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永夜劍幕 作者：深藏幕后（連載中）

第二十九章 劍術指導戰


    伊恩在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此刻在意的並不是對手良好的自我感覺，而是菲兒每次所說出來的話總能恰到好處地引來他人的誤會。

    這根本就是一台人形自走嘲諷機器。你完全沒法想象她無心的話語中究竟會引來多少莫名其妙的麻煩。

    “但願我不會真的因為她而被退學吧，沒有醫師證可當不了藥劑店老板的啊。”

    這麼想著，伊恩同樣擺開了架勢。他面向自己的對手側過身子，左手負背，右手抬劍于身前，手背面敵，劍尖垂直向上。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噓聲。

    精研劍術的人知道這樣的起手姿勢只不過是在禮儀表演或者指導戰時方才會被使用。而只在初等部學過一兩手基礎劍術的學員們看來這根本就不是基礎劍術的起手式，且完全就違背了他們所學過的基本劍術要領。

    但是無論哪一邊的學員都一致的認為，這樣的姿勢僅僅只是擺出來嘲諷對方且看上比較帥而已。

    “西奧多，干掉這個小白臉！”

    “他根本就是在玷污劍術的對決！”

    “是啊，連基礎劍術的起手式都不會，他居然也敢自稱學過劍術！”

    望著四周群情激奮的觀眾，阿爾文幾乎都想要捂住自己的臉來，奪路而逃。

    “完了！”他喃喃自語道︰“指導戰的起手式，這小子之前還說什麼菲兒殿下是群嘲機器，他自己根本就也好不了多少！”

    不遠處，隨著導師觀望著的高年級學員們幾乎已經要捧腹而笑了。

    “哈哈哈，這小子不要命了，簡直就太滑稽了。”

    “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姿勢所代表的真正含義，沒準看到我們騎士部的導師用過就以為這樣很帥吧！”

    “哦，我們可憐的西奧多，他將要接受一位醫學部同級生的劍術指導了！凱利老師，不知道這位學弟的指導戰起手式是不是標準呢”

    “凱利老師”調侃著的學員忽然發現自己的導師已經緊緊皺起了眉頭。

    “閉嘴！”

    身為騎士部導師的凱利一聲高喝打斷了身周學員們的調侃︰“給我好好看著！”

    作為在騎士部任教了二十余年的資深導師，在劍術上有著極深造詣的凱利可不是那些膚淺的學員。

    他雙眼緊緊盯著台上那位今日才見到的銀發年輕人，仿佛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之物。

    在那些不懂行或者對劍術一知半解的人看來，那個銀發的年輕人只是擺出了一個看似帶著侮辱性質的帥氣起手式而已，但是在這位接近劍術大師稱號的高明劍手眼中，對方擺動長劍完成這一姿勢是所散發出來的莫名神韻與難言氣質卻令他生出了難以匹敵之感。

    這簡直就荒唐至極！

    在他看去，這個年僅16歲的年輕人身上居然有著幾分劍術大師的味道！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他于不經意間喃喃道，眼楮卻從未自場中移開過。

    場中立于伊恩對面的西奧多早已陰沉下了臉，出生于騎士家庭的他當然知道這樣的起手式代表著什麼樣的意思。

    他怒極反笑，自己的對手竟然會狂妄至此，居然敢自比為自己的劍術老師！

    “我改變注意了，我要讓你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

    說完，他挺身而進，木劍如迅雷一般刺出。

    剎那之間，五米長的距離被一閃而過，當眾人看清其身影時，他手中木劍的劍尖幾乎都將要觸踫到伊恩的胸口。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他們並不是為了伊恩的處境而擔心，僅僅只是驚嘆于西奧多的劍速之快。

    這些圍觀者中的許多人可從沒有在這麼近距離里看到過如此快的劍速。

    “完了！”

    看到伊恩緩緩地將抬著劍的手向下挪動，仿佛才剛剛反應過來的樣子，阿爾文幾乎都想要閉上眼楮了。

    然而正當他絕望之時，耳邊卻傳來一聲略帶沙啞的評價。

    “太慢了。”

    如同回應這句話般，場中頓時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伊恩右手下挪之際，其手中木劍的劍身竟剛剛好頂住了西奧多的劍尖！

    他立身場中，以劍身抵住劍尖卻穩如泰山，沒有後移半步，幾乎視對方那巨大的沖擊力于無物。

    天生神力？

    西奧多听說過之前觀戰學員的描述。

    那據說足以將人一拳擊飛的力量讓很多騎士部的學員不敢前來向其挑戰。

    但是他可不是普通的學員！

    這樣想著，西奧多抽劍而回，劍尖顫動，再度直刺而出。

    然而伊恩仿佛預料到了他的攻擊方位，長劍輕輕擺動，又一次抵住了他的攻擊。

    不信邪的西奧多咬了咬牙，他略一蓄力，于剎那間攻出十余劍，可每每就是被對方不經意間的一擺手給抵住、擊偏，連讓對方挪動腳步都做不到！

    “這不可能！”

    此刻他簡直覺得自己憋屈至極，好似自己的對手根本就是一座崇山，無論凡人用上多大的力氣都無法將之推動。

    而更加令他難以接受的是，明明就表現得游刃有余，可是直到現在為止對方卻甚至都還沒有做過一次攻擊！

    仿佛這真的成了一場劍術指導，一位劍術導師正在考量著自己弟子的進攻水準。

    這樣的感覺其實不只是他自己才有，圍觀著這一戰的所有觀眾心中都隱隱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來。

    這似乎真的就是一場指導戰。

    一方淡然自若地阻礙、挑動著對方的劍路，而另一方卻氣息浮躁被對面肆意擺弄。

    在場的觀眾們當中或許確實有很大一部分人沒有多麼高明的劍術水準，但是如此明顯的場面對比，卻不得不讓他們在心中得出這樣的論斷來。

    阿爾文已然驚呆了，他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台上的那個銀發年輕人。

    那真的是那個感情遲鈍的伊恩？

    那真的是那個與他同班的藥劑天才？

    自己家里的首席劍士恐怕都沒有他那麼厲害！

    “開玩笑的吧？”

    遠處，之前還在調侃著的高年級學員同樣感到自己有些發不出聲音來了。

    剛剛玩笑性質的一句話居然這麼快就變成了現實。

    “我的眼楮出問題了嗎？”

    “不，你並沒有看錯。”凱利搖頭道︰“那個小子，他的劍術遠在西奧多之上。”

    知曉結局已然注定的他轉身離去，不打算繼續觀望。

    而也正是此時，場中的伊恩輕輕將劍一撩，西奧多手中的木劍便直直得脫手而出飛到了空中。

    “看來我得找艾麗卡女士好好談談了。”

第三十章 紈褲與騎士


    在一片死寂之中，伊恩緩緩地走回菲兒身側。

    沒有歡呼，沒有喝彩。四周所投射過來的僅僅只是充斥著復雜意味的視線。

    這里並沒有人希望他贏，但是他卻偏偏贏得無可爭議。

    不，這麼說或許並不對，至少某個金發少年已經沖上前來張開雙臂抱向了他。

    “伊恩，你個混蛋！”

    他激動得有些手舞足蹈，哪里還有半點優雅樣子可言︰“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劍術居然那麼厲害！”

    “該死！”

    伊恩連忙將手向前一撐，阻住了某個想要熊抱上來的瘋子︰“我對男人可沒有興趣！”

    “可惡，你這個見色忘義的家伙，如果是菲兒殿下抱過來就沒有問題是嗎？”

    “你這是想死嗎？”

    哭笑不得地望著這個三句話不離本行的花花公子，伊恩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有這個膽量開菲兒的玩笑。

    “難道我說錯了嗎？”阿爾文興奮地笑道︰“為了心愛的罪民女友而與全校為敵的痴情男子！”

    “這是什麼玩意兒？”

    “你的新別稱啊。”阿爾文一挑眉毛，理所當然地說道。

    “見鬼的！”伊恩頓時感到一陣頭疼，他氣急敗壞地問道︰“哪個混蛋傳出來的消息？”

    金發少年一把搭住他的肩膀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在他耳邊輕聲地說道︰“我。”

    “你這”伊恩難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損友幾欲發作。

    “等等，伊恩，先別著急。我是為你好！”眼見好友行將爆發，他急忙補充道。

    “這也叫為我好？”

    “別小看了流言的威力，伊恩。”阿爾文難得地用正經的語氣說道︰“它至少為你減去了一半的敵人！”

    “我怎麼就沒看出來？”

    “你這樣遲鈍的家伙能看出來也就怪了。”

    “知道嗎，伊恩？”沒正經三秒的花花公子再度露出了他的本性︰“女人可是感性動物，對于某些真心不改的痴情男子，她們中的大多數往往會抱以同情的態度。”

    “事實上，當你的新稱號傳遍校園的時候，至少有一半的女生明面上雖然不會有所表示，但是在私下里卻是同情著你的。”

    “這至少能讓你的處境不是那麼得糟糕。”

    意識到損友好意的伊恩明顯愣了愣。

    但是沒多久，他就想到了另一個方面。這個遲鈍的少年對于某個面癱少女的事情總是特別的敏感。

    “你恐怕只說了一半吧，關于菲兒的評價呢？”他盯著損友的眼楮問道。

    “菲兒殿下應該不會在意這些流言蜚語吧。”不敢與伊恩對視的金發少年果斷移開了眼楮。

    “你這家伙果然”伊恩沒好氣地罵道。

    “伊恩！”阿爾文打斷了他，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不管你和菲兒殿下是什麼關系，但是”

    他先用食指指了指伊恩，而後搖著頭道︰“我的朋友是你，不是她。”

    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損友，良久之後，伊恩無言地點了點頭。

    “謝謝，阿爾文。”

    “哈哈，別謝我。”金發少年再度變回了花花公子的樣子，他笑著高聲道︰“以後我還得找你當打手呢！”

    “你這家伙果然就是個混蛋！”伊恩頓時哭笑不得，暗想自己果然是交了個損友。

    “誰叫你那麼厲害，居然敢對著騎士部一年級段綜合實力前三的西奧多玩指導戰。要知道很多高年級段的學員都不是他對手。”

    “那家伙在一年級段里排前三？”伊恩詫異道。

    “你不知道？”阿爾文比他更為詫異。

    “我只是感覺得到他可能很有名，但是不知道他排位這麼高。”

    事實上，作為原宅男的伊恩怎麼可能會去關注那些學院里的風雲人物呢？

    他只會關注和自己有關的事物，對于其他事情就算隱隱听到了某些風聲也不可能會去探究到底的。

    “那你為什麼對他用指導戰的起手式？”這下阿爾文是真的愣住了，他一直以為伊恩用出那個起手式來是為了故意激怒對方的。

    “什麼指導戰起手式？”伊恩滿臉不解地問道。菲兒可是實用型的劍手，她才不會教自己弟子劍術禮儀方面的知識。

    “你難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剛才用的是什麼起手式嗎？”

    “我只是覺得這個起手式用著很舒服而已啊，它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望著眼前這個一臉茫然的銀發少年，阿爾文簡直就不敢相信他就是之前在場中瀟灑自若的劍術高手！

    “我早該想到的。”良久之後他滿臉沉痛地說道︰“像你這樣性格的家伙怎麼可能會想出這麼具有嘲諷效果的辦法來。”

    “到底怎麼了？”伊恩困惑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似乎我用出姿勢來的時候對方的情緒和周圍的氣氛確實有些不對。”

    “我們回教室再說吧。”阿爾文回避了這個話題，推著伊恩來到菲兒身邊︰“別讓菲兒殿下等得不耐煩了。”

    臉上完全看不出真實情緒的菲兒對于金發少年的這個提議閉著眼點了點頭。

    三人轉身，圍觀的群眾們立刻懷著復雜的眼神讓開一條道路來，任由他們凱旋而去，漸行漸遠。

    漸漸地，圍觀著的人群開始散去，幾個與西奧多一同的騎士部學員上前來將一直跪坐于地的戰敗者扶了起來。

    “西奧多？”

    “西奧多，你怎麼樣，還好嗎？”

    “沒事的，西奧多，我們現在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一起努力的話，總有一天可以”

    “不。”雙眼恢復的焦距的西奧多打斷了同伴的話，他淒然地慘笑道︰“沒用的，差距太大了。”

    “怎麼會呢？”

    “連艾文學長都無法如此輕易地擊敗我。”西奧多搖了搖頭，道出了騎士部學員中當前最強者的名號。

    “艾文學長要在二十劍後才能夠擊敗我，但是他”

    只用了一劍而已。

    差距巨大到宛如成人與孩童。

    “你放棄了？”

    一個嚴厲的聲音傳入場中，包括西奧多在內所有人都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位冷峻的金發青年正筆直得站在那里，用嚴厲的目光注視著被眾人所攙扶著的西奧多。

    “我們雖已不是貴族，但是真正的騎士後裔怎能因為對手的強大而喪失自身的勇氣與尊嚴！”

    “連凡人的強敵都不敢于去逾越，卻妄想著重拾被能者們所奪走的榮耀嗎！？”

    “艾文學長”眾人實在沒有想到之前才剛剛被提起的人物，居然就這樣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並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喝問。

    “他叫做伊恩，是嗎？”

    “是的，艾文學長。”

    “西奧多！”艾文猶如一位騎士長般向著自己麾下戰敗的騎士命令道︰“你來為我去向他送一封戰書！”

第三十一章 騎士的戰書


    握著手中白色的信函，伊恩的心中略微有些困惑。

    離與西奧多的對戰已經過去了一天，本以為短時間內不會再見到對方的伊恩沒想到自己會在第二天一早就在校門口被其堵個正著。

    據聞他今早是特意在那等了自己近一個小時。

    而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將這份信函交到自己的手上。

    “這是什麼？”

    當伊恩走入教室之後，阿爾文率先發現了他手中那張白色的物件。

    “信。”伊恩一屁股做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回答道。

    “嗯。純白的紙張，金色的邊紋，長劍樣式的印章”金發的少年摸著下巴在略微嘀咕了幾聲後做出了結論︰“這是騎士的戰書呀，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實物呢。”

    “戰書。”

    “一千兩百余年前，當能者尚未出現，失落騎士們還是貴族的時候，他們慣于用這樣的信函來表達挑戰的意思。”

    “只是沒想到時至今日了，居然還有人在遵循這樣老舊的禮節。”阿爾文低頭思索了一番道︰“對方恐怕來自某個沉溺于過去榮耀而無法自拔的古老騎士家族。”

    “誰給你的信？”他忽然抬起頭來問道。

    “西奧多。”

    “昨天的那只喪家之犬？”

    “別說得那麼難听，性格品行姑且不說，人家的實力還是值得認可的。”伊恩估摸了一下說道︰“至少同齡人里應該是罕有敵手的。”

    “這語氣，簡直就好像在說自己和他不是同齡人一樣。”阿爾文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道。

    “有新的對手了？”

    熙熙攘攘的教室頓時一靜，某個身為不詳源頭的黑發少女無視室內各種或敵視、或閃躲的眼神，毫無自覺地走了進來，坐在了伊恩的身側。

    這令得原本就有些遠離這片區域的女生們又向外挪動了下身子。

    “嘖，鐵女王都沒有這樣的氣場。”回過身來的阿爾文贊嘆道。

    “是誰？”菲兒沒有理會他的稱贊，對著伊恩問道。

    “還不知道。”說著伊恩打開了信件︰“我正準備看呢？”

    “這種緬懷過去的可憐蟲在布拉德利可不多。”阿爾文抬起頭來思索道。

    忽然一個人名蹦入了他的腦海。

    “艾文！”

    “艾文？”

    兩人同時念出了這個名字，只不過阿爾文的語氣中帶著驚訝，而伊恩的語氣中帶著疑惑。

    “伊恩，看來這次你有麻煩了。”阿爾文嚴肅地說道。

    “他很厲害？”

    “劍術全校第一！”

    伊恩的眉毛跳了跳，泛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冷意來︰“似乎有點意思。”

    他心想︰罪民就這麼不受待見嗎？連劍術全校第一的學員都如此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這可不是有點意思而已，那個古板家伙的劍術甚至在部分導師之上。”阿爾文急道︰“事關你最在乎的菲兒殿下，你真的有把握？”

    “他只需要考慮該怎麼贏就可以了。”听到阿爾文提及自己，半眯著眼楮的菲兒無所謂地說道。

    “大言不慚！”

    一直偷偷豎起耳朵來關注他們的緹娜在這一刻無法再繼續維持鎮定了，他們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所說出來的荒謬之言會不會被有心人給听去。

    艾文‧斯密斯作為劍術實力全校第一的騎士部五年級學員，過往騎士貴族斯密斯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他在這所學院之中有著諸多的仰慕者。

    再任由這三個家伙旁若無人地討論下去，只怕不到今天中午，各種流言就將遍布全校。

    “緹娜？”

    “哎呀，班長大人終于要放下自己的矜持加入到我們的圈子里來了嗎？”阿爾文怪笑著調侃道。

    他當然知道作為最先挑起這些事端的當事人，對方根本不可能站到他們這邊。

    “呸！”緹娜狠狠瞪了某個沒臉沒皮的家伙一眼︰“我只是想告誡你們別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了而已。”

    “雖然我不知道你居然隱藏了這樣的實力，但是艾文學長可是擁有正式騎士頭餃的人！”

    她轉過視線來對著伊恩刻意地強調道。

    “那又怎麼樣，現在這個有著騎士頭餃的家伙可是毫無騎士風度地對著比自己小了整整四歲的學弟送出了戰書。”阿爾文毫不示弱地挑著刺。

    “你自己應該也知道，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將伊恩當作普通的醫藥部學員來看待了！”緹娜向著阿爾文狠狠道。

    而後，她轉頭望向菲兒︰“你知道嗎？你正在讓伊恩成為全校公敵！如果你真的在乎他，那麼就自己離開，別再給他添麻煩了！”

    看著對方氣急敗壞的樣子，菲兒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她閉上眼楮，遮住里面的笑意，面無表情地回復道︰“我的條件依然不變。”

    “你！”緹娜頓時為止氣結，良久之後才咬著牙問道︰“你就只會躲在男人的身後，尋求保護嗎？”

    菲兒一本正經地回答道︰“父親說過，淑女本來就是應該被男士所保護的。”

    “一味的依靠著男人活著，你不覺得這樣很無恥嗎？”

    “如果。”菲兒睜開了眼楮，平靜地與之對視道︰“如果有一天，男人們必須要依靠于女人的保護才能活著，那麼對他們而言，這個世界就太悲哀了。”

    “你”

    “13歲前我曾見到過那樣的男人。”她轉頭望向窗外︰“他們在我面前哭了出來。”

    “從那一天我開始知道，我可以擁有我的尊嚴，但是卻也不能肆意地去剝奪他們的尊嚴。”

    也是自那一天開始，我帶上了兜帽，掩蓋了自己的性別。

    菲兒在心底默默地加上了這一句。

    “可是”

    直視著側過頭去的黑發少女，緹娜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從這些平淡的話語當中隱隱感覺到了些什麼，但是卻又無法用語言去將它形容出來，只覺得一陣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傳了過來，讓她極為難受。

    “希望，你們不會後悔吧。”

    勉強說出一句狠話之後，她轉過身去，只想著能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里。

    “發生過什麼？”片刻沉默後，伊恩忍不住問道。

    “我沒興趣說。”少女倔強地回答道。

    “在不遠的某一天，我一定會讓你說出來的。”伊恩以少有的強硬回擊了過去。

    “咳咳。”眼見兩人氣氛不對，阿爾文輕咳了一聲，指著伊恩手上的信件問道︰“那麼兩位，關于這封戰書？”

    “今天下午17點30分，我會準時去騎士部赴約。”

第三十二章 古板者的堅持


    下午17點15分，完成當日基本課程的伊恩等三人踏入了屬于騎士部的學區，全校最接近當年北域新兵訓練場的所在地。

    他們正前往戰書中所注的赴約地點—布拉德利唯一的一座室內劍術比斗場。

    一路上自詡學識淵博，消息靈通的阿爾文便得瑟地向這另外兩個同行的愣頭青介紹起了騎士部的歷史由來。

    “伊恩，你知道嗎，北域其他學院教導劍術戰技的學區都叫做武斗部，而只有布拉德利學院的叫做騎士部。”

    “這是為什麼？”雖然看不慣損友得瑟的表情，但是伊恩確實對這一話題有些興趣。

    “因為騎士部的分區學院長麥爾斯先生是一位非常念舊的老古板。”阿爾文嗤笑道︰“時至一千兩百余年後的今天，他還在認為只有那些沒有心象之力，純粹使用凡人武藝戰斗的失落騎士們才是真正的騎士。”

    “他在接任了武斗部的分區院長之後就一排眾議地將整個學部改了名字，並將一些失落騎士世家的子弟招了進來，以期能培養出所謂真正的騎士來。”

    “真正的騎士？”伊恩饒有興趣地問道。

    “啊。”阿爾文嘲弄地笑了笑︰“只不過是一群沒能成為能者，被從貴族階級淘汰下來後卻又忘不了往昔輝煌的可憐蟲而已。”

    “他們拒絕承認那些身為能者的騎士是真正的騎士，覺得騎士就應該是像一千兩百余年前那樣騎著戰馬奔馳在戰場上純粹使用劍術戰技對敵的武人。”

    “這樣自欺欺人的做法能有什麼意義呢？”伊恩搖頭道。

    “誰說不是呢？”阿爾文聳了聳肩，而後又認真的說道︰“不過，他們的對于真正騎士的這份執著卻使得他們普遍在劍術方面有著超乎尋常人的水準。”

    “而且，”金發少年面對著伊恩提醒道︰“你今天要面對的敵人，可是麥爾斯那個老古板親手調教出來的得意弟子。”

    “我雖然看不慣他們的自欺欺人，但是那位艾文學長的實力卻是不容小覷的。”

    “你還在為此擔心？”伊恩笑道。

    原來這家伙說了那麼一大堆，繞回來後其用意還是想要提醒自己不要輕忽對手。

    “我能不擔心嗎？”阿爾文翻著白眼道︰“你又不肯交個底。”

    “放心吧，阿爾文。”

    伊恩自信地微笑道︰“只要他沒有跨過那道門，我就不可能輸。”

    說完，他回避了損友的追問，一馬當先地向著騎士部室內劍術訓練場的正門走去，他已經看到那個叫做西奧多的年輕人等候在正門外的身影了。

    “我來了。”三人在訓練場的正門前站定，伊恩向著西奧多說道。

    “嗯。”西奧多面帶復雜的望著伊恩，對著他點了點頭道︰“請隨我進來吧，艾文學長已經等在里面了。”

    “好。”

    伊恩一行人在西奧多的帶領下首度走進了布拉德利唯一的室內劍術比斗場。

    這座比斗場的面積並不大，中間是鋪著平整白石的長方形高台，四周橢圓形的一圈觀眾席位大致也就可以容納的下四五百人。而令伊恩詫異的是此刻場內除了自己一行三人以及對面的五位騎士部學員外，觀眾席上卻連一個人都沒有。

    “艾文學長申請了在這段時間內獨佔劍術場。”仿佛是看出了伊恩的詫異，西奧多解釋道︰“他拒絕了所有的圍觀請求。”

    “他害怕被別人看到自己戰敗的樣子？”阿爾文笑著調侃道。雖然在心底仍舊擔心著伊恩，但是此時他可不能丟了自己這邊的士氣。

    “你！”幾個騎士部的學員頓時就對這個全校聞名的花花公子怒目而視，西奧多更是跨前一步，似乎想要給他一個教訓。

    見此，伊恩連忙踏前一步擋在了自己損友的身前，免得這個弱不經風的家伙被對面的“騎士”們給撕碎了。

    然而對方終究沒有采取沖動的行為，一位金發的冷峻青年制止了他們。

    他只是一抬手，四周包括西奧多在內的騎士部學員們便猶如面對自己的長官般恭敬地向後退卻。

    他就是艾文！

    看到這一幕的伊恩在第一時間內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這個名為艾文的青年身量很高，但是並不顯得粗壯，相反看過去有些縴細修長，搭配上那一身冷峻的氣質看上去與其說像騎士，倒不如說有幾分軍人的風範。

    他一步步走上高台，每一步之間的跨度與間隔都極為精準，顯示出其非凡的體術功底。

    于台上站定之後，他在第一時間就將銳利的目光投向伊恩所在的方向，刺得伊恩略微有些生疼。

    看來確實是比西奧多強出許多來。

    伊恩在心中暗暗做出了個評價，隨後幾步間登上台去，立于其面前。

    在沒有跨過聖者之門前，劍手的實力高低只能通過對方身體上以及動作中的一些細節與氣勢去判斷。

    這個能者為尊的世界並沒有對這些凡人們去劃分什麼1-9級之類的設定。一方面一般凡人的強弱于他們而言沒有意義。另一方面凡人劍手的勝負往往都帶著諸多的不確定因素，並不能真正形成絕對的實力壓制。

    歷史上一不小心栽在新出道劍士手上，成全了對方名聲的劍術大師比比皆是。

    當然，如果硬要細分的話恐怕也就只能分出普通劍手、領悟劍意自成一脈的劍術大師、以及越過聖者之門的劍術宗師，也就是所謂的劍聖們了。

    看到兩人都已經在台上站定，一側的騎士部學員分別為兩人送上了一柄訓練木劍。

    “原本騎士在下達戰書之後，是應該由對方來挑選時間與場地的，但是這次的情況特殊，我並不希望引起過大的騷動，所以就直接邀請你們到這里來赴約了。”艾文向著伊恩點頭解釋道︰“我為這次的失禮致歉。”

    “無妨，我並不在意你們騎士的禮節。”伊恩搖搖頭反諷道︰“如果你們還保有你們的品質與禮節的話，也就不會這麼急沖沖地想要把毫無過錯的女孩趕出學院了。”

    “看來你似乎有些誤會”艾文皺了皺眉道。

    “難道不是嗎？”伊恩反問道︰“先輩所犯下的過錯不應該由後人來承擔，這樣對待無辜罪民的後裔，你們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嗎？”

    頓了頓，伊恩沉聲道︰“這兩天來我並沒有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看到憐憫。”

    “看來你確實是誤會了什麼。”面對伊恩隱含怒意的反問，艾文閉上眼楮解釋道︰“我會向你發戰書僅僅只是純粹地想要同你一戰而已。”

    “哪怕你必敗無疑，但是你選在這個時候邀戰，我要如何相信你的目的是純粹的？”伊恩高聲地反問，引來了在場幾個騎士部學員的怒罵。

    “狂妄！”

    “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

    艾文一個揮手制止了他們的喝罵。

    而後，他直視著伊恩的眼楮說道“所以我拒絕了所有的圍觀請求。無論這一戰的結果如果，我和在場所有的騎士部學員都會對外宣稱這一戰是我輸了。”

    “你說什麼？”

第三十三章 信念勝于名譽


    尷尬無比。

    這就是伊恩此時的心情。

    他原以為對方不過也是對罪民抱有惡意的一員，在其做過解釋之後依舊興沖沖地斥責著對方的虛偽。結果這個古板的守舊人士居然真的只是想要和自己來一場劍斗而已。

    他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名譽。

    這就令明顯誤會了對方的伊恩非常地尷尬了。

    “為什麼？”伊恩詫異地問道︰“這樣做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的好處。”

    “我要讓我的後輩們知道，如果僅僅因為敵人的強大就放棄挑戰他的勇氣，那麼他們就不配再身為騎士!”艾文義正言辭地說道。

    “當然，對于罪民我雖然不抱好感，但卻也不會刻意與之為難。”說著他放緩了語氣︰“畢竟他們活得並不輕松。”

    “為了這個你願意拋棄名譽？”伊恩感嘆道。雖然這家伙刻板了點，但是一個有堅持的人確實很難讓人升起惡感來。

    “騎士的信念遠比名譽重要”說著艾文擺開了架勢，與昨日西奧多同樣的架勢。

    雖然這個架勢與最標準的架勢有所不同，但是伊恩知道那並不是因為對方的劍術水準不如西奧多，而是因為他的劍術當中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東西。

    這個年輕人已經走上了屬于自己的道路。

    “我明白了！”

    望著眼前的騎士，伊恩側過頭向著菲兒投過去一個抱歉的眼神。

    菲兒不同意他在世人的面前顯示自己真正的實力，但是面對這樣的一位騎士，伊恩著實希望自己至少能夠回報他一些東西，也好宣泄一些質疑了對方品格的愧疚。

    菲兒閉上了眼楮不情願地默許了他的決定。她知道哪怕她不同意台上的少年依舊會選擇那麼做的。

    對此，伊恩微笑著轉過頭來同樣擺出了自己的起手式—指導戰起手式！

    但是這一次沒有一個人能夠發出任何的噓聲來。

    因為伊恩已然不再壓抑自己的氣勢，隨著他的長劍上擺，那渾然天成的大師氣度昭然若揭，令人心神一震。

    “這怎麼可能？16歲的劍術大師”

    騎士部中一位有些見識的學員已然苦澀地喃喃出聲。

    “不要誤會。”已經從損友那里知道這個起手式含義的伊恩向著對方解釋道︰“我並沒有侮辱你的意思，這是屬于我的劍術。”

    每一位劍術大師都有著屬于自己的劍術風格以及獨特的起手方式。作為來自另一個信息大爆炸世界的伊恩，他當然知道只有最適合自己的才是真正最好的。

    菲兒在三年來一直在教導他的僅僅只是一些基礎的劍術，雖然在這些基礎中充斥著屬于菲兒的特色，但是伊恩在熟悉這些基礎後不難從中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一部分，去掉不適合自己的那一部分。

    這也是菲兒時常為他的天賦所震驚的原因。

    如果說伊恩劍聖的境界是虛假的，那麼劍術大師的境界卻是貨真價實，半點不假。

    “看來真正狂妄的人是我！”艾文嚴肅地說道。但是話雖如此他的眼神卻變得前所未有地專注，哪怕面對的是一位劍術大師，他也要與之一搏。

    “請吧。”伊恩向著對方示意道，他並沒有先攻的打算。

    艾文點了點頭，沉下心來，劍尖微微顫動著，想要找準最佳的進攻角度。可是對方看似滿是破綻的起手式上他卻偏偏感到自己找不到任何真正的破綻，仿佛任何的輕率攻擊都會遭受對方致命的反擊。

    寓攻于守。

    這是屬于伊恩的劍術風格。

    雖然極為羨慕菲兒的極致殺劍，但是他的性格平和，不易犯人，本就不是像菲兒那種霸道的類型，所以比拼強攻他幾乎完全不是菲兒的對手。但是在菲兒的極致攻殺之劍下，他也生出了最為適合自己的劍術風格來。

    只可惜的是這樣的風格在于對抗惡魔的時候並不適用。

    不過對付人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時的艾文已經冷汗直冒，他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他自身的意志會被先行拖垮。他在心中自嘲地一笑，想要就這樣看穿一位劍術大師的破綻果然是太過不切實際了些。

    他做出了進攻的決定，手中的長劍如電刺出，反其道而行地攻向對方看似防御最嚴密的地方。

    伊恩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沒有執著于對手的破綻，這一點值得肯定。

    他輕輕挪動了腳步，長劍微微一擺，自兩劍交擊之時將對方的長劍引向了另一側，而後手中的木劍便貼著對方的劍身斜切了過去，直直抹向對方的脖頸。

    艾文于這一瞬間汗毛乍起，他完全沒想到僅僅這一劍就讓自己陷入了絕對的劣勢，看著眼前削向自己脖頸的木劍，他上身一個後仰間才堪堪躲了過去。

    但是在這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因為他的對手已經輕松寫意地一個旋身來到了他的背後，只要對方將手中的長劍輕輕向上一抬，自己在勉強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就必然會看到一柄木劍的劍尖正直指自己的咽喉！

    這樣想著，已經毫無辦法的艾文苦笑著轉過身去，準備面對自己的失敗。

    但是讓他驚訝的是，回過身來的他所看到的並不是他所預想著的畫面。

    對方只是站在不遠處擺著最初的架勢微笑靜立著。

    “你”

    艾文驚訝的發出聲音來，他當然不會天真地認為一位劍術大師會犯下這樣的錯誤。那麼既然他沒有選擇在剛剛就擊敗自己，便必然是故意這麼做的。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對方要手下留情？

    “你的劍尖微微抬得高了些，出劍的速度很快但是身體前進的速度卻跟不上。”伊恩微笑著說道︰“下次進攻將劍尖壓低一些，劍速慢一些，這樣會更流暢。”

    而後，伊恩直視著對方的眼楮，抬劍示意道“再來。”

    他在指導自己！

    艾文終于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做了，他想要指正自己劍術上的不足。

    雖然對方只有16歲，但是他卻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劍術大師，一位劍術大師願意在實戰之中指導自己劍術中的不足，這樣的機會是何其難得。

    想通了這一點的艾文再度擺出了架勢，只是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突擊架勢。

    他側著身，右手伸出劍尖斜著向下一點，而後又抬至身前斜上方。

    這個架勢同樣有其寓意。

    這是弟子的禮儀。

第三十四章 凡人的道路至此而終


    “伊恩他這是在指導對方？”

    台上的兩人在數度交鋒後，連作為外行人的阿爾文都看出伊恩不尋常的舉動來了。

    “嗯。”菲兒閉著眼楮淡淡地點了點頭。

    得到明確回復的阿爾文已經感到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了︰“這個白痴。真不敢相信這樣的白痴會是一個劍術大師。”

    “嗯。”菲兒再度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不過這至少說明他贏定了是嗎？”話鋒一轉，阿爾文問出了關鍵問題。

    “嗯。”菲兒再度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得到想要的答案，金發少年理了理衣襟長吁了一口氣。

    雖然對于自己摯友的做法並不認同，但是這不能掩蓋其超乎尋常的成就。

    阿爾文看向台上銀發少年的眼神不由得更加復雜了起來。

    他原以為伊恩只是一個劍術天才而已，但是卻沒想到對方僅在一天之後就推翻了自己的觀點。

    16歲的劍術大師，這樣的現實太過于驚世駭俗，人類有史以來從沒有出現如此年輕的劍術大師過。

    這哪里是個天才，分明就是怪物。

    不要提這個外行人的感慨，作為內行人立于此間圍觀這一戰的騎士部學員早已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他們帶著難以置信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場中的銀發少年，其中更有幾人隱隱流露出了些許崇拜之情。

    台上的劍斗仍在繼續著，但是沒有人在關注這一戰的勝負如何了。

    因為勝負在兩人第一次交劍的時候就已經清晰無比。

    這已經是一場純粹的教學了。

    艾文感到每當自己與對方雙劍交擊的時刻伊恩都會將自己的劍路稍加撩撥與調整，而被對方所調整過後的劍路卻往往比自己之前行進的劍路更為流暢。

    他對于自己的每一句提醒都極為精闢獨到，展現著其自身在劍術上超凡的見解。對方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年僅16歲的少年，此時他看上去簡直仿佛就應該是一位3-40歲的成熟男子。

    而事實上。艾文的直覺其實並沒有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加上上一世伊恩的心靈年紀還真就有3-40歲了。

    在上一世深受各種思想毒害的伊恩怎麼可能會沒有獨到的見解。如果是在真正隨菲兒學習劍術之前，他說出這些個見解來搞不好還會因為牛頭不對馬嘴而引人發笑。

    但是在他自身有了一定的劍術成就之後，他就越來越容易將上一世中的各種亂七八糟的見解觀念有選擇性的兼容並納，以催生出超凡的眼光來。

    如果他能有機會成為一名劍術導師的話，恐怕其教學的水平會遠在菲兒之上。

    一個撩劍，感到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的伊恩用與上一戰相同的方式結束了這場劍斗。

    呆呆地望著自手中飛至空中的木劍，艾文竟然隱隱生出幾分意猶未盡的感覺來。

    他定了定神，對著伊恩微微俯首，雖然對方的年紀遠比他小，但是達者為師。

    “多謝指教。”

    “這沒什麼。”伊恩側過頭摸著鼻子道︰“就當是我對自己質疑了你騎士品格所做出的賠禮吧。”

    “不，你無需過意不去。”艾文搖頭道︰“你讓我們看到了希望，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向你道謝。”

    “希望？”伊恩皺起了眉頭，他感到對方的話中隱含著某種深意。

    “是的，希望！”艾文鄭重地點了點頭。

    “一個劍術學徒需要用10年的時間來成為一個合格的劍手。”

    “一個合格的劍手想要走出自己的道路成為一位劍術大師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甚至于可能窮盡一生都走不到那個高度。”

    “而跨過聖者之門”他頓了頓，苦笑道︰“恐怕絕大多數的劍手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得到一位劍聖。”

    他默然地閉上眼楮，隨後又猛地睜了開來，滿含著不甘地說道︰“然而能者呢！？”

    “大多數的能者在覺醒的那一刻就可以擊敗艱苦訓練了十余年的劍手！”

    “僅僅只是在中位能者的面前劍術大師們就必須俯下自己的身子！”

    “而窮盡一生，歷經諸多艱險才跨過聖者之門的劍聖們都必須在部分上位能者的面前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

    “更不要到說在那之上還有著至強者的存在！”

    說道這里他低下頭去地嘆息道︰“可是凡人的道路走到劍聖這一步就已是盡頭。”

    “沒有人知道凡人是否也能達到至強者的高度，僅僅是為了跨過那道門他們就已經耗費了所有的生命。根本就無力去探索門後的道路”

    場中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知道他所說的乃是不爭的事實。

    對于想要追趕能者腳步的凡人們而言這樣的話題顯得太過于壓抑與沉重。

    伊恩對此感同身受。在場除了菲兒之外再沒有人比他更為了解能者的實力了。

    如果他沒有僥幸越過那道門戶，那麼在與夜貓對陣的那個夜晚，他必然會慘敗乃至身亡。

    沒有那可以斬碎心象的劍意，他根本連與之交手的資格都沒有。

    “然而在今天你讓我看到了希望。”艾文抬起頭來用炙熱的眼光看向伊恩︰“或許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夠在尚且年輕之時跨過那道門戶，為凡人們去探索門後的世界。”

    “你太高估我了。”伊恩搖著頭苦笑道，他心知自己根本就是一個半吊子，一個偷渡客。而真正的劍聖則站在台下一言不發。

    “或許吧，但是至少你已經站在了門前！”艾文堅定地說道︰“既然已經出現了一個這樣的人，那麼我們或者我們的後輩中終究會出現同樣的天才來。”

    “終有一天我們會重拾被能者們所奪走的榮耀，證明凡人們也可以凌駕于超凡之上。”

    “我並不想打擊你。”伊恩搖頭道︰“但是真正的能者同樣不會放棄對劍術戰技的磨礪，他們當中也並非沒有人可以跨過那扇門。”

    “依賴于超凡之力的存在是沒有辦法發揮出真正凡者劍術的精髓的！”他拍著自己的胸口反駁道︰“只有我們這些凡人才可以。”

    伊恩在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個頑固的家伙明顯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觀里。

    “那麼我祝願你們能成功。”

    他搖了搖頭，送出一句祝福後轉身走下台。

    三人在得到絕不透露今日劍斗半點消息的承諾後，拒絕了對方的送行，離開了劍術場。

    剛一走出騎士部的學區，阿爾文就湊了上來，在他耳邊悄悄說道︰“看到了吧，這群沉浸在過往榮耀里的頑固份子根本就看不清現實。”

    “真不知道該說他們是太悲觀好，還是該說他們太樂觀好。”伊恩翻著白眼道。

    他並不認為凡人真的就不能走到最高的頂點，但是他也同樣不覺得那個過程會有艾文所說的那麼輕易。

    姑且不說能者同樣有在這條路上前進的資格。

    歷史上在40歲左右跨過那道門的劍聖也並不是沒有，但是他們同樣沒能剩余的數十年里再向上邁進一步。

    門後一定有著什麼阻礙著凡人們前進的腳步。

    伊恩摸著下巴思考起來，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身後的少女已經道出了答案。

    “門後是一道凡人憑著一己之力絕對無法跨過的天塹。”跟在兩個少年身後的菲兒回望著騎士部的方向用著誰都听不到的聲音喃喃自語著。

    “凡人的道路至此而終。”

第三十五章 艾麗卡女士不可能這般淑女


    清晨，伊恩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走進教室，他感到整個人都糟糕透了。

    因為昨日剛剛才和騎士部劍術第一的學長干過一場後，今早他再度在學院的門口被騎士部的人給堵了路。

    唯一的區別是這次堵住他的不是學員，而是一位導師。

    一位名為凱利的劍術導師。

    這個在伊恩看來�　輪良　鬧心昴凶幼匝г好趴誥涂　劑碩運撓鋂院湔　　髦衷抻肱新旆晌瑁　淥胍　澩　囊饉計涫擋煌夊蹙褪竅Ｍ芄蛔　狡鍤坎咳ァbr />
    經過昨日一戰，已然深知騎士部里的學員是些什麼樣的守舊份子的伊恩堅決地采取了不合作的態度。

    然而，對方顯然就不是一個會輕易選擇放棄的男人。他充分地發揮出了自己鍥而不舍的精神黏上了伊恩，各種或誠懇或嚴厲的勸誘紛至沓來，直讓伊恩感到他要是不答應下來的話，就必定會遭到天譴一般。

    而最終，眼見醫學部的校區在望的伊恩幾乎是一路逃進了教室。

    “你怎麼了？”

    難得早到一回的菲兒在看到某個銀發少年毫無半點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後好奇地問道。

    “他被一個男人給纏上了。”位子被換到了伊恩身後的阿爾文露出怪異的神色來替他做出了解釋。

    “你看到了？”伊恩沒好氣地對著損友發起了質問。

    “當然！”阿爾文微笑著眯起了眼楮。

    “那你為什麼不來幫我解圍？”伊恩恨恨道。

    “凱利先生的毅力、艾麗卡女士的暴躁、巴特萊院長的小肚雞腸，這三者可都是聞名全校的。”金發的少年笑著解釋道︰“我可不想要招惹上其中任何的一個。”

    “更何況。”他擺起手來聳了聳肩︰“人家畢竟只是希望您這位劍術大師可以轉到騎士部去，並沒有其他的惡意不是嗎？”

    “這可比滿滿的惡意更加麻煩。”伊恩揉了揉太陽穴，他已經後悔暴露出這麼多的實力來了，他最近顯然是已經太過引人注目了。

    “放心吧。”金發的損友拍了拍伊恩的肩膀︰“再怎麼說騎士部也不會直接搶人，再者艾麗卡女士當初可是已經拒絕了對方了。”

    “他還找過艾麗卡女士？”伊恩詫異了一下。

    “當然。”阿爾文理所當然地說道︰“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他今天會來堵你？”

    “據我的最新情報顯示。”金發少年神秘地笑了笑︰“在我們去騎士部應戰的時候，他就跑去了艾麗卡女士的辦公室。”

    “然後”說到這里阿爾文特意加長了語氣，在賣了個關子後才繼續說道︰“這個可憐的男人被艾麗卡女士沿著學院追殺了整整半個小時。”

    “哦！”不明所以的菲兒在一旁發出了略帶敬佩的輕呼，仿佛想起了當年自己的“豐功偉績”，對那個原先在心中只是路人甲角色的女性導師很是有了幾分印象。

    伊恩則一臉感慨︰“所以他才會選擇從我這里突破？”

    “沒錯！”金發少年一臉得意地笑了起來。

    “那我未來的日子豈不是會非常地麻煩？”伊恩皺著眉頭道︰“就沒有辦法甩開那家伙嗎？”

    “伊恩。”菲兒側過身來面向伊恩，理所當然地開口道︰“不是已經有了成功的先例，我們也這麼做吧。”

    意識到菲兒指的是什麼的銀發少年只覺得額頭上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他剛想要向少女解釋導師“追殺”導師和學生追殺導師之間的區別，上課的鈴聲便已響了起來。

    而話題中的人物之一，艾麗卡女士已經哼著小調，邁著輕快地腳步走了進來。

    教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三人不得不暫時停下了話題。

    今天的艾麗卡女士似乎心情極好。她的臉上洋溢著微笑，極為難得將自己的頭發梳理地整整齊齊並刻意的打扮過一番。整個人看上去仿佛散發出無限的光彩來。

    在教案桌前站定後，她溫柔地笑著，向台下的學員們打起招呼來︰“早上好，可愛的小姐們，還有兩位英俊的小伙子。”

    然而可惜的是全場並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話語。

    教台下坐著的學員們沒有感受到半分親切，她們只覺得莫名的詭異與驚悚，似乎此刻站在台上的溫柔女性根本就不是自己曾經熟悉的“女王陛下”而是某只不知名的怪物！

    “呵呵，大家不用太驚訝。”眼見著氣氛變得越發詭異起來，艾麗卡女士眯著眼楮微笑了起來︰“從今天起，老啊，不對，我就是一位被男士所認可的淑女了。”

    坐于前排的女生們明顯抖動了一下身子，緊接著教室內的除了三個問題“兒童”外，全體學員都木訥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嗯、嗯。”艾麗卡微笑著看著眼前的結果，眼楮已經因為上翹的嘴角眯成了一條縫。

    “喂，阿爾文。”全然忘記了要糾正菲兒錯誤觀念的伊恩面帶詭異地悄聲問向身後的損友︰“艾麗卡女士這是怎麼了？”

    “我也想知道。”阿爾文低著頭，讓伊恩的後背遮住自己，苦笑著回答道︰“見鬼的，這氣場完全就不對勁啊。”

    “你不是有所謂的最新情報嗎？”伊恩半捂住嘴巴，輕聲問道。

    “我的最新情報就到她追殺了騎士部凱利導師半個小時那里。”

    “等等！”阿爾文忽然低聲驚呼道︰“難道在那半個小時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金發少年急忙伸出頭去望向台上依舊笑著的艾麗卡女士愈發覺得恐怕確實有著某種可能︰“我記得凱利先生似乎確實也是單身”

    “開玩笑的吧。”他喃喃出聲，臉上露出怪異之極的神色︰“這樣的一對兒怎麼就湊到一起了？”

    “你該不會是指凱利先生和艾麗卡女士吧。”

    “除了這兩個還能是誰？”阿爾文撇了撇嘴。

    伊恩只覺得一陣頭暈︰“這是否意味著我之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

    “為什麼？”

    “就算是已經淪陷了，但只要是艾麗卡女士曾經拒絕過的事情，她就絕對不會再次答應。”阿爾文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用自己的信譽保證。”

第三十六章 亡者歸來


    北域巨壁。

    或許單純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它並不貼切。

    因為這面于四百年前拔地而起，由黑鋼岩所組成的城牆延綿環繞了大半個人類領域圈，將北域與東域在大陸上與圈外接壤的土地整個給隔離了開來。

    身在北域的人們自然將守護著自己的這一段稱之為巨壁，而身在東域的人們則習慣于稱呼他們眼前的那段城牆為聖牆。總之其實指的就是同一樣東西兩段罷了。

    對于這面守護著全人類的高大城牆，它的起源眾說紛紜，各種論調什麼都有。

    有人說它是人力所築，有人說它是神力而成。

    但是真相早已掩埋在歷史中，人力也好、神力也罷，總之這面高近五十碼，底基厚約十五碼的巨壁已經聳立于此四百余年卻是不爭的事實。

    老沃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睡眼朦朧地倚在北域巨壁之頂的一處哨塔內。

    因為喜歡自高處俯瞰一切的感覺，在二十歲畢業後他就選擇了成為一名巨壁上的哨兵。

    雖然他主要的職責是觀望圈外惡魔的動向，但是時常可以轉身瞧著下城區的人們如同螞蟻般在自己的腳下爬來爬去于他而言也是一件極為能夠滿足其虛榮心的事情。

    “看啊，只要站在這里，貴族們也要匍匐在我腳下！”

    不過可惜的是，再怎麼有意思的事情做多了其趣味性也會有所衰減。

    此刻年近五十，即將要退休養老了的他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新奇感與滿足感。再度自巨壁上向圈內望去，他只能感到索然無味。

    他難得地將目光轉向圈外，那個在他的眼中是更為無聊的地方。

    在那里除了零星出現的幾只連樣子都看不清的劣等惡魔，無所事事策馬來回的境外探查隊以及一些返程的能者小隊外什麼都不會出現。

    至于魔潮？這種傳說中的災難連他的上一任都沒有見到過，就更不要說是他了。

    “嗯，那是什麼？”

    忽然一個艱難挪動著的事物進入了他的視線，百無聊賴的老沃克頓時睜大了眼楮。

    “人！”

    “那是一個人！”

    隱約發現對方是個人類的老沃克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楮，好盡快將自己因打哈欠而滲出來的眼淚抹干淨，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

    “那是”他皺起眉頭來，眯著眼楮望了過去，而後又難以置信地睜大開來︰“那是個女孩兒！”

    “蘭登，蘭登！”他轉身向著哨塔下俯首打著瞌睡的年輕衛兵喊道︰“該死的混小子，別打瞌睡了，我看到了個女孩子在外面！”

    “沃克大叔，您就別尋我開心了。”陡然被驚醒的年輕人頓時晃著腦袋嘟囔道︰“這種時節怎麼可能會有女孩子在圈外嘛。就您那眼神早就該退休了。”

    “混小子，眼神比你好得多！不信，你自己上來看！”眼看著下面這個混小子比自己還要玩忽職守的樣子，老沃克頓時翹起了胡子︰“有個金色頭發的女孩子在外面，看衣服可能是學院試練隊失散在外面的學員，我們得讓人去把她接回來！”

    “怎麼可能？學院試練隊伍里活下來的都已經回來了，前幾天的不就是最後一批嗎？怎麼會還有學員滯留在外面。”蘭登極不情願地登上哨塔來，撇了撇嘴向外望去。

    “咦，還真有人！”一聲驚呼後，他發現還真有個女孩子向著城牆的方向蹣跚前行，搖搖欲墜。

    “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老沃克不滿地嚷嚷道。

    “雖說看上去是破爛了些，但是那種裝束應該不是什麼境外流民”意識到當前情況的蘭登連忙一個縱身自哨塔躍下，向著城牆上的石梯跑去︰“我去通知門衛軍，讓他們把那女孩兒接回來！”

    “這兔崽子，看到女孩兒了倒是一下子來勁兒了啊。”被甩在身後地老沃克吹胡子瞪眼道。

    只可惜名為蘭登的年輕人此刻心思已全然不在他這個糟老頭子上，他飛速地沿著石梯跑下城牆，急沖沖地向著下方的城衛軍匯報了情況。

    北域巨壁城衛軍的指揮官比爾在听完年輕人的匯報後派出了救援小隊。

    不一會兒那個被發現了的金發少女便被接到了北域巨壁下的看護室。

    “那孩子怎麼樣了？”老沃克跑了下來，向著蘭登問道。

    “我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暈過去了，身子像冰一樣涼。”蘭登回憶了一下抱起少女時的觸感說道。

    “救得回來嗎？”

    “救起來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雖然體溫不太對，但是還有呼吸。莫麗莎女士已經進房間去看了。”

    “那就好。”听到莫麗莎女士已經進去了的消息老沃克感慨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在六年前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是整個據點里最好的醫師︰“我記得她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兒，照看起來應該會細致些。”

    “啊，我們在她身上發現了艾爾伯特學院的心象封閉儀，她確實是艾爾伯特學院試練小隊里失散了的學員。”蘭登補充道。

    “哦，這麼說因為我們的發現救回來了一個能者！”老沃克興奮道︰“看來這個月有獎金拿了。”

    “是啊，只不過”蘭登在高興之余略有些遲疑地說道︰“我們發現那女孩的時候，她的手上緊緊拽著一只像圓球一樣長著很多觸須的惡魔尸體，怎麼掰都掰不下來。”

    “等一下，難道你們把那具尸體一起帶回來了？”老沃克忽感心頭一跳。

    “嗯”蘭登點了點頭，不以為然地說道︰“那畢竟只是具尸體不是嘛。我听說很多能者會自域外帶回來一些稀有惡魔的尸體進行研究。”

    “該死的。”隱隱感到不安的老沃克在猶豫了片刻後做出了決定︰“我要進去看看。”

    “等等。”蘭登抬起手制止了他︰“沃克大叔，指揮官在里面呢。”

    “他在里面又怎麼樣，這小子剛當城衛軍的時候我還教過他怎麼站崗呢！”老沃克心中的不安愈來愈盛，他一把推開了想要阻攔他的年輕人，直直沖入了看護室。

    蘭登暗罵一聲糟糕，連忙跟著沖了進去，一把搭在了老沃克僵住的肩上︰“沃克大叔，你太”

    話未說完，可是屋內的景象卻令這個年輕人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感到一股深深地寒意直透骨髓。

    密密麻麻地觸須遍布著整個房間，幾具尸體被這些觸須緊緊地包住了腦袋吊立在天花板上。年輕人依稀還能夠自衣著身形中辨認出那是指揮官比爾、醫師莫麗莎以及幾個相熟的侍衛。自上而下伸出的觸須吊著他們不住地晃蕩著，而這些觸須的源頭——那只本應該已經死去了的球狀惡魔卻被一位金發少女輕柔地托在手上。

    這個先前昏迷的金發少女此刻已經醒來，她優雅而寧靜地跪坐在病床上，目光柔和地看著掌中的球狀惡魔，猶如一位母親在看著自己的孩子。而她手中的“孩子”同樣伸出來幾根觸須自她的左胸刺入她的身體，仿佛正如真正的幼兒在汲取母親的養分一般。

    “抱歉。”看到又有人走了進來，少女抬起頭歉然地說道︰“這個孩子它太餓了，本來我不打算在這里殺人的。”

    “你”

    蘭登只覺的渾身顫抖、亡魂大冒，連一根手指都不敢輕動。

    “跑。”前方的老沃克對背後的年輕人勉力吐出這個詞來，而後有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將聲音抬到了最大︰“蘭登，跑！”

    老沃克使出最大的力氣一把將身後愣住的年輕人甩出了房間，而後猛地向前撲去，想要為他爭取逃生和示警的機會！

    然而金發的少女顯然並不想要讓那個年輕人逃離這里，房間內的觸須猛地攪動起來，其中的幾根捆縛在了老沃克的身上，而離著房門較為接近的幾根須臾間便伸出房間之外將剛剛摔落在房外的年輕人一下子又拉了回來。

    “啊、啊、啊！”蘭登發出恐懼的尖叫聲，然而房們邊沿的觸須在將他拉回來的瞬間便已將整個房間封鎖地嚴嚴實實，讓半點聲音都透不出去。

    “你這怪物！你想要做什麼，你想要做什麼？”眼看這幾條觸須伸到了自己臉上，老沃克掙扎著大喊道。

    “怪物？”金發少女皺了皺自己的眉頭，仿佛極為厭惡這個詞匯。

    “我可不叫怪物呢。”她優雅地站了起來，雙手負背，而原本被其托在手中的球狀惡魔一下子攀上她的左胸縮進了少女的心髒位置。

    而後，少女輕巧地走近老沃克的身前，欣賞著對方隱含著後悔與恐懼的眼神輕輕地訴說道。

    “我叫莉~莉~絲~。”

第三十七章 噩耗


    清晨，身著一件白色襯衣、一條亞麻長褲的伊恩正在自家後院的小空地上進行著自己新的晨訓。

    他在練習這個世界幾乎誰都會那麼一兩手的基礎劍術。

    這個世界的劍術與上一世西方的劍術體系較為接近，講究實戰拼殺，除了一開始的起手禮儀外便沒有多少花俏的動作了。而由于人類主要的假想敵一般是體型較人類龐大的惡魔，所以基本劍術的教學上也就更加注重于技巧，追求自保第一、閃躲反擊。

    這與伊恩的寓攻于守的劍術風格頗有共通之處。

    此時，他正盡可能將基礎劍術中的一個個劍術動作緩慢而又標準地做出來。這對于很多剛訓練過一段時間基本劍術的學員而言非常簡單。但是對于如今的伊恩而言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尤其是這其中還有“緩慢”這個讓他痛不欲生的條件。

    自從知道了自身窘境的癥結所在後，伊恩就開始了這種在別人眼中怪異無比的訓練方式。事實上哪怕是剛剛開始學習基本劍術的學員都不會像他現在這樣把劍揮得這麼慢。如果此刻有不知情的外人在場，他一定會對伊恩滿臉嘲弄。

    只可惜，即便真是如此伊恩也沒有什麼余力去回應對方了。因為他現在感覺就像是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心頭不停地爬動著，讓習慣了高速運動的他難受得冷汗直冒。

    如果不是發現這幾天來的訓練似乎有些成效，他早就把劍一扔跳起來罵娘了!

    “呼”

    半個小時後，察覺到時間差不多了的伊恩長吁了一口氣，收回架勢，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回身向著自家的二樓走去。

    那里已經飄出了早餐的香味。

    隨手將劍扔到了自己房間的床上後，伊恩一屁股坐到了餐桌前。

    “晨練結束了？”伊蓮娜坐到了餐桌對面說道。

    “嗯。”伊恩苦笑著地點了點頭。

    “那就快吃早餐吧。”伊蓮娜眯著眼楮笑道︰“該去學校了。”

    “明白了，媽媽。”伊恩直了直身子，開始拿起已經習慣了許多的刀叉開始享用早餐。

    “對了，伊恩。最近放學後早些回家來，不要在外面逗留。”

    “怎麼了？”

    “巨壁那邊好像出事情了。”伊蓮娜略有些擔憂地說道。

    “什麼？”听到這一消息，伊恩連忙抬起頭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是早上出門的時候才听說的。”伊蓮娜回答道︰“昨天巨壁那邊包括指揮官在內好像死了很多人，上城區的能者們去那邊看過，似乎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混進城里來了。現在全城的警衛都在戒嚴。”

    “不好的東西，惡魔嗎？”伊恩隱隱有了些糟糕的預感。

    “不知道，現在外面什麼說法都有，總之最近不要在外面亂跑。”伊蓮娜嚴肅地告誡道︰“答應我，伊恩。”

    “明白了！”伊恩點了點頭，他連忙吞下剩余的早餐，決定盡早趕到學校去與菲兒踫個面︰“那我就先出發了。”

    “咦，那麼急？”伊蓮娜一驚，而後故作委屈地抹了抹眼瞼道︰“伊恩，你就那麼討厭和媽媽待在一起嗎？嗚嗚，果然是嫌棄我已經老了嘛？”

    剛剛起身的伊恩頓時一個踉蹌，哭笑不得道︰“怎麼會呢，媽媽。我只是快遲到了而已。”

    “真的？”

    “真的，真的！”丟下這句話來的伊恩落荒而逃。

    “哦，我們制霸了全校的男人來了！”

    躲過某個滿是毅力的中年男子後，剛一進入教室，伊恩立馬就听到了某個不正經金發少年的調侃聲。

    “這又是什麼新綽號？”他沒好氣地回問道。

    “古板的家伙往往很講信用，雖然消息傳得慢了些，但總之你現在已經是全校第一了。”阿爾文調笑道︰“至少在布拉德利里你已經是沒人敢惹的存在了。”

    “怎麼听上去像是大魔王一樣。”伊恩翻了個白眼。

    “不，你現在的定位應該是魔女的忠犬。”

    嘴角略一抽搐後，伊恩極為明智地沒有問這個稱號的由來。

    他環視了下四周，沒有找到某個黑色的身影，向著身邊的損友問道︰“菲兒還沒有來嗎？”

    “你的眼里就只有菲兒殿下嗎？”阿爾文嘀咕道︰“沒發現還有個這時間本該到了的人沒來嗎？”

    “嗯？”伊恩一愣，而後意識到似乎某個往往會極早到校並不時找茬的紅發少女也沒有在場︰“緹娜怎麼也沒來？”

    “北域巨壁出事了。”阿爾文沉聲道︰“你應該已經听說了吧？”

    “嗯。”伊恩點頭道。這同樣是他這麼急著找菲兒的原因。

    “死了一個指揮官，二十六名衛兵，兩名哨兵以及一個隨軍醫師。”阿爾文如數家珍地敘述了死亡人數。

    頓了頓後，他補充道︰“班長大人的母親就是那里的醫師。”

    伊恩頓覺一股不好的預感侵襲了上來︰“你是說”

    “原本我還不是很確定，畢竟巨壁守軍的隨軍醫師又不是只有那麼一個，但是直到現在她卻還沒有來”

    損友的聲音低了下去，而伊恩也已經猜到了他之後不願意說出來的內容。

    “你是怎麼知道？”他問道。

    “你知道的，我的父親是個商人，秉承商人的習性，我做事比較喜歡先收集情報。”阿爾文解釋道︰“之前我一直覺得緹娜對于菲兒殿下的敵意有些太過明顯與不正常，普通公民即使厭惡罪民也不會在正式場合表現得這麼生硬與明顯。”

    “所以你調查了她的情報。”

    “嗯。”金發少年點了點頭︰“緹娜的父親是一位境外探查隊的隨行騎士，其實也就是打雜當炮灰的。六年前他出于一時的善心救回來了一個自東域圈外流亡過來的罪民孩子。”

    “然後”頓了頓，阿爾文露出了一個諷刺無比的表情︰“他死了。”

    沉默了片刻，金發的少年抬起頭來問道︰“需要我告訴你，他是怎麼死的嗎？”

    “不必了。”伊恩苦澀地搖頭道︰“我不太想听。”

    “很好。”阿爾文點了點頭︰“事實上，我也不太想說這個。”

    緊接著，金發的少年陳述道︰“之後的六年里，她就和作為北域城守軍隨軍醫師的母親相依為命，並且開始極端地厭惡起罪民來。”

    “直到昨天”說道這里阿爾文頓住了。

    “不是還不確定嗎？可能只是臨時有事絆到了。”伊恩自己都不相信地反問道。雖然那個女孩時常地找自己麻煩，但是他確實不希望對方再遭遇到這種不幸。

    “也對。”阿爾文勉強笑了笑點頭道︰“還不確定呢，或許我們應該樂觀一點。”

第三十八章 聖者的預感


    午夜，躺在自己房間床上的伊恩一躍而起，開始穿戴起慣用的黑色風衣。

    今天白天里無論是菲兒、還是緹娜最終都沒有出現在學院里。這樣的反常情況讓伊恩實在按耐不下心中不好的預感。

    他感到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北域城衛軍的慘案與自己有關，而那兩個女孩今天的缺席與這件事情也絕對脫不開關系。

    他決定要到慘案發生的現場一探究竟。

    片刻後，穿戴完畢的伊恩戴上兜帽，自房間的窗口悄悄躍出，隨手輕聲關上窗門後，在屋頂上向著巨壁守軍據點的方向飛奔而去。

    今夜城中巡邏的警衛明顯地增加了許多，而巨壁守軍的據點更是被圍得水泄不通。

    伊恩將自己的身形隱匿于據點外的陰影中，意識向上升華，開始觀察起警衛的分布以及巡邏隊伍的間隔，為秘密潛入做好準備。

    然而正當他分析出最佳路線準備突進的時候突然感到一股冷冽的氣息自背後襲來。伊恩心下大駭，此刻他可是將意識升華至空中照徹身周一切的狀態，是誰居然能躲得過自己的探查，發出如此隱秘而後致命的一擊？

    他來不及拔劍，側身直接以左手一壓腰間的劍柄，劍鞘上抬向著襲來的事物迎了上去，只求護得住關鍵要害。

    “還不錯！”

    預想中的踫撞聲沒有響起，對方于不可能間生生收回了高速刺出的長劍，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輕聲贊道。

    “菲兒！？”伊恩心有余悸地低呼出聲︰“你想嚇死我嗎？”

    “誰讓你鬼鬼祟祟地縮在這里的。”與伊恩同�ˤ@ŧ黑色風衣，兜帽遮臉的菲兒輕聲說道。

    “你自己不也一樣？”伊恩只覺青筋直跳，要是以後這丫頭都用這種方式來打招呼，自己搞不好真的會減壽。

    “對了。為什麼你白天沒來學校？”舒緩了一下情緒後，伊恩發問道。

    “和這里發生的事情有關。”菲兒指了指守軍據點說道︰“消息傳到上城區後，父親要我暫時別到下城區來。”

    “所以你就晚上偷偷過來看了？”

    “嗯。”菲兒點了點頭，而後對著伊恩說道︰“我有不好的預感，所以一定要過來看看。”

    “我也一樣。”伊恩沉聲道︰“而且，緹娜的母親在這里工作，我擔心她可能已經”

    “緹娜？”菲兒呆了呆︰“那是誰？”

    “呃。”伊恩頓時語塞，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望向身側的少女︰“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

    “你不應該知道嗎？”

    “唔”菲兒低下頭去做出沉思狀︰“好像是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

    此時伊恩只覺荒唐至極，一方視對方為仇寇，另一方卻連對方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那是班長的名字。”他悄悄提醒道。

    “哦，原來是那個女孩兒！”菲兒恍然大悟地抬起頭來。

    一把捂住臉後，伊恩開始慶幸對方此刻正用兜帽遮住了臉，否則這樣一個略帶驚訝的語氣配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一定會讓他做惡夢。

    “她的母親怎麼了？”天然的少女緊接著問道。

    “他的母親是這里的隨軍醫師，可能正是這次慘案的死者之一。”伊恩解釋道。

    “你在關心她？”

    “我不是冷血動物，身邊的人發生了不幸總會有些不舒服。”伊恩苦笑著說道︰“而且我隱隱感到這次的事情似乎與我有關，所以我一定要將它查清楚。”

    “你這樣是很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菲兒淡淡地提醒道。她知道跨越聖者之門的存在，其預感往往會極為準確。伊恩雖然只是偷渡客，但是他畢竟已經站在門後。

    “我知道，但是現在改不了。”

    “明白了。”知道對方在某些方面極為固執的菲兒放棄了對少年說教，她將視線上挪開口道︰“我們進去吧。”

    說完，少女率先一躍而出，自據點警衛防御的空隙中切入了進去，伊恩立刻緊隨其後極為輕巧地繞了進去。在困意正濃的警衛們感到兩陣微風拂過後，兩人已經站在了慘案最初發生的房間里。

    一聞到房間里的尚未散去的氣息，伊恩的眉頭就緊緊地皺了起來。

    “惡魔的氣息。”他將手貼向房間內的牆壁，那里還殘留著某些已經凝固了的黑色液體。抹下來了一些後，他將之放在手指間搓了搓，而後又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不只如此。”菲兒來到床邊，用意識感受著殘留在床上某種奇異力量︰“這是心象之力。”

    “心象？”伊恩輕聲問道。

    “嗯。這里同時出現過一只惡魔和一個能者。”菲兒點點頭，而後又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他們聯手殺死了這個房間里的人。”

    “聯手？這怎麼可能？”伊恩頓覺荒謬無比，姑且不說惡魔是本能動物不可能會有與人合作的概念。人類中以與惡魔對抗為使命的能者又怎麼可能會與惡魔聯手？

    “可能的。”想到了某種可能性的菲兒肯定道︰“如果那只惡魔是被能者所控制的，那就是可能的。”

    “控制類的能力嗎？”伊恩想起某個曾經救援過的小隊里似乎確實存在這樣的能者。

    兩人放開意識，仔仔細細地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卻再沒有發現其他的線索。

    “去停尸間看看吧。”伊恩提議道︰“或許可以從死者的尸體上看出些什麼來。”

    “嗯！”菲兒贊同地點了點頭。

    沒過一會兒兩人就找到了停尸間的所在。在一個瞌睡連連的警衛身上偷到鑰匙後，鬼鬼祟祟地就進了停尸間。

    原本，伊恩以為這個世界的停尸間與上個世界差不多，但是直到真的進來了才發現這里的空間異常地大，而且四通八達，簡直就像是一個地底迷宮。

    幾乎所有的牆壁上都一層一層地挖滿了長條形的凹洞，有的盛放著被白布裹住的尸體，而有的則空在那里等待著它未來的主人。

    忍耐著空氣中的異味，兩人好一番搜尋之後才終于在一個特定的房間里找到了他們想要的那些尸體。它們被暫時地擺放在一起，顯然是等待著驗尸官的後續檢驗。

    “脖子上有被捆縛的痕跡。”菲兒揭開了其中幾具尸體上的白布，在看到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時檢查起對方的死因︰“但是他們並不是被勒死的，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了。”

    “那是什麼？”背對著菲兒檢查其他尸體的伊恩張眼望了過來。許是已經看慣了惡魔的尸體，現在看到人類的尸體時，不適感並沒有他自己想象得那麼強烈。

    “靈魂被吃了。”少女靜靜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