抬起了頭來，直視著那充斥著渴望的猩紅眼瞳，淺笑著說出了她最後的遺言。

    “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