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043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2
第一百五十七章專業破門

  警報聲驟然轟鳴響起。

  刺目的紅光從天穹上亮起,打破了黑暗和寂靜。看守者們像是被驚醒了,錯亂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在懸掛的屍骸之間,葉青玄的眉頭緩緩皺起,可心中卻恍然大悟。

  「圈套竟然在這兒?」

  他輕聲嘆息:「真是小看你啦,莫里亞帝教授。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裡嗎?」

  如果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教授的埋伏的話,現在他已經打死都不相信教授能弄出這副陣仗了。

  如果就連阿卡姆精神病院都從頭被他滲透成妖魔生產工坊、禁忌技術改造中心的話,那他又何必淪落到被議院追殺的境地?

  只不過,這一次,自己算是栽進了教授的手裡。

  那個傢伙真的是睚眥必報,上一次被自己坑了一把之後,下一次就一定要再坑回來。

  審問走私販子時,他故意模仿自己的手法,吸引了自己的注意,順帶提供了下一步線索。

  就這樣,以自己為誘餌,教授輕描淡寫地就將自己引到了這裡,替免費探路、打了頭陣,探清虛實,順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現在他恐怕隱藏在暗中,看著兩個替自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蠢貨,笑的正得意吧?

  -

  當葉青玄看到那一片屍林的時候就明白了:鬼手他們一開始就搞錯了。

  荔枝那些走私販子鑽進下水道裡,根本不是在這裡探索和尋找什麼。他們是在往這裡運東西啊。運送屍體!

  下水道真是一個好地方。毀屍滅跡的絕佳之處,不論是什麼東西,丟進來,都會在濁水中沉底,消失無蹤。

  誰會去在意屍體究竟是飄入了海裡,還是去了其他地方?

  這麼長時間以來,議院挑動了下城區之間黑幫的戰爭。縱容他們彼此拚殺,耗費生命,源源不斷地為他們提供了越來越多的屍體和血。

  ——還有大量的失蹤人口!

  所有的東西都通過了廢棄的下水道,被運送到了這裡,經過了篩選和防腐之後,懸掛在鐵鉤之上,等待加工。

  這個關節想通了之後,一直以來記憶中的迷惑線索也迅速地組織在了一起。

  阿卡姆精神病院恐怕早就被議院納入了鼓掌之中了吧?

  畢竟,哪裡還有比阿卡姆精神病院更好的地方呢?一個人見人厭。但又或不可缺的垃圾桶。

  沒有人會仔細探究一個瘋人院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也沒有人關心送到這裡的瘋子變成了什麼樣子,是否真的經過治療之後變成了正常人,重新回到了社會之中?

  就在阿卡姆精神病院旁邊,還有一扇明晃晃、閃亮亮的金字招牌——皇家研究院為他們擋風遮雨。

  他們可以從容地收集屍體或者活人,探索著來自妖魔的禁忌技術。將那些血肉改造成外面的妖魔……

  為了長生、為了力量。或者蒐集鮮血……以製造血路!

  想到了這裡。葉青玄被自己這個想法刺到了毛骨悚然,可是越細想卻越覺得合理。

  為什麼不呢?

  「那群傢伙已經瘋了吧?」

  他輕聲呢喃,環顧著周圍的屍體,看著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瞳……這些人有的來自下城區的臭水溝,是乞丐,有的來自偷渡進安格魯的貨船,是破產者,還有的渾身都帶著紋身,是地痞和暴徒。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最讓人看不起的人。就連死了都毫無聲息。甚至他們直到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他們活著的時候未曾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但這不是他們必須要死掉的理由啊。

  尖嘯聲破空而來。

  葉青玄抬起手掌,只感覺手臂一陣,崩!

  一根弩箭被他的手臂隔住,彈開,在空中飛轉著,落在了地面的鐵板上,鋃鐺作響。

  那些包抄而來的身影已經進了,隱約可以在碎散的紅光裡看到他們猙獰的面孔。

  「幹掉他們!」

  有一個似曾聽聞的聲音在怒吼:「記得留個活口,搞清楚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前一個命令和後一個命令有些矛盾啊,下城區的語法都是同一個算數老師教的嗎?」

  葉青玄皺起眉頭,冷眼看著那群包圍過來的人影,還有對準自己的弓弩:

  「好歹能溝通一下吧?說實話,我不是很想……」

  砰!

  一發弩箭擦過了他的面孔,釘在了背後的屍體上。

  「既然沒辦法溝通的話,那就抱歉了……」

  葉青玄低垂著眼眸,手杖猛然頓在地上:

  「——跪下!」

  崩!

  沉重的手杖和腳下的鐵板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響。琴弦震顫,演奏出了哀鳴的旋律。

  絕望癲狂的聲響擴散開來,伴隨在這一道尖嘯之中,虛空之中,黑色的河流席捲。

  一瞬間,那些撲上來的人影腳下一軟,失去力氣,身不由己地軟到在地,匍匐在那個少年面前。

  緊接著,骨鋸高舉,向下斬落!

  鮮血飛迸。

  狂亂的喊殺聲出現了一個尷尬的停止,緊接著被屠夫狂亂的咆哮所替代。在濃厚的血腥味中,猛獸出籠,掀起了廝殺的血雨。

  「屠、屠夫?」

  人群之中,那個指揮者認出了那個狂暴的人影,驚聲尖叫。

  葉青玄抬起頭,視線穿過了那群暴徒,落在那張慘白的面孔上,便恍然大悟。

  「喲,洛倫佐先生?好久不見,你竟然在這裡……正好,有些問題。我迫切的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回答。」

  被那一雙隱含著冷漠的眼眸凝視著。洛倫佐便感覺到一道寒意從腳後跟竄上了後腦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那種眼神葉青玄認得,也常常在自己敵人的臉上見到,如果要用語言來形容的話,那是一種真是他媽活見鬼了的眼神。

  「夏、夏洛克●福爾摩……」

  聽到他念出那個名字,葉青玄就露出了毫無溫度的笑容:「既然你認識我,就好辦了。

  能否告知一下。這裡的這些屍體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洛倫佐被那種眼神刺痛了,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高聲喊:「放箭!放箭!射死他……」

  可是就連他自己都知道,弓弩在這種惡靈一樣的人面前哪裡還有用嗎?更別說在加上旁邊還有屠夫那個怪物!

  眼看著那些吞服了藥劑之後根本感覺不到恐懼的下屬衝上去,可是他卻忍不住悄悄地後退,轉身逃向遠處的升降機。

  該死的,樂師在哪裡?我們的樂師在哪裡?還有那些實驗體呢?為什麼要讓自己來面對那些怪物啊!

  在那些密集的箭矢中,葉青玄看到那些眼眶血紅的人尖叫著撲上來,嘆息了一聲。後退了一步。

  在他身後,一個龐大的身影驟然膨脹了三分,嘶啞地發出咆哮,渾身散發著狂躁的熱意,彷彿血液都要沸騰了。

  所有鐵鉤上的屍體都在那嘶啞地咆哮中震顫起來了,當他怒吼的時候。便像是有狂風撲面而來。哪怕沉浸在禁藥帶來的恐懼中。也被這種狂暴的氣魄所震懾。

  緊接著,被骨鋸乾脆利落地拆成了兩段,或者好幾段!

  在人群最後面,洛倫佐回頭看到背後飛濺的血色,臉色蒼白。

  就在其中,有一個消瘦的影子向自己無聲的走來,揮灑著黑暗的旋律。洛倫佐的腿軟了一下,連聲催促身旁的手下:

  「關門!快關門!」

  下屬呆滯地想要搬動手閘,卻動彈不得,被洛倫佐憤怒地踢開。他搶過了手閘。奮力得扳下。

  哀鳴的旋律傳入他的耳中,卻被他脖子上的吊墜發出的清鳴打斷了。那一根吊墜上附加了罕見的心智防護的樂章,應激而發,令他沒有沉入黑色的河流中。

  鐵閘轟然落下!

  在廝殺中,屠夫咆哮,向前衝出,手中的骨鋸脫手飛出,呼嘯著向著鐵閘之後的洛倫佐斬落!

  崩!

  骨鋸深深地沒入了厚重的鐵閘之上,嗡嗡震顫,抖落了乾涸的血竭。

  屠夫怒吼,猛然一拳捶扁了身邊最後一個嗑了藥瘋子,踏著血泊走到鋼閘前面,狂暴地砸著鐵閘。

  足足又三人高的鐵閘瘋狂地震動著,被烙上了一個個拳頭的痕跡,可是卻始終沒有破碎。

  「沒用的,這一層閘門被外面的那一層還要結實。」

  葉青玄站在鐵閘旁邊,打量著面前的鐵閘,扣下了一點鏽蝕的鐵粉在指尖碾動著:「沉銀、千鍛鐵,還混合了一點青金增加延展性……光著一扇鐵門就已經造價不菲。

  這種材料原本是用來做成籠子,去黑暗世界裡捕捉妖魔關押的。除非是變化系樂師使用能量狂轟濫炸,否則就算是你砸個兩個小時也砸不穿的,簡直完美無缺。」

  葉青玄後退了一步,將手掌按在冰冷的鐵門上,輕聲感嘆:「可惜,唯一的缺點就是,門比牆還結實……」

  砰!

  一瞬間,頂穹上的警報紅光瘋狂地閃爍了起來。無數懸掛著屍體的鐵鉤也在震顫之中搖晃起來。

  彈指之間,葉青玄的身體已經向後彈出數米,踉踉蹌蹌地站穩。劇烈的震顫令他眼前一陣發黑。

  在手臂上,銘刻著嘆息樂章的臂甲已經發出了灼紅的色彩——一擊之下,竟然已經達到了滿負荷狀態。

  而就在他面前,升騰的煙霧中,龐大的鐵門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整個鐵門已經徹底扭曲變形了,像是一塊揉皺了的抹布。

  而就在鐵門的正中心,掌印宛然。

  哪怕已經扭曲到了這種程度,閘門依舊堅挺,沒有破碎。

  但隨著接連不斷的噼啪聲響,一道道慘烈的裂隙從閘門附近的牆體上蔓延開來。

  屠夫愣了一下,伸手向前一推。

  足足後一人厚的扭曲閘門便向後倒下,轟鳴聲裡,整個被從牆上拆了下來。

  「……」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0:2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3
第一百五十八章屠夫和少年

  當初設計這個的工程師,絕對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神經病,打不過門,直接把門給拆了。

  葉青玄率先踏著倒地的閘門和碎石走進門後,沒有看到洛倫佐的蹤影——那個傢伙果然跑的快,這在下城區是一種美好品質,否則也活不到今天。

  「走吧。」

  他回頭看向屠夫:「既然來了,就順便參觀一下,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真正摸樣。」

  穿過了漫長的路徑,走上樓梯之後,便像是進入到了什麼複雜的建築之中。

  空氣中依舊瀰漫著刺鼻的消毒藥水的氣體。

  那種濃厚的味道,像是不僅要殺死病菌,還要將人扼殺掉在這氣味裡。

  寂靜的走廊裡只有腳步聲迴蕩。

  天花板上亮著燈,燈光慘白又刺眼,照亮兩側的鐵柵欄,還有柵欄之後的那些委頓的影子。

  那些人看起來像是來自於各地,年齡和樣貌都各不相同,可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異常的痕跡。

  有的人皮膚外面長著骨頭,有的人四肢細長而枯瘦,只能蜷縮在牢籠之中,有的人關節處長著倒刺,看起來猙獰異常。有的人筋肉虯結,鐵柵欄在他的面前也不過是兩根麵條,可是卻根本沒想著出來。

  還有的人耳後生者魚鰓,那是跟曾經的鬼婆艾瑪身上一樣的痕跡……塞壬改造。

  他們各自的異變絕不相同,哪怕是完全兩種一樣的改造。也有著不同的方向。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呆滯又茫然的神情。

  不論是剛才遠處的轟鳴,或者是從柵欄旁邊走過的陌生人都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甚至沒有人試探性得喊餓了,或者說祈求他們放自己出去。

  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樣,那些人蜷縮在自己的囚籠中,專注地在地上塗抹著什麼、喃喃自語,或者吐著口水泡泡,傻笑……

  「這裡應該就是病房了罷?」

  葉青玄輕聲呢喃。打量著他們的樣子:

  他們都穿著和下水道裡那具骸骨一樣的衣服,那一身像是囚徒一樣的裝束是為了方便作手術而讓病人穿著的白衣。

  十年前,這裡應該發生了一場動亂,有的人逃出去了,像是鬼婆艾瑪。還有的人沒有逃出去,像是那一具下水道裡的乾枯骸骨,只能凝視著天空的方向死去。

  從那之後他們應該就加強了控制措施,比如說……像現在這樣。

  屠夫冷冷地打量著那些經過改造的病人,手握骨鋸。全神戒備,可旁邊的葉青玄卻輕描淡寫。

  「不用緊張了,他們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他信手將一個鐵籠裡面的人扯了過來,那個人竟然也毫不反抗,只是任由他來擺佈。

  葉青玄伸手捏著他的下巴,打量著後腦和耳側。看到了眼瞳的異狀就明白了。

  「果然是這樣。腦前葉切除手術。」

  葉青玄跟屠夫比劃了一個伸出手指戳眼睛的姿勢:「從眼睛底下,刺進一根冰錐,冰錐刺進顱骨裡,憑著手感,將腦前葉攪成稀爛……這樣以後,不管是什麼凶神惡煞的人都會變成乖寶寶,任人擺佈。

  只要熟練了之後,手術時間甚至只要幾分鐘,安全又無害,不會影響接下來的任何改造。

  真是安全又便利。」

  少年嗅著風中越發濃厚的消毒水氣息。眼前似是有幻影閃過,那些沉睡在腦中的記憶又一次泛起了。

  實際上,那些破碎的記憶早在往日的顛沛流離中記不清了,他也不想再去回憶曾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可不知為何,心中的憤怒卻燃燒起來了。那種怒意就像是地殼下的熔岩,沉默地穿行在黑暗裡,看不到火光,卻燒的人想要發狂。

  可他就連這一份狂怒應該對準誰都不知道。

  「喂,大叔,我們分頭走吧。」

  他忽然輕聲說:「薩滿,其實給了你另外的任務吧?」

  屠夫沉默,並不回答。

  「他早就知道議院控制了阿卡姆精神病院,對不對?他放任我來探索這裡,就是要我搞清楚,這裡究竟在發生什麼。

  他讓你跟我來這裡,不是讓你保護我,是為了讓你殺掉他的敵人。除了教授,還有議院的人。」

  少年靜靜地看著他:

  「——對不對?」

  在少年的凝視中,屠夫沉默,沒有回答。

  葉青玄忍不住撇嘴,

  「塞頓大叔,你這麼老是裝樣子,也不是辦法啊。」

  屠夫愣住了,眼神終於變化,從凶惡到陰沉,再變成猙獰。

  可少年只是看著他,直到他許久之後,面具之下傳來煩躁的吐息:「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總不能指望我忽然之間就一個曾經追殺過我的人聯手吧?」

  葉青玄攤手,「我總得調查一下。」

  「靠著一天的時間?」

  「其實不止。」

  葉青玄說,「實際上,從我發現自己竟然能從絕不失手的屠夫手裡逃走之後,我就懷疑你對我手下留情了。

  後來每一次回想,都覺得疑點不少,我不覺得自己強到能夠逃出屠夫的追殺。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屠夫放水了。」

  「……」

  屠夫,或者說塞頓,無言以對,只是沉默。

  「……只要連上這一條線的話,很容易就想明白了。畢竟我的朋友蠻少的,而且像你這樣體格的人也不多。

  我還是很感謝你放了我一馬的,畢竟當時我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葉青玄歪頭看著他:「不過,你出來撈外快。老闆他不知道吧?」

  「……」

  沉默中。碩大的馬頭面具之下,塞頓的表情一定變得很難看:

  「他媽的,滾滾滾!」

  他煩躁的將骨鋸砸在地上,砸出了一道裂痕,最後看了葉青玄一眼,掉頭走了。

  可在他的背後,少年凝視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高聲喊:

  「——塞頓大叔。」

  「嗯?」塞頓回頭。

  「注意安全。」

  少年輕聲道別。

  屠夫冷笑起來了。

  「應該注意安全的不是你嗎?」

  他頭也不回的揮手:「放心,看在老費的面子上,你死了,我會給你報仇的。」

  「哦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少年的聲音從背後的遠處傳來,漸漸的聽不到了。

  -

  屠夫緩慢地穿行在黑暗中,順著風中傳來的血腥味道向前。

  按照僱主交給他的地圖,他要穿過了走廊,踏了階梯。穿過第三手術室向右拐,攻破第六大廳,然後乘著升降台向下,一直落到中央機關。

  ——一路之上,所有地方都毀掉,所有有關血祭的資料都燒掉。所有的活的東西都殺掉。

  敵人包括黑手黨麾下的暴徒。醫院原本的看守者,議會的爪牙,還有被他們僱傭的……黑樂師。

  在沉默地前行中,屠夫的腳步忽然一頓。

  頭頂上的慘白燈光一陣閃爍,面前緊閉的門扉後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在鐵門之上,銘刻著第三手術室的金屬銘牌已經生出了鐵鏽。

  手術進行中。

  在鐵門之下的間隙中,泊泊的鮮血無聲地滲透出來。

  在嬰兒的啼哭裡,空氣中飄蕩著幽靈詠歎一般的輕柔歌唱,宛如死去的女人在地獄裡凝視著人間,發出悲鳴和尖嘯。

  沉默中。屠夫無聲地推開鐵門,看到遍地鮮血。

  慘白熾烈的燈光之下,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影背對著他,小心翼翼地將一串內臟浸泡在防腐的溶液中,謹慎又仔細的地收拾好了每一個收尾,最後將掏空的嬰兒丟進垃圾簍裡。

  他轉過身,口罩之後的眼瞳看到了來者,愣了一下。

  「屠夫?」

  那種聲音像是數十張口同時發出的沙啞聲音,那些聲音重疊在一起,變成一種刺耳的噪音。

  屠夫凝視著他的樣子,視線落在他身上,彷彿隔著衣服,看到了那一具軀殼上蠕動張開的十幾張嘴唇,便恍然大悟:

  「黑樂師●黃足?」

  曾經死去的青齒的兄弟,黃足緩緩頷首:「幾分鐘前,阿爾貝托的人告訴我有人闖了進來。你的同伴呢?去哪兒了?

  說實話,比起你來,我更想要見一見福爾摩斯:同為黑樂師,一定有很多的話題可以探討。」

  面具下面傳來一聲嗤笑。

  黃足像是明白了什麼,眼神有些遺憾起來:「算了,是你也無所謂,難得這麼好的實驗材料……」

  屠夫沉默地握緊了骨鋸,軀殼中發出一陣骨節摩擦的清脆聲響,肉眼可見的,軀殼膨脹,膨脹,再膨脹!

  直到最後,重新化作了那個猙獰的巨人。

  「神啊,請予我慈悲,我跪倒在靈魂的河流中,試圖洗清污濁!神啊,請予我救贖,詛咒沒過了我的腰際,你能聽見我的哀求嗎?神啊,請予我恩賜,血水已漫過我的脖頸,我哀鳴著企求解脫……」

  銘刻在軀殼上的樂章被喚醒了,令血脈的流動聲化作海潮,心跳聲如鼓敲打著節拍,令以太震動,血氣翻湧著從毛孔中滲出,在空氣中幻化成一張張死者的面孔,歡笑著應和:

  「啦啦啦啦啦啦~」

  無聲的,光亮熄滅了。

  黑暗裡,來自死者的歌聲和黑樂師的重疊頌唱驟然暴起,轟鳴和劇震擴散,掀起無形的塵埃。

  血的溫度和凝結成實質的惡意潑灑向了四周。

  黑暗吞沒了一切。

  -

  -

  在寂靜的走廊中,少年目送著屠夫遠去,無聲之中,他環顧四周那一張張呆滯的面孔,嘴角便勾起了一絲冷笑。

  「好了,讓我們也好好的大鬧一場吧。」

  他將手杖猛然敲在地上,迸發出鋼鐵餘音:「教授也好,議院也罷,大家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既然我被稱為復仇惡靈,那總要讓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0:2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3
第一百五十九章歡迎來到黑色遊行

  阿爾貝托從噩夢中驚醒了,他扭過頭,看到窗外幽深的夜色,火光從窗外升起,燒紅了天空。

  夜露深重,他坐在自己的輪椅上,給膝蓋前面加了一張毯子。

  在壁爐中,火光跳躍,上好的鬆木無聲燃燒著,釋放出一陣清香,令人不自覺得心安起來。

  哪怕外面已經掀起了將下城區焚之一炬的動亂,可這裡依舊一片安寧,波瀾不驚,靜謐的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是他應得的獎勵。

  作為曾經統治了三分之一下城區的黑手黨黨魁,阿爾貝托已經有些老了,打不動了。

  衰老雖然有諸多不便,但同樣也給了他足夠的老辣眼光。對一個頭領來說,在沒有什麼是比眼光更重要的東西了。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議會的使者第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甚至沒有等那位霍爾先生說出來意,便表示願意將整個家族託身在議院的麾下。

  這一份誠意為他帶來的是議院的信任,讓他直接入駐了議院的核心,成為了這一間精神病院的看守者。

  如果有一艘船通往勝利的話,那麼他已經置身於頭等艙中,冷眼看著曾經的仇敵和盟友們在海中掙扎拚殺。

  不論外面的結果究竟如何,只要今晚在中央機關最終實驗室的儀式能夠完成,那麼一切都將改寫。

  曾經的一切仇敵都會被淘汰掉,他將代替薩滿。成為下城區的統治者。新的黑暗之王!

  沒錯,只要儀式完成的話。

  不知為何,他心中始終有著隱隱的不安,可是不論如何回想,完美無缺的計畫都找不到任何缺陷。

  「父親……」

  薩滿的主力已經被拖住了,所有人都被這一場席捲了整個下城區的動亂迷住眼睛。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議院的儀式。

  「父親。」

  可是這種不安,又是從何而來?阿爾貝托苦思冥想。卻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父親!」

  洛倫佐提高了聲音,將他從出神中驚醒。

  阿爾貝托的肩膀一震,回頭看向身旁洛倫佐。洛倫佐察覺到他眼神中的不悅,臉色頓時有些發白:

  「父親,有人通過倉庫闖進來了!」

  「倉庫?哪個倉庫?」

  阿爾貝托下意識的反問,卻又立刻反應過來,臉色煞白——還能是哪個倉庫?當然是最要命的那個倉庫!

  「什麼時候的事情?」

  「幾分鐘之前,中央控制室裡有人發現:下水道裡的黑門被打開了。門外寄生的骨猿也混亂起來了,目前正在想辦法安撫。」

  「從下水道裡闖進來的?」

  阿爾貝托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了。他努力鎮定心神。揮手吩咐:「去清理掉,不要讓他們產生太大的騷亂,明白嗎?」

  可洛倫佐沒有動,猶豫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還愣著幹什麼?!」

  阿爾貝托大怒,拍著輪椅的扶手:「去啊!」

  「我已經去過了。可是……」

  洛倫佐吞了口吐沫。顫聲說:「來的人……可能是福爾摩斯和屠夫。」

  「不可能!」

  阿爾貝托幾乎從輪椅上跳了起來,怒視著洛倫佐:「你在說什麼鬼話?!」

  很快他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平復心情,揉著眉心沉思,許久之後猛然抬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啊。」

  洛倫佐被那種陰冷的眼光看得發毛,連忙解釋:「他們忽然就冒出來了,順著送貨的管道來的。對了,這幾天一直往這裡送貨的那個走私販子昨天被幹掉了,會不會就是福爾摩斯下的手?」

  阿爾貝托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確實,假如他知道議院在這裡舉行儀式,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竟然還僱傭了屠夫那個傢伙……」

  「幹掉他們!」

  他的眼神陰狠起來:「絕對不能讓他們走進中央機關!赤眼和黃足呢?他們不是議院派來維護血祭的嗎?」

  「赤眼正在中央機關,黃足已經和屠夫一起消失了。」

  洛倫佐吞了口吐沫:第三手術室被黑樂師的魘霧包圍了,黃足和他的屍傀儡都在裡面,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福爾摩斯呢?」阿爾貝托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兒子:「福爾摩斯和屠夫分開了?」

  「好像是。」

  洛倫佐顫聲說:「他和屠夫分開行動了,他進入了病房區之後,就一直沒有出來過……他、他好像對那些改造體很有興趣。」

  「很好,很好!」

  阿爾貝托的神情陰鷙,沉思片刻之後,忽然命令:「你現在帶著所有的人手,還有那四個議院的樂師,立刻去將病房區徹底封鎖起來。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將福爾摩斯徹底解決掉!

  那個傢伙和教授,都是議院的心腹大患,都在必殺的名單上。只要他死了,議院那裡絕對不會辜負我們的犧牲。」

  「讓、讓我去?」

  洛倫佐的臉色瞬間慘白: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止一次聽聞過那個黑樂師的凶殘手腕。隻身一人搗毀了老鼠會,在天竺人的老窩裡堂而皇之的將普蘇婆變成了白痴,據說就連那個深不可測的教授都在他的手裡吃了大虧。

  所有站在他敵對面上的人,都在這個傢伙的手裡被折磨到求死不能……

  現在竟然讓自己去解決他?

  「怕什麼?!」

  阿爾貝托大怒:「福爾摩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玩弄唬騙把戲的騙子而已!一個心像派系的黑樂師。除了嚇唬人之外。你聽說過他還有什麼其他的能力嗎?

  赤眼已經說了,他連知見之障都沒有突破,恐怕連供奉邪神的本事都稀鬆的厲害,唯一依仗的就是會嚇唬人而已,只要你不怕他,他能拿你怎麼樣?

  他控制人心再厲害,還能控制得了妖魔嗎?」

  洛倫佐愣了一下。隱隱放鬆了一些,可心中卻始終有一層陰霾徘徊,事情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他不敢確定。

  他深吸了兩口氣,下定決心,轉身推門離開,卻看到一張蒼白的面孔站在門前。

  那一雙滿是恐懼的眼眸中倒映著洛倫佐的臉,他的腳步一個踉蹌,幾乎跌坐在地上。

  「不好了,先生。不好了!」

  那個手下顫聲報告,臉色慘白:「都失控了!先生……怎麼辦?!」

  「你在說什麼瘋話?」阿爾貝托怒視著那個闖進來的下屬:「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是福爾摩斯,是福爾摩斯!」

  那個男人顫顫巍巍地回答:「幾分鐘前,病房區裡所有的看守都失蹤了。不知道那個傢伙做了什麼,我們進去的所有人都消失了,沒有任何回音。只有慘叫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我們的人……他們都、全部都死了!」

  一瞬間。洛倫佐的膝蓋晃了一下,癱軟在地上:

  「福爾摩斯?!」

  -

  -

  十分鐘之前,慘白的燈光下。

  病房區中一片寂靜,就連呼吸聲在那種濃厚的消毒水的氣息中也要被扼殺了。

  「算算時間,他們也應該快要來了吧?」

  葉青玄緩步走在寂靜的走廊裡,環顧著兩側的鐵欄,鐵欄背後,一雙雙呆滯的眼睛看著他,眼瞳之中倏無光彩,只有麻木、陌生和空洞。

  這些人還活著。可是身體被改造成了妖魔,記憶支離破碎,心靈陷入深淵之中,還活著,卻生不如死。

  「真是可怕啊。」

  葉青玄輕聲嘆息:「就連一丁點人的痕跡都找不出來了。」

  沒有興奮,沒有哀傷,也沒有狂怒和悲涼,只有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呼吸,單純的活著而已。

  真的,就連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嗎?

  寂靜裡,他的懷錶被按下,聲音清脆。

  「萬物黯淡,唯有生命之樹長青。」

  葉青玄輕聲吟誦,眼瞳中亮起輝光。

  就在他手中,九霄環珮驟然震顫,演奏出一陣輕柔的旋律。在隱約又和煦的節奏中,水汽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化作念線又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第一小節結束,可緊接著是第二小節,飄渺隱約的旋律驟然一變,所有的音階同時向前躍升,第二小節演奏開始!

  誠如夏爾所說,這是幾何倍數的難度,無形的水汽念線驟然一陣顫動,一分為二,再次擴散,向著四面八方延伸。

  範圍增長一倍!

  第二小節的餘音尚未消散,第三小節的輪迴再次開始,隱約的曲調隱隱清晰了起來,從耳語化作了泉水,在空氣中泊泊流淌。

  念線再次增長,擴散,一四十六條念線擴散在風中,向著四面八方延伸。

  葉清玄的手抖了一下,可那演奏的聲音沒有停止。

  第四小節緊接著開始,以太波動起來,在這流淌的旋律之中,念線在迅速的延伸,增長,穿過了柵欄,纏繞在每一個活物之上,增長!增長!再增長!

  第五小節,旋律聲飄散在空氣中,隱現鏗鏘高昂的曲調,哪怕是同樣的旋律,可音節卻在步步的攀升,向著更高處!

  第六小節!

  清脆的旋律已經不再如同往日一般飄渺,漸進增強的旋律在風中迴蕩著,驟然多出了一份凜然。

  宛如不可抗拒的命運,它緩緩向前,擴散向了四面八方,從細不可聞化作了密集的雨水灑落,沉睡在旋律之中的靈性在緩緩復甦,在被少年喚醒,直至此時,那旋律已經從飄渺隱約,變成了軍團行進的高亢曲調!

  葉青玄的額頭隱現汗水,哪怕是在雙蛇時計的輔助之下。如此巨量的以太操作也未免令他太過吃緊。

  實際上。第五小節的時候,他已經達到了極限。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夠衝擊到第六小節。

  六倍的增長!

  此時此刻,葉青玄感覺到自己彷彿化身為無形的巨獸,意志隨著數百米長的念線擴散向四面八方!

  他感覺得到整個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層層複雜建築,感覺到最底層傳來的狂亂以太波動,也感覺到了沉重的腳步聲環繞在病房區四周。

  那是身懷利刃的暴徒。或者是身上帶著以太波動的樂師,眼神都帶著殺意和狠戾。

  他們受命而來,要將自己埋葬於此處。

  葉青玄再一次睜開眼睛,凝視著鐵欄之後,看著那一雙雙麻木的眼瞳,忽的輕聲問:

  「諸位,作為試驗品,你們真的甘心嗎?」

  無人回應,可他卻忍不住笑起來了。聲音充滿了隱含的憤怒:「你們情願被人困在鐵床之上,被人拋開身體,就這麼改造成妖魔……就這麼默默無聞的腐爛和死去嗎?

  你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就連憤怒都感覺不到了,就連哪怕一絲一毫的恐懼和喜悅都和自己無緣。

  你們真的甘心嗎?」

  寂靜裡,鐵欄之後。那些昏沉的眼瞳呆滯地凝視著少年的身影。像是聽不明白,又像是不理解他言語中的東西為何物。

  無人回應。

  他們只是呆滯地微笑著,留著口水,蜷縮在自己的牢籠裡。

  砰!

  轟鳴聲響起了,閘門猛然打開,那些散發著狂亂惡意的人影從門後衝出來,手持著弓弩或者刀劍,眼神冰冷。

  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蜂擁而上,將面前的敵人變成馬蜂窩。或者亂刀斬做肉泥。

  在人群之後,還有幾個穿著黑袍的人影,身上擴散著混亂的以太波動,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樂章。

  他們冷冷地凝視著這個深陷重圍的黑樂師,在最安全的地方窺伺著他的弱點,等待著一擊必殺。

  一百多名守衛,十六把弩箭,還有四個樂師。

  哪怕不用腦子思考,葉青玄也知道,自己似乎已經身陷絕境。

  可是環顧著那些冷漠面孔的時候,葉青玄的眼神卻倏無恐懼,只有淡淡地冷漠和憐憫。

  就像是此刻身份對調了,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從雲端投下了冷酷的眼眸,輕聲發問:

  「——你們曾懺悔過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嗎?」

  那種沙啞的聲音擴散在寂靜裡,縈繞在所有人的耳邊,就像是從心底發出。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看著那個發問的身影,眼神錯愕。

  他們看到了,葉青玄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掌中的手杖向著腳下頓落!

  崩!

  哀鳴的旋律驟然掀起!

  那是充滿狂躁和絕望的歌聲,宛如淪落進深淵裡的絕望旋律。尖銳破碎的旋律像是釘子一樣迸射,在牆壁之間迴蕩。

  虛空之中,有轟鳴的聲音響起。

  那是黑色的河流奔湧而來!

  就在葉青玄周身,那成千上百的漫長念線猛然震顫,如同活物一般遊走,覆蓋了整個病房區,穿過了一層層阻礙,從氣窗、從鐵欄、從裂隙中鑽過,最後刺入了那些沉睡者的腦中。

  緊接著,絕望的旋律轟鳴奏響!

  那審判的旋律化作了黑色的河流奔湧在虛空之中,沿著擴散的念線,湧入了那些渾渾噩噩的心靈之中。

  就像是火苗落入了乾涸的叢林之中,點燃了落葉,點燃了枯枝,點燃了一顆死去的樹木,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第四課。

  乃至最後,整個龐大的黑色叢林,都沐浴在這狂亂的火中!

  就在葉青玄身旁,鐵欄之後,呆滯的男人身體一震,抱住自己的腦袋,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層層鐵欄中,尖叫聲甭發了,此起彼伏!

  那些沉睡的人被驚醒了,那些麻木的眼瞳震顫起來了,那些空洞的神情扭曲了。

  被恐懼刺痛,被絕望折磨,被那種憤怒的旋律從沉睡中喚醒。

  支離破碎的記憶不由自主地從眼中浮現。

  沒錯,回憶起來。回憶起來……

  回憶起來那些人對你們做過什麼。回憶起來。你們身上曾經遭遇的痛苦和絕望。

  回憶起那些沉澱在靈魂深處的憤怒和瘋狂!

  就連神經也在這癲狂的旋律中被點燃了。

  鐵欄之後,那些被囚禁的人影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陷入了曾經的噩夢,他們尖叫著痛哭,或者發出憤怒的咆哮!

  那些沉睡在破碎大腦中的回憶和痛苦甦醒了,順著念線匯聚而來,湧入了葉青玄的腦中。匯入了那一條澎湃的黑色河流。

  黑色河流一震,再次變化,在河中,無數痛苦的面孔沉浮,那些形成河水的黑暗回憶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是匯聚了所有絕望回憶的河流,此時此刻,它幾乎凝結成實質,奔湧在葉青玄的周身。

  只差一步,便可以和大源產生共鳴。由幻入真!

  那一瞬間,葉青玄看到了,那些痛苦,那些憤怒,還有他們心中的絕望……和曾經的自己同樣的絕望。

  身不由己地躺在手術台上,未來之路斷絕的憤怒!

  砰!

  牢籠中。消瘦的男人抱著腦袋。痛哭,痛苦地撞著牆壁,眼瞳中佈滿血絲。他的手掌無意識地抓撓,切裂了鐵欄,在牆壁和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邃的裂隙。

  那些沉浸在噩夢之中的魂靈甦醒了,發出咆哮!

  雙眼猩紅。

  就在著彈指的瞬息過後,人群中的樂師終於恍然大悟,所以才會神情慘白:「殺了他!殺了他!他在和這些改造體進行同調……」

  「晚了。」

  葉青玄冷笑,在鐵欄之後那些憤怒眼神的注視中舉起了手掌:「接下來,就是你們為自己的罪孽懺悔的時間!」

  轟!

  一個畸形膨脹的女人撞破了鐵欄。破封而出,耳後的鰓部劇震,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音,那種如同實質的聲音像是刀斧一樣擴散開來,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切成了碎片。

  在她身旁,那些措手不及的守衛被捲入尖嘯中,瞬息間支離破碎。

  緊接著,一陣陣轟鳴之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在囚籠之後,那些空洞的眼瞳重新抬起了,眼瞳之中蕩漾的是宛如實質的憤怒和瘋狂!

  三百一十二名改造體,此時此刻驟然從自己的囚籠之中破封而出,發狂地啃食著那些穿著制服的敵人。

  哪怕是失去了記憶,可是刻骨銘心的仇恨還記得,還記得那些人的樣貌和裝扮,還記得他們輕蔑的眼神,和嘴角猙獰的笑容。

  渾身被骨質覆蓋的改造者撞破牢籠,在利箭的攢射和刀斧破綻中,猛然衝進人群,滿是利齒的大口死死地咬住了一個人的喉嚨,滿地翻滾,那種被植入它們身體中的獸性隨著暴怒一起甦醒了,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什麼是殺戮。

  砰!砰!砰!砰!砰!

  鐵欄破碎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發狂的實驗體在黑色旋律的引導之下衝向了那些措手不及的守衛,為自己曾經的痛苦和絕望復仇!

  塞壬改造、骨猿、血噩、鬣狼……那些身上帶著非人畸形器官的改造體尖嘯,撲入了敵人之中,毫不顧惜自己的生命,以近乎同歸於盡的姿態向著敵人發起進攻。

  瞬息之間,慘白的燈光蒙上了一層血紅,骨肉碎裂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

  這是一場復仇的盛宴!

  在葉青玄的帶領之下,那群毫無理智的改造者們匯聚成了人潮,撲滅了那些哭喊奔逃的敵人,蜂擁而上,酣暢淋漓的宣洩著仇恨!

  直到最後,整個被血染紅的空間裡遍地狼藉,再無任何聲息。

  寂靜重新到來。

  葉青玄站在血泊中。

  那些發狂的猛獸們回頭,凝視著此時此刻唯一一個還站在血泊中的活人,看著那一雙黑色的眼瞳。

  直到最後,他們低下了自己瘋狂的面孔,匍匐在地,拜倒在他的面前。他們接受了那來自黑色河流的旋律,和來自心靈深處的引導。

  「歡迎來到黑色遊行。」

  血泊中,葉青玄低下頭,凝視著那一個個跪倒在自己腳下的身影,看著那些臣服的野獸們,輕聲保證:

  「——我保證,這將是你們的復仇之夜!」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0:30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3
第一百六十章不要掙扎

  就像是一瞬間,表面的寂靜和安寧被打破了,整個阿卡姆精神病院都陷入了動亂和瘋狂之中。

  警報聲響徹在每一個角落中。

  處處火光,狂亂的病人們衝出牢籠,如同潮水一般肆虐在這個沾滿血腥味道的黑暗機構中。

  刺鼻的消毒液體的味道再也掩蓋不了隱藏在背後的血腥,隨著動亂的擴散,驚叫聲還有哭喊聲從每一個地方響起。

  在走廊上,恐懼的醫生和護士在奔逃著,可是一個個猙獰的身影砸碎了囚籠,將他們撲倒在地,撕成碎片。

  燈火不知被誰碰翻了,倒在地上,隨著布帛的引燃和恐懼的奔跑而擴散開來,失控的火焰在蔓延。

  先是屍體倉庫,緊接著地下一層的病房區,緊接著是地下二層的實驗室和特殊研究區。

  緊接著,數十具沉睡在培養皿中的改造體也隨之失控,那些已經高度完成,蛻變為妖魔的改造者陷入瘋狂,憤怒地撲殺著那些研究者,留下了滿地的血色。

  混亂之中,不知道是誰想要打開倉庫的黑門逃出去,結果被門外徘徊的骨猿族群撕扯成粉碎。緊接著,放養在門外的妖魔們也衝入了醫院中,隨著混亂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就在一陣陣警報聲裡,復仇的惡靈們發狂地獵殺著每一個曾經參與了改造的活物,所過之處,遍地的血腥。

  就在混亂之中,地下三層。層層保衛中的的資料室裡。有一個飄渺的人影翻閱著一份份檔案,無聲地搜刮著這一份豐厚財富。

  這裡匯聚著這麼多年來阿卡姆精神病院的記錄資料,將病人改造成妖魔的筆記,所有臨床觀察的病例,藥物使用記錄和配取方法,還有那幾個黑樂師所遺留下來的改造技術。

  就在那個人影的翻找和掠奪之下,這麼多年來議院的心血。就這麼被他收入了囊中。

  到最後,那個人影的動作一頓,終於從暗格中找到了那一份至關重要的文件,將它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

  至此,此行的目的便達到了大半。

  名為莫里亞帝的人發出沙啞的笑聲,推門而出。

  很快,他就察覺到門外的動亂,還有精神病院中此起彼伏的驚叫聲,當他讀取死者的記憶。明白這一切的由來之後,便陷入漫長的沉默。

  「真不愧是復仇惡靈啊,福爾摩斯。」

  他錯愕而遺憾的嘆息:

  「——當初沒有第一次見面時就殺掉你,真是太可惜了。」

  很快,他便不再停留,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靈。穿過動亂的病房和走廊。走進了黑暗的更深處。

  在那裡,以太醞釀著狂亂的波動。

  血祭,即將達到最高潮!

  -

  -

  「地下一層全面失控了!」

  「第六實驗室失去消息!」

  「先生,被關押起來的改造體衝破了閘門,衝進了第二手術室……」

  「黑閘被突破了!福爾摩斯要進入中央機關!我們的人手已經攔不住了!」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精神失常的手下驚叫:「都死了!死了!」

  「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拖出去!」

  阿爾貝托憤怒地咆哮,可眼神是遏制不住的慌亂和茫然: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一瞬間,就變成了這樣?

  為什麼局勢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控了?!

  「我們的樂師呢?都去那裡了?!」

  他忘記了剛才接連不斷傳來的死訊,尖叫:「黃足呢?黃足不是在第三實驗室嗎?他去哪兒了?快讓他去把那群報廢的東西給決絕掉啊!」

  「先生,先生……」

  踉踉蹌蹌地下屬推門而入。面色惶恐:「我們沒有時間了,有人要就要衝上來了……」

  阿爾貝托的尖叫戛然而止,像是窒息了,他從未曾感覺到恐懼如此接近,隔著房門,他幾乎就能聽見那些漸進的腳步聲。

  「落閘!封死走廊……」

  他死死地抓著身旁的護衛,像是瘋了一樣,驚聲尖叫:「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

  下屬在他的指示中按下了牆壁上的暗鈕,房門一陣,走廊外響起一陣巨響。隔絕的閘門落下來,將唯一的入口徹底封死了。

  阿爾貝托才不是那種會讓自己深陷絕境的人,一個有長遠目光的人應該隨時為自己準備好一條後路。

  包括現在。

  阿卡姆精神病院裡有那麼多華貴的辦公室和房間,可是他唯獨選了這一間,就是因為這裡有逃生的暗道!

  「快點,快點,再快點……」

  他連聲催促著,讓下屬推著自己的輪椅,走進暗門裡,順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夾層前進。

  這時候,他再也顧不上還在前方指揮的洛倫佐了,反正洛倫佐還有兩個弟弟,將來長大之後一定會比洛倫佐有出息的多。

  就在飛快的前進中,他餘悸未消的喘息著,不由得露出了慶幸的笑容。可是很快,那種笑容僵硬住了。

  就在狹窄通道的前方,唯一的出口處,靜靜的站著一個幾乎要將整個通道都填滿了的魁梧身影。

  像是在這裡等待許久了,察覺到他接近了,臉上破碎的馬頭面具就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屠、屠夫?」

  阿爾貝托驚叫出聲,用力的搖頭:「不可能,黃足不是已經將你……」

  「黃足?」

  屠夫笑了,講一個球形物體拋到他的懷裡:「你是說那個黑樂師嗎?」

  阿爾貝托呆滯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懷中——那裡是一個宛如昆蟲一般的頭顱,生著六隻複眼。

  入手之後就像是抱著一個鐵球,沉甸甸的,絲毫看不出血肉的痕跡,可在那一張被撕碎的臉上卻隱約還能看到原本的扭曲面孔。

  「——從沒見過這麼弱的黑樂師。」

  在顫抖火光的照耀裡,半身焦爛、裸露白骨的屠夫扭動著自己的脖子,發出了噼啪的清脆聲音。

  在他被腐蝕出白骨的胸膛上,那一層慘白的肋骨之後,碩大的心臟在緩慢而堅定地跳動著。

  隔著肋骨的阻攔,不似人類的黑紫色心臟裡隱隱有一隻眼睛緩緩地睜開,冷淡地掃了阿爾貝托一眼,又毫無興趣地闔上了,陷入沉睡。

  「啊!!!」

  在阿爾貝託身後,那個推著輪椅的手下再也忍受不了那種詭異的凝視,徹底崩潰,尖叫著轉身逃走。

  緊接著,被一把破空而來的碩大骨鋸貫穿,帶起,最後高高釘在了牆壁之上。

  「接下來輪到你了。」

  屠夫向前走來。

  阿爾貝托驚叫,匆忙地向後轉動輪椅,想要逃走。可輪椅在混亂之中翻車了,他跌倒在地上,又迅速地爬起來,手足並用的向後爬出。

  在死亡的恐懼陰霾下,他的速度飛快,如同一隻在地上蠕動地蟲子,向著來時的道路逃出。

  屠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路過那一具被釘死的屍首時,就將骨鋸拔出來,重新放回了背後。

  哪怕是他竭力放緩了速度,可阿爾貝托還是被追上了,就在他自己曾經的那一間無比安全的小屋之中。

  這裡依舊如此靜謐,安寧。

  壁爐裡燃燒著鬆木,散發著清香,令人心神安穩。可阿爾貝托逃到這裡,就停住了,不是留戀這一份溫暖,是因為絕望。

  房間裡唯一的出口,已經在他的命令之中被封死了。

  他絕望哭號,滿地爬行著,躲避著那個龐大的身影,卻被屠夫踩在地上,嘴裡胡亂地說著什麼鬼話。

  比如我還有家人,比如說我可以跟你很多錢,比如說薩滿那個老傢伙已經過時了,跟我一起去投奔議會罷,你這麼強,一定會獲得比我更高的職位。

  再或者,回憶往昔,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我曾經僱傭過你啊,我們合作的那麼愉快……

  「不要掙扎。」

  屠夫打斷了他的話。

  「嗯?」他愣住了。

  「我說,不要掙扎。」屠夫輕聲說,「會讓我很麻煩,而且沒用。」

  他單手提起阿爾貝托,手指掐著他的喉嚨,緩緩地收緊,聲音冷漠又穩定:「僱主的原話是:你畢竟是下城區的一份子,儘量給你留個全屍。所以,你沒辦法死的很痛快,真是抱歉。」

  「薩、薩滿……」

  阿爾貝托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了最後一個音節,用力地抓撓著屠夫的手掌和面具,在漫長的窒息中痛苦掙扎。

  他的眼瞳闔上,身體抽搐了一下,不動了。

  可屠夫依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秒,兩秒,三秒鐘過去,原本靜止下去的身體猛然抽搐起來,緊閉的眼眸憤然睜開,怨毒地怒視著面前的殺手,奮盡最後的力氣踢打著他。

  直到最後,那一張臉漲至青紫,猛然抽搐了一下之後,徹底僵硬。

  在漫長的折磨和絞盡心機之後,死亡終於到來。

  那一張至死怨毒的面孔上,眼瞳中倒影著窗外燃燒的火光。

  他是第一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0:3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4
一百六十一章多行不義

  下城區,甘露院,燈火通明。

  往日這裡充斥著香料和水煙的味道,鶯聲燕語,富貴綺麗,熱情的僕從們奔走在每一個角落裡,紅袖和白紗飄飛在香風中。

  宛如人間樂土。

  可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間樂土了,也沒有香料和水煙了,女孩兒們全都驚叫著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紅袖和白紗焚之一炬。

  到處是明火執仗,手持刀劍的暴徒。

  這些包著頭巾的凶悍男人們從洞開的大門中衝出,如同潮水,將那個男人包圍,握緊刀劍,嚴陣以待。

  一個人,敵人只有一個人。

  迎著所有暴徒的視線,鬼手摘下了嘴角的煙斗:「屍羅逸多在嗎?」

  人群之後,傳來一聲憐憫的嘆息。

  在層層保衛之中,屍羅逸多凝視著他,眼神就變的惋惜起來:鬼手真的老了。

  在他年輕時剛剛來阿瓦隆,人人都說鬼手是最好的殺手,前無古人,掌上的技藝天下無雙,所有被他盯上的人都要死於非命,那時候他叱咤風雲。

  可是後來他接了不該接的活兒,碰了自己不該碰的東西,違反了薩滿的規矩,那一隻手就被薩滿親手砍掉了。

  從那隻手被砍了之後,鬼手就再也沒有什麼成績可言。

  哪怕是手再被接上去,可斷掉的骨頭卻續不會來,變成薩滿的一條狗……這麼多年了,他不但老成這樣子。就連曾經的技藝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為何要嘆息呢?」

  鬼手聽見他的聲音。就笑起來了。他抬頭,凝視著人群之後的那一雙陰鷙眼神:

  「屍羅逸多,雖然我來這裡是為了取你性命,但老友見面,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照理來說,像你這種鬼鬼祟祟的東西,不是應該摸黑上門的嗎?」

  屍羅逸多冷聲反問:「難道你以為你來到這裡。說你要找我,我就要乖乖地奉上自己的頭?」

  「抱歉,你可能誤會了。」

  鬼手笑了,搖頭,掐滅了自己的煙斗,將它放進懷中,聲音輕柔:「我以前確實是個殺手沒錯,但並不擅長潛行和暗殺,也一直沒有做過潛伏和忍耐的工作。

  可以說。對此,我毫不擅長——」

  他停頓了一下,伸手摘下了右手上的手套:

  「——因為我喜歡走正門。」

  黑色的皮質手套上,六個暗扣在他的挑動下依次解開,每一個暗扣的解開,都有一條束縛在手背上的皮帶彈起。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到最後,那一隻緊縛經年的手套無聲地脫落,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隨著鬼手的袖管緩緩挽起,隱藏在長筒手套之下的手掌,終於暴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在火把的映照中,那裡空無一物。

  什麼都沒有!

  屍羅逸多的神情一變,眼中隱現厲色,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彈動。

  屋頂的黑暗中,尖嘯憑空迸射。

  叮!

  一支塗抹了墨綠色毒液的箭矢驟然出現。卻又凝固在空中,凝固在鬼手的面前——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掌緊握著。

  看著所有人驚愕的眼神,鬼手就笑了,試著收緊五指,於是一片空白中就響起了指節摩擦的噼啪聲。

  箭矢破碎,化作粉末。

  緊接著,他伸出手,探入了面前敵人的胸膛中,緩緩抽出。

  沒有流血,沒有傷痕,也沒有任何異狀,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枚依舊在跳動著的心臟。

  噗通。

  失去心臟的男人倒地,再起不能。哪怕喝下了多麼珍貴的藥劑,搾取出多少生命力,不能一瞬間再生出心臟,那麼面對這一招就毫無用處。

  「如你所見,屍羅逸多先生。」

  鬼手向前邁步,聲音彬彬有禮:「我不會劍術,不會用箭,也不懂得下毒和偷襲,我唯一會的只有這一招。

  十五年前,我的右手還在的時候,我用它來破開敵人胸膛,去挖出心臟。當我的右手失去之後,我發現自己反而可以省略掉一道工序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你的所作所為令這個城市倍感恥辱,不過今天,是恥辱終結的日子了。」

  噗!

  他手中的心臟猛然破碎,血色從收緊的五指之間潑灑出來,像是潑灑的血雨,有那麼一滴落在屍羅逸多的臉上。

  感覺到落在臉上的溫熱氣息,屍羅逸多呆滯地抬起手指,抹了一把臉,看到指間的血色之後,他就愣住了,臉色頓時慘白,踉蹌後退。

  他尖叫,口中呼喊著什麼天竺土語,大概是殺了他,幹掉他,或者讓這個傢伙死無全屍之類的。

  於是,人群中驟然響起一陣咆哮,隱藏在那群壯漢之中的一名天竺苦行僧突施辣手!

  瞬息間,一個消瘦人影從人群中衝出,口誦梵音,宛如雷霆驟然炸響。

  唵——!

  瞬息間,他的皮膚化作了金屬的古銅色,像是驟然化作了一名金人,就連體重都暴增了數倍,赤裸的腳踝和磚石碰撞,便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隨著他的強力呼吸,肺腑之中隱隱有雷聲滾蕩,一絲絲電光就這麼從金屬化的皮膚之上亮起,遊走迸射。

  轉瞬間,像是經文之中所描述的護法金剛從天而降,平地掀起風雷,震懾心魂。

  隨著那個秘傳音符的吟誦,梵音所過之處,所有人的神智都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白。

  可正是這一個空白過後,裹挾著雷電的金剛僧已經撲面而來,右手結印。如金剛杵一般劈頂砸落!拳在空中便掀起了尖嘯。掀起層層氣浪,演化降魔正法!

  迎著那一記砸落的金剛印拳,鬼手抬起了手掌,正面迎上……

  砰!

  一瞬間,空氣中爆出了一聲悶響,電光爆射,耀的人都睜不開眼睛。只能夠感覺到在那一團電光中有什麼東西在迅速的往返、來回、遊走。

  那是比聲音更快的東西。比雷霆要更加短暫,也更加的迅捷。瞬息之間往返折回,掠過了漫長的距離。

  快得像是一個被驚醒的夢。

  那一瞬間過後,再無任何巨響和聲息。耀眼的電光消散之後,原地只剩下了兩個身影。

  鬼手依舊站在原地,暴起的苦行僧人也依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動彈不得。

  「還愣著幹什麼?」

  屍羅逸多驚叫,催促著那個一動不動的僧人:「快殺了他啊!我從天竺將你請到這裡,是為了讓你在這裡嚇人的嗎?!」

  苦行僧人依舊不動。

  鬼手凝視著那個金剛怒目的男子。神情中隱隱浮現出一絲敬佩,輕聲感嘆: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將血肉和皮膚都轉化成金鐵的秘術嗎?天竺苦行僧人真是藏龍臥虎,令人佩服。」

  「我輸了。」

  金屬化的苦行僧發出沙啞的聲音,閉目輕嘆:「屍羅逸多……跑吧。」

  隨著他的話語,那一口憋在胸臆間的氣終究是洩了出來,氣洩了。秘儀●金剛定便無法維持。他重新恢復了血肉之軀。

  緊接著,寸寸塌陷!

  像是液體一樣,癱軟在了地上,變成了一灘爛泥。

  陰冷的月光從天穹上灑落下來,照在鬼手那一隻看不見的手上,就照亮了他手中提著的東西。

  ——那是一具完整的白骨,從頭顱到腳趾,慘白中隱隱帶著鐵青色,隨著鬼手的晃動,便在冷風中輕輕搖曳起來。

  那一瞬間。隔著金鐵化的血肉,苦行僧全身骨骼便已經被他盡數掏出,不少一根!

  「十年前,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手很快。」

  迎著那些呆滯的眼神還有慘白的面孔,鬼手輕聲呢喃:「這麼多年了,沒想到我已經變成了這麼快。」

  十年之前,鬼手的技藝絕世,至今,依舊天下無雙!

  隨著五指的鬆開,慘白的骨骼落地,砸在地上,聲音清脆,宛如一串白骨風鈴。

  這是壓垮琴弦的最後一根稻草——崩!

  人群中,忽然又咆哮的聲音響起,已經快要瘋掉的男人舉起自己的刀,衝向鬼手,當頭斬落!

  人潮擾動,院本的平衡被打破了,那群藥效漸漸發作,已經迷失了理智的人聞到血味,便發了狂。

  咆哮和嘶吼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人群吞沒了鬼手的身影。

  十分鐘之後,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幾十年來,甘露院頭一次如此靜謐和安詳,宛如一個墳墓,充滿著死亡的寂靜。

  唯一站著的人已經被血染紅了。

  他的嘴唇顫抖著,點燃了自己的煙斗,深吸了一口,吐出了裊裊的青煙。

  菸草中夾雜著的藥粉被點燃了,隨著煙霧湧入肺腑,擴散開來,就壓下了傷口上傳來的陣痛。

  就在他的肩頭、胸口、背後,雙腿之上,乃至頭顱,鮮血淋漓。有些血是敵人的,也有一些血是他的。

  「畢竟是老了啊。」

  鬼手輕聲嘆息,痛得皺起眉頭,夜露深重,上了年紀之後的風濕又開始犯了,剛才在躲閃一把匕首的時候,腰也閃了,已經疼的走不動路了啊。

  是老了啊,幹嘛不服老呢?

  他心裡有些懊惱:自己都一把老骨頭了,幹嘛要學屠夫那個傢伙跑到敵人的老窩裡玩血洗全家的路數?

  又不是誰都像是屠夫那個怪物一樣,不論怎麼殺都殺不死……

  他輕聲嘆息,抬起被血染紅的眉毛,環顧四周。

  「——屍羅逸多?你還在在嗎?」

  寂靜裡,無人回應,陰影中,屍羅逸多摀住了自己的口鼻,幾乎快要窒息了。他悄無聲息的踉蹌地後退,可是跌倒在了台階上,就癱軟不起。

  「我看到你了,麻煩你稍等一下,在那兒別動。」

  鬼手看到了他,眼神就亮起來了,緩慢地挪著腳步,向著他走去。

  在他的右手之處,依舊空無一物,只有空空蕩蕩的袖管。

  可血將那一隻無形的右手染紅了,令它顯露出了猙獰變化的形體,宛如一個噩夢在現實中的投影,幻化出了種種地獄的倒影。

  那一定是死亡凝結成實質的樣子吧?

  究竟是多精湛的殺人技藝,才能觸碰到這麼可怕的境界呢?

  屍羅逸多呆滯地看著鬼手漸漸逼近,眼神絕望。可到最後,那深不見底的絕望中,卻浮現了一絲解脫。

  「嘿嘿,原來報應在今天來了麼」

  他笑了起來,嘲笑著自己,眼神便釋然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來吧!」

  他扯開了自己的領子,裸露心口,決心直面自己的死亡:「這就是因果業報的道理罷?所有的行惡者都需要面對命運的懲……」

  「並不是。」

  鬼手伸手沒入他的胸膛,看著他貌似釋然的眼神:「其實,很多比你壞的人,一生都過得很快樂,而且在幸福中老去,死之前兒孫滿堂。

  幹嘛一定要讓別人和你一樣倒霉呢?」

  屍羅逸多怔住了,眼神波動,原本強行擠出的釋然被砸碎了。面目便扭曲的像是惡鬼。

  他怒視著近在咫尺的鬼手,張開口,像是要大聲咒罵,又像是要垂死一搏,咬斷他的喉嚨!

  可是輕柔的破碎從他的胸腔中響起。

  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倒地抽搐,最後不再動了。

  臨死之前,他的生命中好像迎來了短暫的安詳……只可惜,強行安詳並沒有什麼卵用。

  他想要死的有尊嚴一些,可惜,死就是死,並不存在尊嚴這一說,而且他依舊死的像是一條狗。

  月光之下,他的屍體漸漸僵硬了,黯淡的眼瞳倒映著遠處自己親手點燃的火焰光影。

  死不瞑目。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0:3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4
一百六十二章有花的地方

  慘白的月光高懸在天空上,照亮了寂靜的城市還有騷亂的城市,月光映照著那些冷漠的銀白色大理石宮殿,還有在火焰中動盪倒塌的棚屋。

  絲絲縷縷的霧氣穿行在燃燒的火光裡,像是活物一樣氤氳在城市中。霧氣飄渺,以冷淡的白色覆蓋了那些鮮血和殺戮。

  在霧氣的深處,隱約傳來了沙啞而悠遠的歌。

  那是悼亡的祭曲。

  下城區域,白教堂區,海格特墓地。

  霧氣繚繞在這一片寂靜又荒涼的土地之上,墓園的黑鐵之門大開,袒露出了通向死者世界的道路。

  灰白色的墓碑如同樹木一樣東倒西歪的插在地上,枯樹斜斜地指向天空,一片死寂。

  遠方到來的海鳥帶來了種子,於是在那些泥濘的腐土之間便長出了一片片拇指大小的白色野花。

  細碎的花瓣裡帶著微黃的蕊,沾著露水,在寒風中輕輕地搖曳著,像是被埋葬的人從地下吐出的最後氣息。

  就在墓碑之間,薩滿披著漆黑的祭服,佇立在泥潭中。

  他凝視著面前的墓穴,在墓穴中躺著一具簡陋的木棺。

  那是一具早已經冰冷的屍體,像是還活著一樣,屍體瞪著眼睛,對著天空怒目而視,彷彿準備拔刀和敵人分出生死。

  他的敵人斬下了他的頭,他便死了,可他的同伴取得了勝利,也帶回了他的屍首。

  「——伊夫力。」

  薩滿按著木棺。眼神憐憫又複雜。他的沙啞聲音迴蕩在墓園之中。如同向死後的世界介紹這一位新入的成員:

  「他是我忠心耿耿的下屬,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棍。他至死追隨我,不改初衷。

  他沉溺於酒精和暴力中,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人。

  他死了。」

  薩滿展開手掌,將手中的兩枚銀幣蓋在了那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瞳之上。為他支付了度過冥河的船資。

  他最後看了一眼死者的面孔,輕聲道別:

  「——阿瓦隆感謝你曾經做過的奉獻。」

  棺蓋合攏,薩滿為他釘上了一顆釘子,目送著死者沉入黑暗,享受永恆的安寧。

  一具新的木棺被抬上來了,死者的面孔上看不出猙獰或者安詳,只是安靜的沉睡著。

  「艾里克?」

  薩滿看著那一張臉:「我認識你,原來你也死了啊。」

  他憐憫地擦去了死者臉上的塵埃,輕聲宣告:

  「他是下城區的一個小混混。牆頭草,隨波逐流,做過很多事情,可那些事情都沒有成功。

  他曾經有過做一番大事的滿腔熱血,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人頭地,然後他做糟了所有的事情。

  他一事無成。」

  薩滿將銀幣蓋在死者的眼瞳上。低聲道別:

  「願你在無盡的長眠中尋找到活著的意義。」

  棺蓋合攏。薩滿接過了鎯頭,為他釘緊了前往死者國度的行囊。

  木棺沉入了泥潭中,消失不見。

  -

  新的棺材被送上來了,這一次,薩滿卻忍不住輕聲嘆息。

  「天竺人,屍羅逸多。」

  他看著那一張扭曲的面孔,眼神倏無悲喜,只是憐憫:「又見面了吶,就讓我為你送別吧。」

  他為屍羅逸多撫平了扭曲的面容,輕聲宣告:

  「十六年前。他來到這裡,這一座城市沒有拒絕他的到來。

  為了出人頭地,他販賣禁藥維生,廣開妓院娼寮。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因此而死,一個兒子送回了天竺,他不敢再讓自己的兒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為了賺錢,他毒害了很多無辜的人,可他的到來也令混亂的禁藥得到了管制,有那麼一丁點的人得到了倖免。

  他死有餘辜,但又不至於罪該萬死,只是一個兩頭都鉤不到的可憐蟲。

  他曾經為這個城市奉獻過許多,也曾經遵守過規矩。

  可惜,他走錯了路。」

  薩滿將銀幣蓋在他的眼睛上,為他合攏棺蓋,釘上了釘子:

  「安息吧,你的名字將留在阿瓦隆的記憶裡。」

  -

  最後送上來的,是一具沉重的鐵棺,鐵棺中,那個身披著沉重甲冑的男子已經與世長辭。

  像是經歷了刀劍的劈斬,烈火的焚燒,還有箭矢的攢刺,死者已經體無完膚,可至死他都沒有鬆開手中的重劍。

  斷裂的劍刃的裂口上殘留著厚重的血色,在寒風中輕輕震顫,如同魂靈的嘆息。

  「矮犬沃納,阿斯加德人的首領,你死的堂堂正正。」

  薩滿用手帕為他拭去了臉上的血,將他的雙手交疊在胸前。他看著他的臉,就像是看到了他這一生的奮勇和咆哮:

  「十幾年前,他和他的部下來到這裡,將獨眼取而代之,販賣自己的武力,掠奪財富。

  阿瓦隆無私地接納了他,給了他一席之地。

  他並沒有一技之長的生存技藝,也沒有出類拔萃的長遠眼光,也從不依靠有情而活,他只崇尚力量,也追隨著力量。

  他至死無懼,是一個出類拔萃的戰士。他本來可以讓這個城市變得更好,可惜……」

  他將銀幣蓋在死者的眼睛上,神情冷淡又惋惜:

  「——他辜負了這個城市。」

  鐵棺合攏,沉入泥潭之中。

  薩滿回頭,看向身後,看著那些一具具從白霧的盡頭送來的棺木,那些棺木中沉睡著死者。有的裡面是他的朋友,有的裡面是他的敵人,那些在陽光下活不下去的人在今夜死去了,便葬在了黑暗裡,永遠地沉入了這個城市的陰影之中。

  他會見證他們的死亡,為他們微薄的生命賦予意義,哪怕這一份意義輕如鴻毛。

  -

  在漫長的送葬之中,鬼手撐著枴杖,有些蹣跚地走到他的身後,輕聲說了什麼。薩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鬼手沉默了片刻,輕聲問問:「瘋人院那裡,我們真的不管嗎?」

  「我讓屠夫去,只是讓他帶阿爾貝托的屍體回來,他做到了,就足夠了。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解決。」

  薩滿說:「我們只解決我們應當解決的事情。」

  鬼手點頭,聽見了薩滿沙啞的呢喃:

  「鬼手?」

  「嗯。」

  他抬頭,看著薩滿的背影。

  這個蒼老的男人凝視著那一片漸漸從泥塘中生長出來的墓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隱約的嘆息:

  「今年我們種下這麼多屍首,來年一定會開出很多花來吧?」

  無人回應。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0:3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4
一百六十三章節 血祭開始

     漆黑的夜空中,雲層被火焰的色彩映照,如血猩紅。

    在焦灼的風裡,灰燼飄飛,升上了天空,碎散的火粉在空中明滅,消失無蹤,像是火焰的群星正在緩緩的升起。

    大火已經燃燒至最高潮。

    街道之上,廝殺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在那些遍佈每一個角落的拚殺和反攻之中,所有人的耳邊都是咆哮和哀鳴。

    明明空氣中漂浮著陰冷又詭秘的氣息,可那種氣息卻被火焰的焦灼所覆蓋,縈繞在每個人耳邊的隱約的笑聲和吟誦被怒吼和尖叫所替代,變得細不可聞。

    在層層磚石的覆蓋裡,深入地下數百米的地方,那宏偉而嘶啞的頌唱聲如雷聲滾蕩。

    這裡是中央機關.最終實驗室。

    轟鳴的頌唱和樂聲迴蕩在這個正圓形的廣場之上,在牆壁之間翻滾,沖上了頂穹的黑暗裡,擴散向了四面八方。

    燃燒的水銀流淌在磚石的縫隙中,形成了詭秘的音符和樂章,那些樂章迅速的變化、扭曲著,像是窒息而死的蛇。

    「神明恩典,如此甘甜!我等罪人,竟蒙赦免,昔我迷失,今歸正途,曾經盲目,又復得見……」

    就在那些圖紋之上,數十名披著血色法衣的樂師佔據了共鳴的竅眼,彼此的心神連接,狂熱的吟唱著墮落聖詩。

    就在狂熱的吟誦之中,他們的雙眼翻白,神智彷彿都隨著那狂熱的歌聲而燃燒起來了。沉浸在這彷彿無窮無盡的頌唱裡。

    明明是帶著神聖意味的頌詞和旋律。可此時此刻,卻彰顯出無意言喻的癲狂和猙獰。

    如同潮汐一般的以太波動從他們的身上蕩漾開來,化作了彷彿來自煉獄的赤紅光芒。

    虛空中傳來了陣陣嘶鳴和咆哮,就像是地獄之門即將打開,妖魔的國度即將降臨!

    這原本是《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中二十首頌歌之一,由先代聖徒們所記錄下來的傳世典籍,教團中某個派系代代傳承的的重寶。

    後來在黑暗世界的戰爭之中。它被邪神的使徒所篡奪,以百目者的力量,將二十首神明頌歌,盡數穢染成了邪魔頌曲!

    而就在狂熱的頌唱中,鮮血的色彩從虛空中源源不斷地湧來。

    那是無以計量的猩紅,潺潺溪流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化作和河流,河流澎湃,匯聚成潮。

    血色的潮水覆蓋了頂穹、大地、每個人的呼吸。交疊著形成了汪洋肆虐的景象。

    那已經是經過了無數次提取和純化的血液,從數不清的性命中所壓榨出的生命本源!

    海潮一般的血色在空中波蕩著,隱隱交織成了一個龐大的漩渦。

    在漩渦的周圍,彷彿空間都扭曲了。

    而就在漩渦的中心,是深不可見的黑暗!

    「赤眼,血路就要開啟了。加快速度!」

    就在血陣之外。頭戴面具的知更鳥發出命令,他看著那一道鮮血中醞釀的亮光,眼神狂熱。

    血陣的正中心,雙眼赤紅的黑樂師吞吸著這無以量記的生命力量,口中的狂熱讚頌越發的沙啞和尖銳。

    漩渦劇烈的震顫起來。

    快了。

    就快了!

    血路,即將開啟!

    知更鳥輕聲笑起來,身影消融在黑暗中。

    -

    -

    轟!

    燃燒的下城區,天空中,漆黑的雲層中驟然迸發出一道雷聲。這是巨量以太的流動所產生的天象,卻像是雲端之上的神明震怒。發出怒吼。

    一道熾熱的電光從天而降,如同長鞭抽打在了塔橋的尖頂之上,驚得一群騎警臉色慘白。

    那一道雷鳴過後,城市之外的海潮聲便詭異的消失了,可風卻沒有停止,

    風中傳來了令人頭皮發麻的陰冷寒氣,令人簌簌發抖。

    ——暴雨將至!

    天地之間一片窒息。

    可就在著窒息一般的寂靜中,塔橋上的警長卻感覺得心中陣陣不安襲來,如此強烈。

    就在他的身後,塔橋另一頭的黑暗裡,傳來了馬蹄馳騁的聲音。黑暗中,數十隻鐵輪碾過青石,迸發出隱隱巨響和飛散的火星。

    是馬車,至少一個車隊的人從上城區衝過來了!

    警長的腿哆嗦了起來,下意識地看向信使的方向,可是卻找不到信使的蹤影——剛剛他明明還在這裡!

    就在他的錯愕之中,那種滾雷一般的馳騁之聲漸進了!

    「停下!立刻掉頭,前方不……」

    塔橋另一頭的守衛怒斥,可馬蹄和車輪卻驟然加速了,從哨卡正中央碾過,將脆弱的哨卡撞碎,分崩離析!

    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個噩夢,那一列車隊撞碎了哨卡,沖上塔橋,疾馳在狹長的車道上,筆直地向著下城區衝過來了!

    足足有三米多高,如同妖魔一般龐大的的巨馬拉扯著馬車在疾奔。

    它們抬起了鐵蹄,踏碎了青磚,呼哧風雷,衝破了黑暗和阻攔,一股反顧地衝向了龐大的閘門,像是將整個閘門當做不存在?!

    「他們瘋了嗎?」

    警長的臉色蒼白,踉蹌地後退:「快讓開,讓……」

    轟!

    巨馬和車輪從他身旁呼嘯掠過,捲起的狂風令他踉蹌倒地,耳邊盡數是鐵輪碾壓大地所迸發的轟鳴。

    那一列車隊宛如駕馭著風暴和妖魔而來,所過之處,一切哨卡和阻攔都轟然破碎,徑直地撞向了封鎖著塔橋的鐵柵欄。

    絲毫沒有血肉之軀的摸樣,那兩匹巨馬嘶鳴,漆黑的眼瞳毫無畏懼地迎向了前方的阻礙,鐵蹄踐踏大地時候迸發出陣陣雷鳴。

    緊接著,是令所有人都軟到在地的強烈震盪。

    先是變形,然後凹陷,最後扭曲,崩潰!

    面對著巨馬的衝擊,足足有手腕粗細的厚重柵欄轟然破碎,斷裂的鐵片飛迸,深深地嵌入了岩石之中。

    漆黑的馬車撞破了最後的封鎖,悍然衝入了燃燒的下城區中。

    警長呆滯地看著那一列長長的車隊如此肆無忌憚地闖過哨卡,腦中一片茫然和懵懂,只感覺到一陣發自內心的恐懼。

    「接著。」

    他身旁有人說,將一個東西拋入他的懷中,他呆滯地低頭,看到了懷中的頭顱——那是剛剛還威風八面、對他們呼來喝去的皇家特使的頭顱。

    他的身體一震,嘴唇哆嗦著,就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

    「別怕,是假的。」

    那個披著灰黑色雨披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死與你無關。」

    「假的?」

    警長茫然地抬頭:「他明明有皇家頒布的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一枚銀色的龍首徽章被擺在了他的面前,灰色雨披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徽章。

    「你見過真的沒有?」

    他收回徽章,向後伸出手,抓住了車隊末尾的馬車,身體便被帶起,驟然向著後方飛出,隨著車隊消失不見。

    最後的瞬間,警長看到了他的雨披在風中翻飛。

    殘留的火光照亮了上面的暗紅色圖紋。

    ——紅龍與劍之徽!

    「皇家樂師團?」

    他忍不住輕聲呢喃,呆滯地看著車隊遠去,消失在燃燒的黑暗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4
第一百六十四章血路來客

  黑暗裡,幽靈一般的車隊急行,穿過了燃燒的街道,碾過了鬥爭的人群,一路之上留下了一條筆直的轍印,徑直撲向了阿卡姆精神病院。

  到最後,兩匹巨馬的馳騁戛然而止,停在了燃燒的建築之前。

  最前方,車門被推開,披著灰色雨披、鬍鬚修長而斑駁的男人走下車來,凝視著前方傳來慘叫的醫院,傾聽到了地下隱隱傳來的癲狂讚頌,便皺起眉頭。

  「所有人都下車,做好準備。多少年不見一次緊急命令,而且竟然是在阿瓦隆的城裡,皇家研究院旁邊……這一次,那群神經病肯定會向皇室投訴我們的吧?」

  他搖了搖頭,提高了聲音問:「現場的人呢?在哪裡?」

  「我在這裡。」

  披著灰色雨披的年輕人回應,那個俊秀男子看起來風度翩翩,他向哲羅姆行禮,抬起了鐵灰色的眼瞳:

  「好久不見,哲羅姆先生。」

  「蓋文?」

  哲羅姆愣了一下:「聽說你已經進入了共鳴級,加入了皇家樂師團,我都不敢相信。我記得你今年才十九歲,還沒有從皇家音樂學院畢業呢。」

  「都是家族的培養而已。」

  蓋文笑了笑:「我快要畢業了,老師安排我加入皇家樂師團,增加一些經驗,並不能算是正式成員。」

  「已經和正式成員差不多了。」

  哲羅姆讚許地頷首:「三年前,你的老師就跟我說。你將來是會比他要更加出色的樂師。如今看來,他說得沒錯。

  你的父親前兩天跟我寫信時還說,你的弟弟班納也被皇家學派錄取,是個不遜色於你的天才,艾德里安家真是底蘊深厚。」

  蓋文點頭:「班納比我出色許多,現在已經是樂師級了。我只是借了哥哥的名頭而已,將來艾德里安家還是要靠班納的。」

  哲羅姆看到那一雙鐵灰色的眼瞳。便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有什麼話改天再聊吧。」

  說著,他示意蓋文歸隊,轉身看向身後。

  在他身後,十九名皇家樂師已經從車隊上走下,靜靜地等候。

  這些從皇家學派中甄選出來的翹楚樂師渾身散發著強大的以太波動,有的人身旁還追隨著強大的幻獸。

  在暴雨將至的狂風掀起了他們肩上的雨披,獵獵作響。

  「諸位。具體的情況想必你們在來的路上已經瞭解了。」

  哲羅姆背對著燃燒的醫院,高聲說道:「這一次我們要擊潰的是一場邪神的大型血祭。

  現在,在裡面至少有十幾名參與墮落祭祀的樂師,其中至少包括四名黑樂師,以及一批被他們改造過的妖魔。接下來分作三人一組進行行動,剩下的人把守住入口和出口。按照計畫行動。明白嗎?」

  「明白!」

  「很好。」哲羅姆滿意地頷首,「但是,在行動之前,有一點要提醒諸位。」

  「不論敵人是什麼東西,不要心軟。」

  他的神情冰冷如鐵鑄:「這次陛下頒布給我們的可不是討伐命令,是滅絕文書。

  ——任何活著的東西,都不要留下來!」

  在他背後,醫院的天空之上,雲層陡然一陣,爆發出壓抑的轟鳴。地底之下。那壓抑的聖歌讚頌驟然暴增,刺耳的聲音迴蕩在火光中,幻化出種種妖魔的形狀。

  哲羅姆低頭,看著手中的以太球。

  透過以太球的映照,他的視線彷彿穿透了數十米的地面,落在那一道劇烈顫動的血色漩渦之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立刻開始行動,強攻!」

  -

  -

  轟!轟!轟!

  就在最終實驗室,頂穹一陣劇烈的震顫,裂紋從牆壁蔓延開來,碎石和塵埃從空中落下,落入那一片血光中,便被消融了,消失無蹤。

  那是皇家樂師從外而內,強行突破的動盪,可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去在乎那些事情了,因為血路即將開啟!

  在儀式鄭重,赤眼的嗓音拔高,尖銳刺耳的歌聲牽引著血光,令那個龐大的漩渦瘋狂地震顫、轉動。

  快了!就快了!

  他的嘴角咧開,欣喜欲狂,發出撕裂靈魂的狂熱歌聲,波動的血色之潮驟然一震,向著正中心的漩渦收攏坍塌。

  漩渦中傳來像是鋼鐵摩擦的聲音,正在從虛無凝結成實質。而就在正中心,如同厚重的霧氣波動著,漸漸地清晰。

  嘭!

  一聲輕響,所有癲狂的歌聲戛然而止。

  寂靜中,所有人都狂熱地凝視著那個散發出幽暗光芒的漩渦,在漩渦的深處的白霧中,隱隱顯露出猙獰城市的側影。

  「開啟了?!」

  赤眼低聲呢喃,發出了一陣夜梟一樣的尖銳笑聲:「開啟了!血路開啟了!我們成功了!

  阿瓦隆之影已經在我們的手中!」

  所有樂師狂熱歡呼,齊聲讚頌,歌頌神明的榮光,癲狂地呼喊。

  可就在讚頌聲裡,所有人的神色卻又在瞬間一變,不可置信地看向漩渦的方向。

  一片死寂!

  就在漩渦之中,有細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個模糊的影子隱隱浮現,越來越近……在血路的另一頭,阿瓦隆之影裡,有什麼東西在順著通道,前往這個世界裡來了。

  最前方,那個維持著漩渦的樂師忍不住吞了口吐沫,神情驚疑。

  阿瓦隆之影,那是曾經亞瑟王以神器●石中劍為基礎所鍛造出來的無何有之鄉。

  在瘋王還活著的時候,它飽食鮮血。將整個城市化作魔域。不知究竟埋葬了多少屍骨,醞釀了什麼怪物。

  可是現在已經過了數百年了啊,門後面的那個世界裡……還有什麼東西是活的嗎?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全身緊繃,死死地盯著那個白霧中的模糊身影。

  悄無聲息的寂靜中,只有隱約的腳步聲從漩渦之中傳來。

  接近了,接近了。越來越近。

  直到最後,那個可怕的陰影即將踏出漩渦,顯露出自己的摸樣。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全身戒備。

  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道傲慢到難以形容的眼神。

  就像是凝視著塵埃、渣滓,或者說腳下的蟲子,攔路的碎石,或者更加值得鄙夷的事情。

  那一雙眼瞳凝視著他們,可視線分明穿過了那些淺薄可笑的軀殼。落進虛空中去了。

  蓋因此處無有值得它去正視之物。

  它的毛髮倒映著血光,卻帶起一片帶著金屬質感的金色。利齒尖銳,翻著令人膽顫心驚的寒芒。

  那是一條……

  「狗?」

  赤眼聽到了自己下巴脫臼的聲音。

  旋即,他悚然而驚:幻術?!這是什麼幻術?竟然不知不覺讓自己陷入了這種幻境之中。

  瞬息間,他滲出一身冷汗,迅速地為自己加持上了各種狀態。可到最後。卻依舊沒有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

  只看到一雙鄙夷地眼神。

  「狗?」

  「沒錯,確實是狗……」

  「為什麼會是一條狗從阿瓦隆之影裡走出來了?」

  「真的是狗嗎?不會是什麼可怕的怪物吧?」

  旁邊的樂師們忍不住低聲討論,落向漩渦的神情都變得無比懷疑:難道漩渦通向的不是阿瓦隆之影,而是某個狗窩?

  就在所有人議論和指點中,那一條金毛大狗邁著小碎步,彷彿國王出巡一般的架勢繞了房間一圈,發現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之後,神情就從鄙夷中深深地透出了一股子輕蔑。

  最後,它的腳步停在了赤眼前面,蹲下來。抬頭看了他一眼。

  赤眼一愣,旋即覺得有些可笑,指著那一條金毛大狗看向身旁的人:「它在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狗……嗷!」

  最後面一聲是慘叫。

  因為金毛大狗張開嘴,毫不留情地咬在了他的手上,尖銳地利齒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中,幾乎將整個手掌都咬穿了。

  簡直不合理的劇痛從傷口處擴散開來,赤眼只覺得一瞬間手掌就是去了知覺,緊接著傳來的是宛如刀劈斧鑿的可怕劇痛!

  他的膝蓋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但他終於確定了:這真的是一條狗沒錯!

  它還特麼咬人!

  而那條狗則非常人性化的甩了甩頭,對著地上啐了一口,最後打了個噴嚏,從鼻子裡不屑地哼哧了一聲。

  起身,掉過屁股,重新走向漩渦……

  這裡太無聊,我去別的地方了。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畜生!」

  赤眼的眼睛真的變成血紅,他嘶啞地怒吼:「你找死!」

  驟然間,他的手臂一陣扭曲蠕動,血肉如同溶液一般的流動起來,依附在劇烈變形的骨架上,增殖拉長,瞬息間化作了一條漆黑的血肉蟒蛇。

  在漩渦前面,那條狗回頭。

  它的眼神中依舊滿是鄙夷,嗤!,像是用鼻孔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緊接著,漩渦震顫!

  一道令整個房間都為止劇震的咆哮從漩渦後的黑暗中傳來,腥臭的颶風憑空掀起。

  漩渦波動,中心的黑暗被撕裂了,一隻黑手從上漩渦之中伸出來。它無聲展開,便蓋住了龐大的頂穹!

  足足有數十米大小的手掌像是由灰燼組成,無數灰燼組成了它模糊的輪廓僅僅是伸進一隻手掌來,就已經快要將漩渦撐爆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2:3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4
第一百六十五章有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

  那一隻灰燼之手纏繞著令人震怖的旋律,散發著死灰色的以太氣息,所過之處,牆壁風化斑駁,地板上遍佈裂痕,風聲裡帶著崩裂的聲音。

  一切都在瞬息間被這一隻手摧垮了!

  ——事象扭曲!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

  這是共鳴級樂師所夢寐以求的極限力量,距離權杖只差一步之遙的可怕聲威。可僅僅是一隻手所散發的氣息就達到了這種程度,那麼它的本體究竟是什麼怪物?!

  赤眼呆滯地看著那一隻手掌高高抬起,握緊成拳,緊接著,猛然向著自己砸落!

  像天塌了一樣……

  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吧唧!

  一灘肉泥從黑手之下迸射出來,落在旁邊樂師的臉上,掀起一陣驚叫。

  那一隻龐大的手掌在狹窄的室內橫掃,黑氣層層糾纏,將好幾個樂師握在手中,緊接著縮回了漩渦之後去。

  寂靜的漩渦之中傳來了淒厲的慘叫,那是墮入地獄的恐懼吶喊。

  緊接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傳來,再無聲息。

  血色的漩渦依舊旋轉,那隻手已經消失了,那條狗也不見了,可所有倖存者的臉上依舊不見血色。

  僅僅是一隻手,一個瞬間,就令他們的人數少了一大半!

  就連那個神秘無比的赤眼也死了?!

  有的人雙股顫顫,已經想要悄悄逃走。

  「別自亂陣腳。先穩住血路!」

  知更鳥的聲音響起了。

  那個頭戴著怪異面具的男子代替了血眼。站在了核心的位置上:「皇家樂師快要打進來了,目前當務之急是將血路固化帶走……

  赤眼,還活著嗎?活著就給我好好幹活兒。」

  「正在……恢復……。」

  在知更鳥的旁邊,是赤眼被砸成肉醬的殘骸,殘骸已經變成一堆粉碎如泥的爛肉。

  可在爛肉裡,殘存地半個腦袋卻睜開了唯一的赤色眼瞳,嘆息聲沙啞:「這一具身體已經不能用了。

  可惜了。用了三年,已經習慣了不少……」

  在原地,爛肉平白燃燒起來,連帶著其中的毀滅氣息一齊焚盡。赤眼的半個頭顱漂浮在半空中,撇了那些少見多怪的樂師一眼,淡淡地吩咐:

  「開始吧,時間不多了。以《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第九樂章為準,交響演奏。」

  樂師們吞了口吐沫,強行鎮定心神。依言而行。

  以太再次掀起了波瀾,在尖銳的聖歌和旋律之中,血路漩渦開始緩緩地坍塌,釋放出了刺目的亮光,由一層飄渺不定的狀態向著物質界面轉化著。

  可是慘叫聲卻突兀地從那些樂師之中響起。

  最前面的那個樂師突然中斷了吟唱,痛苦地滿地打滾。明明停止了歌聲。可他的聲音卻依舊還在繼續。

  就在癲狂歌聲裡,他的身體一點一點乾癟下去,精華血肉全部被抽離而出,匯入坍塌的漩渦中。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樂師們悚然而驚,想要脫離出彼此之間的共鳴,可是卻發現自己已經泥足深陷。

  哪怕他們想要停止,可是體內的旋律和以太狂瀾卻催使、蹂躪著他們的身體,強迫著他們燃燒自己的所有生命。將這一曲邪魔聖歌推演到最高峰!

  沸血吹息!

  這是曾經布雨師也使用過的技巧,可此刻卻變成了隱藏在樂譜之中的陷阱,除了知更鳥和赤眼之外,所有樂師一個個地被抽成了空殼。

  點點光亮從空殼的五官中飛出,匯聚在赤眼的面前,化作一張皮製的古舊書卷,上面以血描繪著層層經文,盡數是如何用生命和鮮血佈置儀式,去取悅神明,換取獎勵的方法。

  ——《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

  這是以十六名樂師的性命所製作而成的副本。

  知更鳥回頭看了赤眼一眼,眼神不似震怒,只是隱含著陰冷:「那畢竟是我的手下,你這麼擅自將他們殺掉,不擔心我會生氣嗎?」

  「反正是一群消耗品,知道的太多。就算是我不動手,你也會清理掉吧?讓我來的話,至少還能廢物利用呢。」

  赤眼滿不在意,只是用殘存的眼睛看著他:「再說了,我的兩個弟弟也因你而死,這是你欠我的。」

  「你最好不要再要求更多。」

  知更鳥收回了視線,抬頭看著空中的漩渦。漩渦已經凝結成拳頭大小的光芒,向著他的面前緩緩落下來。

  這就是以整個阿瓦隆的泥潭戰爭為代價,所創造出來的血路道標,從此之後,他就可以隨時憑藉這個打開血路,進入黑暗的影之國度。

  在面具之下,他露出隱約的笑容,伸手抓向了那一團血光。

  可就在瞬間,他的身體一震,眼神迸發出猙獰:

  「誰在那裡!?」

  在他背後,響起了陰冷的笑聲。

  「辛苦了。」

  那是教授沙啞的呢喃。

  知更鳥的長袍之下的煉金裝備全部激發,形成了層層疊疊的護盾效果,緊接著,他猛然伸手抓向了半空之中的血光。

  赤眼當機立斷,噴出一圈擴散的漣漪,慘綠色的漣漪向著四方擴散,隨著漣漪掃過,空無一物的地方卻顯現了一個飛掠而至的黑影。

  行跡暴露,可教授卻毫不猶豫,反而加快速度,衝向了道標的方向,左手伸出,抓向了那一輪血光。

  而早有準備的右手從袖中抬起,指尖的銀笛指向了兩人的方向。

  「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們。」

  封存在銀笛中的樂譜被喚醒了,冰冷的旋律驟然從虛空中迸發。瞬息間帶來了寒冬的狂潮。

  是變化派系?

  赤眼的眼眸一動。面前的卷宗展開,聖歌憑空響起。骸骨之牆驟然從大地上拔地而起,攔向了鋪天蓋地的寒潮。

  可寒潮如同幻影一般穿牆而過,席捲向只剩下頭顱的赤眼和知更鳥!

  不對,不是變化派系——這是幻術派系的演化!

  赤眼瞬間洞覺,可緊接著,他就被幻覺一般的音律吞沒了。

  這是教授專門為他們精心製作的陷阱!

  瞬息間。一層又一層的霜雪幻境將他包圍——風標、凍淚之河、菩提、回首、鬼火、春夢、孤獨、路標、旅店……

  一重重完美無瑕的意像湧入了他的神智之中,將他的心智佔據。

  或是寒風凜冽,或是冰河流淌,或是結霜菩提,或是陰森鬼火,緊接著是旖旎溫柔的春夢,孑然一身的孤獨……

  瞬息之間,他的意志四分五裂,不由自主地被這詭異的幻境所吞沒了。

  這是幻術派系的聖徒●舒伯特所創作的樂章——《冬之旅》。在凜冬之中,宛如夢境一般的漫漫旅途!

  這一首樂章殺傷力並不強,可哪怕是再強的樂師,一旦落入其中,也會被二十四道囚籠瞬間困死,無力掙脫。

  赤眼瞬間被困進幻術牢籠。卻為知更鳥爭取了一線時機。

  在知更鳥周身的護盾層層爆裂。阻擋了寒潮一瞬,緊接著,一隻漆黑的知更鳥從他口袋裡飛出。

  幻獸代替自己的主人,承受了幻境的侵襲。

  飛鳥在瞬間潰散,因為其中蘊藏的意識碎片被幻境所殺死了,可知更鳥卻全然無事,從教授準備許久的殺招中倖免!

  誰都沒想到,知更鳥竟然是個召喚派系的樂師!

  緊接著,知更鳥的指間飄出了螢火一般的光點,飛向四周的屍體。

  螢火之光鑽進屍首的口鼻中。屍首便猛然膨脹起來,皮膚下面透出了熾熱的火光,像是血肉被點燃了。

  瞬間,屍體只剩下一張空空蕩蕩的皮囊,而壯大的千百倍螢火之潮從它們的五官中湧出,撲向教授。

  那是成千上百的磷火之蟲,與一切死物無害,但對血肉之軀來說,是致命的天敵!

  教授的動作依舊不變,竟然徑直地衝向了道標,絲毫不顧及撲過來的磷火蟲潮,

  瞬息間,螢火之潮掀起狂瀾,巨響轟鳴擴散,烈光亂舞,一個燃燒的身影從從其中穿過。

  他竟然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些螢火的折磨,憑著自己妖魔的血統硬抗了磷火的侵蝕!

  不惜付出重創的代價,他的手掌距離血光之差一線之隔!

  失算了!

  知更鳥的眼中閃過一線驚愕之色,旋即變得狠戾起來,忍著心痛褪下了食指上的戒指,向著空中拋出。

  既然你想要硬抗的話,就試試能不能抗住這個吧!

  鑲嵌著紅色寶石的戒指飛向了教授,在戒指之上,那一塊紅色的寶石無聲碎裂,化成了粉末。

  在晶石粉末飄飛的晶瑩光芒中,卻有一隻眼眸隱現!

  驚鴻一瞥!

  無盡的惡意和瘋狂便從那一隻眼眸中滲透出來,幾乎凝結成實質。

  教授的身體一震,如遭雷殛,身體毫不合理地驟然停止,抽身疾退!

  在那一隻眼眸的凝視之中,教授的手掌寸寸破碎,扭曲成了一團爛泥。整個人都被灰敗的氣息侵染,搖搖欲墜。

  護盾沒用、防備沒用、警戒沒用……

  在這一隻眼瞳的俯瞰之下,一切防備都毫無意義。

  哪怕是教授及時抽身,整個人也險些徹底灰飛煙滅!

  如果不是他是心像和幻術派系的強者,恐怕此時此刻,已經徹底變成了瘋子,成為了那一隻眼睛的瘋狂信徒……

  「邪神之眼!」

  教授滾落在地,提手斬斷了自己的左肩,那一隻扭曲的手臂落在地上,竟然像是活物一樣蠕動了起來,遍地亂走,已經被魔化成了邪神的眷族!

  在知更鳥的手中,竟然有一隻邪神●百目者所恩賜下來的眼瞳?

  那是極盡世間一切惡孽和罪業的神明所投向人間的匆匆一瞥,足以令血肉之軀的凡人徹底潰敗!

  一瞬間,勝負逆轉。

  「這是專門為你這種不速之客所做的防備!感覺如何?!莫里亞帝先生!」

  知更鳥沙啞的狂笑起來,俯瞰著遠處滾落在地教授。

  他伸手攬向空中緩緩落下的血光,望著即將入手的道標,笑聲也興奮的扭曲了起來。

  任你費盡心機,我的東西,依舊是我的!

  ——誰都搶不走!

  「哇,笑的這麼開心!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在黑暗中,少年沙啞的聲音響起。

  嘭!

  整個最終試驗室陡然一震,像是有巨人掄起鐵錘砸落。氣壓劇烈的變化著,掀起狂風,捲向四面八方。

  瞬息間,嘆息震盪將整個頂穹徹底砸成了粉碎,沉重的碎石從空中尖嘯著砸落。

  就在亂石飛迸中,發狂的改造體源源不斷的從黑暗中撲出來,嘶鳴著撲向了知更鳥。

  緊接著,復仇惡靈從天而降,筆直地落向血色的道標!

  「好東西,歸我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2:3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13:54
第一百六十六章無恥邪魔!

  眼看那個從天而降的黑影從天而降,想要奪走自己的道標,知更鳥口中就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

  「你做夢!」

  在怒吼中,他袖子中飛出了無盡的黑鳥之潮,漆黑的知更鳥展開雙翼,尖唳著撲向了空中的怒吼。隨著螢火的飛舞、附著、知更鳥的漆黑羽翼上就染上了一層火光。

  火焰的光芒是冰藍色的,散發著寒意,冷焰所過之處,就連石塊都被焚燒成了泥漿!

  這才是幻獸●知更鳥的原本摸樣!

  「是嗎?」

  迎著撲面而來的知更鳥之潮,葉清玄裂開嘴,露出笑容,在他的牙齒之間,一顆閃亮的賢者結晶閃耀著光芒。

  嘎嘣一聲,賢者結晶咬碎了一半,吞入口中。

  他握緊了自己的手杖,給知更鳥看著杖首那一顆寶石,寶石之中閃耀著縱橫雷光,彷彿雷霆世界的投影。

  「——勿使三界化為灰燼!」

  下一瞬間,整個阿瓦隆的漆黑雲層都發出了與之應合的轟鳴,神明震怒!

  雷霆的輝光從杖首噴湧而出,如同海潮,吞沒了冷焰之潮,將整個實驗室都沉入了盛怒的電光地獄之中。

  極盡熾熱之光,普照一切邪魔!

  「福爾摩斯!!!」

  知更鳥的面色劇變,從牙縫裡擠出了那個名字:「你這個雜種……」

  那一瞬間,他奮不顧身地撲向了毀滅雷霆。哪怕是冒著灰飛煙滅的危險。他也要衝進去,奪回原本屬於他的血路道標!

  毀滅之光吞沒了一切。

  當光芒消散之後,葉清玄已經落在了地上,哪怕是有賢者結晶,大量消耗的鮮血也令他忍不住喘息起來。

  而知更鳥已經渾身焦黑,深受重創,可他的手中卻抓著一輪血光。

  血路道標。被他拿到了!

  「哈哈哈哈哈!」

  哪怕是淪落到如此淒慘程度,可是知更鳥看著葉清玄的樣子,便忍不住狂笑起來:

  「你搶啊!血路道標終究是屬於我的!是我的!」

  「是嗎?」

  葉清玄笑了笑,抬起了自己的手掌,給他展示自己手上的東西:「那這個是什麼?」

  笑聲戛然而止,知更鳥呆滯地看著葉清玄手中的東西,又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一輪血光。

  這是……怎麼回事兒?!

  在葉青玄的手中,是一輪和知更鳥別無二致的血光!

  那剛剛一瞬間,兩人的同時爭奪中。血光竟然一分為二了?一半被知更鳥的拿到,可還有一半卻落入了葉清玄的囊中!

  平分了?!

  這是他媽什麼鬼!

  知更鳥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他媽的,憑什麼啊?

  辛辛苦苦了四五年,勞心勞力,策劃計謀,頂著皇家的壓力。頂著薩滿的攻勢。冒著被皇家樂師團一鍋端的風險,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了成功的希望……然後果子被人分走了一半!

  這算是什麼道理?!

  況且,剩下一半還能不能打開血路還是個問題!

  在葉清玄的的手中,那半輪漩渦上的血光終於消散了,顯露出它本來的摸樣。那是一隻通體晶瑩的配飾,彷彿血玉雕琢成的海螺?

  「你這個雜種!把道標留下!」

  知更鳥握緊了自己另一半海螺,狂怒地低吼:「你也配拿走我的東西嗎?!」

  「那當然,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

  葉清玄毫不羞愧地將血色海螺塞進自己的口袋裡:「這寶貝上輩子是我家板凳,合該入我囊中。你想都不要想。

  況且,你們這群黑樂師,乖蹇薄命,豈有氣運降得住它?」

  「你、你……」

  面具之下,知更鳥的面色漲紅發紫,被氣的眼前一陣發黑,驟然有一種吐血三聲的衝動。

  「住口!」

  葉清玄打斷了他的話,怒視著他:「無恥邪魔,竟然還敢跟我在這裡爭執,難道不知羞恥嗎?!」

  「很好,很好!」

  知更鳥怒極反笑,傾聽到遠處漸漸傳來的轟鳴,還有皇家樂師的演奏交響,眼神就變得惡毒起來:

  「就算你拿到了一半道標,但不一定保得住……」

  瞬息間,他破碎的袖中掀起了琴簧震顫的尖銳聲音,地上火焰殘燼驟然一顫,湛藍色的燃燒知更鳥從火中驟然躍出,就像是打開了閘門,成百上千的燃燒之鳥源源不斷地從火中躍出,展開雙翼,集結成群,招蕩席捲而來!

  葉青玄的面色一變,抬起了自己的手杖,正待再次激活因陀羅之眼,捲動的火焰之潮猛然抖動了一下,竟然憑空消散了。

  在消散的湛藍色火焰中,知更鳥已經消失無蹤……

  逃了?

  葉青玄愣住了,雖然心裡悄悄鬆了口氣,可是卻忍不住有些抑鬱:你的骨氣呢?!

  虧我還把你當成一條好漢,以為你要跟我決死一戰呢!」

  可下一瞬間,他就終於到意識到那個傢伙究竟想要幹什麼了。

  他怎麼會忘了呢?

  這裡還有一個大麻煩啊……

  他緩緩地回頭,看到背後的那個獨臂的人影,殘缺的手臂正在緩慢地從血肉中再生。

  葉青玄低頭看了看懷中的血色海螺,又看了看對方袖口中探出的利刃,嘆了口氣:

  「不會吧?還要打……」

  利刃,撲面而來!

  -

  -

  「狗咬狗的樣子,簡直可笑!」

  暗室之中,知更鳥冷冷地看著水鏡中兩個廝殺在一處的人影,發出了冷笑聲:「教授也罷,福爾摩斯也罷,還有那群皇家樂師,都是痴心妄想!」

  「道標被奪走了?」

  在他手中,那一顆殘缺的頭顱隱隱顫動著,抖落那一層由幻入真的冰霜,血眼睜開。

  他終於掙脫了囚籠。

  「一半而已。」

  知更鳥吞下了珍貴的治療藥劑,焦爛的皮膚從傷口上落下來,血肉緩緩再生。他冷冷地看著赤眼:

  「區區幻術就把你困住了,要你何用?」

  「區區幻術?那是聖徒舒伯特昔年締造的冬之地獄,假如完全展開的話甚至能夠在以太界中留下投影!。」

  赤眼沙啞地說道:「如果不是他被聖神之眼擊潰,否則我恐怕至死都要困頓其中。但沒想到教授也有那樣的弱點,那個傢伙的實力,忽高忽低,完全是不由得自己掌握的……」

  「無所謂了。」

  知更鳥的神情陰冷:「把你的備用肉體全部喚醒吧。」

  赤眼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你確定?」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比血路道標要更加重要的東西嗎?難道你想讓那群皇家樂師把我們所有的成果都取走?」

  知更鳥陰沉地看著他:「喚醒那些備用品,啟動讚頌祭禮吧。」

  在那一雙眼瞳的注視之下,赤眼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屈服了。

  「……如您所願,祭司閣下。」

  赤眼輕聲吟誦密語,《卡利克斯提努斯卷宗》緩緩展開,瞬息間來到了最末端。

  描繪著地獄盛宴、混沌殺戮的獻祭之書的最後面,卻空無一物。只有一隻漆黑的眼瞳。

  像是它從深淵之中望向了人間,潦草的勾畫中蘊藏著數之不盡的瘋狂黑暗。

  「長夜將至。」

  他聽見有個聲音在深淵中沙啞呢喃。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9-27 22: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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