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045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36
第一百四十七章突如其來的召喚

  姑且不提原本在樂師造詣上的巨大差距。

  不誇張的說,光是這一手在焚燒中依舊章法不亂、招招奪命的劍術,葉清玄現在就完全打不過!

  失算了,失算了……

  葉清玄千算萬算,沒算到教授真正的底牌藏在這裡。這一份天賦哪怕在月靈之中也算出類拔萃的了吧?否則那群月靈早就稱霸世界了,哪裡還有人類什麼事兒……

  幸好,幸好,還有波萊羅的念線。

  就在教授的猛攻中,葉清玄宛如未卜先知一般,閒庭信步地閃避著教授的雙劍。兩柄劍刃緊貼著他的喉嚨、心口、下陰,招招奪命。每次在毫釐之間閃過劍鋒,葉清玄總有一種渾身發涼的感覺。

  要不是有念線,他今天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他一心兩用,不忘還擊,控制著遍地的銀塵向著教授席捲而去。銀塵落在教授的身體上,便嗤嗤作響,嵌入身體中,引燃了血肉,令教授宛如墮入熔岩。

  在焚燒到最後,就連雙臂的骨骼都從焦炭之後裸露出來了,慘烈如斯。

  尋常人遭遇到這種痛苦,早就發狂了,可教授連吭氣都不吭一聲,劍術卻依舊凶狠,越發狂暴,渾然不顧葉清玄的反擊和銀塵對他的天然克制,

  拼盡了從青齒那裡掠奪來的生命力,他儼然是一副徹底要將葉清玄葬送在此處的樣子!

  你至於麼!

  葉清玄的面色陰沉,凝視著教授在火焰中化作焦炭的面孔。眼神就滿是殺機:

  「——可惜了。教授。你原本是個好對手的!」

  就在他的身上,以太的波動驟然狂亂起來。

  他不再留手了,滿是殺機。

  就在手杖之上,因陀羅之眼猛然亮起!彷彿感應到了召喚,教堂外暫時停歇的暴雨驟然重新從天空中落下,遮天蔽日。

  雷霆之聲震盪在世界之間。

  「吼——!」

  在赤紅繚繞中,教授吞吐著火焰。猛然一聲怒喝。

  緊接著,他身體一震,燃燒的銀塵都被憑空抖落,兩把雙劍嗡嗡震動這,如月一般的劍刃上流出了一線血色。

  上面附著的旋律被環形,其中附著的龍擊、血結和、腐毒的效果被激活了。

  肉眼可見的,隨著劍刃的掃過,進風呼嘯,竟然隔空催裂了地下的石磚。宛如遭到了巨龍的蹂躪。

  其中更隱藏了一旦見血便絕不癒合,留下跗骨猛毒的詛咒。

  預感到了福爾摩斯接下來的那呼喚雷電的一擊,教授醞釀著自己的氣勢,凶威驟然暴漲。

  這個時候,他反而不像是一個樂師了,而是一個劍術凌厲、殺意刻骨的武士。雙劍在袖中隱藏。劍刃震動,宛如龍吟。

  這一擊如果殺不死他,那麼死的就是葉清玄!

  就在劍刃鳴嘯攀升到頂峰的瞬間,以太的狂亂波動也從葉清玄的身體中爆發而出。

  就在無數銀塵亂舞之中,葉清玄驟然伸手,向前憑空一點,烈光照亮了教授的眼瞳,他怔住了!

  彷彿烈日從天而降,灑落無盡輝光。

  那不是因陀羅的憤怒雷霆,而是極效增強到極限的音符●光!

  就在九霄環珮的操控之上。數十個瞬發的音符●光重疊在一起,威力暴增了數十倍。足以令人眼球暴盲,甚至照穿人體、顯露出骨骼陰影的烈光從葉清玄的指尖醞釀而出,吞沒了一切。

  教授本能的抬手,摀住眼睛。可虛空中銀塵亂舞,竟然自發的增殖起來,彼此結合,化作了真實不虛的鏡面。

  數十張龐大的鏡面拔地而起,結為矩陣,將教授吞沒,慷慨地將那無盡的輝光送給他一人獨享。

  在矩陣之中,輝光如十日在天,無數銀塵的光亮中帶來了瞬間將骨肉撕裂成粉碎的劇痛。

  那是光,月靈一族天生的剋星,宛如銀白之月的光!

  教授發出了一聲慘叫,怒吼。

  劍刃呼嘯,切裂矩陣,破封而出!

  可空空蕩蕩的教堂中……那裡還有敵人的影子?

  「跑了?!」

  就在原地,教授血肉模糊的身體迅速的恢復著,銀器帶來的致命創傷正在緩慢的恢復。

  慘白的骨骼、淒厲的血肉,蒼白的皮膚漸漸地回到了他的身上,可是他的眼神卻如此的狂怒、錯愕和……鬱悶!

  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福爾摩斯那愉悅的大笑聲。

  裝完逼就跑,真特麼刺激!

  -

  -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跑路的小行家,颳風下雨都不怕……嘟嚕嗒嗒滴哩嗒嗒小行家~」

  傾盆而下的暴雨中,街道上,有個人推著一輛小推車,在暴雨中的街道上小跑,活像是個愛幹活兒的工人。

  彷彿聽到不遠處教堂裡憤怒的嘶吼,他就回頭,獵鹿帽下的表情露出了愉悅的神情。

  跑了?

  「廢話,當然要跑了。」他撇了撇嘴,「你都拼著命想要殺人了,我不跑難道還要送菜給你吃?」

  低聲嘟噥著,他的腳步再次加快。

  幸好因為面見教授太過危險,他提前將白汐打發回去了,否則這時候跑都不好跑的。

  就在暴雨的潑灑中,他低頭看著手推車裡的戰利品,恩,原本是屬於教授的戰利品。

  一把沉重到他幾乎扛不起來的巨型重劍——嘆息,以及在鏈鋸修士被青齒消化了之後,留下來的一副鋼鐵骨架。

  那一副植入了身體內部,緊貼著骨骼的機械結構通體青色,竟然在鑄造的時候就摻入了大量的青金。就連面部都有一層被扭曲了的細網。

  這是鏈鋸修士會特有的技術。在從教團中分離出來之後,這個修士會轉手就成了整個世界上最大的軍火商人。最擅長的就是人體改造,在人體中植入這種鋼鐵機械裝置,將脆弱的人體改造成無堅不摧的狂戰士。

  再配合專門破防的嘆息之劍,簡直就是樂師殺手。雖然從位階上來說,遠不如福音裝甲那麼強力,但也是非常優秀的技術了!

  恐怕議會聘用這一名鏈鋸修士來給自己幹髒活兒也花了不少的錢。賤貨師兄的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雖然這一具骨架比起福音裝甲的技術來還差得遠。但改一改,修一修,再去掉一些組件之後,裝進地牢紳士也毫無問題吧?!

  想像到鏈鋸修士那拆牆如拆紙的破壞力,葉清玄就忍不住笑起來。

  「雖然沒料到教授那麼拼,但這波不虧,這波不虧呀……」

  葉清玄低聲嘟噥著,安慰自己——強行不虧!

  就在暴雨中,他推著手推車慢跑著。一點一點的遠離教堂區域。可就在雨水中,卻隱約有人影迎了上來。

  是一個棲息在垃圾堆中的流浪漢,他本來應該明哲保身,面對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物躲得越遠越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鼓起勇氣,攔在了葉清玄的身邊。

  「福爾摩斯先生?」

  他小心翼翼地問。

  「是我。」葉清玄皺起眉頭。

  「有人要見你。」

  流浪漢被他的眼神刺痛了。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怯生生地說出了那個給予他勇氣的名字:

  「——薩滿。」

  葉清玄皺起了眉頭。

  就像是收到了什麼消息,很快,一輛漆黑的馬車就破雨而來,停在了葉清玄身旁。

  在馬車上,頭髮斑白的老人推開了車門,摘下了嘴角的煙斗。

  「福爾摩斯先生?」鬼手打量著他。

  「你們知道我在這裡?」葉清玄打量著他們準備周詳的樣子。

  鬼手笑了,抬手指了指天上:「聲勢太大了,說實話,我們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薩滿說你在這裡,我們就來找了。」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整個城區的小巷中都源源不斷的有人撤走。

  那群傢伙,幾乎把這附近所有出入的渠道都盯住了,不知道究竟出動了多少人,竟然近乎不講任何策略的地將每一個出入的地方都置於視線之下。

  這只能說唯有人多才玩得轉的方法吧?

  「薩滿的命令,如果找到教授的話,就將他留下來。」鬼手說,「如果找到了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話,就將他請回去。」

  「請?」

  葉清玄聽到這個字,微妙的挑起眉頭:「聽起來我還有選擇的餘地?」

  「是請。」

  鬼手重複了一次,微笑著指了指他背後:「如果不方便的話,請自便,我們絕不會強求。」

  「哦,那我就不去了。」

  葉清玄就笑起來了,拉著小推車後退了兩步,揮手道別:「大家收工吧,不用送了,我就先閃了。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後會有……」

  「——他說,老鬼會在那裡等著你。」

  鬼手打斷了他的話,正色以待。

  葉清玄沉默。

  許久之後,他輕聲嘆息:「你們能幫我看著這個小推車嗎?想要湊這麼一套東西還挺不容易的,別讓撿破爛兒的給我偷跑了。」

  鬼手揮了揮手,兩個壯漢走過來,扛起了手推車和上面的東西,放進了車廂中。

  「請吧。」

  鬼手下車,為葉清玄拉開車門。

  葉清玄回頭看了他一眼,摘下了自己的獵鹿帽,彎腰走進了車廂中:「薩滿在哪兒?」

  「一個你很熟悉的地方。」

  鬼手關上車門,「貝克街221號B。」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2:4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36
第一百四十八章很久很久之前

  貝克街221號B,墓地。

  陰沉的夜色中,大霧瀰漫。

  這是整個阿瓦隆最底層的地方。夏季快要過去之後,海風和洋流也離去了,這裡就霧氣所覆蓋。哪怕是白天裡也無比朦朧。

  今夜的暴雨穿透霧氣之後,似乎就變得薄弱起來,淅淅瀝瀝的,灑落在地上的聲音細碎。

  腐土浸滿了雨水,就變得泥濘起來了,如同冒泡的泥潭。

  馬車停在了墓地的門口,鬼手為他拉開車門:

  「他在裡面等著你。」

  鬼手說:「不要讓他等太久。」

  「路就這麼一截,你覺得我會走多長時間?」

  葉清玄看了他一眼,戴上自己的獵鹿帽,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墓園之中。

  在空曠的墓園中,悄無聲息,人影寂寥。

  那些隱隱綽綽的影子佔領了周圍的高點和入口,將墓園封鎖了。

  葉清玄收回視線,踏著腳下白花的碎片向前走去。

  這裡像是在舉行著葬禮,可是卻沒有神父和賓客,只有一名披著黑色長衣的司儀站在墓穴旁邊,主持著祭禮。

  就在他身旁,敞開的棺材裡,明明鋪著白色的花瓣和白色的錦緞,卻空無一人。

  司儀站在棺材旁邊,端詳著墓碑,怔怔地思考著。手下都退避在遠處,不敢打擾他的出神。

  可他看起來並不神秘,也並不可怕。只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兒而已。

  正是薩滿。

  「這是誰的葬禮?」

  葉清玄看了一眼空棺。出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唔……我還沒想好。」

  薩滿緩緩搖頭:「葬禮是件嚴肅的事情,主角的身份永遠是最大的謎題。」

  說著,他回過頭,眼神落在這個年輕又詭異的黑樂師。

  「有很多小的幫會被鼓動了,反對我的統治,是一些很麻煩的小雜魚。我派出去六位刺客去清理他們,但我很期待。最先被帶回來的頭顱……屬於誰?」

  他渾濁的眼睛凝視著少年的面孔:

  「——你覺得呢?」

  「不妨慢慢猜,劇透這種事情,毫無樂趣可言。」

  葉清玄冷淡地回應:「大名鼎鼎的薩滿找我來這裡,是想要做什麼?難不成是讓我也躺進去?」

  薩滿沉默了片刻,輕聲笑起來,換了一個話題:「初次見面,談一些煞風景的事情總是不好,我們聊點別的吧。

  福爾摩斯先生,你。對這個城市怎麼看呢?」

  葉清玄一愣,思忖片刻之後搖頭:「不知道,總覺得它像是一個陰鷙的老寡婦了,喜怒無常,惡毒刻骨。」

  「嗯,差不多。」

  薩滿讚許的點頭。可神情卻變得唏噓起來:「可哪怕是老寡婦。可曾經的它也是一位光芒四射的美人啊。

  那時候的它正值妙齡,從骨子裡散發著溫柔和美麗。

  英雄為它獻上寶劍,樂師讚頌它的聖潔與慈愛。那個時候天命之王還統治著他強大的王國,四海昇平,安格魯屹立在世界的最西方。

  可是隨著那個人的死去,一切都變了。」

  他嘆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雪茄向少年晃了晃,葉清玄擺手,他就自己剪去一頭,點燃之後享受起來。

  在升騰的煙霧中。他的眼神也變得模糊起來了:「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來聊一聊這個城市的往事吧。

  我想要告訴你,這個城市和這個國家的曾經,它和他的偉大和輝煌。」

  葉清玄撐著手杖,洗耳恭聽。

  -

  -

  「你知道嗎?那時候還是黑暗時代剛剛結束的時期,人類復興的黃金時代到來,亞瑟王為了紀念自己摯愛的湖中仙女而建造了這裡,建造了整個西方最璀璨的明珠,人間仙境——阿瓦隆!

  他蒐集了人間至寶,無數詩人,強大的騎士,威武的軍團,最華麗的錦緞和最馥鬱的熏香……可哪怕整個世界的美好,堆積在此處,都無法表達他對湖中仙女的熱愛。

  ——因為他所擁有的的一切都來,自於湖中仙女的餽贈。」

  在黑暗裡,他說出了隱藏在歷史背後的歷史,被掩埋在過去中的過去。

  那是被覆蓋在了層層帷幕之後的秘密。

  「在遇到湖中仙女之前,偉大的亞瑟王只是一個漁夫之子,一個平民。

  但誤入了影之國的他和湖中仙女邂逅了。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為人所指,但結果是:亞瑟得到了她的青睞。

  那是整個世界最值得歌頌的東西,所謂的愛之一物。」

  薩滿輕聲笑起來,像是嘲諷,又像是讚歎:

  「湖中仙女將自己的愛和力量送給了亞瑟,他便所向無敵,開疆擴土。在湖中仙女的幫助之下,他鍛造了石中劍,成為了舉世無敵的強者,開創安格魯,成為了真正的天命之王!

  那是他的時代,圓桌騎士馳騁在天空之上,妖魔退避騎士之王的鋒芒,就連天災也被一一驅逐。人類世界的西疆前所未有的太平安康。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真是美好的時代啊,輝煌、偉大、值得用一切好的詞去褒揚它,就像是一個童話中的童話。」

  「後來,一切都變了。」

  薩滿一頓,聲音沙啞起來:「亞瑟瘋了,他被過分強大的力量吞沒,陷入癲狂。

  只不過,那個時候,誰都不知道坐在皇帝寶座上的人變成了一個瘋子。

  隨著他一天天的老去,他越來越憎恨比自己更加年輕的兒子,就覺得這個孩子在竊取自己的生命。

  他將自己的長子溺死在了滾油之中,清醒之後卻感覺到了愧疚和難過。哭號三日。悲傷的不能自己。

  他懷疑自己的妻子對自己不忠,變令手下將她的衣服扒光,赤裸地行走在街道上,接受所有人的侮辱。

  那一條街道到現在還保持著當初的摸樣,但已經有人忘記它因何而被稱為皇后大道了。

  為了讓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威沒有任何人能夠威脅,他將效忠於他的圓桌武士處死了大半。他的親族刮分了那些權利,一步登天。成為了人上之人,這就是帝國的榮光之血。

  為了讓自己成為萬王之王,他甚至不能容許聖城的存在,窮兵黷武,為毀滅聖城積蓄著力量。

  直到最後,湖中仙女也因他的癲狂而不知所蹤。偌大的阿瓦隆,榮光之城墮落成了鬼蜮。」

  薩滿的聲音沙啞又詭異,散發著如有實質的黑暗和癲狂:

  「那時候,整個城市都被他在以太界中的扭曲投影所覆蓋。形成了阿瓦隆之影的詭異空間。

  在那個世界裡,絞首架如林一般豎起,斷頭台成為了噴泉,血色從刑場一直延伸蜿蜒流淌到城門之外,變成了鮮血之路。

  直到最後,瘋王亞瑟眾叛親離。在自己膨脹的力量中自滅。只留下了詛咒之血。代代傳承。

  這就是這個城市的前世今生,她曾經美麗,光芒萬丈。但現在,已經變成了陰沉善變、奄奄一息的瘋女人,瞪著渾濁的眼睛,用怨毒的眼神詛咒著生者。

  一直以來,你所看到外在之毒,真正的禍患和毒瘤,根源,卻是隱藏在城市之後的陰影。

  一個早就在數百年前種下的惡果。到現在,已經流動無窮……」

  他低聲嘆息,將手中雪茄掐滅,渾濁的眼瞳中滿是感懷。

  葉清玄沉默許久,輕聲問:

  「你跟我說這個,是想讓我放棄血路?」

  薩滿搖頭,「不,只是在感懷這個城市而已。如果我想讓你放棄血路的話,我會直說。」

  葉清玄看了他一眼,感嘆:「沒想到薩滿,竟然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人。」

  「但凡是人,總想要讓自己生存的環境變得好一些。你不也是一樣嗎?」

  薩滿淡淡地說:「哪怕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可一直以來,你都很努力,不是嗎?」

  葉清玄沉默,可薩滿笑起來了。

  「我覺得你隱約已經猜到一些了吧?福爾摩斯先生,或者說……我應該稱呼另一個名字了嗎?」

  「以前有想過這種可能,現在終於確定了。」

  葉清玄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薩滿,或者說,父親口中的老鬼:「我只是想不到,父親口中的朋友,竟然是曾經的黑暗皇帝。」

  「我也想不到,邪魔獵人月吟的兒子,會被人稱為黑樂師。」

  薩滿拍了拍他的肩膀,滿懷唏噓:「自從你回到阿瓦隆,我就一直讓手下關注著你。

  沒想到,卻給你帶來這樣的麻煩。當我聽說你的旋律時,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你比我想的要更早」

  「比起這個來,我更想知道……當年我的父親究竟做了什麼事情,才害的我淪落到這種程度。」

  「不知道。」

  薩滿攤手,「他犯事兒跑路的時候,我還窩在南方群島避風頭呢,自顧不暇。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消失了,你和你的母親已經被逐出了阿瓦隆。沒想到,就連大名鼎鼎的蘭……」

  「不要說出那個名字。」

  葉清玄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我們想要繼續談下去的話,不要說出那個名字。」

  -

  薩滿愣住了,他凝視著少年的面孔,像是察覺到那種陰沉眼神背後的冷漠和憤怒,便緩緩聳肩:

  「好吧,不聊。」

  他嘆了口氣,他本來還想說,這麼多年其實還有人關心你,想要讓你回去……可是這個孩子,多半不會再回去了。

  被背叛過一次之後,又有誰還會去信任所謂的家族呢?

  他本來期望著見到葉清玄,說一些我和你父親的往事、叔叔這麼多年其實記掛著你之類的話,就可以安撫他悲痛的內心。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看起來也永遠不會有什麼卵用。

  他嘆息一聲,深吸了一口雪茄,嘆吐出了往事的餘煙:葉蘭舟,被稱為風雅無雙、如月行吟的絕世樂師,卻有一個像是鐵做的兒子。

  已經死去的他,是會欣慰,還是難過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2: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36
第一百四十九章泥潭中的救贖

  「放心吧,那個傳言我會幫你解決掉的,你和血路無關,也不應該和這一攤爛泥扯上關係。

  至少我要對得起你的父親,讓你遠離這些骯髒的活兒。」

  薩滿忽然輕聲說,「你只需要回到皇家音樂學院,安心等著就好。很快,秩序將重新歸來,阿瓦隆會恢復平靜的。

  你可以過自己的生活啦,葉清玄。」

  可是在沉默中,少年並沒有回應他的話語,只是低著頭,許久之後輕聲反問:「你覺得我會嗎?」

  蒼老的男人一愣,「難道薩滿的保證也不夠?」

  葉清玄笑了起來,緩緩搖頭:「這不是保證的問題,也不是許諾能夠解決的事情。」

  薩滿正待說什麼,可卻聽見少年的疑問:

  「就算是你庇護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血路扯上某種關係,你選擇阿瓦隆之影,還是選擇一個微不足道的故人之子呢?

  不論你願不願意,我已經被拉進了這個泥潭裡。既然來到了這裡,起碼我要搞清楚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閉上眼睛塞起耳朵,將自己的腦袋埋進沙子裡,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這可不是我的風格。」

  「你不信任我?」

  「我只是想說,這種事情,任何人的保證都不夠。」

  少年輕聲說:「你的許諾可以有無數次,但生命只有一條,所以實在不能假手他人。

  如果我的回絕讓你覺得自尊心受傷的話。抱歉。我還需要謹慎仔細的活下去,在完成一些事情之前,我可不想太早就死掉。」

  氣氛變冷了。

  薩滿不再說話了,像是審視著少年眼瞳中的桀驁和叛逆。

  「……也就是說,在完成一些事情之後,就算是死了也沒關係了嗎?」

  葉清玄想了想,點頭:

  「或許吧。」

  -

  薩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移開了視線,語氣也從柔和變得嚴肅起來。他不再是老鬼了,變成了薩滿,那個曾經的黑暗皇帝。

  「既然不準備抽身的話,那不妨幫個忙吧。」

  「堂堂薩滿也有我能夠幫忙的地方嗎?」葉清玄反問。

  薩滿點頭,「如你所見,我正在和整個下城區開戰,面前還站著議院這個龐然大物。

  而教授,是個阻礙。」

  葉清玄一愣。「你連議院都不怕,還在乎教授?」

  「那是你不清楚教授本身的破壞性。」

  薩滿說,「對我來說,只要心有罣礙,就有弱點,只要有目的。就有跡可循。只要還有利益。那麼就大有文章可做。

  這是一場賭局,我的籌碼豐厚,所以,議院那裡,我從不擔心。

  ——可教授和他們不同。」

  他的眼瞳滿是寒意:「教授是個瘋子,是個不穩定因素,因為他完全不在乎任何賭局,也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更可怕的是,他知道的太多了。

  九年前,他出現在了阿瓦隆。一手破壞了我留下來的規矩和秩序,將這個城市引到向了一個泥潭。

  這麼多年了,他在這個泥潭裡縱橫來去,挖掘一些骯髒的黑暗秘密,也收買黨羽,編制網路……」

  「哪怕他只是孤身一人,也足以造成巨大的破壞,你明白嗎?」

  他看向葉清玄:「我不能留下一個變數留在我的世界裡。教授,必須消失。」

  「所以讓我去?」葉清玄問。

  「你不是本來就想要去嗎?我也很好奇,他為什麼對你那麼執著,他堅信你和阿瓦隆之影有某種關係……你也對他很好奇,不是嗎?可以說,你甚至很愉快,因為你找到了一個好對手。

  ——一個你的絕佳反面。」

  薩滿說著,眼神中閃過一絲忌憚:「希望你別以為教授已經是喪家犬了,他手頭不知道還藏著什麼東西。

  根據我聽到的風聲,他已經做好了突襲皇家音樂學院的準備。如果再晚幾天,恐怕你就要在教室裡見他的面了。」

  葉清玄為之沉默。

  他被教授的手筆所震驚。

  這麼多年來,下城區那麼多人,有多少渴望得到阿瓦隆之影的人……可從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把主意打在皇家音樂學院的身上。

  葉清玄如果不出門的話,除了那群貴族的挑戰之外,根本沒有人敢在學校裡打他的主意。

  那裡可是皇家樂師的搖籃,安格魯的樂師培養之地。姑且不說明面上的防守,光是暗地裡隱藏的研究機構就不知道有多少。更不要說一旦被觸動警報,便會從天而降的圓桌騎士團……

  教授想要進攻皇家音樂學院?

  他瘋了?!

  「所以,你只需要找到教授就可以了,我相信你所表現出來的能力。我會給你協助,而且,必要的時候,我甚至可以僱傭屠夫那個怪物來解決這個麻煩。不過我暫時不想在他身上在分散多少心力。」

  薩滿凝視著背後,城市那高聳入雲的黑色影子,輕聲說:「畢竟,我還要將全部的心思,放在真正的敵人身上。」

  「議會?」

  「議會之中的某一個人。我懷疑,邪神的力量已經滲透進了阿瓦隆。在某一種程度上來說,它的信徒可能就藏身其中。」

  葉清玄沉思著,忽然問:「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促成了這種局面?」

  薩滿頷首,語氣複雜,「阿瓦隆是放任下城區混亂起來的吧?他們眼看著這裡一天天的墮落,一天天的腐朽下去,變成一個只能產出鮮血的爛泥潭。

  議院想要看到這樣的城市,如果他們想要得到血路的話。就不能留下任何讓皇家追查的口實。必須將局面攪亂。才能夠渾水摸魚。

  可惜,只要我還在,他們注定得不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他淡淡地說:「泥潭的始作俑者應該埋在泥潭之中,我會親手將他們的屍骨葬下去的。」

  「你回來就是為了阻止他們?」

  葉清玄看著他:「你本來已經擺脫了這個泥潭了,不是嗎?你大可以站的遠遠的,去看一場事不關己的熱鬧。

  為何還因為這種事情回來?」

  -

  寂靜中,薩滿沉吟許久:

  「大概。是因為責任吧?」

  「你覺得你需要對這個城市負責?」葉清玄忍不住笑了。

  「為什麼不呢?」

  薩滿反問,可眼神卻變得無奈起來:「說實話,有的時候我也覺得想不明白。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這個城市已經不歡迎我了,我還回來幹嘛呢?

  簡直是自討苦吃。」

  葉清玄沉默。薩滿察覺到了尷尬的氣氛,便忍不住笑起來:「哈哈哈,不好意思,說了你聽不懂的話。」

  他吸著雪茄,悵然地感嘆著:「其實。我在離開阿瓦隆之後,還做過幾年作家,出版了幾本書來著。

  都是很蹩腳的詩集和民間故事,所以銷量慘淡。

  但有的人很喜歡我的詩,我就愛他們。

  有時我會舉辦一些見面會,和他們喝酒聊天。他們裡面很多都是普通的學生和研究員。又稚嫩又固執。而且天真。

  那個時候,我們坐在酒館裡,喝著很難喝的酒。

  老闆也是我的讀者,所以給我打折,他有時候會彈三絃琴,但彈的很蹩腳,說實話真是蠻難聽的。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要是多兩個女讀者就好了,哪怕只是在千里之外給我寫封信呢,養不到眼,至少可以養養神啊。

  但有的時候。我在酒館裡喝醉了,攬著他們的肩膀,能夠說一些很不知所謂的話,我就很滿足,大家也會覺得很幸福。

  這個世界這麼大,有的人所欲求的東西很多,可有些人所想要的只是一個認可而已……就是這麼簡單。

  只要他們還在,還有一個人想要看我的書,我就會一直寫下去,寫到有一天,我寫不動了,死掉為止。

  我要回應他們的聲音。」

  他看向少年,「說實話,我離開了這裡這麼久,這裡也墮落成了這幅鳥樣,讓我挺難過的。有的人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沒有尊嚴,他們盼望我回來。所以,我就回來了。

  因為能夠給他們希望的人只有我。」

  「這就是我想要的東西,明白嗎?小鬼。」

  「我要回應那些人的願望,改造這個黑暗的泥潭。我要讓那些見不得光的人也能夠有尊嚴的活下去。」

  「這麼多年來,這個泥潭裡埋葬了那麼多屍骨,他們都在向我求救。如果我不做這些事情,又有誰會來呢?」

  「我會重新構建這個泥潭的規矩,讓那些見不得光的人也能夠有容身之處,哪怕是光找不到的地方,也應該有讓人能夠活下去的規則。

  如果沒有人來做的話,那就讓我來。這裡的人被國王捨棄的話,就讓我來當他們的國王。」

  「現在,你能明白了嗎?」

  薩滿佇立在墓地之上,黑色的影子覆蓋了墓碑,延伸進了看不見的地方。

  那個人凝視著葉清玄,可眼瞳卻像是沒有光的烈日,散發著刺目的黑暗和凜然:

  「我回來這裡,因為我是他們的救世主,我是他們的國王!」

  他踏前一步,凝視著面前的少年,伸出了自己的手:「來幫我吧,葉清玄,就像是當年你父親那樣。」

  寂靜裡,漫長的沉默。

  像是少年在深思,直到許久之後,他抬起頭,發出聲音:

  「——我會幫你。」

  他凝視著薩滿伸出的手,看到了那隻手背後所隱藏的力量——這是一個邀請,一份慷慨的禮物。

  他只要伸手握緊,就能夠成為薩滿的左膀右臂,在阿瓦隆呼風喚雨。

  可是他沒有伸出手來。

  他反而後退了一步,緩緩搖頭:「但我幫你,不是因為你所謂的什麼地下世界的秩序,是為了我自己。」

  薩滿沉默了。

  「說實話,你說的什麼救世主、什麼國王,還有地下世界的秩序,我都聽不大懂。

  ——但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

  在沉默中,少年抬起眼瞳,凝視著他的眼睛:

  「不管頂著多麼冠冕堂皇的帽子都好,為惡就是為惡,永遠都不會讓這個城市變得更好,包括你想要做的,只能讓它看起來不是太糟。

  當那些人放棄在陽光下活著的時候,就應該做好在下水道裡死掉的準備,也不應當期盼有什麼救世主能夠幫自己活得更有尊嚴。

  惡人的救世主歸根結底也還是惡人,再怎麼有秩序的地下世界,歸根結底,還是一個泥潭。」

  「想要在泥潭裡尋求救贖?」

  葉清玄搖頭,神情變得冷漠又輕蔑:

  「——你們找錯地方了。」

  在漫長的沉默中,淅淅瀝瀝地雨水穿過了濃霧,落在了寂靜的墓園中。

  雨水落在薩滿的手掌上,摔碎了,變成了水粉。

  薩滿緩緩地收回了手,無聲嘆息:「葉清玄,你和你爸爸當年真是一摸一樣。」

  「不一樣。」

  葉清玄戴上了獵鹿帽,輕聲道別:「一點都不一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2:4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36
第一百五十章學院之恥的美好生活(上)

  兩天之後下午皇家音樂學院

  經過了連日的暴雨之後,盛夏以來的酷暑彷彿都離去了。下城區繚繞的霧氣彷彿象徵著秋天即將到來。

  就連灼熱的太陽也變得不是這麼炎熱了,在午後,溫暖的陽光和煦的從天空上灑落下來,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就連總是纏繞著陰森氣息的學院彷彿都清澈起來,散發著輝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感覺到安逸。

  可就在樂史系外面的街道上,女孩卻不安的徘徊著。

  像是道路的盡頭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兒站在路口,猶豫不決地看著背後,不敢繼續前進。

  「加油,雪莉,你可以了。」

  雪莉捏著衣角,低聲嘟噥著,給自己打氣,原本有些恐懼的蒼白臉頰就漸漸地鎮定起來,慌亂被小心的藏好,變成了嚴肅又認真的摸樣。

  感覺到心情平靜,她就鬆了口氣,用力的握緊拳頭,凝視著樂史系的大樓,眼神鄭重又決絕,宛如凝視著生死仇敵,萬惡之源!

  雪莉是今年剛剛入學的學徒之一,只不過因為身體的毛病,剛剛入學之後就緊急調養了一段時間,前兩天才回來。

  可當她回到學院之後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原本和睦的、愉快的,充滿紳士風度的學校變了,每個學徒之間都劍拔弩張,像是敵人一樣互相看著彼此,每一天都有對決時有人不幸受傷的消息傳來。

  彬彬有禮的貴族們被那些平民惡意地羞辱著。令雪莉倍感難過。當她試圖調解的時候,卻會收到那些平民嗤笑的眼神,有些人只是勸解雪莉不要管這些事情,有些人卻對此冷嘲熱諷,將她視作什麼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

  她才不是那種人呢!

  所有下人都知道雪莉小姐最關心他們的疾苦了,每一次去下城區,雪莉看到那些乞丐的摸樣。都忍不住流下同情的眼淚,將自己的錢施捨給他們。

  看著他們興高采烈而去的樣子,雪莉就感覺到貴族存在的切實意義:果然,榮光之血,就是為了讓阿瓦隆變得更美好而存在的吧!

  哥哥、弟弟、父親他們都非常贊同自己的善舉,他們都說平民只是不懂得規矩而已,只要貴族善加教導,那麼大家都能夠幸福的活下去。

  這令雪莉更加堅信貴族的表率是多麼的重要!

  可現在,這一切都變了。

  學院幾乎都變得亂套了!再也不是她想像中那個溫暖的、和諧的大家庭。

  雪莉為此而心憂。難過,試圖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可是她在每一個人的口中,都能夠聽到同一個名字。

  這一切紛亂的源頭,一個邪惡的代名詞,一個將學院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葉清玄!

  「他是個惡棍,雪莉!惡棍你懂嗎?」

  重傷未癒的巴特表哥滿臉悲傷和憤慨。揮舞著拳頭對她說道:「那個該死的東方人。不懂得規矩的野蠻人。不僅無恥的竊取了我們的榮耀,用卑鄙的手段打敗了埃德蒙,而且還將他達成了重傷。」

  「沒錯!」他病床旁邊的另一個學生義憤填膺的說道:「都怪這個該死的傢伙。」

  「不要提他的名字!」精神虛弱的學生驚叫起來:「不要提那個皇家音樂學院的恥辱!那個東方人!」

  「東方人?東方人在哪裡?!」

  沉睡的喬恩被驚醒了,聽到那個名字,猛然從床上挑起:「來人吶!扶我起來,我要去跟他單挑!

  你們幹什麼?我要去跟他單挑!不要攔著我,我要去……嗚。」

  喬恩沒有說完,就被旁邊的護士架了起來,塞住嘴吧,送往緊急醫護室:「大夫。06床的人的又犯病了!」

  雪莉淚眼朦朧地看著喬恩哥哥漸漸遠去,感覺到了發自內心的痛苦和悲傷。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巴特表哥、喬恩哥哥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為什麼那個傢伙一定要將他們變成這個樣子?

  那一瞬間,少女決定了。

  她要改變這一切,改變這個殘酷的現實,拯救岌岌可危的皇家音樂學院。她要勇敢的站出來,成為……英雄!

  想到了這裡,雪莉頓時充滿了勇氣,昂首挺胸地走上了小徑,走向了學院的黑暗核心,尋找那個惡棍葉清玄。

  很快,她就尖叫著轉身從小徑上爬出來,躲在雕像後面簌簌發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個地方簡直太可怕了……竟然豢養著那麼恐怖的怪物。

  就在她簌簌發抖中,那個龐大的、金色的、頭上還別著一個小髮卡的怪物邁著悠閒而淡定的步子從她身旁走過,看到她簌簌發抖的樣子,便裂開嘴,露出得意的樣子。

  「汪!汪!汪!!!」它放聲大吼,作勢想要撲上來咬。

  「呀!!!」

  雪莉尖叫了一聲,癱軟在地上,起不來了。

  「嘖,你怎麼了?忽然蹲地上不起來,難道想訛我?」

  在金毛大怪物旁邊,那個神情一臉不爽地女孩兒斜眼看著她:「少見多怪,難道沒見過狗啊?」

  「我、我、我……」

  雪莉抱著頭,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到白汐就愣住了:「你是那個東方人嗎?」

  「嘖,又是來挑戰的?」

  白髮的女孩兒撇嘴,指著身後:「看到那條路了沒?直走朝右拐,走到頭就是了。」

  「哦。」

  雪莉怯生生地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遠離了那一隻大到不成樣子的可怕怪物……那是狗嗎?不要騙人!她明明養過狗的,狗哪裡有這麼大啊?叔叔送給她那隻吉娃娃。才只有巴掌大小而已!

  一定是妖魔!妖魔!

  一想到那個東方人竟然在學院裡豢養妖魔。怯懦的雪莉就感覺到一陣憤慨,簡直無法無天。怪不得那麼多同學都那麼害怕他!

  眼看著白汐牽著金色怪物走遠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踏上道路。

  ——這一次,一定要不能那個傢伙繼續再肆虐下去了!

  她昂首挺胸,再次踏上了小徑。

  穿透了密集的樹林,踏著枯黃的樹葉。忍受著蚊蟲的飛舞,她穿過了漫長的道路之後,終於看清了面前的陰森建築。

  就在高聳的樹林之後,那一座破敗的小樓佇立在陰暗中,滿是青苔和裂隙,散發著一陣陣陰森的寒意。

  就在牆壁上,那一道裂口放肆地張開,像是對著雪莉獰笑。

  雪莉的腿軟了一下,再次有種想要逃走的衝動。

  可是很快。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目標——那個將學院變成這般摸樣的幕後黑手!

  就在小樓面前的場地上,陽光灑落,照亮了地上的石磚。

  就在那一線和煦的陽光裡,擺著一張寬大又舒適的沙發,沙發旁邊的茶几上還放著一杯剛剛榨出來的蘋果汁。

  一隻手從沙發上伸出來,打了個響指。音符●霜結就給杯子染了一層白霜。緊接著冰涼的果汁就順著吸管被撮進了一張罪惡的大口中。

  就在沙發上,那個懶散的少年穿著花裡胡哨的短袖襯衫和一條及膝短褲,仰天躺在沙發上,露著兩隻腳丫子。

  在他的臉上帶著一副墨鏡,頭髮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燦燦如銀。神情閒逸又舒爽,像是閒極無聊,享受著這個夏日的陽光。

  只是……看上去似乎不是那麼壞啊?!

  不行不行,雪莉你要警戒起來,不要被他的外表所矇蔽……

  雪莉用力的揉了揉臉,深呼吸。然後緩慢的、嚴肅的、一點一點的蹭向了那個東方少年的方向。

  一路之上沒有襲擊、沒有陷阱,也沒有一張網從天上掉下來,把她抓住,然後那個東方年輕人衝上來,把她綁起來,對她做書上總是省略掉但一定是很羞羞的事情!

  可雪莉依舊沒有放鬆警戒,她終於走到了少年的面前,低頭看著他的樣子,顫聲問道:

  「請問你……你是葉清玄嗎?」

  -

  在迷糊之中,葉清玄感覺到有一個影子覆蓋在自己身上。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滿臉緊張的少女在盯著他。

  就像是盯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那種眼神無比詭異……

  等等,不會是那群貴族派系又有什麼陰謀吧?!

  「請問你……你是葉清玄嗎?」

  葉清玄一根手指頭拉下了墨鏡,抬起眼睛去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許久之後,他意識到這麼沉默下去不是辦法,只好緩緩點頭。

  「嗯。」

  雪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那個東方惡魔!

  在那一道富有侵略性,彷彿在待價而沽的視線掃射之下,她的腿軟了一下,幾乎坐倒在地上。

  不行,雪莉,不能輸!你是名門之後!你是家族的驕傲!怎麼可能倒在這個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氣,用顫抖的語調大聲向罪惡發出挑戰:

  「——請你不要這樣了!」

  「……」

  葉清玄沉默,漫長的沉默,他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個小姑娘,開始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可在雪莉看來,他已經被自己激怒了,被自己敢於挑釁邪惡的無畏勇氣激怒了!

  明明心裡越來越害怕,可是她卻努力的擺出嚴肅和鄭重的神情出來,用力地看了回去!

  不能輸,雪莉!不能向邪惡屈服!

  許久的尷尬沉默之後,葉清玄發出疑惑的聲音:

  「嗯?」

  「就是、就是……首席生的事情。」

  雪莉終於開了個口,肅穆地將原本準備好的台詞說了出來:「作弊是對學院規則的挑釁,是違背騎士精神的卑鄙行為!

  而且就算這樣得來的首席生,也毫無意義。而且欺負同學什麼的,只能證明你的心智並不健全!為什麼要打打殺殺呢!難道大家和睦相處不好嗎?!」

  「……哦。」

  許久之後,葉清玄緩緩點頭,輕聲說:「你可以稍微往左邊一點嗎?」

  「誒?」雪莉一愣。

  「你擋住我曬太陽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2:5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38
第一百五十一章學院之恥的美好生活(下)

  「你擋住我曬太陽了。」

  葉清玄正色說道:「這是陽光最好的時候,時間寶貴。我好不容易才輕鬆了兩天,你們不要前僕後繼的來搗亂好不好?

  而且,就算是首席生也很忙的:今天我已經把四個人送出去了,再這麼下去,醫院的床位就要不夠用了。」

  雪莉愣住了,臉頰赤紅,被他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激怒,激動之下,她指著面前懶洋洋的少年,語無倫次:

  「你、你、你……你不覺得羞恥嗎?!」

  「不啊。」

  葉清玄搖頭:「為什麼要羞恥?我是首席生我最大,我最厲害啊!如果我要覺得羞恥的話,那其他人豈不是要跳樓了!」

  「你、你……」

  雪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被氣的眼眶通紅:「你簡直……下流!」

  「哦。」

  葉清玄淡淡地點頭,重新躺回了沙發上,曬著太陽。時而端起果汁撮上一口,酣暢淋漓地發出了吧唧嘴的聲音。

  日子就應該這麼過!

  這才是美好人生啊!這麼好的日子,就算是下流一些也沒有關係吧?!

  「你想說的話說完了?」

  他抬起眼睛,看著快要哭出來的小女孩兒,揮了揮手,讓她趕快走開:「告訴那些讓你來找我的人。

  下次要找我的茬,請自己來,欺負一個小姑娘,一點意思都沒有。」

  雪莉抽著鼻子。卻努力的遏制著哭泣的衝動。站在原地瞪著他:「我是不會認輸的,就算是你在怎麼欺負我,我也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走的!」

  說著說著,她就忍不住想要哭了。

  就在她想要掩面而逃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

  「你沒事兒吧?」

  她呆滯地回頭,看到金髮的俊秀少年,他柔和而關切地看著她。看到她眼眶通紅,就遞上了一條手帕,露出了堪比陽光的俊美笑容:

  「不要哭,擦擦吧。小姐,不要用淚水辜負你那一份青春和美麗。」

  雪莉呆呆地看著他,看著那個俊秀的少年和溫暖地笑容,看到他赤裸的胸膛,那一層胸毛上,還寫著我打輸了我是豬的字跡。太陽暖烘烘地照下來,照的他結實挺巧的臀部也彷彿熠熠生輝……

  臀部,臀部,臀部……

  雪莉低頭看著面前不著寸縷的男人,肩膀顫抖著,嘴唇開闔著。可大腦卻一片空白。

  直到最後……

  「嗚哇!!!」

  一聲尖叫之後。雪莉嚎啕大哭,捂臉逃走了。

  「……」

  「……」

  在原地,兩個少年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走了?」夏爾低聲問。

  「嗯,走了。」葉清玄點頭:「可能是看到一個裸奔的變態,被嚇跑了吧?」

  「胡扯!我還穿著短褲呢!」

  夏爾一陣委屈,滿臉無辜地指著自己腰間的肉色緊身短褲:「你看,上面還畫了我最愛的大象……」

  「總覺得那種東西穿了比不穿還要污!」

  「……」

  夏爾一臉你嫉妒我的眼神,將葉清玄從沙發上踹開一般,端起手中剛剛從其他學院後院裡摘來榨好的葡萄汁:

  「師弟。來點冰!」

  葉清玄沒好氣的順手一指,除了果汁之外,順帶糊他一臉。結果夏爾早有預料,一個靈活的扭頭,桀桀怪笑:

  「啊哈,沒打到!師弟你還嫩了點啊!」

  「懶得理你。」

  葉清玄翹腳繼續曬太陽。

  夏爾在旁邊躺下來,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兩個人像是兩條死狗一樣躺平了,任由太陽曬在身上,時而同步異常地端起果汁,仰頭灌下一大口,發出舒暢的哈聲。

  人生簡直太美妙了!

  「可惜啊,我們沒錢,否則就挖一個游泳池出來!」

  夏爾嘖嘖感嘆:「你看現在這大夏天的,老費沖個涼都要跑到皇家派系的水龍頭下面去,太不成樣子了。

  不過師弟你別擔心,等師兄我搞完這一票研究,錢大大的有!別說賺錢買個游泳池了,到時候我們就舉辦個篝火大會!學妹和學弟們都穿著三點式坐在泳池旁邊,看到你出來,就甜甜地喊青玄師兄……」

  「嘔!」

  葉清玄忍不住想要吐:「師妹就好了,師弟穿三點式是什麼鬼啊!」

  眼看夏爾頓時興奮地想要解釋,葉清玄就連忙打斷他,他可不想知道男人三點究竟是在哪兒……

  「師兄你又在搞什麼鬼研究了啊?」

  「唔,我發現隱藏在物質中的奧秘!」

  提到自己的研究,夏爾的眼神就亮了起來:「根據我的猜想,物質本身的都是有著不同的微觀結構的。就不如說鐵和銅之間的結構,就有著非常大的差別。

  如果我們設計一個實驗,在高溫和高壓的情況下,令兩個高密度高質量的物質以一定速度相撞。

  在物質結構摧毀的瞬間,哪怕是比沙礫還小的物質,也可以誕生非常強大的能量。

  根據我的推倒,大概得出了一個公式,簡單來說就是E=M……唔,算了,說這個你也沒興趣。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接下來我會在地下室搞上這麼一次就好了!」

  「別啊!」

  葉清玄嚇得跳了起來:「你要搞去啟示學院後院搞啊,你可別折騰這房子了,你回頭看看,它都成這鬼摸樣了!你再爆炸兩次,它塌了,我們睡哪兒啊?」

  「嘖!師弟,你要支持我的研究啊……」

  「支持你個大頭鬼!」

  葉清玄白了他一眼:「你去問問老師支持不支持。」

  夏爾聳肩,看了看書房的方向。發現窗戶後面沒有那個背影。就愣了一下:「老師去哪兒了?」

  葉清玄撇了撇嘴,躺在沙發上,兩個鼻孔對準天空,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校委會!」

  「又是資格審核?」

  夏爾皺起眉頭:「他們搞來搞去,不累嗎?」

  「鬼知道。」

  葉清玄淡淡地說道:「就當他們閒的唄,反正校委會卡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豈止卡我們?那群傢伙簡直把我們當做他們臉上的蝨子,學院的恥辱。巴不得能趕走我們呢。」

  夏爾聳肩,「放心,老師是軍部退役轉任,麥克斯韋校長不點頭,校委會就拿他沒辦法。那群混賬只能卡我們預算,說一些風言風語的奇怪話。

  什麼預算小偷,什麼庸庸碌碌無所成就,奇技淫巧……呵呵,我們每年申請下來的錢還比不上他們一個學院的伙食津貼多呢!他們只是單純看不慣學院裡有個系是不靠著跪舔他們過日子吧?」

  「那群傻叉。」

  「對。那群傻叉。」

  夏爾點頭,端起果汁和身旁的少年碰杯,酣暢淋漓的一飲而盡,感覺心情舒爽了許多,打量了四週一圈之後,眼神便好奇起來:

  「嗯?人呢?」

  「什麼人?」

  「挑戰的人啊。」

  夏爾說。「前兩天他們不是聽說你重新露面之後。跟蒼蠅一樣圍過來了嗎?我還以為他們把你的首席生頭銜給摘下來之前不會消停呢。怎麼今天只有這麼一個姑娘來挑戰你?」

  「哦,你說那些人啊。」

  葉清玄眯著眼睛,悠閒地曬著太陽:「今天來挑戰的大概有十幾個吧?」

  「嗯?」夏爾一愣,「人呢?怎麼一個都沒見著?」

  葉清玄微微一笑,「都還在迷路呢。」

  在烈日之下,少年輕哼著波萊羅的曲調,指尖的水汽隱約繚繞成線,延伸向了四面八方。

  就在手指彈動之中,環繞在這一片密林中的以太便輕輕波瀾起來。

  就在他們的前方,一個一個迷茫的人影從陰暗的叢林中浮現出來。那些抱著打倒學院之恥。重振純血聲威的念頭而來的學生現在已經在沒有不可一世的樣子了。

  他們身上精致的校服,帶著金邊的外套都被荊棘和亂枝劃破了,臉上滿是蛛網和塵埃,眼神驚恐。

  這一片不論如何都走不出去的叢林裡,他們就像是蟲子一樣,一遍遍地陷入了死循環之中。

  腳下的小徑一遍遍經過,卻永遠似曾相識,每一條歧路都走過了,卻始終找不到出路。

  簡直就像是迷失在了黑暗中一樣。

  就連午後的陽光穿越了密集的叢林之後也變得陰森起來了,寂靜中,只有陰冷的風和蟲蛇蠕動的細微聲響。

  有的人在狂躁地怒吼著什麼,可聲音也模糊不清,有的人在狂奔,到最後氣衰力竭,汗流浹背地坐倒在地上。

  那種麻木和茫然的樣子,就像是被丟進玻璃盒子中的蟲子,哪怕拚命的搧動翅膀,也找不到拯救的方向。

  整整十二個人,都被困在了這一片橫豎不過幾十米的林子裡。彼此之間擦肩而過,卻無所知覺。

  就在少年的心意之下,他們像是在提線木偶一樣在這個迷宮中一遍遍的循環。

  夏爾眼神一亮:

  「節律級了?」

  「嗯,節律級了。」

  沙發上,似是睏倦的少年眯起眼睛,一邊享受著這難得的陽光,一邊全神貫注地控制著那個結界。

  「今天早上我跟老師說我節律級了,有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練練手。老師就把附近安魂曲結界的權限給我了。

  雖然操作的難度有點大,但當做鍛鍊的話確實蠻合適的。」

  夏爾搓著手,湊上來:「挺好玩的吧?」

  「嗯。」葉清玄點頭。

  「給我也玩一會唄?」夏爾眨巴著眼睛。

  少年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偷偷去女澡堂吧?」

  「……師弟你這麼想我,真令為兄覺得心痛!」

  「你真的有那玩意嗎?」

  「有啊!」夏爾挺起胸膛,嚴肅地說道:「不信你摸,我這一顆熾熱的紅心!有沒有感受到為兄的一片赤誠?」

  葉清玄又有一種想打他的衝動。

  「算了,你玩吧。」夏爾搖頭感嘆:「記得晚上來地下室一下。」

  「嗯?」

  「骨架我已經改好了,有空的話,記得來試試新衣服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2: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38
第一百五十二章震盪嘆息

  深夜,地下工坊,鋼鐵摩擦的鏗鏘聲音不時響起。

  天花板上,昏暗工坊中的唯一的燈光投下了黯淡的光芒。

  一個猙獰的黑影站立在燈下,伸手接受著夏爾的調試。

  少年站在原地,渾身覆蓋著一層緊貼著皮膚的金屬骨架。那一層結構精巧的合金機械和人體結合的天衣無縫,彼此互相榫合,卻不影響動作,就像是本來就存在在哪裡一樣。

  隨著夏爾的動作,原本被拆分開來的部件一塊一塊地接合在了骨架上,冰冷的金屬色彩一寸寸地被黑色的皮革覆蓋了,到最後再也看不見。

  在原地,少年的面孔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可他的身高驟然拔高了半尺,體塊也從原本的消瘦變得隱隱有些魁梧,隨著緩慢的動作,動作中蘊藏的力量便掀起了隱約呼嘯,蕩起塵埃。

  燈光動盪著,一陣昏暗。

  「葉子,其實這一套東西原本就應該長在你的身上吧?」

  在他的面前,夏爾抬起手中的風燈,照亮了少年隱藏在陰影中的面孔。少年抬起眼睛看著他,眼神中無悲也無喜,並不深沉或者凌厲。

  「就像是鐵一樣。」

  夏爾輕聲呢喃。

  他後退了兩步,丟下了手中的工具。

  當他看不到葉清玄的面孔時,總覺得自己組裝的是某種精密的機械,沉默、靜謐又精準。像是鐘錶一樣。

  不會疲勞、不會停止、也不會軟弱。

  可當他看到葉清玄的面孔時。才覺得自己面前的是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少年。

  「感覺如何?」

  他輕聲問。

  「覺得有點重,不大適應。」

  葉清玄活動著胳膊,有些想要跳起來,卻被夏爾制止:「在這裡跳的話,就跟撞牆差不多了,頭破血流還是輕的,腦震盪就壞了。」

  「這麼誇張?」

  「鏈鋸修士會的教士可是如假包換的戰爭機器。作為無國界組織,數百年來,他們一直是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軍團,只為聖典和金錢而戰。

  那群傢伙就連聖城的命令不理會,唯一能夠號召他們的只有聖城決心再一次進軍黑暗世界時所頒布的東征令。

  你以為他們是靠著聖典來以理服人的嗎?別傻了,他們是教團的陰暗面,專注於機械技術的瘋子。別小看了他們的瘋狂程度。」

  夏爾淡淡地說道:「原本的鏈鋸修士是經過手術,將這一套骨架徹底植入血肉中,和真正的骨骼融為一體。將人變成機器。

  改裝成現在的樣子之後,雖然威力打了折扣,但本質上的技術依舊來自於他們。相信我,它是一頭猛獸,你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它的力量。」

  「也就是說,它的功能不止是跑得快了?」

  「豈止。」

  夏爾搖頭:「以你沒有經過絲毫訓練的弱雞體質。穿上它之後。常規狀態下可以達到臥推二百公斤、深蹲五百公斤的程度。已經是達到人類純粹肉體的極限了。

  不過,力是相互的。目前減震系統還是不夠完善,你的最大出力被我限制在二百公斤以內。

  當然,你可以自行調整,但超過這個限度,就要做好肌肉被反震撕裂,甚至骨頭都被震斷的準備。

  要小心啊葉子,別把自己玩癱瘓了。你也不想下輩子都像是啟示學院的那個禿頭老頭兒一樣坐在輪椅上過日子吧?」

  「放心,這個程度都夠用了。」

  葉清玄點頭,明顯對此已經非常滿意。現在的他已經正式到達節律級。在以太的控制上已經有了自保之力。有了這一套裝束,他就可以放手施為,不用擔心在關鍵時候被自己的體力拖後腿……

  想到這裡,他就一陣難過——體力是他永遠的痛。

  自古至今,葉家好像也從來都沒有出過什麼力能扛鼎的猛漢,大多數時候都以風雅名士的形象示人。不屑與人角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對於體力活兒實在不怎麼擅長。

  光看他在無準備的時候被一條狗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就知道他有多弱了。

  「別發呆。」

  夏爾搖頭,丟過來一個東西,「試試這個。」

  葉清玄接住,藉著燈光才看清楚,手中的是一隻銀色的臂甲——那原本是匹諾曹的手臂,可這一條手臂被拆下了,形貌已經大變。

  現在看起來輕巧又精致,就像是一件藝術品。

  卡啪一聲,嚴絲合縫。

  它嵌入了原本預留的插槽,接入了葉清玄的右臂之上。少年活動著手臂,在骨架的輔助之下他幾乎感覺不到增加的重量。

  「這是什麼?」

  「你帶回來的東西啊。」

  夏爾笑了起來,指了指工作台上那一具已經被拆解開來的武器:「——嘆息之劍。」

  在工作台上,那一具沉重的黑色大劍已經被拆分開來,劍柄、劍身、護手……七零八落。

  看起來像是黑色石材的地方,其實是某種粗糲的合金,哪怕是被拆碎之後也無聲地散發著冷厲的氣息。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葉清玄問。

  夏爾聳肩:「嘆息之劍雖然看起來是重劍,但本質上,它是一件能夠破壞大多數護盾和結界的煉金武裝。

  它依靠內部穩固精密的結構才打到完美的效果,從尺寸、配重,再到每一部分的金屬材質都有嚴格的要求。

  我將它拆開之後發現,大部分都已經損壞了,但幸好,最核心的那一部分還能用。

  你試著握緊拳頭,全力向前揮出一拳試一試。記住。是全力。」

  葉清玄愣了一下。依言而行。

  嘭!

  悶響憑空發出。

  瞬間,就像是一個巨型的水泡在密閉的地下室中破裂了。

  凜冽的風壓從拳頭的前方擴散開來,掀起了狂風,掀起了滿地的塵埃。就連地下室的門。

  氣壓瞬間拔升,又在瞬間恢復。

  葉清玄只覺得的身體一震,緊接著眼前發黑,雙耳嗡嗡作響。幾乎喘不過氣來。

  就在他拳頭所揮出的方向上,數米之前的牆壁上,無聲地出現了一個巨大又隱約的拳印。

  那是龐大的氣壓衝擊留下的隱約痕跡,隨著塵埃的飛舞又漸漸消失。

  「爽吧?」

  早有準備的夏爾躲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看著少年頭暈目眩的樣子:「別擔心,打空了就是這樣。」

  「那是……什麼?」

  「……」夏爾像是說了什麼。

  「聲音高一點,我聽不清!」

  「我是說,震盪!」

  夏爾提高了聲音,驅散了葉清玄耳中的嗡嗡聲:「嘆息之劍的核心形成了震盪。這就是它的力量來源。

  依靠這種震盪,劍鋒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潰一切阻礙。

  越是脆弱的物質,就越容易在這種震盪中崩潰。越是堅硬的結構就越是容易在它的打擊之下扭曲。

  哪怕只有一個小小的瑕疵,也會被無限的放大,到最後不攻自破,自行崩潰和解體。」

  他戴上手套。摘下了滾燙的臂甲。給少年展示貼合在臂甲內襯中的鋼板:「這就是它的正體。

  ——一個結構非常精簡的音程。

  它由七個基本音符組成,效果是震。令本體在以太的帶動下進行共振。

  但令人害怕的是,鏈鋸修士會能夠在一張只能說是堅固的金屬板上,將這個音程複製重疊了上千次。

  這就是各國一直無法仿製嘆息之劍的原因,鏈鋸修士會在冶煉和印刻的技術上,天下無雙!」

  卡啪一聲,臂甲被裝了回去。

  夏爾嘖嘖感嘆:「非殺傷性武器,完美符合你的需求。

  注意控制的話,不論是誰,被你按住來這麼一下都要跪。穿得多厚實都不頂事兒。而且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用來拆牆跑路,簡直是作姦犯科必備良品。

  不過最好注意一點,你的身體裡沒有植入鏈鋸修士的以太釜來進行精細控制,也沒有穩定組件,所以不要高強度頻繁使用,給它一點緩衝時間。

  否則它可能會爆炸。」

  「爆炸?」

  「bong~」

  夏爾比劃了一個整個人碎了一地的姿勢,神采飛揚。

  葉清玄忍不住想要嘆氣:「師兄……」

  「嗯?」

  「為什麼我會覺得,你之所以鋪墊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到最後告訴我會爆炸時爽一下?」

  「……啊哈哈,師弟你真是太瞭解我了。」

  葉清玄嘆了口氣,轉身走向門口。

  「師弟別走呀,師兄這裡還有新發明給你鑑賞!」

  「回來再說吧,我出去轉轉。」

  葉清玄摘下了牆上掛著的獵鹿帽,戴在頭上,回頭向著夏爾笑了笑:「透透氣,去去就回。」

  夏爾無奈搖頭,揮手。

  「一路小心。」

  -

  -

  深夜,寂靜的街頭,一個蒼老的跛腳男人靠在角落的牆上,叼著煙斗,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不時抬頭看向遠處,像是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

  夜露深重,打濕了他的褲腳,令他看起來越發蒼老了。

  在漫長的等待中,一根手杖從背後的黑暗中伸出,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個標記,是你留下的?」

  沙啞的聲音響起。

  「福爾摩斯先生?」老男人一愣,驚喜回頭,看到背後的陰影:「您還認識我嗎?」

  他指著自己臉上未散的淤青:「是我,赫德森啊,先生。」

  葉清玄的眉頭一挑:他記起了這個墓地裡被自己順手搭救了的老男人,記得他曾經想要洗手不幹,遠走他鄉,但卻被鼠王抓回來,慘遭折磨。在順手就醒他之後,葉清玄就沒有再關注了。

  沒想到,薩滿派他來聯繫自己。

  「赫德森先生,好久不見。」他淡淡地問:「看來你投靠了薩滿?」

  赫德森的神情有些歉疚起來:「薩滿先生說您討厭和手上不乾淨的人接觸,就找到了我,讓我來專門跟您聯絡。

  不過請您放心,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接過任何黑活兒了。薩滿先生還安排我去墓地做了守墓人。」

  「貝克街221號B?」

  「沒錯。」赫德森點頭,感慨萬千。

  「那以後薩滿聯繫我的話,就直接在墓地裡留下標記就好,我會定期去那裡的。」

  葉清玄想了想,輕聲笑起來:作為夏洛克●福爾摩斯,自己的墓碑不還在哪裡嗎?

  赫德森用力的點頭,轉身在前面帶路。

  「我們找到了教授的線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2:5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1
第一百五十三章明天是個好日子

  長街的街口之上,帶著黑色手套的蒼老男人點燃了自己的煙斗,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淡藍色的煙霧。

  靜靜地等待。

  許久之後,他的肩膀一震,緩緩地轉身,看到背後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

  「福爾摩斯先生。」

  他頷首致意:「在下已等候多時。」

  「鬼手先生,很久不見了。」

  葉青玄微微笑了一下,摘下了頭上的獵鹿帽:「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白馬旅館門外。

  你曾經給我指路,現在卻沒想到又要顛倒回來了。」

  鬼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年的眼瞳,忍不住低聲嘆息,感慨萬千。

  幾個月之前,他和少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長街上擦肩而過。

  彼時自己還是整個阿瓦隆威名赫赫的傳說,討債人鬼手。葉青玄只是一個剛剛來到這裡的東方小鬼。

  那個時候,這個小鬼還是案板上的魚肉,只憑他的心意料理。

  可是短短的幾個月之內,他便闖下了諾大的聲名,憑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得到了不知道少人的恐懼和敬畏。

  已然是名動阿瓦隆的復仇惡靈。

  甚至就連薩滿也有將他收為自己左膀右臂的念頭,隱隱對這個年輕人給予了莫大期望。

  命運之大起大落,實非常人所能預料,有時候也令人措手不及。

  「教授的蹤跡,就拜託你了。」

  他轉身。在前方引路。

  葉青玄走進小巷中。踩著水泊和破碎的磚石,走進了棚屋之中。

  在空曠的棚屋裡,已經被隱隱的血污所覆蓋,就在中央的地板上,一具屍體已經僵硬了。

  寒夜的氣候保持了屍體的完整,沒有令他們腐爛,只是皮膚卻變得越發慘白。令人心裡發毛。

  「這裡是誰的屍首?」

  「一個走私販子,外號叫做荔枝,荔枝就是一種罕見的東方水……」

  「我知道。」

  葉青玄點頭:「一個西方人,叫這種綽號?真是罕見。」

  「因為他最出名的一件事情,就是從東方走私了數十噸荔枝,通過了阿瓦隆的海關,將它們傾銷進了整個安格魯市場。」

  「水果販子?」

  「雖然看上去清新可愛,但別被外表欺騙了。荔枝切開之後,裡面藏的是精煉過的曼荼羅。」

  鬼手淡淡地說道:「都是上等的好貨。天竺人稱呼它們為奎師那,憑著那一船貨,天竺人搶佔了市場百分之九十的份額,奠定了統治非法藥物市場的基礎。

  荔枝也一直被屍羅逸多視為重要的左膀右臂,被相當人當做眼中釘。不過他為人謹慎,行事非常小心。有時候還會扮作孕婦出行。所以一直沒有被人抓住把柄。」

  「孕婦?」

  葉青玄蹲下身。看著那一具腫脹的屍首,看到他臉上的絡腮鬍還有密集的胸毛,忍不住皺起眉:

  「他還真是下了本錢啊……」

  他問,「屍體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今天晚上,三個小時之前。」

  鬼手吸著煙斗,淡淡地說道:「按照薩滿的規矩,販賣禁藥的人要斬去手足,可等我們的人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教授領先了我們一步,提前找到了他。這是對屍羅逸多背叛的報復吧?」

  「不止。」

  葉青玄搖頭:「如果是為了報復,教授會直接將屍羅逸多的弟弟婆西納吊死在他的床前。

  讓屍羅逸多從噩夢中驚醒時。看到他弟弟五官扭曲的死狀,永生永世活在恐懼之中……」

  鬼手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葉青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因為如果我是教授的話,我就會那麼做。」

  鬼手沉默。

  葉青玄的手掌在屍體上摸索著,探查著屍體上殘留的痕跡。有了波萊羅之後就省事了許多,他直接將手掌按在屍體的胸膛上,操縱屍體中的液體形成念線,探查著內臟的狀況。

  很快,他鬆開了手掌。

  「心臟驟停,內臟出血,大腦組織有中毒症狀……」

  葉青玄的眼神冷了起來:

  「——荔枝,不是被殺,是被自己嚇死的。」

  很快,鬼手就恍然大悟,明白了少年眼瞳中的憤怒究竟是從何而來:「這是你慣用的手法……教授在對你挑釁?」

  根據他對福爾摩斯的瞭解,這個被人稱為復仇惡靈的黑樂師向來討厭見血殺人,從來都是令敵人作法自斃,再殘忍的時候也從不奪走敵人的生命。

  真是仁慈,愛惜生命,簡直不像是個黑樂師。

  可最殘忍的地方便在這裡,他的敵人往往求死而不能!

  比如那些被送進阿瓦隆精神病院的神經病,比如身敗名裂的鼠王,還有變成了白痴的天竺樂師普蘇婆……

  如果是葉青玄想要整治死者的話,毫無疑問也會選擇類似的方法,而教授的行事風格則要更加殘忍。

  不論過程如何,現場一定會慘烈到讓人做惡夢。

  在寂靜裡,葉青玄冷淡地凝視著屍首的黯淡眼瞳,許久之後緩緩地起身:

  「大概他是在向我挑戰吧?看了這個現場,所有人十有八九都以為會是我做的。」

  只是死了一個荔枝,葉青玄就不會不疼不癢,但這只是一個警告,如果在教授下一次動手的時候還找不到他的話,那麼死的人物身份就要變化一下了。

  葉青玄不用動腦子都能想到好幾個適合嫁禍自己的目標。

  比如說阿瓦隆警視廳的要員,某位貴族高官的子嗣……到時候。自己將在阿瓦隆寸步難行。

  那位月靈教授在報復自己。報復自己揭穿了他的身份,他要讓自己明白:假如自己揭穿了他的身份,他也有同樣的辦法讓自己在下城區再無立足之地。

  只是教授在這個滿城風雨的時候,不思長遠計策,不想報復議會,專門來殺一個人,只為警告一下自己。未免有些太閒了點?

  或者說,這還是他一石二鳥的計畫,警告自己只是順手?

  葉青玄凝視著屍體,忽然問道:

  「鬼手先生,傳說中說你能夠抓攝敵人的靈魂,令它們為你效命,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不妨在荔枝身上施展一下。」

  鬼手笑了,緩緩搖頭:

  「抱歉。福爾摩斯先生。靈魂那種東西,人類何曾有過呢?只是哲學家們以訛傳訛吧?」

  他說,「我只會殺人,擅長的也只有這麼一件事情。人被殺了之後,我就拿它們沒辦法,畢竟死了的東西不可能再殺一次。

  恐怕要讓您見笑了。」

  葉青玄本身對於鬼手的種種異聞並不抱有太大的期待。聽到他這麼說。只是點了點頭,淡淡地回應:

  「見笑到不至於,有時候能有一個萬能的解決辦法,也不是什麼壞事。」

  「哦?」

  鬼手的眼睛挑起:「先生你不覺得像我這樣的殺人犯可恥嗎?」

  「不,我只是覺得很好笑而已。」

  葉青玄回頭看了他一眼,並不怕觸怒這個老人:「每個人都知道,殺人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可還是有很多人覺得一切問題都能夠靠殺人來解決。

  很奇怪,不是嗎?有些東西,你殺多少人都改變不了。」

  鬼手沉默。不再說話。

  葉青玄蹲下身,再度檢查屍體,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看得出這個人臨死前遭到了漫長的折磨。

  在驚恐的幻覺中,首先受到傷害的是大腦,理智被種種前所未見的恐怖折磨,血液沖上大腦。

  當潛意識判斷有什麼不可低於的可怕東西即將到來時,恐懼就會誕生。當恐懼達到一定極限時,潛意識就會自行尋求著死亡的解脫。心跳加快,呼吸粗重,身體的腺體分泌出過量的激素,紊亂的激素刺激著內臟,令內臟出血,血液中的激素衝上大腦,大腦就會中毒。

  人就這麼被嚇死了。

  很快,他又發現了新的異常。

  「這個是什麼?」

  葉青玄小心翼翼地捏著屍體僵硬的手腕,將它翻開,凝視著著掌心中的米粒大小的皰疹:「手蘚?」

  「應該是寄生在人身上的某些菌類造成的吧?」鬼手說:「出海的水手常常有這樣的皮膚病。」

  葉青玄搖頭,「和水手的那種不一樣,水手的皮膚病常見的其實是曬傷引起的皮膚過敏和海水中的一些物質造成的刺激。

  可這種卻像是經常在腐爛潮濕的地方勞動所染上的,而且染上的日子不長,應該是最近去過什麼非常髒的地方……」

  很快,他想到了什麼,拋下的手掌,直接彈指發出一個音節,招來了一團水泡,灑在了屍體的雙腳上。

  很快,隨著他的控制,液體重新凝聚,匯聚成髒兮兮的一團。緊接著,再次瞬發音節,召來了火焰,水泡很快沸騰了,蒸發,消散無蹤。

  空中只殘留著一小撮暗紅色的泥土,散發著腐臭。其中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白色結晶物質。

  「這是什麼?」鬼手皺起眉頭。

  「乾結的污泥。」

  葉青玄搓著手中的泥粉,看著暗紅色的塵埃從指尖紛紛落下:「整個阿瓦隆,只有一個地方有這種土壤。

  下水道,只有下水道的污泥是這種暗紅色的。」

  「你是說掘泥人?」

  鬼手想到了一個職業,「確實,這些日子,荔枝他們僱傭了很多原本用來疏通下水道區域的掘泥人,在下水道裡遍地撒網,像是在找什麼……他們恐怕真的找到什麼了,否則教授也不會來找這麼一個走私販子。」

  「荔枝是天竺人的盟友,也就意味這他正在向議會效力。教授還在追查議會的線索。」

  葉青玄點頭:「他們主要在哪一段下水道裡活動?」

  「範圍太大了。」

  鬼手搖頭:「阿瓦隆的下水道系統錯綜複雜。一直以來很少有人能夠探究清楚來龍去脈。他們想要有所動作。肯定也只能到處撒網。」

  葉青玄沉默了片刻,控制著地上的塵埃形成了一張阿瓦隆的大的地圖:「你把活動範圍劃給我看看。」

  鬼手沉思了片刻,伸手在那一張塵埃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幾乎將小半個下城區畫了進去,其中還包括一部分中城區的地方。

  「不行,範圍太大了,簡直就像是海底撈針。」

  鬼手搖頭:「光是這麼大的地方。就有超過上千家店舖,更別提下面的下水道系統。

  一部分甚至通往皇后大道,到了那裡就更難分辨了。」

  葉青玄的眼神從地圖上掃過,腦中一連串的閃過一大串地名:國王十字、貝女王公園、阿默捨姆、西萊斯利普以及……

  葉青玄眼神一亮,指向了地圖上的一點:「就在這裡。」

  鬼手順著他的手指頭看去:

  「——阿卡姆精神病院?」

  「沒錯。」

  葉青玄將自己提取到的泥垢展示給鬼手,讓他看裡面星星點點的白色細小結晶:「這個應該主要是鹽鹼,還有一部分是其他的化學原料。

  阿卡姆精神病院附近正好有一家工廠生產這些東西,專供皇家研究院的研究和使用。除了那裡排出的污水,其他地方的下水道不會有這麼濃的化學物質殘留。

  荔枝他們。一定是經常在那個化工廠下面的下水道裡活動,所以身上才會染上這麼多的殘留。

  想要找教授的話,去那裡準沒錯。」

  鬼手沉默地聽完了葉青玄的分析,渾濁的眼瞳中亮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

  近在咫尺的少年像是察覺到了剛才他心中引而不發的殺意和忌憚,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含笑。

  鬼手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微微抬起的手指放下了——剛才的那一瞬間,在聽完葉青玄的分析之後,鬼手忽然本能的有一種殺戮衝動。

  假如此時不將葉青玄剷除的話,恐怕假以時日,要比教授更加難纏……現在他就隱隱能夠和教授交手,被視作勁敵了。將來如果他要反對薩滿的統治,定然是心腹大患。

  只是很快,理智就壓下了這種衝動,面色恢復平和。只是感嘆道:

  「不愧是福爾摩斯先生,像是偵探更像過樂師,著實令人心中忌憚。怪不得薩滿先生這麼看重您。」

  「偵探?那可是我小時候的夢想之一呢。」

  葉青玄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能夠嚇到鬼手先生,也令我心中有些成就感。

  只是這樣的誤會,希望不會出現第二次。」

  他的咬字清晰,聲音平淡,可話外的意思卻毫無遺留地傳達了出來:如果有第二次的話,一旦露出苗頭,他絕對會悍然反擊。

  更令人頭疼的是,像是福爾摩斯這種能夠從任何微小線索中得到真相的人,一旦察覺到鬼手將他當做了敵人,到時候絕對不會是無腦的魯莽對決,等待他的將是一連串環環相扣的陷阱。就算殺不死他,恐怕也要讓他脫層皮。

  想要殺死他,必須有十萬分的周全準備,和與他魚死網破的決心。

  這是最難搞的那一種敵人,不論如何,鬼手都不希望他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

  察覺到少年的不快,鬼手便嘆息了一聲:「剛剛是在下失禮了,還請福爾摩斯先生見諒。」

  「沒事兒,能夠有資格被鬼手當做敵人,我也會覺得榮幸。」

  葉青玄揮了揮手,不再糾結於剛才彼此的小小試探,話題轉回正軌:「現在天就要亮了,立刻採取行動的話,不但不利於掩蓋行跡,恐怕會落入教授的謀算中。

  我打算明晚去探一探那個化工廠,薩滿先生那裡有什麼能夠配合我的人手嗎?」

  聽完了他的話,鬼手反而陷入沉吟。

  他揮手,示意旁邊的手下全部出去。

  在寂靜裡,他正色說道:「明天並不是個好日子,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再等待幾天。我想薩滿也會如此想。」

  「嗯?」葉青玄微微地皺起眉頭:「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人手的話,原本薩滿先生委派我來配合你,但如果是明天的話,我恐怕要貼身保護薩滿先生,無暇配合你的行動了。」

  鬼手抽了一口煙斗,低聲說道:「風暴將至,福爾摩斯先生,請再考慮一下。」

  葉青玄沉思後問道:「明天你們有大動作?」

  「這兩天我們和議會的戰爭已經進入白熱化的程度了,每一天丟進下水道的屍首都有數百具。

  我們收到消息,明天議會會有大動作,已經有大量軍械送到了那一幫暴徒的手中,其中還包括兩具被磨去番號和記錄的大天使裝甲。

  而我們,也將在明天發起正式的反攻。」

  鬼手話中的訊息令葉青玄悚然而驚:「阿瓦隆會放任你們在下城區進行一場戰爭嗎?」

  「如果阿瓦隆想要這一場戰爭的話,戰爭就會進行。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不都是放任著下城區陷入混亂的嗎?」

  鬼手淡淡地說道:「明天下城區會整個亂套的,福爾摩斯先生你最好不要陷入這個泥潭中,我們到時候也很難有精力去顧及你的行動。

  換個好日子,如何?」

  葉青玄沉默片刻,忍不住嘆氣:

  「那就算啦,各自幹各自的吧,你們搞議會,我去搞教授。大家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無非是殺人放火而已。

  這種事情,哪裡還有什麼黃道吉日可言呢?」

  鬼手看到了他眼瞳中的決意,考慮片刻之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名片:「如果你執意的話,不要拒絕這個人的幫助。」

  「誰?」

  葉青玄接過名片,上面什麼字跡都沒有,白色的紙面上只有一個彷彿被血染成的馬面圖紋。瞬息間,他恍然大悟:

  「——屠夫?」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2:5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2
第一百五十四章泰晤士之門

  「屠夫?」

  他忍不住想要笑:「他還曾經和我有過不快,你確定他不會先幹掉我?」

  鬼手也笑了。

  「福爾摩斯先生,殺手,一共分為兩種。

  一種是像我這種的殺人者,為了自己的目的或者說為了達到某個目標,所以才去取人性命。

  可還有一種人,是真正的殺手。」

  他說:「對於真正的殺手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殺人或者目的,而是收錢幹活兒,僱主至上。

  這是職業道德。

  有錢,才能買命。沒錢的話,就算是親爹死在眼前都不會動一根手指頭。屠夫就是這樣的人。

  我們已經和他接觸過了,預定了他接下來一個月的所有時間。看在教團匯票的份兒上,你們一定會合作得很愉快。」

  「但願如此。」

  -

  -

  翌日,午後。

  下城區,廢舊碼頭附近的倉庫中,數十名魁梧的阿斯加德人匯聚在這裡。

  在一名中年男子的指揮之下,僕役們將馬車上的木箱源源不斷的搬了進來。足足有半人高的沉重木箱零散的堆疊在地上,足足有十七箱。

  每搬進一箱,倉庫中等待的壯漢們呼吸就粗重一分,眼神幾乎放出光來。

  帶著單片眼鏡的男人再次確定了貨單之後,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僕從們離去。

  很快,隨著大門的關閉。貨倉中只剩下了從破碎穹頂中照下來的黯淡陽光。

  在木箱旁邊。興奮不已的矮犬沃納湊了上來,握住了他的手:「辛苦你了,霍爾先生。」

  霍爾矜持地笑了笑,不著痕跡的抽回了手掌,遞上了一根撬棍:「議會的禮物都在這裡了,沃納先生不妨驗看一下。」

  「不用了。」

  沃納擺手,拒絕了撬棍。只是握緊拳頭,猛然砸在木箱的邊角。遍佈老繭的拳頭宛如鐵錘,直接將它的一角砸爛。

  沃納雙手並用,迫不及待得撕開了木箱,陽光落在了木箱裡,沉睡在稻草和防潮布之間的那一層層沉重兵刃就折射出了寒光。

  沃納咧嘴一笑,從其中抽出了一柄重劍,映著陽光看著劍身的棱形方格狀結晶紋路,向著身旁伸出手。

  他的部下心領神會。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向著劍刃猛然斬落!

  一聲尖嘯之後,是一道金屬震顫的清鳴。

  噹啷一聲,半截斷裂的匕首掉在地上,部下瞠目結舌地看著沃納手中震顫不已的重劍。

  劍刃之上,毫無任何裂口。

  霍爾看著他們錯愕的樣子。大笑起來:「上等的鍛鋼法。沃瑪亞人秘傳的合金配方,由皇家第三冶煉廠鍛造而成。

  它們的內部代號為龍鱗III,出場時,軍備官要每箱抽驗一柄,如果斬甲不破,整箱都要回爐重造。

  一箱二十柄,這裡有二百柄,足夠你們這些訓練有素的前軍人將薩滿手下的的那群土雞瓦狗殺到片甲不留!」

  他手持撬棍,將上剩下的六箱撬開,迎著阿斯加德人熾熱的眼神。將上面墊著的麻布掀開:

  「這裡還有十二把制式軍弩,每把弩配給了五十支破甲三棱箭,足夠你們開一場盛大的宴會。」

  沃納看著弩箭,眼睛都紅了。可是在吞了口吐沫之後,又變得貪心不足:

  「弩箭的數量太少了。」

  「制式軍弩和長弓可不一樣,高強度的操作之下,一根弦的標準使用次數正好是五十次。

  作為前任軍人,沃納先生您想必也知道吧?一場正規的戰爭打下來,未必能射五十次,哪裡會有不夠呢?」

  「嘿嘿。」

  沃納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他揮舞著手中的重劍,比他還高一個頭的重劍在他手中如同稻草一般被揮舞著,輕而易舉的在牆壁上留下了深深的裂痕。

  最後沃納怒喝一聲,將重劍高舉,猛然刺落。

  一聲脆響之後,重劍刺入腳下的石板中,貫穿了下方的地基,直至末柄。

  武器對士兵來說,比任何女人都要更有誘惑力。尤其是這種質量絕佳,斬鐵如泥的利刃,簡直比色中惡鬼得到絕世美人還要滿足。

  沃納不理會雙眼放光的手下,斜眼看著霍爾,意味深長的感嘆:「都是好東西啊,你們真放心把它們交給我?」

  「對於阿斯加德人來說,武器不就像是餐具一樣的東西嗎?」

  霍爾答非所問:「這麼盛大的餐會,這麼多年來,可只有一次。議會已經將餐盤和刀叉給你們準備好了,能吃下多少東西,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話音一落,那群撫摸著利刃的阿斯加德人便笑起來了,大笑。

  「那當然了。」

  沃納臉上的刀疤紅的像是滲出血來,滿是興奮和貪婪:「——阿斯加德人,永恆飢餓,永不滿足!」

  眼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霍爾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可臉上卻帶著熱情洋溢地笑容,引著沃納走向了最後一個箱。

  「那些都是送給手下的東西,給您的禮物,在這裡。」

  那一具箱子和其他的木箱都不同,它是鐵製的,通體毫無接縫,如果不是有一個鑰匙孔的話,沃納幾乎會以為那是一個實心的大鐵錠。

  和隨著鐵箱的開啟,他的呼吸就停止了。

  在鐵箱之中,是一汪如清水一般清澈的液體,卻散發著一絲絲刺鼻的氣息。但和液體之中浸泡的那個龐然大物比起來,這一絲絲刺鼻的氣體也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就在清澈的油質液體之中,沉睡著一具蜷縮的鋼鐵巨人。

  那是一具足以覆蓋全身的甲冑。但又要比那普通的甲冑要更加得特殊。也更加的猙獰。

  棱角鋒銳的鋼鐵盔甲足足有兩米多高,在液體的保養之中,光潔如新,像是剛剛出廠時那樣,依稀可以看到上面還殘留著戰場上的刀劍斬痕。

  就在它的背後,原本應該生著一雙巨大羽翼的地方,此刻卻只有兩個巨大的插槽接口。

  可即使沒有羽翼。那一具巨人也依舊令人心生恐懼。

  它浸泡在清油之中,卻令人覺得它只是在沉睡,哪怕是粗重的呼吸也會將它從狂亂的夢境中驚醒。

  然後,大開殺戒!

  「這是……」

  沃納伸出顫抖的手掌,撫摸它的金屬外殼:

  「——大天使裝甲?」

  在沃納的身後,霍爾笑起來了。

  「沒錯。」

  自從百年之前,皇家研究院的煉金術師通過對圓桌騎士留下的神聖甲冑為藍本,仿製出了第一代大天使裝甲加百列之後,它作為量產型的戰爭武器。便成為了戰場上一錘定音的可怕數段。

  當裝備著大天使裝甲的皇家騎士團投入戰場時,帶來的永遠是死亡和噩夢。

  三十年前,安格魯和勃艮第王國圍繞著遺蹟展開的百年戰爭中,六具大天使裝甲奉命死守巫毒地穴,他們的敵人是勃艮第精銳的皇家金雀花軍團。

  六具大天使裝甲死守了四個日夜,金雀花軍團組織了十六次進攻。在地上留下了十六層屍首。

  直到最後從勃艮第首都光之城趕來的禁衛軍團登場。才奪取下了那一座遺蹟。

  當時,安格魯的支援軍團已經到達了百里之外,如果再多一具大天使裝甲,那麼戰爭的結果將完全不同。

  「如何?沃納先生,對這一份禮物還滿意嗎?」

  霍爾微笑著問:「雖然只是第一代的舊型號,而且沒有羽翼系統的輔助,但議會為了將它合理的損耗掉,也頗為廢了一番心思的。」

  沃納狂喜地凝視著那一具大天使裝甲,眼神不斷地變化著。

  直到最後,他終於冷靜下來了。合上了鐵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胸臆間熾熱的氣息:

  「請轉告議會,我非常滿意這一份禮物。」

  他低頭,在陽光找不到的陰暗裡,露出獰笑:

  「我會用它摘下薩滿的頭來。」

  霍爾就笑了,戴上了自己的禮帽,頷首道別,轉身離開。

  -

  對於阿瓦隆來說,今日注定是繁忙的一天。

  有來去匆匆的人影奔行在街道上,馬車沿著道路上下奔走,傳達著一個個命令,和一個個的名單。

  收到命令的人去殺人,列上名單的人要被殺死。

  在碼頭區的倉庫,在甘露城的密室,在華麗陰冷的別墅中……

  有健壯的僕從們搬運著沉重的木箱,將它們送往戰場之前的最後一站,將那些男人們的玩具分發在除了性命之外一無所有的男人手裡。

  整個城市裡氤氳著危險的氣息,那種氣息瀰漫在下水道的惡臭裡,隨風飄散,帶著血的氣息。

  夜色漸漸到來,漸漸深重。

  -

  「白汐睡了嗎?」

  「你今天陪她逛街玩了一天,回來之後就開始打哈欠了,現在估計早睡了吧?她已經累壞了。」

  「大概會做個好夢吧?」

  葉青玄輕聲感嘆,和夏爾道別,戴上了自己的獵鹿帽,推開了門。

  「喂,葉子!」

  夏爾在他背後叫住他。

  「嗯?」少年回頭。

  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球,正色說道:「有一股神秘力量告訴我,今天晚上不宜出門啊。

  要不,改天吧?」

  「師兄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巫婆的占卜術了呢?」

  「無師自通。」夏爾一臉嚴肅。

  「師兄你的研究從來都不靠譜,每天沉浸在炸學校的技術裡,你無師自通的東西,可信程度令人懷疑啊。」

  看著夏爾複雜的神情,葉青玄忍不住笑了。揮了揮手:「別擔心了。我搞定了立刻回來。如果……順利的話,以後大概都不用晚上出門了。」

  夏爾凝視著少年的背影遠去,便丟開了手中的水晶球,躺倒在沙發上,凝視著窗外的天空。

  天空是漆黑的,沒有星辰,鉛黑色的天穹如同鐵板。

  可在夏爾的眼中。整個雲層都像是在烈火的灼燒之中,泛起一層微微的赤紅,赤色的火光縈繞在整個城市中,落在地上,便像是燃燒起來了,將整個世界塗抹成了火的顏色。

  「這個世界真的是出了什麼問題了嗎?」

  他閉上眼睛,不再去傾聽風中傳來的隱約咆哮和哀鳴,輕聲嘟噥:「……就連阿瓦隆也變成了這副鬼樣啦。」

  「他媽的。」

  -

  -

  深夜阿瓦隆

  天空被黑色的雲層遮蔽了,月光和星辰被那一層鉛黑覆蓋。海潮的聲響從遠處傳來。

  依山而建的龐大城市沉浸在黑暗中,尖銳的黑色影子彷彿刺入了雲層,延伸到天上去了。

  宛如利刃,刺向天空的利刃。

  就在城市的最下方,高聳的山崖之下,這裡已經再無任何建築了。只有潮汐無聲起伏。水流飛迸的轟鳴。

  在開啟的漆黑鐵閘之下,滾滾濁流席捲著衝進了海中,濺起了惡臭的水花,水花飛迸,落在了結滿鐵鏽的沉重閘門上。

  龐大的鐵閘也微微震顫起來,發出了裊裊的餘音。

  泰晤士之門。

  這裡是整個城市最下方,泰晤士河的入海口。

  阿瓦隆之下那錯綜複雜的下水道在此處匯聚,整個城市之下所隱藏的東西都在這裡,隨著滾滾濁水化作了河流,衝入了大海之中。

  刺鼻的氣息和惡臭一起瀰漫開來。

  就在河流之旁。一塊飽受侵蝕的岩石上,坐著一個蒼老的男人。

  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百無聊賴的消磨著長夜的時光。

  在他身旁,鬼手踩在泥漿裡,歪著頭點燃了自己的煙斗,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裊裊的煙霧。

  一片沉默的寂靜,只有薩滿喉嚨裡模糊哼唱的歌謠,沙啞又遙遠,像是遠去的旅人在回憶著自己的故鄉。

  於是,歌聲孤獨又沙啞。

  在漫漫的長夜中,山頂上忽然傳來了午夜的鐘聲。

  轟鳴的鐘聲隱約擴散開來,就在他們身旁,鐵閘轟鳴著,震顫起來了。在鐵閘背後,數不清的齒輪、絞盤和鐵鏈轉動了起來。

  第一通道開啟,第二通道開啟,第三通道開啟……洩流的時間到了,泰晤士的河流越發湍急。

  隱隱的潮聲從鐵閘之後的黑暗裡傳來,像是銅釜沸騰了,冒出了翻滾的水泡,惡臭在狂風中翻湧。

  轟!

  就在高聳的城市裡,下城區的黑暗中,驟然迸發出一聲轟鳴。一線火光亮起。

  在黑暗中,那一點火光從無中生出,放肆的燃燒著,像是這個黑暗世界中的一點燭火。

  燭火照亮了廝殺的聲音,還有隱隱的怒吼,轟鳴。破敗的建築在火焰的焚燒中哀鳴,坍塌,被付之一炬。

  這只是開始。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第四點……龐大的下城區之中不斷的有火焰的光芒亮起,那是狂怒的暴徒們在縱火焚燒。

  海風中傳來沙啞的咆哮聲,還有刀劍摩擦的猙獰聲響。

  寂靜的城市被喧囂打破了,在點點火光的燭照中,動亂和喧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開來。

  數不清的建築被點燃了,不論是低矮的棚屋,破敗的建築,還是華麗的甘露院,此刻都被火光所照亮。

  陪著刀劍的暴徒們走上了街道,成群結隊,打砸著敵人的底盤,掠劫金錢,然後將所過之處付之一炬。

  一直被壓制在幕後的戰爭終於達到了最高潮,衝破了黑暗和掩蓋,在下城區的每一處地方展開。

  焚燒的光亮照亮了黑暗的城市,將這一座利刃之城照亮在火焰中。

  像是將它化作了火焰之劍。

  而在高聳的城牆之後,近在咫尺的中城區和高高在上的上城區卻像是依舊沉睡,只是從睡夢中冷冷地睜開一隻眼睛,冷漠地俯瞰著這一群乞丐們的拚殺。

  火光照亮了薩滿的白髮。

  「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大動靜了呢?」

  他抬起眼睛,輕聲呢喃:「議會的反攻真是可怕啊,就像是要將整個城市付之一炬一樣。」

  「他們要魚死網破了。」

  鬼手微微地皺起眉頭:「否則再這麼下去,他們在下城區的勢力會被我們徹底清洗掉。

  這一次,如果你不死的話,他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那就來殺死我吧,我的頭顱就在這裡。」

  薩滿大笑起來,從懷中掏出了鐵質的酒壺,擰開蓋子,飲下了冰冷的烈酒。烈酒像是燃燒的刀鋒一樣流進了喉中,彷彿將他的魂魄也點燃了。

  「鬼手,我的騎士們在哪裡?」

  「就在那些火焰中。」

  「他們在戰鬥嗎?」

  「是。」

  「他們在死去嗎?」

  「是。」

  「他們因我而死。」

  薩滿飲盡了壺中的烈酒,將它拋入了滾滾濁流之中:「就讓我看著他們死去吧。」

  他伸手,從鬼手的手中接過了沉重的木鼓,撫摸著鼓面的蒙皮。

  在陳舊的木鼓上,遍佈著焦黑的痕跡,還有劈斬的裂痕。隱約可以看到上面殘留著模糊的圖案,可那些圖案都看不清了,像是已經隨著主人老去。

  就像是從黑暗世界中走來的巫師,薩滿盤腿坐在礁石上,懷抱著木鼓,仰頭看著燃燒的火光,木鼓被敲響了。

  鼓聲悠遠而模糊,像是來自於冥府中的隱約心跳。

  這個蒼老的男人像是沉浸在醉意中,敲打著木鼓,沉浸在錯亂的節拍中,沙啞歌唱:

  「在動盪聲中,在響亮聲中,在吹動一切的呼吸中!淹沒——沉淪——昏厥——前往無憂的世界!」

  轟!

  濁流奔湧!

  泰晤士之門陡然一震後,所醞釀的濁流席捲,沿著河床衝入了海中。隱藏在阿瓦隆之下的黑暗也被捲著,在惡臭裡噴出了閘門,在海潮中掀起了漣漪。

  大閘終於洞開,十九個通道中的濁流匯聚在一處,肆意的傾斜著。

  水流中帶著火焰焚燒的焦爛氣息,還有灰燼的殘留。就在那一片昏黃刺鼻的水流中,隱約的有什麼東西浮現。

  狂風席捲著黑雲,撕裂了一隙,於是冰冷的月光從天而降,照亮了水流中的面孔,還有層層的白骨。

  數十?數百?還是數千?!

  源源不斷的殘骸從黑暗中流出,匯入海洋裡。

  這分明是一條……屍骨之河!

  轟鳴的濁流中,那些破碎的屍骸翻滾著,裸露出白骨,腐爛的內臟,還有死不瞑目的雙眼。

  那些密集的屍首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從每一個下水道入口中被拋下,在濁流中翻滾,在阿瓦隆的腹中醞釀,最後又隨著水流的衝刷,從泰晤士之門中奔流而出!

  泰晤士河是最勤懇的撿骨人,它收集著那些在廝殺中破碎的屍骸,如同蒐集著珍寶。欣賞著他們絕望的眼神,將屍首上最後一絲熱氣吸食殆盡,便再無留戀的將他們拋棄。

  就在奔流的河岸之旁,薩滿俯瞰著那一雙雙黯淡的眼瞳,在沙啞的吟唱著送葬的祭曲。

  「我們終將死去,我們將永不分離。永遠,永遠,無窮無至,再無甦醒,再無恐懼……」

  那破碎的聲音融入了黑暗裡,在惡臭和殘留的絕望中擴散,引導著那些怨恨的靈魂走向黑暗的世界。

  屍骨,飄入了海中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6:2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2
第一百五十五章騷亂

  就像是一瞬間,整個城區陷入了噩夢之中,原本的寂靜安詳不復,而是在噩夢中神經質的痙攣和掙扎。

  建築被點燃了,在火光的照耀中,街道上到處是懷揣著利刃橫行的暴徒。有的人是薩滿的人,有的人是來自其他地方,還有的人趁著亂起,便打家劫捨,破門行兇……

  就在荒僻的小巷中,黑暗裡,有血在石板上蜿蜒流淌。屍體被拖曳著,丟進了下水道裡,隨著滾滾濁流消失無蹤。

  在咆哮和喊殺中,無關的人都躲藏在家裡,簌簌發抖,將自己的腦袋蒙進被窩,祈禱這漫長的一夜趕快過去,祈禱這一場災禍不會蔓延到自己身上。

  昏暗的下城區,在燃燒的火光中動盪。

  就連葉青玄自己都陷入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裡。

  在小巷之中,前方忽然竄出兩個人影,堵住了他的去路。他回頭,看向身後,發現另一個出口也被兩個抓著刀劍的人影堵住了。

  「我只是路過而已,沒必要這樣吧?」

  他嘆了口氣:「我急著趕路,你們能不要浪費我時間嗎?」

  兩個抓著匕首的壯漢相視而笑,有人緩緩地逼了上來,眼神凶狠,看來用語言沒有辦法再交流了。

  葉青玄忍不住再次嘆息,將自己的獵鹿帽戴好,向前伸出手掌。

  砰!

  那個湊上來的人像是正面被鐵錘砸在了臉上,向後倒飛而出。

  卡著路口的人愣住了。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那個黑影向前筆直衝上來,速度不可思議的快。

  他下意識的舉起了匕首,護在身前。

  可下一瞬,橫掃來的手臂砸彎了匕首,順帶砸在他的胸口上,將他整個身體都拍在牆壁上。

  砰!

  灰塵飛迸,匕首落地。碎裂了。

  在葉青玄背後的那兩個人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尖叫著撲上來。葉青玄轉身,五指握緊成拳,向下劈出!

  瞬息間,拳頭砸在了肩胛骨上,骨骼破碎的聲音響起,衝上來的壯漢直接跪倒在地上,另一個人也被葉青玄掀翻。踩在腳下。

  在嵌入了鏈鋸修士的骨骼之後,地牢紳士所提供的力量已經足夠葉青玄輕而易舉的將這些小混混擺平。

  如果不計較後果,全力輸出的話,他覺得自己跟一頭大象掰個手腕都毫無問題。

  一連串的動作,擺平了四個人,就連口氣兒都不帶喘的。這種感覺真好。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似乎並沒有擺平?

  他皺起眉頭。緩緩地低下頭,看到原本癱軟在地上幾個男人竟然又爬起來了,有一個人抓起地上的刀,竟然撲向了他的懷中。

  葉青玄伸手握緊刀鋒,黑色手套之下漸漸合攏的鋼鐵骨骼將刀鋒捏成了粉碎。緊接著,偷襲的男人被他甩在地上。

  砰!的一聲,如果是常人的話,恐怕早就劇痛暈厥了,可那個傢伙只是眩暈了一下,再次開始掙扎。

  葉青玄狠心下手。這一次直接將他們的右腿打斷了。

  可詭異的是,哪怕右腿斷裂,碎骨刺出了血肉,他們依舊沒有慘叫,甚至連動作都沒有減緩。

  簡直不合常理。

  「這是什麼?」他伸手戳著他們斷骨的地方,卻看不到痛苦的神情,眉頭便緩緩皺起:「完全連痛覺都沒有了嗎?」

  猛然之間,他將其他人踢翻,提起了一個人的脖子,湊到眼前。

  在黯淡的光亮之下,他看到那個男人眼中佈滿了血絲,眼中毫無理智。口中滿是酒氣,可那一份酒氣中卻帶著一絲苦澀的味道,像是某種極其濃厚的藥汁。

  「禁藥?」

  他恍然大悟:「看來是那幫天竺人的手筆。」

  就在這之間,剩下的幾個傢伙,竟然又慢慢的爬過來了。

  葉青玄看著他們如同行屍一般的樣子,忍不住無奈起來:「你們煩不煩啊?難道真的要幹掉你們才行?」

  砰!

  話音未落,地上一個人的頭顱被踩碎了。

  砰!砰!

  又是兩聲,另外兩個人的腦袋也碎了一地,腦漿飛迸,幾乎濺在葉青玄的鞋上。

  在遠處隱約的火光中,一個魁梧到不似人形的龐大陰影走進了小巷,先是踩死了地上的幾個暴徒,就像是踩死了幾隻爬蟲一樣,輕鬆寫意。

  他走進小巷的時候,狹窄的小巷幾乎就被他塞滿了,那個身影向著人走來,便令人覺得心聲窒息。

  緊接著,他從葉青玄手中摘下了那個被掐著脖子的傢伙,一手捏在他腦袋上,手腕扭轉,擰了一圈。

  咔吧。

  瓜熟蒂落。

  血就bulabulabula的噴出來了。

  葉青玄仰起頭,看著來者的面目——果不其然,帶著滑稽又猙獰的驢頭面具。

  ——屠夫。

  屠夫掃了他一眼,側開身,示意他帶路。

  那一把摺疊起來的超大型骨鋸就背在他的身後,上面層層血漿乾涸,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顏色。

  葉青玄看了他一眼,隔著詭異的面具,他看不清屠夫的表情,可只是覺得有些想要笑。

  教授讓他來殺自己,今天自己卻帶著他去殺教授,真有趣。

  「跟我來吧。」

  他帶路走在了前面:「化工廠附近的人比較多,為了避免吸引太多人注意,我……」

  葉青玄腳步一頓,聲音戛然而止。

  在小巷的盡頭,是火光。

  少年抬起頭,看到了被點燃的人從焚燒的建築裡跑出來,滿地打滾。最後哀鳴著爬向髒水溝。

  動作停滯在了水溝的前面。不動了。

  他死了。

  在他背後,整個長街沐浴在火光裡。

  火光中,眼神狂躁而恍惚的暴徒們吞服了藥劑,沉浸在這一份狂歡中,挨家挨戶的砸門,將藏在門後的平民拖出……

  葉青玄嘆了口氣,腳步抬不動了。

  這群渣滓。

  -

  當火光漸漸擴散開來。照亮整個下城區的時候,喧囂聲已經充盈在海風裡。

  在中城區和下城區的唯一通道——塔橋之前,守門的警衛遠遠地看著焚燒的火光,忍不住拔出了自己的警棍戒備。

  可偶爾有眼尖的人看到那群全副武裝的暴徒,都會懷疑自己的警備是否有意義……只要幾十個人衝過來,這個哨卡就會徹底垮了吧?

  在哨卡之後,今夜負責執勤的警長已經臉色煞白。

  雖然他早就收到風聲說今天下城區會有一些動亂,但他沒有想到,這一場動亂竟然鬧得這麼大。

  簡直就像是狂歡節提前到來。篝火被點燃,歡呼的人們飲了酒,徹夜狂歡。可他們手中的不是鮮花,是刀刃,臉上沒有戴裝飾的面具,而是被血覆蓋成了猩紅。

  「這幫暴徒……」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提高了聲音:「騎警們都全部戒備。如果有人衝擊哨卡的話,都給我頂回去!

  總部的消息還沒來嗎?鬧成這個樣子,難道上面就完全不管嗎?!」

  話音未落,疾馳的馬蹄聲從他背後的夜色中傳來。他如蒙大赦的回頭,看到了那一騎黑馬。

  使者高舉著手中的燈,照亮了面前的地面,在黑夜中縱馬疾馳。在他馬鞍上掛著皇家特使的徽章,偶爾彈起,落進了燈光裡,就折射出一絲冷光。

  他從上城區基本而來。穿過了中城區,踏上塔橋,在橋上疾馳,最後停在下城區之前的大門上,高舉起馬鞍上的徽章,宣告命令:

  「所有人收隊,退回塔橋之後。招回所有的騎警,所有阿瓦隆警察廳的成員都退守塔橋之後!」

  警長一愣,「那這裡呢?」

  使者冷冷地掃了一眼遠處的火光,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

  「——落閘!」

  「可是……」

  「左右都是一幫垃圾,最好死個乾淨,讓他們自己去狗咬狗吧。」他冷冷地揮手,示意這幫慢吞吞的警衛動作快一點:

  「你們的任務是遏制住騷亂的擴大,至於這幫野狗,就讓他們自生自滅,死個乾淨吧!」

  警長沉默許久,嘆息了一聲,從自己的馬鞍上摘下了一把斧頭,高高舉起,向著面前的纜繩憤然斬落!

  砰!

  斧頭入木三分,纜繩齊根而斷,被滑輪組上的巨大力量拉扯著向上飛出,纜繩抽破空氣,便發出了尖銳的聲響。

  塔橋之上,高懸的沉重柵欄猛然一頓,抖落了大片銅鏽和鐵灰。多少年未曾轉動的樞紐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就在金屬摩擦的尖銳聲音裡,柵欄從天而降,砸在地上,封死了下城區和整個城市的唯一道路。

  就在柵欄之後的動亂裡,有人發出錯愕的驚叫。

  一路狂奔而來的平民呆滯地看著那一扇門從天而降,隔絕了生路,只留下背後越來越接近的追趕聲。

  「等等!等等……我們還……」

  慌亂的女人用力得搖晃著柵欄,青腫的臉上滿是祈求:「救救我們!」

  在遠處,那群抓著火把的暴徒漸漸地逼近了,大聲呼喝著。

  在女人懷裡,那個嬰兒被驚醒了,哭叫起來。旁邊的男人也絕望了,用力得想要從柵欄中間鑽過去:

  「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啊!放我們過去!放我們過去!」

  「後退,立刻後退!」

  警長慌了,一遍遍地大聲喊:「不准衝擊哨卡!不准衝擊……」

  他說不下去了,他不敢看那些祈求的眼神。他艱難地回頭,看向發佈命令的使者,嘴唇囁嚅著,想要求情,可卻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馬背之上,使者像是察覺到他的眼神了,嘆息了一聲,調轉馬頭。發出了最後的命令:

  「——聚眾衝擊塔橋者。殺!」

  -

  -

  長街之上,燃燒的建築已經熄滅了。

  一片死寂,只有哀鳴的聲音融入在風裡,化作淒涼的旋律縈繞在人的耳邊。

  遍地鮮血中,一個孤獨的影子靜靜地佇立在街心,沉默地環顧著四周。除了他和屠夫之外,所有還能動的生物已經全部躺在地上了。

  有的渾身抽搐。被從內部喚醒的恐怖劇痛擊潰了理智,永遠地沉浸在噩夢裡,被黑色的河流淹沒。

  有的敢接近屠夫,已經碎了。

  碎了一地。

  屠夫在遠處,一個個地將漏網之魚從藏身處抓出來,伸手溫柔地撫摸著他們的腦門,然後將他們的腦袋摘了下來。

  最後,他將視線投向另一條街道,意猶未盡……

  「夠了。我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阿瓦隆這麼大,我們管不過來的。」

  少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讓屠夫的動作停止。

  屠夫回頭,看到少年走向既定的方向,不再停留,風中傳來了沙啞的呢喃:「不過。我至少稍微理解了一點薩滿的想法。」

  那個聲音低沉又冰冷。擲地有聲:「——這個城市,是應該好好地清理一下了。」

  -

  很快,葉青玄就發現,有屠夫這種怪物來幫個忙,有的時候還真的挺省事兒。鬼手那麼老,有力氣活兒都不方便交給他來幹,屠夫就毫無問題,帶著一個驢頭面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使喚起來也毫無心理壓力。

  我可是付了錢的!

  雖然這錢是薩滿掏的。但畢竟直接的僱主還是葉青玄來著。

  就在他測定好了這一帶下水道的方位之後,屠夫那一把怪力輕而易舉得就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洞。

  屠夫先探頭進去看了看之後,率先跳了下去。

  緊接著,葉青玄順著繩索劃入了下方的黑暗中。

  墜落了大概有十來米之後,他的雙腳終於落在了地上。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隱隱可以聽到遠處泰晤士河奔流的聲音。

  他周圍的念線一陣波動,很快就探索清楚了周圍的大概情況。

  這裡確實是阿瓦隆的下水道沒錯,牆壁上還釘著下水道的銘牌,上面用陽文凸出了它的編號。

  但看起來已經報廢經年。

  其實這並不稀奇,或者說,早在葉青玄預料之中。

  自從阿瓦隆建立之後,下水道系統就在不斷的擴建和維護中變成了一個龐大又複雜的系統,有時候,就連它的建造者都會在其中迷路。

  新的下水道被開鑿出來,舊的下水道就被廢棄,廢棄的下水道有的被封死,有的卻被遺忘。

  就這麼在數百年中不斷得增添和刪改,直到最後,徹底變成了迷宮,誰都不知道它其中四通八達的支流通往何處。

  這裡是老鼠和垃圾的天堂,專門用來掩埋骯髒秘密的地方。

  原本鬼婆所棲息的老巢就是將下水道系統的一個報廢的下水井改造了一番之後建造成的。那個被教授殺死的走私販子也是因為和它搭上了關係,慘遭折磨而死,多半也是他咎由自取。

  「應該就是這裡了。」

  葉青玄撫摸著牆壁上的苔蘚,隔著手套捻著手指,感覺到一陣粉末的質感:「雖然不知道教授處心積慮的想要找到這裡幹什麼,但沿著這一條線索追下去,肯定能發現一些東西。」

  在沉默地探索中,葉青玄的腳步忽然一頓,他低下頭,隔著濃厚的黑暗,彷彿能夠看清楚面前的東西。

  就在牆角裡,一具早已經風化、枯朽的骷髏癱坐在地上,頭顱已經隨著頸椎的斷裂滾進了懷中,像是咧嘴朝著天空的方向大笑。

  只是不知為何,頭顱上隱隱有一個斷角一般的凸起。

  他胸前的骨骼已經全斷了,像是被什麼利刃斬碎了之後拼盡全力逃到了這裡,然後再沒有力氣。

  所以死在了這個黑暗的角落裡。

  葉青玄伸手,撿起了地上剝落的骨片,脆弱的骨片在指尖折斷,落在了地上。

  「至少有十年了。」

  旁邊,自始至終沉默的屠夫忽然發出聲音,聲音沙啞。

  在黑暗中,他面具後的眼睛放出了血紅色的螢光,像是能夠看清漆黑中的一切。

  「十年?」

  葉青玄一愣,想不通,為何這一段廢棄了這麼久的下水道裡會有一具十年前的屍體。

  他揮手,微風捲走了屍體上的厚重塵埃,便裸露出了下面的那一件破爛的衣服。

  那是一件單薄的連體衣,樣式古怪,像是監獄中配發給囚徒的服裝。

  死在這裡的是一個囚徒嗎?

  很快,葉青玄再次沿著下水道前進。只是不知為何,越是前進,心中的不安就越是濃厚。

  風中傳來古怪的氣息。

  「等等。」

  葉青玄抬起手,示意屠夫停下腳步。他環顧著四周,眉頭微微皺起:味道不對。

  就下水道中,一陣微風從遠處的黑暗裡傳來,風中飄著一股刺鼻的氣息。

  不是惡臭,不是甜香,是某種經常縈繞在一個噩夢裡的味道。

  「消毒水?」

  為什麼這一段早就報廢掉的下水道裡會飄來這種味道?

  忽然間,葉青玄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恍惚,腦中破碎的畫面閃過,那是沉睡在黑暗中的記憶被喚醒了。

  慘白的燈光、冰冷的鐵床、那些披著白大褂的人,他們手中鋒銳的柳葉刀片,還有……還有消毒水的刺鼻氣息。

  在那種獨特的刺鼻氣息裡,有血腥的味道。

  血味。

  一瞬間,葉青玄毛骨悚然,猛然回頭。

  就在他動手之前,黑暗驟然舞動起來,被某個龐然大物掀起的狂風攪亂。

  是屠夫。

  屠夫踏前一步,手中的骨鋸猛然展開。原本摺疊起來像是超巨型刮鬍刀的骨鋸此刻展開之後,就變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型分屍利器。

  斬!

  滿是血污的骨鋸向著少年橫掃而出,鋒銳的邊緣幾乎貼著葉青玄的頭頂飛過!

  嘭!

  像是某個水袋被瞬間切裂了,某個從下水道頂穹上落下的鬼東西被骨鋸幾乎攔腰斬斷,砸在了牆壁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16:3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2
第一百五十六章歡迎來到阿卡姆

  原本它應該筆直地撲在葉青玄身上,咬斷他的喉嚨,開始大快朵頤。計畫本應該完美無缺,唯一的錯漏,它忽略了隱藏在身旁的怪獸。

  現在,它砸在牆壁上,滾落在地,胸前被骨鋸扯開了一道淒厲的裂口,板狀的肋骨層層塌陷,就連內臟都流了出來。

  還沒等它從地上爬起,哀鳴旋律憑空響起,虛空中彷彿有黑色的河流奔湧而來,將它拉扯進了無窮盡的噩夢中。

  它嘶鳴一聲,身體抽搐,很快,雙眼翻白,可是翻白的雙眼卻無比猙獰,滿是瘋狂。

  它沒有人心,所以不懼身陷瘋狂。

  可是緊接著卻有一隻手掌按在了那一張猙獰的面孔之上,葉青玄鉗住了那一張面孔,猛然將它從地上提起。

  那個東西想要掙扎,奮力地伸手想要撕裂少年的面孔。

  可透過指縫,它只看到了少年的冷笑。

  砰!

  幻覺一般,整個下水道好像驟然一震。無形的震盪從少年的手中擴散開來,掀起無數塵埃亂舞。

  那個東西瞬間失去意識。

  這只是葉青玄刻意壓制了的嘆息震盪,震盪餘勢未竭,衝入了它的身體,迴蕩在四肢百骸中,只聽見一陣霹靂啪啪的聲響,狂亂的震盪竟然令它渾身的骨骼都脫節了。

  震散了!

  直到現在,葉青玄才有心力去留意它的面孔……

  「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愣住了,眼瞳擴散開來。

  現在。他終於明白。下水道裡那一具骷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了。

  在他的手中,是一具人形的軀殼,像是幼童一般佝僂瘦小,可十指卻尖銳如刀鋒。

  在它完全骨質化的面孔上,竟然長著一長一短兩根犄角!

  這是妖魔。

  在黑暗裡,嘶鳴聲此起彼伏,葉青玄拋下了手中的妖魔。手杖在他的手中節節展開,九霄環珮發出清鳴。

  屠夫沉默地抬起頭,看向黑暗的頂穹。

  在那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瞳倒影裡,數十隻骨面妖魔遊走在頂穹上,它們十指深深地扣入了石縫中,畸形的身軀迅捷地像是野獸漫步在平地上。

  當他們深入這一片荒蕪的下水道時,不知不覺,被這種鬼東西包圍了。而且在遠處黑暗中,四面八方。不斷有應和的嘶鳴聲響起。

  利齒抓撓石板的尖銳聲音隱隱傳來。

  數量不明。

  哪怕是屠夫這種怪物,也未曾想過,在阿瓦隆的下水道裡,竟然寄生著數量這麼龐大的妖魔族群。

  「嘖,這種感覺真不爽啊。」

  葉青玄不爽地皺起了眉頭:「我們恐怕被教授那個傢伙算計啦。」

  再沒有什麼談話的時間,頂穹上的骨面妖魔們已經被同類的血腥味引起了食慾。而且看起來它們已經飢腸轆轆。

  它們彼此嘶鳴著。催促著同伴上去對付那個該死的怪物,渴望著一場饕餮盛宴。

  屠夫沉默地握緊了手中的骨鋸,渾身的筋肉鼓脹,血污圍裙下的肌肉上亮起了隱約的音符,眼看就要蛻變為怪獸。

  可就在此時,身旁卻傳來了少年清冷的聲音:

  「——站穩了。」

  那一瞬間,少年半蹲在地上,右手按在了地板上。

  砰!

  瞬息間,狂暴的震盪從那一隻手掌的鐵骨中向下擴散,砸在了下水道的地面上。無形的震盪如水波一般擴散開來。席捲向四面八方。

  一瞬,方格狀的石板彼此撞擊,發出尖銳的聲音,從隱約的接縫中噴出了海量的塵埃。

  石板、牆壁、頂穹,整個下水道,乃至下水道之上的燃燒建築都在被這可怕的震盪波及。

  轟!

  就在燃燒的棚屋上,火焰暴起,衝上了夜空,撩亮了黑雲的色彩,緊接著轟然坍塌。

  隨著地面上的棚屋坍塌,下水道中的妖魔們也被震盪掃下了頂穹,瞬息間失去了立足之地,墜向了地面。

  就連屠夫都有瞬間的失神,可很快,那一雙眼瞳再次亮起——滿是血紅!

  怪物登場!

  迎著所有落下的妖魔,屠夫咆哮,原本就筋肉虯結的手臂猛然鼓脹,手中的骨鋸猛然斬落!

  破裂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像是水囊破碎,像是老鼠被踩碎,像是蟲子被碾壓成粉末。

  骨鋸蠻橫劈斬、橫掃,迴旋,掀起了刺耳的尖嘯,所過之處就連空氣都被切開,顯露出慘白的軌跡。那一把骨鋸揮灑而出的是血的色彩。

  血色從鋸刃上流淌著,潑灑在空氣中,隨著骨骼的斷裂、血肉的分離,越發猙獰。

  十幾隻妖魔尚未來得及落地,就被這狂亂的劈斬變成了碎片。緊接著,哀鳴的旋律憑空響起,啜飲著它們的神智,令它們暫時陷入了恍惚。

  面對怪物,哪怕是暫時的恍惚也是通往地獄的特等船票!

  這一次,葉青玄終於欣賞到了屠夫發狂時的可怕姿態。甚至沒有調動軀殼中的以太和樂譜,可那種深入骨髓的暴戾和猙獰也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轉瞬之間,那些落下的骨面妖魔就被他鋸斷、砸碎、踩成兩截……如同薄紙一般被撕碎。

  葉青玄被那種狂暴的姿態所吸引,忍不住瞬間失神。可就在失神的一瞬,地上一個被斬斷成兩截的怪物猛然彈起。只剩下上半身之後,那一隻骨面妖魔憑藉著自己的雙爪在地上爬行,拖出了一道血色的痕跡,猛然向著少年撲來!

  只是瞬間,從數米之外變成了近在咫尺!

  ——速度好快!

  葉青玄的手掌猛然向前推出,附著在他身體上的鐵骨帶來了數百公斤的衝擊。就像是策馬狂奔而來的騎士在戰馬上揮落的一斧!

  砰!

  妖魔倒飛而出。骨質的面部被葉青玄砸成了兩端,形成了一個深深得凹陷,掙扎了兩下之後,就再也不動彈了。

  哪怕是如此,在最後的反撲中,它利爪撩過了葉青玄的面孔,在他的面部顴骨上切開了一道細密而冰冷的傷痕。

  只差一寸。就刺入了骨中。

  再晚一秒,那一隻爪子就會刺入葉青玄的大腦,將腦髓攪成一團爛泥。

  瞬息間,葉青玄後背冷汗淋漓,再不敢在這種生死相搏的戰鬥中大意。

  哪怕是全面佔據了上風,他們也沒有固守在原地,等待著妖魔源源不斷地衝過來。

  循著空氣中消毒水的刺鼻氣息,他們向前衝出,沿著破敗的下水道疾行。所過之處。攔路的妖魔都被屠夫和他變成了屍體。

  沒有一絲一毫撤退的意思,哪怕前面是莫里亞帝教授的陷阱也無所謂。

  葉青玄的眼神越來越陰沉。

  他要搞明白,那種似曾相識的刺鼻味道還有剛剛從自己腦中閃過的景象,究竟和這個該死的地方有什麼關係……

  直到最後,背後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密集,黑暗中的怪物循著血的味道追了上來。

  少年的腳步卻戛然而止。

  在他面前。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盡頭?

  不對。阿瓦隆的下水道只有出口,怎麼會有盡頭這種可笑的說法?

  可在他的面前,是一扇龐大漆黑的鐵門。

  通體以金屬澆築的黑鐵之門上沒有任何的標記和圖紋,也沒有鎖孔和複雜得操作機關,就像是沒有預留任何開啟的方法。

  在它旁邊只有一個被層層鎖鏈鎖住的巨大絞盤,絞盤上把手已經被人抽走了。

  葉青玄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在下水道這種水汽濕重的地方,任何精密的金屬結構都會被水汽腐蝕,只有這種純粹的簡單結構才能夠長久的保持。

  開門的方法顯而易見,唯有數十人通過專門的機械。以機械的力量轉動把手,帶動絞盤,才可能拉開這一扇龐大的鐵門。

  那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氣息就是從鐵門之上,那不足一指之隙的空當中飄散出來的……

  可是現在,原本擺在這的沉重機械已經被人拆走。已經沒有時間讓葉青玄再去專門去尋找其他的方法了。

  他猶豫了片刻,眼神中閃過一絲不甘,正準備帶著屠夫離開這裡,卻沒有想到屠夫直接推開了他,將骨鋸插在地上,然後雙手握緊了連接在門上的沉重索鏈。

  足足又常人腰圍粗細的鐵索在他手中猛然緊繃,沉重的鐵環彼此摩擦,迸射出火星,發出刺耳的聲音。

  鐵門不動。

  屠夫的身體陡然一震,身體驟然膨脹了一分,足足拔高了半米,雙足深深地陷入了石板中。

  就在遠處傳來的尖銳嘶鳴裡,他怒吼,雙臂猛然向後拉扯,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音,竟然震顫起來,塵埃從鐵門上簌簌落下。

  緊接著,足足又一米厚的鐵門竟然被他的怪力給拉開了?!

  葉青玄愣住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抓緊時間,衝進了鐵門之間的狹窄空隙裡。

  緊接著,他就感覺到一股寒風撲面而來。

  他能夠感知到,鐵門之後是龐大的空間,就連十幾米長的念線都探不到盡頭。緊接著屠夫便從門外走進來,猛然從內部拉動鐵門。

  鐵門轟然關閉,將一隻衝在最前面的骨面妖魔壓成了肉泥。隔著門,能夠聽到那群妖魔在周圍巡梭不去,卻又不敢接近。

  可當屠夫回過頭的時,那一雙血色的眼瞳也陷入了驚愕之中。

  在他前面,葉青玄的神情陰沉。

  他終於找到了刺鼻味道的來處。

  一片黑暗中,葉青玄面無表情地彈指,口中發出一個簡短的音節,音符●光從他的指尖醞釀,大放光明。

  刺目的光照亮了這一片黑暗,照亮了龐大的地下廣場,還有數不清的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的鐵鉤。

  就在大門之後。廣闊的空間裡。鐵鉤之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美貌的,醜陋的,完整的,殘缺的……

  屍體。屍體,屍體,屍體,屍體!

  在龐大的地下廣場上,數不清的鐵鉤上,所懸掛的……盡數是赤裸的屍體!

  在瀰漫地寒氣中,那些慘白的屍體微微搖晃著,散發著刺鼻的消毒液體的氣息。

  屍骸如林!

  -

  很快,屠夫便反應了過來。低頭看了一眼葉青玄,眼瞳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這裡是哪兒?

  這裡還能是哪兒?

  葉青玄對照著心中的地圖,還有一路行進而來的軌跡,推演著他們目前的方位。到最後,卻忍不住冷聲笑起來:

  「——這裡就是阿卡姆精神病院啊。」

  輕柔的言語彷彿觸動了厄運的開關。

  下一瞬間,刺耳的警報轟鳴。

  -

  -

  深夜。鐘錶店。

  一片昏暗中。有一支蠟燭點亮在燭台上,燭光照亮了黑暗,可光亮所過之處,那些寂靜又古老的鐘錶都消失不見了。

  就像是火光帶來了幻境,在火光輻射的地方,浮現的是下城區的混亂街道,暴徒們拚殺的身影。

  還有被點燃的建築和層層屍首……

  「烏鴉越來越多就要捕殺,猴子越來越多就需要控制一下,人類越來越多卻還要增加。」

  「不管我們如何祈求神明,有什麼時候有誰曾經見過神明嗎?」

  看似少年的金髮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擁簇動亂的幻境,懷抱著一把七絃琴,興致勃勃地演奏歌唱著。

  琴聲破碎,跌宕起伏,像是不成篇章,可卻有一種歇斯底裡的美。那種歌聲帶著少年的純真和沙啞,迴蕩在寂靜之中。

  「我可沒有親眼見到,但卻從畫中看過,每一個都長得再像人不過,是意外的巧合嗎?是命運的安排嗎?或者只是憑著自己的想像胡亂猜測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呀?

  究竟這是怎麼一回事情呀?」

  「吵死了!赫爾墨斯,你能安靜一點麼!」

  在櫃檯後面,白髮的女孩兒抬起眼睛,抬起眼睛看著他。

  「整個城市的人都跟瘋狗一樣殺來殺去。真有趣啊,白汐,你快看。」

  赫爾墨斯興奮地指著那些瘋狂的幻影:「嘖嘖嘖嘖,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長的驕傲和尊嚴呢?

  假如最初的三王看到他們拚死包圍的族群墮落到連野狗都不如的樣子,想必也是會難過的吧?」

  「打打殺殺而已,用得著那麼興奮嗎?」

  「打打殺殺無聊,但看笑話就不一樣了。」

  赫爾墨斯指著那一張張死去的慘白面孔,眼神嘲弄:「你看,這群蠢貨,就連自己為了什麼東西而死都不知道。活著的時候是垃圾,死了之後才會有價值。

  他們的僱主要的是他們的命,是他們的血和屍體。」

  白汐愣住了,「屍體?」

  「沒錯,屍體。」

  赫爾墨斯冷笑:「從一開始,議院就沒有把他們當過手下,他們需要的只是戰爭和血而已……

  矮犬和屍羅逸多都是蠢貨,一個只懂得殺人放火,一個腦子裡只有利益,首鼠兩端。只有阿爾貝托那個傢伙精明一點,他一開始就得到了議院恩寵和豁免,沒有參與進這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之中。」

  「議院和薩滿不是在爭奪下城區嗎?」

  白汐不解:「如果這裡輸了的話,那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赫爾墨斯忍不住笑了,反問:

  「你覺得議院為什麼要跟薩滿進行戰爭?

  是魚死網破、垂死一搏?還是為了爭奪下城區的統治權?才怪!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啊,幹嘛要像是下城區的賤民一樣把性命押在賭桌上?

  他們曾經統治過大半的安格魯,又怎麼會去和眼中的瘋狗爭奪小小一個下城區?」

  白汐沒有辜負赫爾墨斯的期望,一點就透,恍然大悟:「...他們只想要血路?」

  「沒錯!」

  赫爾墨斯讚賞地打了個響指:「一直以來,他們處心積慮地在暗中行動,瞞過了所有皇家密探、第五部門,抓住了皇室詛咒纏身,無暇他顧的機會,就是為了這麼一件東西。」

  「這麼多年了,皇室一直死死地壓制著貴族,扶植平民,要將這群自命不凡的傢伙剔除掉。如果不是本代的女皇詛咒纏身,讓他們獲得了喘息之機,恐怕他們早已經一無所有。

  被壓制了這麼多年之後,議院比誰都明白:只有掌握血路,他們才能在阿瓦隆之影甦醒之後,擁有和皇室談判的資本。

  他們要的是亞瑟王遺留下來的不朽之力,要的將衰落的皇室取而代之!為此,他們連邪神的力量都敢借取,連天災的力量也有膽子去使用……」

  赫爾墨斯揮手,燭光中的幻境變化,宛如從天空中俯瞰整個城市,整個下城區都被他托在手中,如同一個小小的玩具。

  「白汐,如果有一把鑰匙你找了好多年,總是找不到,但又十分需要的話……你會怎麼做呢?」

  提問突如其來,令白汐陷入沉思,到最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神情忽然變得蒼白。

  「……造一把新的出來?」

  赫爾墨斯笑了。

  自從四年前開始,議院就將下城區變成了一個泥潭。

  他們讓那群傢伙彼此拚殺,在暗地裡地收集著屍骨和鮮血。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靠著這份媲美曾經的死亡數量,重新製造出通往阿瓦隆之影的道路。

  今夜的鬥爭就是血祭的最高潮,無數人的鮮血在這一夜被奉獻。屆時,無數屍骨將累積為高塔,為他們打開鮮血之路!」

  他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輕聲呢喃:

  「——前提是,沒有人來搗亂的話……」

  在他的懷中,七絃琴響起了戲虐又尖銳的聲響。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0: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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