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19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22:13
第六百零六章解脫之道

  到現在,葉青玄終於明白瑪麗的意思了。

  復活的不是利維坦。

  也絕不可能是……

  葉青玄解讀著煉金矩陣,讀取著其中殘留的訊息,將那些被埋葬在漫長過去的黑暗碎片重新挖掘出來,一點一點,拼湊成了最接近真相的雛形。

  亞瑟為何登神失敗的原因,至今無人知曉。

  但如今看來,登神之術恐怕並沒有失敗,倒不如說……因為意外而暫停。

  所有順暢運轉的煉金矩陣都表明了這一點。

  一切都如同曾經赫爾墨斯所設想的那樣,完美無缺的進行著,萬事俱備,只差最後至關重要的一步。

  ——將亞瑟變成天災。

  利維坦的意識已經被抹除,利維坦的一切力量已經被分離而出,只差將那無盡的力量賦予亞瑟。

  可是一切卻偏偏尷尬地停止在了這一步。

  一步之遙,便宛如天淵。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最後的結果便如同所有人看到的那樣。

  失敗的亞瑟被封印在了阿瓦隆之影的皇宮中,而利維坦的力量失去主人,只能變成週期性的現象,不斷地試圖向著核心聚攏,試圖完成永遠無法繼續的最後一步。

  這便是一切的起因。

  自此之後,數百年的痛苦和折磨,都因此而始。

  只要亞瑟還存在一天,利維坦的力量就絕不會消散,會不斷的,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歸來。

  而最可笑的便是,數百年來,阻止著亞瑟踏出最後一步的……正是他的子嗣,繼承了龍血與詛咒的子嗣。

  一方面,歷代皇室不斷地加固著阿瓦隆之影的封印。

  另一方面,他們又以龍血濃鬱的皇室成員為餌,抽取利維坦的力量,然後又連著犧牲者一起毀滅,以無限期的拖延登神之術的完成……

  這是一個悖論。

  沒有龍血的人,無法控制安格魯的國土防衛陣線,阻擋利維坦力量歸來。但擁有龍血的人,卻絕對無法反抗來自利維坦……也就是亞瑟的命令。

  來自利維坦的血脈帶給了他們力量,也帶來了生來的詛咒。

  就像是曾經的葉青玄,哪怕面對的只是利維坦的幾滴鮮血,也毫無反抗之力。倘若不是無懼衰變之鐵的天人之血,葉青玄根本無法擺脫詛咒的威脅。

  而一旦血統濃鬱到足以覺醒龍威的話,那麼龍血中沉睡的獸性便會漸漸滲透宿主的意識,打破精神的穩定,產生畸形的人格,如同瑪麗一般,陷入瘋狂。

  葉青玄沉默片刻,忽然抬頭,看向史東手中的瓶子,眼神變得越發冷漠。

  「——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

  瓶中的人影顫抖了一下,連忙解釋:「都說了!都說了!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

  葉青玄嘆息,揮手。

  史東笑了,抬起手,飛速地搖晃起瓶子來。

  他可喜歡這麼玩了。

  一有機會就絕對不會放過。

  每天這麼搖一搖,陶冶身心,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活一百歲……

  火光如水花一般翻湧著,帶來了超越極限的折磨和痛苦,匯聚了宗教裁判所數百年智慧之後,毫不保留地施加在陰暗主君的身上。

  嘶啞的怒罵,痛苦地咆哮,孱弱的呻吟,到最後,再無聲息。

  彷彿是死了。

  史東停下動作。

  葉青玄冷漠地看著瓶子:「現在,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比如,你為何要大費周章地控制瑪麗,煞費苦心地將她帶入阿瓦隆之影的皇宮?」

  瓶中的人影痛苦抽搐著,許久,艱難地發出聲音。

  「軀殼……亞瑟需要新的軀殼……」

  瓶中小人再不敢隱瞞,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全部說出:「亞瑟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他的肉體已經快要壞死,和封印連接在一起……想要獲得自由,必須更換一具新的軀殼……」

  漫長的寂靜,葉青玄坐在地上,歪著頭,點燃嘴角的菸捲,神情冷漠。

  「可惜,你應該早說的。」

  史東心領神會,自行走到一邊,瘋狂地晃起瓶子來。

  寂靜裡,葉青玄靜靜地抽著煙,臉色陰沉。

  他總算明白,麥克斯韋為何謀逆了。

  他必須殺死伊麗莎白。

  必須。

  伊麗莎白的龍血太過濃厚了。

  她本應該就在十五年前備受折磨的死去,但赫爾墨斯延續了他的生命,也延續了詛咒——龍血會隨著時間而壯大,如果葉清玄沒有猜錯,伊麗莎白血統純度,甚至已經超出了極限。

  她為了將王國平穩地過度到瑪麗的手中,不惜將自己變成怪物。

  可同時,她也成為了亞瑟的備用軀體……

  在麥克斯韋狠下辣手之後,伊麗莎白被屠龍之槍殺死,體內的龍血開始敗壞,已經無法使用。那麼,亞瑟只剩下了一個選擇……

  瑪麗。

  為了控制亞瑟,陰暗主君提前發動,打算將瑪麗控制在手中,脅迫亞瑟就範。

  否則一旦亞瑟成功復活,掌握利維坦的力量,地上天國的權杖和地獄之王的力量結合,那麼屆時便再沒有任何機會將他控制在手中了。

  可惜,機關算盡。

  他已經被捨棄了。

  或者說,從一開始,亞瑟就沒有信任過他。

  那麼……

  葉青玄抬頭,凝望向頭頂的黑暗頂穹。

  現在,一切還來得及嗎?

  -

  -

  黑暗中,蘭斯洛特點燃了火焰。

  火焰跳躍,照亮了他的面孔,還有十步之外的台階上,靠在王座之旁的枯槁男人。以及,王座之上……那已經失去了呼吸的國王。

  似是察覺到來著,枯槁頹廢男人抬起了眼瞳,看了過來。

  蘭斯洛特眉頭表情,只是低著頭,將火焰送入風燈中,將風燈擰緊,放在了地上。柔和的光芒從其中亮起,照亮了破敗的王座大廳。

  他抬起了頭,隔著石中劍形成的壁障,看向那個蒼老的男人:「麥克斯韋,好久不見。」

  麥克斯韋低聲冷笑,搖了搖頭,「果然,是你。」

  「嗯。」

  蘭斯洛特微微頷首,承認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羞愧,也沒有任何的狼狽。

  一如既往的淡然。

  他只是看著麥克斯韋,看著被他隨意丟在台階上的沉寂古劍,許久,輕聲嘆息,「這麼多年來,我始終不明白,為何石中劍選擇了你。」

  「有什麼不明白的?」

  麥克斯韋漠然地回應:「本來你應該得到石中劍,但你的心中始終有原罪的餘燼。」

  「我?」

  蘭斯洛特被麥克斯韋逗笑了,「我以為,和你相比,我覺得我算得上道德完人。」

  「別再羞辱道德了,蘭斯洛特。」

  麥克斯韋冷眼看著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當年你在妹妹一生的幸福和家族中選擇了家族,不是嗎?白鴉……

  你暗中向教團出賣了葉蘭舟,你的父親不得不在家族和女兒之間面對殘忍抉擇,在被迫驅逐了親生女兒之後,不堪重負,選擇了自我了斷。

  自始至終,唯一成就的只有你。」

  「父親太軟弱了,他已經忘記了蘭斯洛特家的宿命。」蘭斯洛特依舊淡然:「葉蘭舟的存在會毀了一切——而不論如何,家族必須保全。」

  麥克斯韋忍不住嗤笑,「那我要恭喜你,得償所願。你已經得到了家族,何必再奢求更多?」

  「歷代的家主都為皇室效死,我也不例外。」

  「是啊,只不過你效忠的皇帝和其他人不一樣而已……」

  「這一開始,這就是蘭斯洛特家族的宿命,也是纏繞在我們血脈上的詛咒……被詛咒的不止是這個國家和王室,麥克斯韋,還有我們……」

  蘭斯洛特冷然問道:「可我們又犯過什麼樣的錯誤?什麼都沒有!我們為安格魯奉獻了一切,卻淪落到連傳承都要斷絕的地步。

  我們生來就必須逼著自己走進囚籠,歷代家主都只不過是這副鎧甲的囚徒,艱難掙扎,奉獻一切,就連子嗣都要犧牲……當克里斯汀出生的那一天時,所有人都載歌載舞,可你知道我有多麼痛苦?

  她一直愧疚自己不是男人,無法繼承蘭斯洛特的盔甲,可我又何嘗想要讓她傳承這悲劇的宿命?

  告訴我,麥克斯韋,尋求解脫又有什麼錯誤!」

  「包括將你祖先的榮耀踩在腳下嗎?包括出賣一切,包括向天災投降?」

  蘭斯洛特終於笑了,冷笑:

  「這個國家本來不就是天災造就嗎?」

  麥克斯韋沉默了,低下頭,自嘲地笑了:「是我的錯,為什麼要跟你扯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呢?勾心鬥角這麼多年,腦子變得渾渾噩噩,連自己的本來面目都記不清了。

  你那一套邏輯可以用來滿足自己,蘭斯洛特,但對我來說完全是狗屁。

  如果不是有人提醒的話,我自己都差點忘記……

  ——錯誤就是錯誤,哪怕是為了所謂顧全大局,錯誤必須迎來清算,否則『正確』便沒有存在的意義。

  苟延殘喘的時光太過漫長,我們已經忘記了最初一切為何變成了這樣。」

  他停頓了一下,眼瞳中露出一絲冰冷的殺意:「我早應該想通這一點的,蘭斯洛特,可惜,下決心太晚。」

  「是啊,你終究選擇了弒王。」

  蘭斯洛特看著他:「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你……只是蛛絲馬跡,就令你提前警惕。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永遠無法勝過你——不論是你的嗅覺還是決心,都太恐怖了。

  真是令人害怕啊,麥克斯韋。」

  麥克斯韋聳肩:

  「抱歉,生來如此。」

  蘭斯洛特低下頭,嘆息,「如果不是你,陛下早應該復生了,根本沒必要浪費這麼長時間。」

  寂靜中,麥克斯韋愣住了,許久,抬起頭,眼瞳眯起。

  「蘭斯洛特,你……說什麼?」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蘭斯洛特看了他一眼,回頭,向著宮殿之外招手,柔聲呼喚:「請進來吧,殿下。」

  在蘭斯洛特的呼喚中,消瘦的男孩從門外走進來,艱難地抱著一個對他來說太過龐大的鐵盒子,怯懦地看著四周。

  當他出現的一瞬間,麥克斯韋的臉色變了。

  大王子!

  那是被所有人遺忘的大王子,那個生來畸形,無法長大的智障……

  蘭斯洛特伸手,撫摸著大王子的頭髮,抬頭看著麥克斯韋,「我知道,你為了排除他成為載體的可能,提前下了毒,可惜……他畢竟是亞瑟王的血啊。」

  「蘭斯洛特叔叔,姐姐在哪兒?」

  大王子恐怖地蜷縮在蘭斯洛特背後,怯生生地看著枯槁的麥克斯韋,最後,看向王座之上:「媽媽怎麼了?她為什麼不說話?」

  「別怕,陛下睡著了。」

  蘭斯洛特柔聲勸慰著他,抬起手,指著麥克斯韋:「是那個留著鬍子的傢伙害了陛下。」

  「蘭斯洛特!!!」

  麥克斯韋怒吼:「現在回頭還不晚!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蘭斯洛特沒有理睬他,只是低著頭,在大王子耳邊低聲呢喃:「殿下,你想要保護媽媽嗎?」

  大王子恐懼地看了一眼麥克斯韋,被他憤怒的樣子嚇到了,用盡勇氣點頭:

  「想。」

  於是,蘭斯洛特笑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4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3:30
第六百零七章歡迎回來

  「很好,殿下你果然是個好孩子。」

  蘭斯洛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那就打開那個盒子,打開它,你就可以保護媽媽了。」

  「給我住口!」

  那一瞬間,麥克斯韋咆哮,如獅子吼。

  他的眼瞳被璀璨如金光焰點燃了,握緊劍刃,向前,天地轟鳴。宛如烈日的輝光從劍刃中匯聚,

  蘭斯洛特擋在大王子前面,漠然地看著他,不知何時,手掌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

  那一瞬間的交錯,無數流光閃過。

  彷彿無盡的時光被壓縮在了剎那之間。

  緊接著,鋼鐵碎裂的聲音響起。

  石中劍已經架在了蘭斯洛特的脖頸之上,割開了一道血痕。

  蘭斯洛特手中,那一柄陪伴了他多年的長劍斷裂,蘭斯洛特沉默片刻,嘆息一聲,將劍柄拋下,殘存的長劍在地上破裂,粉碎成鐵砂。

  「真快啊,比我預想的還要快。」

  蘭斯洛特輕聲說:「幸好,早有準備。」

  他抬起頭,看著麥克斯韋。

  麥克斯韋一言不發。

  動彈不得。

  就像是瞬間被時間所凍結,他固定在了那一瞬間,所有的動作凝固,從眼瞳到指尖,在無法移動。

  蘭斯洛特伸手,從他的手中拔出了石中劍。

  石中劍入手,像是灼熱的烙鐵,轉瞬間將他的五指燒得焦爛。可所有的輝光都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隨著他鬆開五指,便落在了地上,恢復了原本的黯淡和普通,再無神異。

  「我的前半生一直都在為傳承這一把劍做準備,雖然它沒有選擇我……但我比誰都清楚它的力量所在。」

  蘭斯洛特踏上台階,拔出楔進王座中的屠龍之槍,任由伊麗莎白的屍體從王座上滑落,倒在地上,回頭,繼續看著麥克斯韋: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毫無準備的來面對它吧?」

  崩!

  屠龍之槍破空而至,隨著蘭斯洛特的攢刺,將麥克斯韋貫穿,釘在了地上,可傷口中卻並沒有血露出來。

  像是灼熱的銅汁灌入了軀殼,麥克斯韋痛苦地抽搐著,傷口周圍和血管中被那暴虐的力量灼燒,皮膚存存龜裂,骨骼哀鳴。

  「你就這麼看著吧。」

  蘭斯洛特漠然地俯瞰著他:「看著你的噩夢如何歸來。」

  那一瞬間,怯懦的男孩,終於打開了鐵匣。

  漆黑的鐵匣中,似是有人發出沙啞的笑聲。

  大王子愣了一瞬間,抬頭,想要看向蘭斯洛特。可那一瞬間,宛如淒厲的聲音從鐵匣中迸發,衝天而起,席捲向四面八方。

  滄海震盪。

  那是宛如垂死之龍的奮力咆哮。

  恐怖的氣壓從空氣之中誕生。

  緊接著,看不見盡頭的黑暗海潮從那小小的鐵箱之中噴湧而出,充斥了整個王座大廳,無數狂風暴雨、雷鳴電閃的幻想從其中幻化而出。

  就在黑暗的最深處,一雙黯淡的赤紅眼瞳被點亮了,充盈著無上的喜悅。

  這一天,終於來到!

  無邊的黑暗湧動著。

  黑暗裡,只有大王子淒厲的慘叫。

  「好疼,媽媽,好疼……救我……姐姐,姐姐……啊啊啊啊啊!!!!」

  那發狂的尖叫持續了數十分鐘上。

  隔著濃厚的黑暗,彷彿有狂怒的巨獸在敲打著大地,令整個王座之廳的大地分崩離析。直至最後,無數黑暗倒捲,被恐怖的吸力抽取著,向著中心坍塌。

  塵埃鼓蕩。

  那一隻被打開的鐵箱拋在了地上,早已經在痛苦的掙扎和發洩中扭曲開來。

  在大廳的最中心,佈滿裂縫的地上,消瘦的軀殼在竭力喘息,汗流浹背。

  就像是,一瞬間……忽然長大了。

  那少年的面容緩緩抬起,露出漆黑豎長獸瞳,緩緩從地上起身。

  「稀薄,太稀薄了。」

  他皺著眉頭,端詳著自己的雙手,發出沙啞如鋼鐵摩擦的聲音:「蘭斯洛特,這一具身體根本不堪大用!」

  蘭斯洛特半跪在地,低下頭:

  「請恕在下無能。」

  『少年』活動著身體,隨著他的細微動作,龍鱗從皮膚之下隱現,猙獰的獸性被拘束在五指間的囚籠中。

  只是不知為何,在他的胸前,卻出現了一道淒厲的傷疤。

  像是經年的舊傷,早已經痊癒,可是卻曾經一度將他整個人險些撕裂。

  「終究……無法彌補啊。」

  他問,「莫德雷德那個廢物呢?好歹能讓他發揮點作用了。」

  蘭斯洛特回稟,「在下無能,殿下在半年之前逃走了。」

  「是嗎?」

  沙啞的聲音變得意味深長,「那就只能用別的辦法了。」

  隨著那手指的抬起,漆黑如墨的龍威從他的軀殼之中滲出,運行在骨節和肌肉之間,骨骼摩擦的聲音不斷地響起。

  他的身軀再次拔高,面目開始變化。

  直到最後,龍威化作威嚴的華服,覆蓋在他赤裸的軀殼之上,而那原本的少年面孔也已經只剩下原本的微弱痕跡。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滿是漠然和冷酷的面孔。

  ——亞瑟。

  他回過頭,看著那個被釘在地上的男人,便笑了。

  「麥克斯韋?好久不見。」

  他踏著破碎的大地,走到麥克斯韋的面前,低頭,俯瞰著他,神情緬懷:「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名字啊,竟然用到了現在。」

  麥克斯韋艱難地抬起頭,端詳著那張面孔,許久,沙啞地回答:

  「好久不見,陛下。」

  「看來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玩意,被主之後,就會迅速地把創造者給忘在腦後呢。」

  亞瑟蹲下身,伸手,抓著他的頭髮,強迫他看著自己。

  「你知道嗎?這麼多年,在那個籠子裡……我一直在想唸著你。」

  他伸手,按了按胸前,隔著衣服,觸碰到那一道傷疤,手指就微微抽搐起來,像是再次感受到那慘烈的幻痛。

  「我——一直在思索,該如何懲罰你的背叛?」

  「背叛?您在說笑麼……」

  麥克斯韋搖頭,反問:「陛下,您創造我的時候,不正希望我成為背叛你的人嗎?」

  於是,亞瑟的眼神便越發得冷了。

  「誰都可以,麥克斯韋。」

  他凝視著面前的狼狽男人,一字一頓地說:「唯獨你不行。生命、意志、靈魂……我給了你一切……」

  「你給的太多了,陛下。」

  麥克斯韋打斷了他的話,看著他,眼神看無畏懼:「——多到讓我心懷憤怨。你創造我,不就是為了在登神之時,成就你自己嗎?

  我可以為你效死,但其他人不曾虧欠於你。你活著的時候,血路已經通向了城市的陰影,你登神之後,人間將變成地獄。

  從你為了登神,將高文當做試驗品,令他變成那副樣子開始,我就知道:你已經變成怪物了,利維坦的血主宰了你,你已經變成了妖魔!」

  「荒謬!」亞瑟冷然道:「是朕主宰了一切!」

  「算了吧,陛下。」

  麥克斯韋無所謂的笑了,「你甚至主宰不了我,不是嗎?」

  說著,他看向亞瑟的胸口,眼神越發的嘲弄。

  那一道傷疤。

  被他看著,彷彿曾經的幻痛又重新歸來了。

  亞瑟的表情變得越發難看,冷眼凝視著麥克斯韋,只是看著,麥克斯韋的軀殼便發出崩裂的哀鳴,麥克斯韋的臉色慘白,毫無反抗能力地抽搐著,青筋從臉上浮現。

  「看來你還真是珍愛如今的身份啊。」

  亞瑟伸手,敲了敲他的臉:「明明只是個殼子,卻做得像模像樣……如果不是你剛才的話,我都快忘記你究竟是什麼東西了。

  我本來就不應該和你這樣連人都不算的東西講什麼恩義,這是我的錯。」

  他停頓了一下,卻驟然伸手,捏住了麥克斯韋的脖子,強行將他從地上提起,屠龍之槍撕裂傷口,令麥克斯韋發出慘烈的嘶吼。

  「聽著,麥克斯韋,我現在沒有將你徹底拆成一堆破爛,是因為你還算稍微有點用。」

  亞瑟冷眼看著他:「如果你真的對這個世界存有一點眷戀的話,等一切結束了,阿瓦隆這個破地方我可以留給你,讓你去和人類去玩相親相愛的遊戲——但現在,你最好配合一點。」

  「絕不!」

  麥克斯韋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亞瑟冷笑。

  「這可不由你……可別忘了,是誰創造你出來的。」

  他伸手,地上沉寂的石中劍自行飛起,落入他的手中,令他發出嘲弄的笑容:「你看,哪怕生著逆骨,但總要服從。」

  亞瑟的右手反轉,石中劍抬起,向著麥克斯韋刺落。

  崩!

  明明是貫穿血肉的聲音,卻煥發了宛如巨鐘被敲響的轟鳴。

  在石中劍的貫穿之下,麥克斯韋的軀殼裂開了巨大的缺口,露出其中空空蕩蕩的肺腑。熾熱的光焰運行在其中,那是無數樂理彼此交織,幻化出宛如鮮血一般的河流。而現在,隨著石中劍的刺入,那熾熱的光焰頓時劇震,不由自主地投入劍刃之中。

  麥克斯韋的軀殼寸寸碎裂。

  直至最後,面孔化作灰燼,消散在風中。

  而亞瑟手中,那古老的長劍已經褪去了黯淡和裂痕,重新回到數百年之前的時光,威嚴華貴,彷彿由熾熱的陽光所鍛造而成,七部美德所形成的『要素』運行其上,奠定了它的核心。

  只是看著,便會產生幻覺——彷彿世界在圍繞著它運轉。

  隨著亞瑟王的揮舞,那劍刃切裂了空氣,便發出悅耳的清鳴。

  「歡迎回來,麥克斯韋。」

  亞瑟端詳著劍刃,露出了上愉悅地笑容:

  「——我的『石中之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3 17:54
第六百零八章登臨絕頂之路

  死寂的殿堂之中,亞瑟提著石中劍,轉身,緩緩地走向了自己的王位。

  闊別多年,王座依舊是熟悉的觸感,帶著血的猩甜味道。

  他輕聲笑起來。

  「久別重逢的感覺真好啊。」

  他倚靠在王座上,低頭,俯瞰著蘭斯洛特身旁的地方,「好久不見,高文卿。這副軟弱的樣子還真是一如既往。」

  蘭斯洛特回頭,看向身旁,空空蕩蕩,並沒有任何人的存在,卻有緊張的聲音響起。

  「朕剛剛甦醒,你便歸來覲見,著實忠心可嘉。既然如此,我便不追究你在這幾百年來無所作為的過錯了。」

  「陛下……」

  虛無的空氣中,傳來顫抖的聲音:「臣……是來進言規勸的……」

  「哦?」

  亞瑟撲哧一聲笑了:「昔日那個躲在鎧甲裡面連話都不敢說的膽小鬼,今日也有勇氣來勸諫國君了嗎?看來數百年來,發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啊。念在你一片忠誠,說說看吧。」

  他用手肘撐起下巴,饒有興致地說:「讓朕看看你從那些玩弄唇舌的弄臣身上學了些什麼。」

  沉寂中,只有緊張的呢喃。

  「陛下,臣請您……就此收手。」

  那個宛如小孩一般的聲音,鼓起所有的勇氣,顫聲建言:「若是,若是您能放棄登神之路,事態定可有所回轉。

  萬民皆在等待陛下歸來,只要施以仁德,地上天國定能早日恢復原貌……」

  他磕磕巴巴地說著,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

  王座上,亞瑟低頭看著下方,眼神變得憐憫又嘲弄。

  「只有這個?」

  「……對。」

  高文惶然地說道:「只有這一件事,萬望陛下恩准。

  屆時,不論陛下有何懲罰,在下都甘願領受。只要能歸附與陛下麾下,不論是什麼試煉我都不會拒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否則呢?」

  高文沉默了,沒有回答。

  沉寂中,亞瑟嘆息,伸手,撫摸著石中劍的劍柄。

  「都已經變成灰燼了,還這麼礙事啊,高文。」

  空氣中,有無數結晶碎片緩緩地浮現,艱難地匯聚,到最後,勉強拼湊成一個人的摸樣。卻擁有著諸多空缺。

  那精致的面容倘若完整,定然是不遜色於任何女子,只可惜現在佈滿裂隙和塵埃,像是被廢棄的面具。

  在碎裂的眼角,還殘留著血淚乾涸的痕跡。

  「那麼……」

  那破碎的人體握緊無形之劍,對準了王座之上的漠然面孔:「請容臣忤逆。」

  寂靜中,蘭斯洛特低著頭,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崩!

  金屬碰撞的聲音從昏暗中響起。

  下一瞬,便被暴雨的聲音淹沒了。

  最後的隱約光芒中,有一顆帶著裂紋的彈珠從那一具分崩離析的軀殼中落下,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黑暗中,只剩下石中劍輕聲悲鳴。

  灰燼飛去。

  「虧我還以為有什麼依仗呢。」

  王座上,亞瑟失望地搖頭,「結果,淪落到這種苟延殘喘的程度也敢對朕拔劍嗎?

  幾百年了,這個國家究竟墮落到什麼程度了?不只是君前失儀,連敬畏和理智都不存在了……

  算了,既然朕已經歸來,那撥亂反正便勢必提上日程。在此之前,先將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都抹掉好了。」

  說著,他倒持長劍,將石中劍刺入王座之前的石中,雙手按在劍柄之上,鎮壓著長劍上那一次又一次的反抗,直到最後,劍刃黯淡,再無聲息。

  「那麼,於此重新開始吧……」

  他抬起眼睛。

  眼瞳中,漆黑的太陽重新浮現。

  凝視著城下的火光和戰爭,他嘴角就勾起了冷笑,沙啞的聲音遊蕩在動亂的城市中,壓服了一切噪音,迴蕩在所有人的耳邊:

  「——登臨萬物絕頂之路!」

  於是,大地震盪。

  那一瞬間,覆蓋了整個國度的陰雲被撕裂了,露出了漆黑的夜空。

  在宇宙的原暗中,無數星辰的黯淡光芒搖曳著,彷彿要墜向這個動亂的舞台。

  無盡的漆黑龍威從亞瑟的軀殼中噴薄而出,宛如漆黑的洪流,逆捲上天空,化作無數隻手掌,抓向星辰的投影。

  在龍威的拉扯之下,星辰的光芒匯聚與一處,緊接著,被盡數吞入了其中。

  樂理的引力扭曲了現實和時間,轟鳴和巨響驟然迸發,響徹海天之間。

  登神之路於此重啟!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了。

  隨著漆黑龍威的坍塌,自夜空的最中央,陡然裂開一道龐大的縫隙。

  烈光湧現。

  狂暴的烈日破開了龍威的胎殼,自無盡的樂理中醞釀而出,高懸在天空之上,灑下宛如火焰的暴虐光輝。

  以石中之劍為骨,亞瑟源源不斷地抽取著利維坦的力量,孕育出宛如烈日的天災雛形。

  在那無數歡呼中,亞瑟閉上眼睛,大笑,可那笑聲卻戛然而止。

  登神之路的運轉陡然一滯。

  「這是……什麼?」

  他錯愕低頭,凝望著遠處滿盈光輝的大海。

  那裡本不該有任何東西,可是此刻,平滑如鏡的海面中卻滿盈輝光,映照出了阿瓦隆的倒影。

  那是……

  ——沉睡在黑暗中的影中之國!

  物質界和以太界之間的隔膜被打破了,那沉睡在幻影之中的廢墟城池映照在了海的倒影之中。

  而就在倒影裡,那白髮的年輕人遙遙仰望著天上的烈日,便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迎著亞瑟錯愕的目光,他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殘破捲軸。

  葉青玄說,「首先,要有光……」

  於是,便有了光。

  一輪純白的明月悄然從海的倒影中升起,便灑餘輝。

  那充滿安寧與靜謐的輝光灑遍了整個影中之國,令被廢棄的死者之國重新煥發了生機。

  創世的宏偉樂理運行在月光之中,隨著清冷的光輝,覆蓋了整個影中的城池。在葉青玄的意志之下,超光域樂理操作結合了超精細樂理操控之後,所帶來的是宛如開天闢地的龐大變化。

  宛如時光倒流。

  破碎的街道重新彌合,坍塌的牆壁重新彌合,支離破碎的橫樑巨柱從廢墟中緩緩升起,緊接著,時光倒流,飛散的磚石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無形的手掌拼湊下重歸完整。

  地板光潔完整,牆壁嶄亮如新,天頂之上的油畫換發了色彩……

  彈指之間,數百年的時光彷彿被逆轉了。

  曾經被搾取一空,失去了所有價值的地上天國從廢墟中復甦,充盈著月光和奇蹟。

  而這一切的一切,所消耗的力量……全都抽取自原本只屬於亞瑟一個人的登神之路!

  就像是闖入寶庫的盜賊一般,饕餮豪飲著原本主人珍藏的美酒,焚燒名畫取暖,把檀香木砍了當柴火,用存世只剩下一瓶的珍貴紅酒倒進鍋裡燉蘿蔔和豬蹄膀,將大把的力量毫不猶豫的浪費,捨棄。

  當著主人的面,將他一生的珍藏得意洋洋的倒進嘴裡,只差拍一拍他的肩膀,發自內心地讚一聲:好味!

  簡直……荒謬!

  「不對,不對!」

  亞瑟狂怒地睜開眼睛,凝視著手中的石中劍,便恍然大悟,漆黑的龍威動盪,嘶吼,「劍鞘呢?麥克斯韋!我的劍鞘在哪裡!!!」

  龍威灌注。

  石中劍在劇烈震顫,無數樂理斷裂,為劍中的魂靈帶來前所未有的痛苦,可是卻無法阻擋那瘋狂的笑聲。

  劍鞘在哪裡?

  還能在哪裡……

  自然是在它應該在地方!

  那一瞬間,隨著地上天國的復原,必勝黃金之章的旋律響徹了整個天地之間……自影中之國的頂端!

  在那於此處別無二致的王座大廳之中,囚禁了亞瑟數百年的囚籠裡,白衣的少女端坐與王座之上,金色的龍威如潮水席捲,融入了整個地上天國之中,貫徹了整個城市。

  原本亞瑟為自己登神所準備的資糧被攛掇在新王的手中,而隨著整個安格魯的力量匯聚,在她的身後,源深如海的金色龍威裡,無數樂理交織,形成了劍鞘的虛影。

  虛影之中,金色獵犬的蹤影隱隱浮現,冷眼看著亞瑟的面目。

  眼神一如既往的睥睨。

  同樣的利維坦之血,同樣的必勝黃金之章,同樣的石中劍鑰匙在手中,同樣經過威風堂堂第一進行曲加持的安格魯之王,甚至同樣的……

  由創世紀所加持的地上天國重現,帶來了不遜色於阿瓦隆的引力,與亞瑟爭奪著利維坦的力量。

  至此,登神之路被徹底分裂成了兩條!

  從數百年前,麥克斯韋在亞瑟登臨神之座的那一天,悍然倒戈,斬斷了登神之路,也在亞瑟的胸前留下重創時,便已經預見了這一天的到來。

  遲早有一天,亞瑟一定會再度歸來,再度重啟登神之路……

  迫於石中劍的核心樂理,麥克斯韋無法殺死亞瑟,也無法自毀。

  那麼,在亞瑟重創之後,他選擇了,將自己重創。

  石中劍的樂理徹底被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由麥克斯韋所保存,而另一部分則封入了劍鞘之中。

  忍受著分裂的痛苦,他將劍鞘投向黑暗世界。將它留在距離亞瑟最遠的地方,甚至委託給教團,代為封印和藏匿。

  完整的石中劍就此殘缺,完整的登神之路,也隨之一分為二!

  倘若曾經的赫爾墨斯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忍不住發笑。

  死去的皇帝佔據了人世的王座,人世的皇帝在死者之國中奮起反擊……簡直是絕佳的滑稽劇目!

  「真是遺憾啊,陛下。」

  劍刃之中,麥克斯韋嘶啞地笑著:「看來您的登神之路,已經到此為止……」

  笑聲戛然而止。

  痛苦的嘶吼響起!

  亞瑟面無表情的握緊了五指,發出聲音,「蘭斯洛特卿。」

  「臣在。」

  蘭斯洛特單膝跪地。

  「既然你的劍斷了,那我就將它賜給你。」

  亞瑟伸手,地上的屠龍之槍落入他的手中。天生的殺龍樂理和他的手掌相觸,就變得灼熱如鐵。

  亞瑟五指握緊槍刃,任由它飽食龍血,直到那震顫的槍身陷入沉寂,槍刃嗡動,似是滿足。

  屠龍之槍落入蘭斯洛特的手中。

  隨著亞瑟揮手,漆黑的龍威匯聚,昔日初代皇家樂師團的大師們也從陰影之中浮現。

  曾經的他們將一切都奉獻給了亞瑟王,而如今,那些銘刻在城市最底層的宿命之章隨著亞瑟的意志被喚醒了,樂章中所封存的靈性以龍威為載體,如此,以死去的亡靈們以全盛時期的姿態,再次回到了這個世間。

  在亞瑟的意志之下,裹挾著無數樂理的龍威加持在蘭斯洛特的身上,幻化為一輪虛幻的暗日。

  「朕將天災之力賜予你,帶著皇家樂師團,去將那些膽敢染指朕之王位的傢伙盡數碾碎……」

  王座之上,憤怒到發狂的非人之君下達了諭令:

  「——將我的劍鞘和我的力量帶回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4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3 17:55
第六百零九章龍與狗

  隨著亞瑟的命令,阿瓦隆震動。

  已經快要恢復往昔姿態的城池之下,血河奔流,赤紅色逆捲向天空,又化作血雨落下,灑入海中,便像是落入了倒影中的城池,侵蝕著銀白色的月光。

  純白的月輪動盪,灑下輝光。

  此刻的《創世紀》在葉青玄手中,憑藉著從瑪麗那裡傳來的恐怖力量,已然在以太界和物質界中間開闢出新的斷層,將整個地上天國囊括在其中。

  地上天國中的一切,都在創世紀的支配之下。

  此刻,創世紀的樂理運行在月輪之中,向著這一座曾經長眠在陰影之中的城池投下了神明應許人類的光明。

  月光遍照,抵禦著血河的侵襲。

  自從誕生以來,地上天國第一次與利維坦的力量碰撞在一處,迸發轟鳴之後,本自同源的力量竟然詭異的重疊在了一起。

  此刻的阿瓦隆,已經變成了當初百目者入侵時的聖城一般。

  物質界中的一切被樂理所侵蝕,以太界產生下限,原本涇渭分明的兩者在此處重疊,令虛幻和現實混淆。

  地上天國和阿瓦隆彼此進攻的結果,是雙方的部分開始了重疊,將整個城市變成了龐大的迷宮。上城區、中城區、二十四個衛星島,彼此之間的道路盡數糅成一團亂麻

  而就在正中,憑藉著昔日殘留在此處的登神之路的矩陣,瑪麗登臨王位,與自己的先祖亞瑟進行著殊死的爭奪。

  在察覺到蘭斯洛特的動向之後,葉青玄沉默片刻,將創世紀交託在了淨化樂師們的手中,看向王座。

  王座上,龍威運轉,源源不斷地掠奪著登神之路的力量,熾熱的金色光焰從其中迸發,吞沒了瑪麗的身影,只能夠看到隱約的少女輪廓。

  察覺到葉青玄的目光,片刻之後,略帶著沙啞的聲音響起。

  「葉先生,倘若你覺得有必要的話,就去吧。」瑪麗停頓了一下,似是猶豫,輕聲說:「但請平安無恙歸來。」

  葉青玄沉默一瞬,頷首允諾:

  「陛下請放心,我去去便回。」

  說完,他看向史東,史東點頭:「放心吧,大審判官閣下,保護要員的經驗在下還是有的。在你回來之前,陛下絕不會出半點紕漏。」

  「交給你了。」

  葉青玄轉身,走向王座之廳的大門。

  在天地轟鳴的巨響中,他凝視著集結的女巫之錘。

  遊牧之山高懸在天空中,投下龐大的暗影。

  身著鐵甲的教士們高舉著以鐵線紋飾著聖徽的旌旗,向著他的身影低下頭,半跪在地。

  帶著血腥味的雨水從天上落下,順著沉寂的鋼鐵裝甲,灑落在地上,化作水泊,倒映著年輕人的白髮和宛如冰鐵的面孔。

  隨著葉青玄的走過,兩側的騎士的面甲上亮起了光芒,宛如巨人甦醒,以太爐啟動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鋼鐵摩擦的聲響匯聚在一處,宛如群蜂振翅飛起。

  旌旗之上,鐵線紋飾的聖徽泛起灼紅的輝光,熾熱的溫度從其中擴散而出,蒸發了落在旌旗上的血雨、

  在葉青玄身後,在扭曲的雨幕中,一道又一道的聖徽緩緩亮起,高舉至天空中,宣告著審判的到來。

  恐怖的溫度散發,驅散了刻骨的陰寒。

  女巫之錘轟然前進,宛如水銀流淌在凹槽裡,反射著冰冷的鐵光。

  直至最後,隨著那個人的身影,巨響迴蕩在天地之間。

  火焰,再一次燃起。

  -

  行進之中,葉青玄聽見城市不斷地迸發巨響,天旋地轉。

  宛如迷宮一般的道路不斷地破碎,重組,分不清東南西北。很快,地上天國和阿瓦隆的碰撞終於告一段落。

  緊接著,金色的龍威輝光從天而降,落在葉青玄的頭上,化作王冠。

  來自威風堂堂第一交響曲的加持不僅僅帶來了力量,也將城市的控制和王座之廳的安危交付在他的手中。

  葉青玄總算體會到了皇室行走在城市之中的感受。那種萬物皆備與我,一切事物盡在掌控之中的充實感。

  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剛開始的設計師,而是成為了城市的掌控者。一切防護手段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城市已經變成了肉體的延伸,隨著他的意志而變化。

  所有的防禦已經加持在他身上,只要他還活著,就絕不可能有人突破地上天國,踏進王座大廳……換而言之,如果他死了,地上天國就再無屏障可言。

  「真是沉重的責任啊,陛下。」

  他回頭,凝望著皇宮的方向,輕聲嘆息,當回過頭的時候,已經看到扭曲的光影中,貫穿一切隔膜與壁障的屠龍之槍。

  在槍鋒所指之下,為了誅殺利維坦而鑄造出來的神器釋放出恐怖的神威,將混亂的樂理徹底切斷,令萬物恢復了本來面貌。

  在亡魂的擁簇之中,手持隕落之鐵的蘭斯洛特已經重新戴上了面甲,白銀打造的鐵面流淌著血色的雨水,華麗的紋飾也顯露出冰冷的猙獰。

  面甲之後,只露出了一雙漠然冰冷的眼瞳。

  哪怕前面是曾經妹妹唯一的兒子,也沒有絲毫的動搖。

  葉青玄凝視著蘭斯洛特,想要看出點什麼,可只能看到一如既往的陌生。

  「蘭斯洛特,非要這樣不可嗎?」

  蘭斯洛特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眼睛,手中的握著屠龍之槍的槍尾。長槍在他揮舞之下從地上橫掃而過,劃出了一個完整的圓,首尾相銜。

  槍鋒與石摩擦,火花飛迸。

  在那個圓完成的瞬間,無形的力量迸發,所有從天上落下的雨都被推開了,地上的水泊像是畏懼一般,紛紛地逃走,形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空白。

  在那一片空白中,槍鋒緩緩抬起,對準了葉青玄。

  「是這樣嗎?」

  葉青玄瞭然,頷首:「也好,免得聽你說什麼苦衷……說實話,我很早就想打你一頓了,如今終於有這樣的機會,真好。」

  說著,他緩緩地抬起手,聲音從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

  「無需顧忌,盡殲來敵!」

  所回應的,那是裝甲騎士們宛如大壩決堤、洪流席捲一般的轟鳴推進,還有響徹整個戰場的咆哮,

  「——Deusvult!!!」

  -

  -

  而就在女巫之錘同皇家樂師團的洪流碰撞在一處,純白的月光照亮屠龍之槍時,阿瓦隆與地上天國的第二次再次掀起第二次碰撞。

  龐大的動盪中,憑空掀起數百米高的海潮,席捲招蕩。

  分裂的登神之路隨著地上天國和阿瓦隆的重疊,彼此碰撞。兩具完全相同的王座上,截然不同的先祖和後裔隔著看似遙遠的距離,對視在一處。

  在他們身上,劍刃與劍鞘迸發出共鳴的餘音。

  利維坦的力量化作洪流,源源不斷地加持雙方的身上,地上天國的輝光越發耀眼,亞瑟心中的狂怒也越發高漲。

  「竊來的龍血,竊來的王冠,也膽敢染指朕的東西麼!」

  黑色的龍威驟然咆哮,在亞瑟的意志下匯聚為掌中的一束,向著地上天國投出。明明是寄託在以太之上的意念,卻迸發了雷鳴和電光。

  瑪麗的身上,無數樂理鉚和,劍鞘的虛影驟然浮現,隨之掀起了金色的龍威,迎向攻擊。

  與始祖和源頭相遇,本應該一觸即潰的龍威,竟然將投來的黑暗之槍死死地箝制在半空中,捏碎,分崩離析。

  亞瑟錯愕了一瞬,緊接著,卻看到了更難以置信的後果。

  甚至不需要瑪麗的意志,必勝黃金之章走向,演化到極致的獸性再度進化為黃金之龍,無數劍刃從龍威中浮現,宛如利齒,向著亞瑟斬落。

  來自他的命令,來自利維坦的壓制完全不起效果,龍血詛咒的枷鎖竟然被人所破除了!

  黑暗如焰,從他的身上迸發,焚盡了金色的刀劍。

  源深黑暗與璀璨金色碰撞在一處。

  「究竟是什麼東西?」

  亞瑟咬牙,猛然伸手:「藏頭露尾的,給我滾出來!」

  轟鳴中,隱約的眼瞳從金色的龍威中浮現,睜開,向著亞瑟投來睥睨的一撇。

  緊接著,巨大的眼瞳裡浮現了模糊的倒影。

  依稀能夠分辨出那是一條金色的獵犬。

  那獵犬低吼,竟然駕馭劍鞘中的樂理,指揮著必勝黃金之章,向著亞瑟悍然反擊。

  龍威撕裂空氣,竟然發出宛如言語一般的模糊聲音,如此熟悉。

  「那張椅子,坐得舒服嗎?」

  那一瞬間,亞瑟的眼瞳放大了,那黑暗大日的倒影震怒地旋轉,所湧現的,乃是發自內心不顧一切的殺意和妒恨。

  黑色的龍威席捲,猛然將獵犬的倒影斬落,留下一道道慘烈的傷痕。

  「這是屬於我的東西,與你無關!」

  亞瑟死死地盯著獵犬的身影:眼神陰沉又猙獰:「你可以盡情懷念,但你永遠別想再觸碰它一絲一毫……」

  巨龍之眼中,那金色的獵犬低頭,似是嘆息,無所謂的晃了晃尾巴。

  「懷念也好,唾棄也好,其實坐在上面,都很心慌。」

  模糊的聲音說:「一個漁民的兒子做了一場夢,夢醒了,那些東西應該消失了,不應該眷戀太多……」

  「你是漁民的兒子,我不是!」

  怒吼聲打斷了它,漆黑的龍威爆發,匯聚成型,牽引著天空中那烈日的力量,幻化出猙獰的鱗爪。

  鱗片碰撞宛如金鐵摩擦,迸射出刺眼的火花。

  地上天國在那漆黑之爪的抓撓之下劇烈震盪,創世紀的樂理迅速偏轉了大部分力量,核心的鐘塔上崩裂開一道縫隙。

  王座上,瑪麗的身體隨之顫抖,手臂上崩裂了對應的傷痕。

  「閒話時間到此為止,現在……」

  亞瑟的眼瞳中,空洞的黑暗烈日重新亮起,換發出驚心動魄的光焰:

  「——將,劍,鞘,拿,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5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3 17:55
第六百一十章是不是很爽?

  以太界和物質界的碰撞再次掀起。

  自聖城之戰後,整個物質界都未曾遭逢如此巨大的衝擊,恐怖的餘波順著以太之海擴散向四面八方,甚至遠在東方都能夠偵測到可怕的餘震。不知道有多少剛剛與以太界產生共鳴的樂師陷入了混亂和慌張。

  可是在風暴的中心,一切卻風平浪靜。

  明明天地碰撞的奇景高懸在頭頂,無數虹光迸發,可是佇立在顫抖的大地上仰望時,就會油然產生一種遙遠的錯覺。

  實際上,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傻到抬頭,把喉嚨敞開亮給敵人來砍。

  除了葉青玄。

  哪怕對手是蘭斯洛特,他也猶有餘裕地關注著更上面得戰況。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覺得自己打得過。

  所以……他一直都在優哉游哉地划水摸魚。

  雖然這麼做對全力戰鬥的下屬們挺不負責的,但他究竟有多蠢,才會和名滿西方被公認為安格魯第一的騎士近距離纏鬥啊?

  他敢肯定,只要自己敢踏入蘭斯洛特十米範圍內,一個照面,自己的脖子就會被屠龍之槍貫穿,兩秒鐘後,掛起來丟在戰場中央。

  有裝甲防護,有了龍威的加持,還有屠龍之槍補足殺傷力的缺陷之後,蘭斯洛特已經真真正正地變成了戰爭機器。

  隕落之鐵可不是白叫的。

  實際上那把槍對任何活物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威脅——毀滅肉體的同時,也會擊潰樂理和精神,同時將致命的殺傷力作用在血液循環和以太循環之上。正因為這雙重威脅,才能擔得起殺龍得重任。

  龍都殺死的,殺自己豈不是更簡單。

  這時候已經沒有老生常談,感嘆自己不擅長變化樂章太吃虧了。

  所以,自始至終,葉青玄都在閃避、或者說,被單方面追著砍……全面放棄了主動之後,以這種放棄治療的鹹魚態度來應戰,不輕鬆才有鬼。

  甚至還有空跟蘭斯洛特扯扯淡。

  就像是打算臨陣增進一下感情一樣。

  除了蘭斯洛特不發一語之外,這一場交流簡直完美無缺。

  屠龍之槍嘶吼咆哮。

  熔金的虹光從槍刃上擴散開來。

  曾經釘死百臂巨人數十年的神器破空呼嘯,在歸墟中淬煉了數十年之後,蛻變的樂理已然完美無缺,撕裂一切。

  皇室為了以此針對亞瑟,不惜一切代價鑄造了它——哪怕是赫爾墨斯在其中也付出了諸多心血。

  以三賢者之一的赫爾墨斯最擅長的古典學派煉金術為基礎,以教團所堅持的人神分離理論作為主題,樂理中的靈性被劃分為兩個部分,一者如神明煌煌,高高在上;一者為人,聚散不定,馴服、反抗、逆襲……兩者被包容在同一個主題中,形成完美的循環和最極端的碰撞。

  領受神明之意,討伐一切惡孽,不是慈悲的淨化,而是最殘酷的滅殺,自肉體和以太雙重意義上的毀滅。

  屠龍之槍自鑄成之日,便被冠以傳說中的聖者的名諱,但更多的時候,它都被人稱為『隕落之鐵』。

  在存世的所有神器之中,拋去已經毀掉的命運之槍,那種針對整個大源而創造的例外之後,所剩的頂層神器,無一承載繼承了傳世的樂章,對於人類歷史擁有重大象徵意義,甚至本身就是劃時代的產物。

  其中每一把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它們自己,還有歷史和世界本身。

  便譬如天國之門,當赤之王高持此劍,巡行列國之時,整個人類世界曾經都一度拜服在這一把名劍的統帥之下。

  譬如石中劍,曾經開創安格魯巔峰時代,匯聚了整個安格魯和天災的力量,更是登神之路的鑰匙。

  譬如命運之碑,象徵神蹟所在,哪怕本質只不過是平凡無奇的頑石,也依舊擁有崇高意義……

  而傳承了命運之槍殘片的屠龍之槍,卻以純粹的殺傷力能夠躋身其中,其危險性可見一般。

  尤其是當這麼危險的武器落入整個安格魯、不,整個西方世界都屈指可數的強大騎士的手中時。

  可以說,哪怕現在蘭斯洛特掉頭去刺殺亞瑟,都未嘗沒有勝機。

  而當這樣的人成為敵人的時候,葉青玄能夠感受到得,便只有赤裸裸的恐怖。

  一擊,便可割裂聖哉,摧枯拉朽。

  一擊,就可以擊潰葉青玄的所有反擊,勢如破竹。

  受漆黑龍威加持的蘭斯洛特此刻已經化身為破壞的化身,曾經名震列國的最強騎士此刻再度踏上戰場,所帶來的是超乎想像得恐怖壓力。

  葉青玄已經……汗流浹背。

  甚至在剛剛,幾次稍不注意,他險些進入了蘭斯洛特周身十五米的範圍,只差三步的時候,就感覺到如芒在背的殺意。

  甚至從開始到現在,葉青玄遊走躲避,從不敢站在蘭斯洛特的正面。

  一切的一切,都是防備著蘭斯洛特的底牌。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蘭斯洛特這個傳承了數百年的名字,那一具被譽為園桌最強的裝甲又有著什麼力量。

  凝視著他的武器,就忍不住回憶起昔日阿瓦隆之影中那驚鴻一現的流光,那彈指一瞬令陰暗主君都無法抵擋的可怕攻擊。

  就在他沉思之中,躲避慢了一個節拍,旋即汗毛倒豎。

  那一瞬間,蘭斯洛特腳步跨前,腳下青磚崩裂,巨響迸發,屠龍之槍淒嘯,切裂空氣,撞破層層血色的雨幕,熾熱的蒸汽衝天而起,熔金的輝光怒吼而來。

  突刺!

  完美無缺的突刺!

  從突刺的架勢擺好,到葉青玄的身影被貫穿,中間的時間就像是被截去了一樣,快到超越人類的反應神經。

  聖詠樂師通過解刨人體結構,發現人眼捕捉畫面的極限頻率是每秒鐘二十四次,換而言之,倘若有什麼事情在這二十四分之一秒之間發生的話,那麼人類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很明顯,蘭斯洛特的攻擊已經恐怖到凌駕在肉眼的感受之上。

  沒有任何留手!

  倘若不是葉青玄將月光唸線散播在整個戰場上的話,恐怕已經在這一擊之下授首

  最後的瞬間,拯救葉青玄的是原罪之衣。

  當月光唸線將感應到的變化傳輸回來的瞬間,解譯法便得出了結果,緊接著,預設在原罪之衣中的對應計畫被啟動。

  竄變樂理自動發動外骨骼擬態,由小源所支撐得『真空太陽』帶來了恐怖的瞬間爆發力,拉扯著他向後轉移。

  一退十米。

  等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眼前發黑。

  毛細血管破裂,眼球充血。

  不用看,葉青玄都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有多麼狼狽。

  死死地盯著蘭斯洛特的裝甲,葉青玄恍惚中明白了什麼,眯起眼睛:

  「雖然現在看來,上次你和陰暗主君的戰鬥多半是在演戲。但自從上一次見過你的裝甲之後,我一直我很好奇——在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有沒有興趣透露一下,為我解惑?」

  對峙之中,蘭斯洛特裝甲的縫隙中噴出了熾熱的蒸汽。

  激烈運行的以太爐排出了恐怖的熱量。

  自開戰到現在,蘭斯洛特終於回應了葉青玄的話語,聲音依舊冷淡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你一直都是這樣?」

  「嗯?」

  葉青玄微微皺眉,然後聽見蘭斯洛特的聲音:「你一直都是靠嘴把敵人說死的嗎?」

  「對。」

  葉青玄點頭,毫無慚愧。

  把人說死是不可能的,但葉青玄這張嘴,把人活活氣死是絕對沒問題的。

  尤其他是在打定主意打拖延戰的時候,臉更是厚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因為蘭斯洛特一兩句話就衝上去送死。

  「姑且提醒你一句好了。」

  隕落之鐵在蘭斯洛特手中橫揮,切裂了雨幕,裝甲騎士重新擺好了進攻的姿態:「雖然舊傷未癒,但對我來說,充其量也就是那種程度而已。

  不用再等我嘔血力竭了,就算是想要將傷口當做破綻進攻也無所謂。」

  「被看穿了嗎?謝謝提醒。」

  葉青玄看著他,由衷地讚揚:「真不愧是堂堂正正的蘭斯洛特,如此溫馨體貼。

  既然你我已經如此坦誠,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害死自己的親妹妹的感覺怎麼樣?」

  停頓了一下之後,他飽含惡意地問:

  「是不是很爽?」

  蘭斯洛特沉默。

  有一股冷意從他的身上擴散開來了。

  無數血色的雨幕驟然一震,被那冷意所扭曲,整個世界都寂靜了一瞬。最後,那令人發毛的恐怖寒意,鎖定在了葉青玄的身上。

  「小葉子,很抱歉。」

  蘭斯洛特緩緩地抬起了屠龍之槍,對準葉青玄的面孔:「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很想……可惜了。」

  「是嗎?」

  葉青玄的眼神飽含著嘲弄和冰冷,針鋒相對:

  「真巧,我也是。」

  那一瞬間,恐怖的以太波動從他的手中爆發。

  純白的月輪從宿命之章中浮現,淨化樂理寄託在月光中,以其恐怖的侵蝕力轉瞬覆蓋了整個戰場。

  月光所照之處,便是念線輻射的範圍,整個戰場已經被葉青玄掌握在手中。

  宛如反掌觀紋。

  他看得到,那些破碎的鐵、冰冷的血、落下的雨和吶喊,升起的熱意和氣息。

  還有蘭斯洛特緩緩架起的戰鬥姿態。

  他要來真的了。

  接下來一切試探都沒有意義,遊走和躲避戰術也要到此為止。

  所有的籌碼已經押上賭桌,骰子已經搖完了。

  葉青玄深吸了一口氣。

  該開盅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3 17:55
第六百一十一章時間還長

  雖然只見過一次,也只有那麼驚鴻一瞬。

  但蘭斯洛特曾經的那一劍卻在葉青玄的心中留下了極其深重的陰影。

  擊敗陰暗主君沒什麼可怕的。

  尤其是當葉青玄在聖城見識過百目者和神聖之釜的爭鬥之後,從此世間的所有爭鬥,都難說驚心動魄了。

  但可怕的是,蘭斯洛特如何做到的?

  樂理自有引力,可以歪曲現實,但不意味著它無所不能,還有太多的領域它無法影響。譬如命運,譬如時間……

  也就是說,你不可能站在這裡,擺個姿勢,拿一把劍來裝個逼,敵人就死掉了。你必須走過去,把劍抬起來,砍他,砍到要害裡,血流出來了,要害受創,敵人死了。

  這樣才對。

  這才是這個世界的常理。

  但蘭斯洛特又是如何揮灑出那宛如逆轉因果一般的可怕攻擊?

  未知的手段往往最令人害怕。

  尤其當敵人還是蘭斯洛特這樣最危險的人物時……

  屠龍之槍被緩緩抬起。

  蘭斯洛特跨前一步,腳印楔入石中,隨著裝甲的震顫,他的雙手握緊長槍,越肩抬起,槍刃斜指向下。右手抬著長槍的中段,可左手握著的地方和槍刃只隔著一把的距離。

  那古怪的姿態突破了尋常騎士們的常識,甚至打破了武器運用的常規。

  長槍引以為傲的長度在這個架勢上被縮短了,可是犧牲了進攻的優勢之後,防禦優勢也沒有增強,倒不如說,反而有些難以招架。

  可那一瞬間,葉青玄眼皮開始猛跳。

  倘若葉青玄是戰鬥經驗豐富的騎士,那麼便能夠發現:明明是如此寬闊戰場,足以令其縱橫,可是此刻蘭斯洛特的架勢卻是長槍針對巷戰時技巧。

  犧牲了進攻距離和格擋招架之後,提升的只有靈活性,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和距離內完成武器的調轉,不被狹窄的環境所拘束。

  可葉青玄注意到的卻是另外一點。

  如果忽略了被『藏』起的槍桿的話,自他的左手至槍刃的距離,恰巧便在匕首和長劍的差距之間。

  也就是說,此刻的蘭斯洛特已經決定將屠龍之槍作為長劍來使用了。而葉青玄現在和他的距離,也沒有遠遠沒有他當時和陰暗之主的距離那麼長。

  哪怕是如此,蘭斯洛特也要犧牲一部分攻擊優勢,將葉青玄所有躲避的途徑封死。

  武器的威力不需要太大。

  只要能殺人就行。

  被千刀萬剮會死,被一箭穿心也會死。超過了某個限度之後,多出來得攻擊力也不過是空虛的數字而已。

  合格的騎士不會盲目追求招數的威力,最後的結果才是重中之重。

  這個架勢對蘭斯洛特來說,便是對葉青玄的必殺。

  葉青玄也不動了。

  反正躲避已經沒有意義,那麼不如便站好了。

  睜大眼睛看,究竟蘭斯洛特藏著什麼東西。

  然後,那一瞬間,葉青玄看到了。

  光。

  世界再一次被凍結了。

  萬物停滯。

  雨水停滯,血液飄飛,萬物陳暮,所有的色彩都黯淡了。

  只有蘭斯洛特雙手中所送出的那一道流光。

  如此的自由。

  在這個套上層層枷鎖、被現實和規則所束縛的世界中,那光芒像是飛鳥,輕盈地越過了一切枷鎖,一切陳規,從容地漫步,帶著無人可及的驚豔身姿,向著葉青玄撲來。

  快到了驚心動魄。

  寂靜的世界裡沒有聲音,因為音速被跨越了,時間停滯,因為那一瞬間的屠龍之槍,速度已經快到了足以追趕光芒。

  不是以浮士德強行凍結一切物質的活動,而是追趕,如飛鳥、如靈魂漂浮在天上,追逐著自由,速度凌駕於一切之上,晉入了未知的領域。

  在那簡單到令人吃驚的一擊裡,所蘊藏的卻是力量本身所表現的美。

  葉青玄只來得及睜大眼睛。

  喉中的讚歎甚至來不及呼出,那熱意被流光凍結在喉嚨裡,屠龍之槍所揮灑出的熔金流光已經近在眼前。

  撕裂的聲音響起了。

  在屠龍之槍的面前,所有的防禦被盡數撕裂,恐怖的輝光匯聚成潮,吞沒了葉青玄

  葉青玄的心臟對蘭斯洛特來說已經不是秘密。

  對其他人來說,這個要害根本不存在,可對屠龍之槍這種同時毀滅肉體和以太的神器來說,對葉青玄完全以太化的心臟殺傷力只會更大。

  只要能夠接觸到他本身的一點核心樂理,就會對宿命之章造成不可修復的恐怖創傷。更何況,是心臟這種要害。

  自肉體和以太之上的雙重毀滅,轉瞬到來。

  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裂開了猙獰的傷痕,宛如被丟進熔爐之中,徹底燒乾了一樣,崩潰的聲音響起。

  還有葉青玄的嘆息。

  「幸好……不是光。」

  在那破碎殘缺的面孔上,嘴唇開合,發出嘶啞的聲音。

  緊接著,葉青玄的軀殼潰散,分崩離析,在屠龍之槍的殘留光焰中焚燒成了灰燼。

  一縷灰白色的霧氣從灰燼中升起,痛苦地抽搐著,向後飄飛而出,落進虛無的月光中,消失不見。

  天上的明月依舊,絲毫沒有因為葉青玄的死去而影響分毫。

  假的。

  蘭斯洛特猛然轉身。

  那一瞬間,屠龍之槍驟然刺出。

  虛無的月光無聲破碎,露出了隱藏在之後的葉青玄,還有他手中那一縷灰色的霧氣。

  破碎重創的樂理匯聚成型,赫然是原罪之衣的摸樣。

  在原罪之衣變化不定的外表上,葉青玄的面孔若隱若現,向著蘭斯洛特露出嘲弄笑容。

  裝甲之下,蘭斯洛特眼瞳微微一震,旋即收緊,心中恍然。

  「從一開始……便是假貨嗎?」

  葉青玄頷首。

  對此,沒什麼好抵賴的。

  從一開始就是由原罪之衣變成葉青玄的樣子,代替他進行與蘭斯洛特的戰鬥。也正因為這一部分原因,他才沒有任何反擊的打算,一味的遊走躲避。

  哪怕竄變樂理能再怎麼模仿自己,但畢竟靈性盡失,作為工具勉強能稱得上趁手,但和真正的樂師相比,便會失之呆板。

  當對手是蘭斯洛特的時候,恐怕稍微一個破綻就會被立刻戳穿。

  葉青玄從沒寄望自己遙控一件煉金裝備能戰勝蘭斯洛特,他唯一寄託在上面的期望,便是將蘭斯洛特的殺手引出來,讓他好好地看清楚……蘭斯洛特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底牌。

  他成功了。

  可惜,代價略顯慘重。

  只能說原罪之衣流年不利,先是被自己強行掠奪,洗去了樂章中的靈性人格,好不容易維持住本身的品級,卻又遇到屠龍之槍這種神器毀滅者,徹底地被重創。

  要是帕格尼尼看到之後,肯定會被氣的當場哭出來。

  只是瞬間,所有的樂理便已經瀕臨破碎了,沒有幾年的時間根本無從恢復。哪怕恢復了,沒有大量的珍貴材料進行修補,也難再復靈性。

  在葉青玄控制下,瀕臨破碎的原罪之衣緩緩地變形,無數殘破的樂理被九霄環珮的念線彌合,收為細長的一束,像是樂團首領在指揮共鳴時所用的指揮杖。

  在修復之前,想要運用竄變樂理的話,恐怕也只有以這樣的形式了。

  能用就用。

  反正是搶來的,壞了也不心疼。

  順暢地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竄變之杖』,葉青玄滿意地點頭,抬起頭看向蘭斯洛特的時候,眼神就變得恍然。

  「剛剛那就是蘭斯洛特裝甲的能力?

  難怪被稱為最強的圓桌裝甲——忽略其他,純粹以能力來說,搭配騎士的戰鬥方式真是絕無僅有的組合。」

  在月光念線和以太感知的配合之下,他終於看清了,此刻蘭斯洛特真正的面貌。

  在那一層冰冷沉重的鋼鐵之下,熾熱的煉金迴路宛如榕樹的龐大根系,宛如血液一般,狂亂地運行在其中,將整個裝甲化為一個整體。

  包括其中的蘭斯洛特。

  倘若不是漆黑的龍威護持,此刻的蘭斯洛特已經在那種恐怖的熱量之下燒成了灰燼——正是在支付了如此龐大的代價之後,他才能夠以人類之身駕馭著裝甲,抵達超越葉青玄想像的境界。

  葉青玄曾經一度懷疑,銘刻在裝甲之上的是《浮士德》的樂章,一旦啟動,整個外界都將徹底凍結,所有分子運動都強行停滯。

  可他在經過兩次觀察之後,便被斷然否定。

  物質界被歪曲到那種程度的話,作為樂師他不可能沒有察覺,而且《浮士德》作為一項究極成果,自從開發出來到現在,從未曾有人膽敢將他應用在同階的戰鬥之中。

  樂理的引力會彼此排斥。

  倘若對方的宿命之章強大到足以和浮士德對抗的話,那麼『時間停止』的效果也將會被豁免。

  更何況對陰暗主君這種生自深淵精髓的存在來說,除非是赫爾墨斯親自到來,否則誰都別想靠著浮士德來玩弄什麼把戲。

  那麼,就只剩下了另一個辦法……

  外界無法干涉的話,就干涉自身。

  在樂師七問中,變化學派的命題被稱為『世上永恆不變之物』。其核心的要素和論點便是:『動』和『靜』得相對論。

  因此,只要反向應用《浮士德》的原理,令變動的外界相對自身而言,變成『靜』的那一方就可以了。

  以此為核心,進行矩陣構建,創造出了蘭斯洛特的裝甲,毫無疑問便是抵達了『動』之極致的恐怖力量。

  通過裝甲,令自身轉瞬間加速千倍萬倍,通過煉金矩陣,令騎士的反射神經、意識飛速運轉,以近乎燒燬腦髓的方法從『物質』和『時間』中獲得解脫,獲得近乎『追逐光速的自由』。

  對於蘭斯洛特來說,利用人眼反應極限,在二十四分之一秒內完成突刺只不過是小兒科而已!只要他願意,可以在二百四十分之一秒內將同樣的突刺完成數百次!

  在阿瓦隆之影中,葉青玄所看到的那一道將地獄權杖擊碎的流光,其本質乃是不知道一瞬間究竟疊加了多少次的劍斬。

  每一擊都落在地獄權杖的脆弱要害之上,無數次劈斬之後,哪怕地獄權杖也只能變成沙灘上的堡壘,一觸即潰。

  由此可以想像,原罪之衣所遭受的慘烈待遇。

  而且蘭斯洛特還持有屠龍之槍。

  竟然沒有徹底崩潰到連渣都不剩,只能說帕格尼尼當初為了製造原罪之衣是下了血本了。

  「對了,你剛才說想對我講什麼來著?不用可惜,有什麼話儘管講。」

  葉青玄凝視著正在散發恐怖高熱的裝甲騎士,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漆黑斷杖。

  笑容,也越發地嘲弄。

  「反正,時間還長。」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5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3 17:55
第六百一十二章速度與力量

  騎士的戰鬥方式,是最直接也是最直觀的作戰方法——不論策略為何、戰術目的是什麼,歸根結底,便是『從肉體上將敵人毀滅』。

  決定其強度的要點和樂師不同,並不講究多方面應用,也並不需要漫長的研究和領悟,甚至不是特別需要師承。

  在忽拋除了武技和經驗的差距、天氣和狀態的優劣、局勢和運氣的眷顧之後,剩下騎士所能掌握的,只不過是最簡單的兩個因素。

  力量與速度。

  只要掌握了這兩者,便能夠決定勝負的天平。

  這也正是自裝甲騎士誕生以來,所有人都在追逐的方向。

  因此,不知有多少怪物從工坊中孕育而出。

  目前被冠以最強的純粹之力的機體,是阿斯加德人得國家煉金實驗室在幾個月之前公佈的『中庭之蛇』。

  在籌備和建造期間,它便已經超越了上一任最強之力『海格力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消耗了數萬噸的鋼鐵和珍惜材料,前後五年總共三十萬的人力,熔爐和工場的規模形成了一個新的重型工業城市,鑄造內部線管時作為添加礦所消耗的青金幾乎就有全世界兩年的開採份額。

  在燒乾了阿斯加德半個國庫之後,才得以鑄造出它的雛形。

  裝配六個以上的超巨型以太爐,由十六名大騎士和四十名樂師聯合進行駕駛、其高度超出了百米,重量凌駕於戰船之上。

  一旦行進起來,就如同在大地之上行走的城池。

  除此之外,還配備有三個軍團和六支特殊的裝甲騎士大隊,以及一個超出千人的常規整備隊伍。

  足以在正面戰場上一錘定音。

  它的純粹力量極限是多少,至今是個謎團,但可以想像,對於中庭之蛇來說,推垮一堵城牆不比小孩兒把沙灘上的沙堡踩平會難多少。

  那種龐然大物,生來便是為了跟天災掰手腕,力量已經從尋常的筋力上升到了國力的程度,凡人根本無可企及。

  而葉青玄所面臨的敵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同樣棘手。

  和中庭之蛇不同,蘭斯洛特所擁有的,乃是近乎干涉時間的可怕速度。

  曾經亞瑟傾盡國庫、巔峰時期的輝煌之都所打造出的煉金裝甲,這是亞瑟捍衛自己登神之路、永恆王朝的保障。

  那一副傳世的煉金裝甲所擁有的能力,本身便足以令騎士踏入非人的境界。也唯有萬中無一的強者才能夠承受它所帶來的恐怖壓力。

  而現在,駕馭者是整個安格魯甚至整個西方都屈指可數的騎士,被稱為『勝利眷顧之人』的蘭斯洛特。

  純粹論爆發力的話,在蘭斯洛特出劍的那一瞬,哪怕已經將自己以太化的權杖樂師也躲閃不開。

  幸好的是,那種恐怖的加速蘭斯洛特也無法始終保持。

  雖然不知道究竟需要多長時間緩衝,但倘若不抓緊這個機會的話,等到他緩衝完畢,再次加速的時候……葉清玄便只有賭命了。

  萬幸,賭命這玩意,他向來擅長。

  「別著急,坐下來喝杯水,有話……慢慢講。」

  面對著再次呼嘯而來的熔金之光,葉清玄微笑著,手中的竄變之杖垂落,點在地上,敲下第一個音符。

  緊接著,無盡海潮彼此碰撞的宏偉旋律從其中迸發,驚天動地的巨響令整個戰場都為之一震,所有人都被那旋律中所包藏的恐怖意像所懾服。

  就好像坐在破舢板上,看到萬丈海潮平地而起,投下了遮天蔽日的陰影,在海面上轟鳴推進,明明是水和水的交融,卻宛如鐵和鐵的摩擦,帶著撕裂耳膜的巨響,覆壓而下。

  可緊接著,迎來的卻是難以言喻的死寂。

  怒吼、吶喊、咆哮,嘶鳴……

  一切的聲音都迅速遠去了,就如同隔著厚重的水面,轉瞬間,沉寂吞沒了一切。光芒消散,萬物昏暗。

  只有抬頭時,才能夠看清那風暴肆虐的海面,還有幽暗的水光。

  此時此刻,此地此處……已然在萬丈海潮之下傾覆,被埋葬在了深海之中!

  窒息突如其來。

  肺腑抽搐,艱難的吞吐著空氣,可是臉色卻依舊被憋的發青,無法暢快呼吸。

  絕望突如其來。

  緊接著是恐怖暗流席捲和萬鈞水壓的蹂躪。

  在墜落。

  所有人都在墜落。

  向下。

  墜落彷彿永無止盡。

  彷彿過了無數年,又彷彿只是短短的一瞬,終於看見腳下那深不見底的海淵。

  埋藏了一切黑暗醜惡之後,深淵本質所幻化的海淵宛如怪物,張開大口,靜靜地等待著被捲入幻覺之中的人墜入黑暗最深處。

  黑暗是有形的,銷魂蝕骨。

  在最深的黑暗中,一切都將歸於黑暗,消融在永恆的長眠裡。

  ——海淵之章!

  虛假的海潮從四面封閉了一切逃避的道路。

  以旋律包藏了凶潮席捲的意像,作為最開始的支點,在突如其來的巨響中植入了暗示,彈指間,這種完超廣域的戰爭級幻術揮灑而出,沒有留下任何空隙。

  皇家樂師團在轉瞬間被捲進其中,還未曾來得及反抗,便被強行扯入了看不見盡頭的漫長墜落。

  雖然只有短短的彈指之間,可這一彈指在意識的感受中卻被拉長了上千、上萬倍,幾乎有三分之一的成員被那漸漸逼近的海淵所震懾,鬥志消磨殆盡。

  緊接著,當團長抬起手,準備呼喚怪奇降臨,吞食幻境之時,深海中驟然亮起了灼熱的熔金之光。

  從最深處的黑暗裡,飽經深淵侵蝕的騎士抬起手,屠龍之槍迸發了烈日的輝光,不講道理的強行將黑暗撕裂。

  熔金的輝光衝天而起,所過之出,留下了淒白色的筆直氣浪。

  只是瞬間,便縱向貫穿了整個海淵。

  哪怕身處幻術的最核心,但依舊依靠著自我的意志,否定了化為現實的幻覺,強行以力摧垮了幻象,蘭斯洛特脫身而出,長槍攢刺,反攻,循著以太感應,將所有的幻術結點盡數毀滅。

  在屠龍之槍的面前,以太循環被輕而易舉的在關鍵處截斷。

  隱藏在幻象之後的葉清玄被彈出,尚未來得及開口,便感覺到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偏了一下頭,下一瞬間,十米之外的蘭斯洛特已經近在咫尺。

  騎士猙獰的面甲,近在眼前。

  切裂空氣、摩擦至灼紅的槍鋒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尖嘯幾乎撕裂耳膜。槍鋒將臉頰擦裂了,留下了細長的傷口,帶著令人骨骼顫抖的灼痛。

  來不及躲閃。

  葉清玄緊貼著槍桿,跨步上前,張開手,熱情微笑著,擁抱向了近在咫尺的『大舅』。

  死亡擁抱。

  九霄環珮的琴弦在他的意志下驟然絞緊了,彼此糾纏在一處,顫動,卻迸發出宛如鐵鼓一般的轟鳴。

  一顆樂理之種從宿命之章上結出,隨著葉清玄的動作,被左手無聲地推進了蘭斯洛特的軀殼種,緊接著,性質干涉!

  樂理之種融入心臟,汲取著鮮血,生根發芽,所盛開的,乃是青色的火焰。

  ——《在熾熱的灰燼上》。

  亞伯拉罕所傳承的樂理在葉清玄的手中再現,通過性質干涉,將體內血液盡數置換為烈火,令人自內而外焚燒殆盡的樂章就此展開。

  而他的右手中,傳承自翠語錄之中的樂理匯聚,三十六根念線延伸,捲向裝甲。

  下一瞬間,葉清玄迅速後退,狼狽地在地上翻滾,躲開了屠龍之槍的橫掃。緊接著,槍尾擦著他的肩膀,砸在地上,碎石飛迸,濺在臉上,帶來生澀的鈍痛。

  被逼退了。

  可惜。

  如果被抱住了的話,哪怕是蘭斯洛特,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只是瞬間,念線就可以並聯煉金矩陣,通過樂理入侵,打亂四層平衡,引發以太爐過載自爆……

  僅僅只是將葉清玄逼退,甚至來不及乘勝追擊,蘭斯洛特便感受到軀殼內壯大的火焰,毫不猶豫,槍鋒倒轉,對準了胸前那一道昔年的舊傷,劃下。

  鋼鐵摩擦,迸發尖銳的聲音。勉強癒合的舊創再次被屠龍之槍所割裂,緊接著,噴湧而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純粹的火焰。

  火焰被槍鋒所切裂了。

  緊接著,寄生在心臟之上的樂理之種被挑出,在空中,分崩離析。

  慘烈的傷痕之下,漆黑的龍威漫卷,強行將傷口收攏,修復了破裂的裝甲,安格魯最強的騎士再一次完好無缺的站在了葉清玄的面前。

  然後,看到葉清玄愉悅的笑容。

  大功告成!

  此刻葉清玄的周身,月光宛如實質一般匯聚,鋼鐵增殖的聲音中,無數以太在淨化之理的感召之下憑空匯聚,凝結成了數十道飄忽的劍刃。

  那水晶一般半透明的劍刃融入月光中,幾乎分不清輪廓,只在地上投下了若隱若現的影子。

  ——投劍!

  在宿命之章的全力推動之下,九霄環珮同時複數演奏了十六次《月光之章》。

  彈指間,自申誠至順物,緊接著是取韓、呼幽、亡身……乃至正聲第十八段,最終的『投劍』!

  長虹貫日的幻象憑空湧現,十六柄飽含殺意的月光之劍已經鎖定了蘭斯洛特的所在,隨著葉清玄輕描淡寫的揮手,破空而至!

  明明並非實體,可是破空之時卻迸發尖嘯,宛如無數人震怒的吶喊,血淚成河,蒼鷹擊與殿上,彗星襲月、長虹貫日。

  一瞬間,跨越十步的距離,絕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5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3 17:55
第六百一十三章純粹之光

  黯淡的城市中忽然被月光照亮了。

  月光化劍,呼嘯而來。

  在九霄環珮的牽引之下,它們從空中劃出了紛繁複雜的軌跡,匯聚在同一處,又分離向四面八方,將一切閃避的方位鎖死。

  自宿命之章中所孕育出的劍刃上匯聚著凜然的殺意,在葉青玄揮手的瞬間,變已經跨越了漫長的距離,完成合圍,鎖定了蘭斯洛特周身的要害,悄然斬落。

  冰冷的月光照亮了屠龍之槍的暗金色槍鋒,蘭斯洛特後退了一步,下一瞬,轟鳴迸發。

  那是數十次碰撞重疊在一瞬間時所引發的巨響。

  突破了風的速度。

  巨響追不上蘭斯洛特的動作。

  那一瞬間,甚至殘影都來不及留下,只能夠看到槍鋒切裂空氣時所殘留下的燃燒輝光。輝光彼此交織,在空中縱橫交錯,將劈斬而至的月光之劍盡數斬裂。

  葉青玄悶哼一聲,臉色有些發白。

  月光之劍的本質是樂理所交織而成,從他的宿命之章中所孕育而成,和他之間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月光之劍被強行擊潰時,屠龍之槍的殘餘衝擊也隨著念線傳遞過來,

  幸虧三位一體的樂章結構足夠穩固,衝擊被承受能力最強的賢者之石部分所吸收之後,只是令葉青玄眼前一黑,如果是尋常的宿命之章,恐怕只是餘波之下也會被撕裂吧?

  沒有給蘭斯洛特反擊的機會。

  葉青玄再次抬手。

  再來!

  水晶劍刃再度從月光之下浮現,隨著葉青玄的意志飛出。

  在葉青玄的全力推動之下,九霄環珮激奏,嫻熟無比的引導著樂理交織而成,月光劍刃源源不斷的湧現。

  彈指間,十六柄劍刃再度呼嘯而出。

  接連不斷的破碎聲響起。

  無數碎光飛迸,劍刃被槍鋒所擊碎,可新的劍刃又旋即從月光中再生。

  十六柄劍刃,碎滅隨生,在半空中交錯飛出,不斷地撲向蘭斯洛特,將他壓制在原地,逼著他原地固守。

  葉青玄近乎奢侈地消耗著自己的精力,探索著自己的極限。

  隨著小源的暴力抽取,以太之海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漏斗狀的凹陷,海量的以太從純白的月輪之中流出,形成了宛如瀑布的奇景。

  可瀑布尚未落地,便在葉青玄的手中變成一柄柄劍刃,飛向蘭斯洛特。

  彈指間,劍刃和槍鋒碰撞了多少次?

  數十?

  還是數百?

  亦或者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千?

  此刻月光之劍的進攻已經逼近了蘭斯洛特的極限,屠龍之槍的輝光從空中交錯,不斷地將襲來的月光粉碎,掀起了颶風,隔著久遠的距離,壓得葉青玄幾乎窒息。

  縱使防守狀態,也依舊給葉青玄帶來龐大的壓力。

  不,正是因為蘭斯洛特竟然選擇了防守,才令葉青玄心中的壓力越來越大。很明顯,蘭斯洛特正是為了『緩衝時間』而捨棄了進攻,選擇了故步自封的防守。

  一旦讓他恢復完畢,或者勉強恢復到堪可動用得程度時,所等待著葉青玄的必然是一擊斃命的絕殺。

  那麼,就在這之前……先殺了你!

  月光巨震。

  巨大的壓力之下,葉青玄自身的操作也產生了蛻變。

  往日僅僅憑藉月光之劍,便足以形成一錘定音的效果。不論是那種恐怖的速度還是劍刃上所攜帶的淨化樂理,都足以對任何敵人造成重創。

  而面對蘭斯洛特這樣的對手時,速度和樂理被克制,本身軌道單一,應變呆板的缺陷便暴露出來。

  而在接連不斷的湧現和劈斬之中,原本樣式單一的劍刃,也變得和往昔決然不同。

  有的劍脊漸漸變得厚重,向著雙手重劍的方向蛻變。有的劍刃越發纖薄,修長,面對屠龍之槍的攔截時,竟然如蛇一般學會了躲避和拐彎。還有的劍刃乾脆脫離了長劍的範疇,變成了迦南地人中流行的彎刀,迴旋劈斬,劃出一道道圓弧。

  漸漸的,葉青玄有了心得,脫離了原本的桎梏,來自各國的各式武器從他的手中展露。

  東方的八方劍、阿斯加德人的焰形劍、海盜們最喜歡的雙手斧、雲樓的鍛鐵直刀、轉折靈巧的半手劍、細長迅捷的刺劍、刺客們的短小匕首,北方高地人最喜歡的重型斧槍、尺寸誇張的鐵錘,甚至還有連枷這種鬼東西……

  除了樣式得變化,附著在上面的樂理也變得決然不同。

  那些武器越發地貼近金屬的質感,虛無的以太結晶破空之時,竟然也產生了利器劈斬的呼嘯。

  性質干涉!

  虛無的以太被賦予了鐵的性質!

  當一柄巨型斬矛從葉青玄手中投出時,格擋的蘭斯洛特竟然被逼退了一步。

  蘭斯洛特愣了一下,看向葉青玄時,面甲之下的眼瞳便越發慎重。

  雖然巨大的壓力已經令葉青玄的鼻孔中流出了鼻血,看起來狼狽異常,可是從那個白髮年輕人的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意,已經凌厲到匯聚成實質。

  不再是單純地運用投劍的樂理,此刻的他已經將其中的狂亂殺意拘束在掌中,隨意的運用。有好幾次,幾乎令蘭斯洛特險些失手。

  如今他唯一的缺點,便只剩下粗糙到令人看不入眼的武技了。

  力量雖然可怕,但進攻的方式太過稚嫩,如果換一個稍微精通一些的人來運用這力量,恐怕蘭斯洛特就會被壓制的狼狽異常。

  現在的葉青玄,完全是在一板一眼的用蘭斯洛特當樁子,練習裁判所那些老頭兒教他的劍術入門套路……

  雖然真正的高人用入門的套路也能幹翻一切,但葉青玄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那麼一天了……

  崩!

  就連接連不斷的破碎聲中,一道清脆的碰撞聲響起。

  就在屠龍之槍得封鎖中,驟然有一道飄忽的劍影穿透了蘭斯洛特的封鎖,斬落在他的面甲之上。月光和鋼鐵碰撞,卻發出了如有實質的聲音。

  儘管被軀殼中的漆黑龍威抵禦在外,可是那劍刃中所攜帶的力量卻刺的他面目生痛。

  竟然……被擊中了?

  甚至,他未曾反應過來!

  他錯愕地看向那數十道劈斬而來的月光之劍,那些如有實質的金鐵之劍背後,葉青玄的身影。在葉青玄的手中,握著一縷飄忽的月光。

  那是光……

  沒有殺意、沒有質感,甚至連形體都飄忽不定。

  拋去了一切之後,從葉青玄的手中所湧現的,那是最純粹的月光。

  月光之劍。

  和蘭斯洛特的戰鬥,像是一場殘酷的鍛打,戰鬥如爐,令月光之劍的力量再度質變。褪去了威勢,捨棄了雜質,只剩下純粹的光。

  月光化劍。

  這便是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再無人能凌駕與光芒之上。

  那一縷光芒緩緩地從葉青玄指尖湧現,再度對準了蘭斯洛特。

  雖然礙於剛剛領悟,掌握的並不精深,其中所攜帶的力量也遠遠遜色與其他金屬質變的劍刃,可是,這代表的卻是局勢的逆轉。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那一瞬間,蘭斯洛特罔顧了周圍干擾自己的質變之劍,彈指間,連退了六步,鐵靴踏破石板的轟鳴中,再次駕好了衝擊的姿態,槍鋒高舉,對準了葉青玄的面孔。

  熾熱的高溫從裝甲中散發而出,蒸發了大片的血雨,令他被籠罩在隱約的迷霧中。可是在那迷霧中,卻有刻骨的殺意迸發!

  明明如此熾熱,可迷霧卻被裝甲所散發的寒意凍結了,甚至在蘭斯洛特腳下,水泊之中也泛起了冰霜。

  足以將整個城區都變成雪國的冷卻溶液奔行在裝甲的脈絡中,宛如血液流淌,將高熱鎮壓而下。

  下一瞬間,龍吼聲從冰霜之中迸發。

  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凝固的世界中,唯有屠龍之槍的輝光被點燃。

  在蘭斯洛特的推動之下,衝破了血雨的封阻,打破了引力的束縛,在大地上留下深邃的腳印,向前。

  所有攔路的質變之劍都被那輝光勢如破竹的撕裂,屠龍之槍突刺,與純粹的月光碰撞在一處,迸發了轟鳴。

  屠龍之槍一頓。

  再度蛻變之後的月光在碰撞裡分崩離析。

  一瞬間,葉青玄所醞釀的反擊被強行鎮壓!

  恐怖的高溫幾乎令裝甲都為之融化,漆黑的龍威鎮壓著那龐大的壓力和足以將軀殼蒸發的溫度,冷卻溶液盡數霧化,升騰而起,燒化了空氣,扭曲了光線,形成了模糊的空洞。

  颶風席捲,摧垮了一切阻礙,席捲向四面八方。

  那近在咫尺的身影,宛如妖魔。

  只是一瞬。

  葉青玄飛速後退。

  可就在此時,剛剛完成加速的蘭斯洛特,卻再度擺好了衝擊的姿態。

  緊接著,以太爐過載驅動,發出不堪承受的哀鳴。

  完全不顧瀕臨崩潰的身體,蘭斯洛特沒有絲毫的喘息,再度啟動了裝甲之中的煉金矩陣!

  這是令人瞠目結舌的……

  ——二段加速!

  世界再度凍結,一切都被凝固在了原地。

  血雨高懸,蒸發的冷卻溶液尚未來得及消散,戰場再度陷入了靜止。只有燃燒的裝甲騎士,向著自己的敵人發起衝擊!

  屠龍之槍刺破了凝固的空氣,槍鋒摩擦至灼紅,向著葉青玄的頭顱刺落。

  死亡,近在咫尺!

  那一瞬間,衝刺……戛然而止。

  崩!崩!崩!崩!崩!

  接連不斷的巨響從蘭斯洛特的身上迸發,像是無數鋼索斷裂。裝甲掀起了颶風,席捲,恐怖的風壓幾乎將撕裂了葉青玄的衣袍,幾乎將他掀翻。

  迎著颶風,葉青玄的面容卻緩緩抬起,凝視著距離自己一步之遙的屠龍之槍,露出嘲弄的微笑。

  咫尺之遙,便是天淵之隔。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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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想說的話

  就在葉青玄的面前,蘭斯洛特的裝甲已經被燒成赤紅,散發著宛如熔爐的熱意,猙獰如妖魔。可是妖魔卻被束縛在龐大的羅網之中。

  無數黯淡纖細的念線纏繞在他的身上,宛如蛛絲一般,纏繞在一起,將他籠罩在其中。每一根念線都脆弱得一觸即潰,可是現在,千百根月光之線從四面八方延伸而來,纏繞在蘭斯洛特的裝甲之上。

  每一個關節,每一寸裝甲,每一個地方……

  縱使屠龍之槍可以斬破樂理,可是面對如此龐大的數量,一時半會也絕難掙脫。

  不知何時,蘭斯洛特已經泥足深陷。

  那些纖細黯淡到幾乎不存在的念線從戰場的每一個角落中延伸而出,來源正是那些被屠龍之槍所擊潰的月光之劍。

  那些被屠龍之槍擊潰的碎片並未曾消散,彼此之間藕斷絲連,隨著葉青玄的超負荷進攻,已經將蘭斯洛特纏繞在了其中。

  自《波萊羅》中蛻變出的念線本身便具有卓越的延展性,拉伸到極限的時候,甚至連蛛絲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由於過分的纖細,也帶來了過分的脆弱,只要稍微一動,甚至不需要花任何力氣,就可以令它斷裂。

  就算是千萬根念線同時匯聚在一處,也不過是不到尾指粗的一束而已,根本無法和繩索的堅韌性相提並論。

  而現在,正是這種微弱到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念線,將蘭斯洛特束縛在了網中。

  在葉青玄將施加在其中的性質干涉喚醒時,其本身的黏性和堅韌程度便會暴漲,雖然相較蘭斯洛特的力量依舊不值得一提,只要花瞬間就可以掙斷。

  但是當面對的是萬倍加速的裝甲時,這些念線便會發揮出恐怖的效果。

  在相對速度之下,哪怕是和空氣摩擦,也會產生熔爐一般的高溫。

  縱使和碎石相遇,也會帶來不遜色於鐵錘碰撞的衝擊。

  蘭斯洛特本身的速度太過可怕,可怕到甚至來不及將它們扯斷,在斷裂之前的短暫瞬間中,裝甲的可怕速度便會被念線本身拉扯的力量消磨殆盡。

  直至最後,足以追逐光芒的恐怖速度戛然而止。

  二段加速所帶來的恐怖後果從裝甲之中爆發。

  在煉獄一般的高熱中,五臟六腑傳來了粉碎的劇痛,連續兩次極限加速,近乎令軀殼都分崩離析。

  倘若不是龍威的保護,此刻的蘭斯洛特已經被燒化成了灰燼。

  緊接著,蘭斯洛特聽見了葉青玄沙啞的聲音。

  「現在,輪到我了……」

  月光之下,那白髮的年輕人一手源源不斷地編織著海量的念線,另一隻手卻緩緩地抬起。

  純白的月輪從他背後升起,隨著月輪旋轉,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從其中迸發。那是轉瞬間重疊了數十次之後的『投劍』!

  無數被賦予了金鐵質變的劍刃從月光中弧線,呼嘯而至。

  來不及喘息,屠龍之槍被再度舉起。

  在被念線封鎖了恐怖的速度之後,如此恐怖的高溫裡,蘭斯洛特竟然依舊擁有著反擊的餘力。一切封鎖和招架都完美無缺,絲毫沒有因為體力的衰竭有過絲毫的減緩和變形。

  哪怕此刻的裝甲已經不再帶來輔助,而是一具熾熱的囚籠。

  從未曾見過這種凌駕於鋼鐵之上的恐怖意志……就像是哪怕只能抬起一根手指,也要將敵人徹底擊潰。

  只不過這一次,在質變之劍源源不斷的衝擊之下,他的動作也變得越來越遲緩。

  疲於奔命地修補著防線,再難反攻。甚至不需要葉青玄令劍刃蛻變為光,只是金鐵質變,就令他的招架越發的吃力。

  崩!

  一柄重錘砸開了屠龍之槍的防禦,落在他的肩膀上,令融化的肩甲凹陷。緊接著,另一把長劍劈斬,在胸甲上切裂出一道淒厲的縫隙。

  裂隙和舊創交錯,幾乎剖開了他的胸膛。

  嘭!嘭!嘭!嘭!

  接連不斷的低沉聲音響起。

  那是軀殼被撕裂的聲音。

  刀劍錚鳴,槍斧長劍貫穿四肢胸腔,將他釘死在了地上。

  勝負已定。

  那灼熱的面甲緩緩地垂落。

  寂靜中,有野獸的嘶吼響起。

  淒厲的聲音響徹整個戰場。

  漆黑的龍威從破碎的軀殼中井噴而出。

  在劇烈的痛苦中,他掙脫了近在咫尺的冥府,回到這個屬於他的戰場之上。

  鋼鐵摩擦的巨響迸發。

  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蘭斯洛特踏前,任由無數刀劍劈斬在自己的身上,將裝甲劈斬的面目全非。

  自始至終,那一雙漠然的眼瞳死死的看著葉青玄。

  他還活著。

  好像毫無痛苦,依舊完整如昔。

  哪怕已經被點燃……

  裝甲哀鳴,分崩離析。

  燃燒的蘭斯洛特從其中走出,像是火焰燃盡的灰塵與鐵拼湊在了一處。面目依稀還殘留著往日的摸樣,可是卻被某種更加猙獰的東西所替代。

  此刻的他看上去已經再非騎士,而是某種狂怒的妖魔,揮舞著屠龍之槍,將一切質變之劍盡數撕碎。

  「真是可怕啊,蘭斯洛特。」

  葉青玄垂下眼睛,遺憾地嘆息。

  轟!

  月光之中,一柄重型斬矛驟然湧現,鐵光迸發,向著蘭斯洛特斬落。

  崩!

  斬矛砸在屠龍之槍上,迸發巨響,蘭斯洛特一頓,斬矛破碎,他再度踏前,卻聽見無數刀劍錚鳴,縱橫劈斬的低嘯。

  葉青玄揮手,十六柄長槍重劍從月輪中湧現,沒有因為彼此的關係有過任何猶豫,也沒有因為對方的傷勢有過任何的留情。

  對準了周身要害,十六柄質變之劍轟然斬出!

  鋼鐵破碎的聲音不斷響起。

  燃燒的騎士在前進,屠龍之槍嘶吼,將劈斬而來得武器擊碎,或者任由它們刺入燃燒的軀殼中,傷口撕裂,卻無法延緩他的腳步。

  非人的恐怖意志已經凌駕與痛苦和折磨之上,縱然慘烈如斯,可有寸鐵在手,便令人不寒而慄。

  這世界上彷彿沒有東西可以殺死他,他不死,便會向前,取得勝利……

  那猙獰的姿態,只是看著,便令人想要奪路而逃。

  葉青玄再度抬手,鋼鐵摩擦的聲音從月輪中迸發,森冷的殺機鎖定了蘭斯洛特。

  這一次,要將他徹底斬成碎片!

  「別想!」

  遠處,女巫之錘的包圍裡,皇家樂師團的大團長猛然抬起手,森冷的旋律中,樂理織就,打開了通往以太界的裂口,龐大的陰影席捲而來,將攔路的裝甲騎士碾壓成碎片,衝向葉青玄的所在。

  那無數變換的陰影宛如泥潭,張開了惡臭的大口,吞向葉青玄的鎖在。

  「滾開!」

  葉青玄不耐煩地揮手。

  那一瞬間,月輪再度升起。

  高懸。

  宿命之章全力運轉,肅穆的旋律響徹天地之間。

  昭告黎明降臨的號角聲從其中迸發,轟鳴。

  這一次,從月光中所湧現的,不再是刀劍,而是龐大的猙獰輪廓,那是從月光中所湧現的火刑架。

  以月輪為爐,以太為柴,宿命之章推動著煉金術,締造出紛繁複雜的煉金矩陣,附著在那火刑架的虛幻輪廓上,性質干涉賦予了它鐵的重量和材質。

  緊接著,火刑架,從天而降!

  淒嘯迸發。

  氣浪席捲,狂亂的火焰衝天而起。

  ——《荒山之夜》!

  火刑架深深地楔入了大地,將那蠕動的陰影釘死。來自煉獄的火焰化作暴雨,從天而降,帶著將一切都焚燒殆盡的震怒。

  火焰化作洪流,覆蓋了陰影,逆流,甚至湧入了裂口之中,令那裂口中傳來劇痛的嘶鳴。

  陰影斷裂,消散無蹤。

  緊接著,無數刀劍呼嘯而來,無面的大團長踉蹌後退。遙遠的天空之上,遊牧之山的主炮亮起熾熱的光焰,鎖定了死而復生的皇家樂師們,懲戒從天而降!

  「Deus-vult!!!」

  女巫之錘的騎士們怒吼,大地動盪,轟鳴中,裝甲騎士的鋼鐵洪流再次席捲而來。

  只是瞬間的分神,被壓制的蘭斯洛特已經進入到了葉青玄的十步之外,屠龍之槍再度舉起,縱然深受重創,可緊握武器的雙手卻依舊穩定如鐵。

  彈指間,淒嘯聲掀起。

  葉青玄的左手伸出,抓向那一道熔金色的熾熱輝光,任由槍鋒撕裂手掌,帶來劇痛,死死地握住了槍桿。

  任由它憤怒震盪,令手掌上不斷崩裂傷痕,骨骼的顏色裸露而出。宿命之章的無數樂理強行滲透、封鎖、鎮壓,將它桎梏在了手中。

  哪怕槍鋒距離心口,只差一寸。

  然後,葉青玄抬起右手,五指無盡。

  向著近在咫尺的面孔……

  揮拳!

  嘭!

  像是砸在了鐵上,沉悶的回聲響起。

  蘭斯洛特的眼神依舊冷硬,沒有絲毫的動搖,從那近乎支離破碎的軀殼中,有狂暴的力量再度迸發,屠龍之槍再震,幾乎掙脫葉青玄的手掌。

  「說點什麼啊,蘭斯洛特!」

  葉青玄抬起拳頭,向著他的面孔,再度砸下:

  「你不是有很多話跟我講嗎?」

  嘭!

  破碎的聲音響起,分不清是來自葉青玄的指骨,還是蘭斯洛特的面目。他的眼神依舊漠然,沒有絲毫的變化。

  哪怕近在咫尺。

  「你不說話的話,就讓我來吧。」

  葉青玄看著他的臉,忽得笑了,聲音嘶啞:「正巧,這麼多年來,我也有很多問題來不及問你……」

  「還記得自己的妹妹嗎?」

  他看著蘭斯洛特的眼睛:「有沒有想過離開阿瓦隆之後,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看到了。

  漠然而空洞的眼神中,有什麼東西閃過。

  可葉青玄的笑容卻變了,變得如此猙獰,彷彿狂怒刻入了骨髓之中。他抬起手,奮起所有的力氣,向著那一張昔日高貴莊嚴的面孔,揮拳!

  嘭!

  蘭斯洛特的頭顱巨震,鋼鐵的面孔破碎了,在拳頭之下,分崩離析。沙啞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帶著往昔的痛苦和絕望。

  「她被人侮辱!」

  葉青玄伸手,從月輪中拔出了長劍,對準了蘭斯洛特,斬落!

  劍刃撕裂軀殼,暗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

  「她被人輕賤!」

  匕首倒轉,刺入蘭斯洛特心口,直至末柄。

  巨大的力量推動著蘭斯洛特後退,一直將他頂在了斷裂的牆壁上。

  「——他們說他是婊子!」

  重斧劈下,骨骼斷裂,屠龍之槍脫手,滾落在地,宛如哀鳴。

  「她被別人趕出收容所!」

  葉青玄踩著他的面孔,奮力地砸下了手中的鐵錘,咆哮:「她跪在地上懇求最後一頓應得的晚餐……為了我!」

  嘭!

  蘭斯洛特的胸膛塌陷,破碎的內臟隨著淤血從口中流出。喉嚨中發出模糊的聲音,想要說話,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只有骨骼破碎的聲音響起。

  直至最後,他被一隻手粗暴地從地上提起。

  「你還有臉說:你有很多話要告訴我?」

  葉青玄俯瞰著他,冷聲質問:「蘭斯洛特,你又如何償還她?你說話啊!」

  許久,蘭斯洛特艱難地抬起面孔,乾涸的嘴唇開合,痛苦地呼吸。

  「克里斯汀,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他的聲音沙啞又微弱,氣若游絲:「圓桌騎士團……被我利用……我死了,去找特里斯坦……他會效忠與你……這些東西應該歸你,你拿去。」

  「這算是什麼?」

  葉青玄怒極而笑:「買命的贖金?還是遲來的懺悔?」

  在葉青玄手裡,蘭斯洛特劇烈地嗆咳著,咳出暗紅的血和內臟得碎片。他握緊葉青玄的手,用盡所有的力氣: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要接她回家……很想,小葉子,真的很想……」

  葉青玄沉默地看著他,鬆開手,冷眼看著他跪倒在地上,痛苦喘息,已然命不久矣。

  最後,他聽見了葉青玄漠然的聲音。

  「這些年來,她一直等人來接她回家……可惜,她等的那個人不是你。」

  蘭斯洛特愣住了。

  「是這樣啊……」

  他垂下頭,肩膀顫抖。

  破裂的肺腑發出聲音,像是哽咽的破音,又彷彿撕裂的笑聲,笑聲空空蕩蕩,滿是苦澀與自嘲。

  許久,笑聲隨著喘息一同消失了。

  蘭斯洛特抬起斷裂的手臂,仔細拭去嘴角黏稠的血腥:「還在等什麼,葉青玄……做你應該做的事情,送我一程吧。」

  他看著葉青玄,那眼神滿是靜謐,沒有恐懼和軟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結局。

  渴求解脫。

  寂靜中,葉青玄沉默地拔起了地上的屠龍之槍,槍鋒抬起,對準他的心臟。

  「永別了,蘭斯洛特。」

  「嗯。」

  蘭斯洛特閉上眼睛。

  輝光一閃而逝。

  血雨重新從天空中落下,槍刃上,灰白色的塵埃飄飛在雨中,飛向遠方去了。

  消散無蹤。

  -

  混亂的戰場上,葉青玄握著手中的屠龍之槍,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中廝殺的龍威。

  漆黑的龍威化作烈日,和金色的海洋絞殺在一處。

  宛如黑龍與金龍的殊死搏鬥,以牙齒、雙翼和骨骼作為武器,將對方的軀殼撕裂,血水從其中噴湧而出,落在地上,便化作暴雨。

  當地上的戰爭終於告以終結,最後的皇家樂師在淨化之光中化作灰燼之後,天上的爭鬥也終於快要分出勝負。

  光芒被撕碎了。

  黑暗烈日大口地吞噬著光芒中隱約的虛影,一點一點的將它吞入腹中。而隨著亞瑟狂喜的大笑,恐怖的以太波動從阿瓦隆的最高處重新迸發。

  登神之路即將再次開啟……

  在葉青玄身後,半身染血的傳令官半跪在地。

  「閣下,您的命令。」

  「收拾傷員,先回去吧。陛下身邊總需要有人護衛。」葉青玄揮手:「你們應打的仗已經暫時結束了。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

  傳令官愣了一下,不敢違抗命令,點頭:「是。」

  「還有,如果陛下問我去哪裡了,就告訴她……」

  葉青玄扛起屠龍之槍,微笑著,可是眼神卻倏無笑意,眼瞳中的漆黑深不見底:「好歹有這麼多年的深仇大恨,就讓我先去跟那位過氣的皇帝……好好的『談一談』。」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1:0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1:03
第六百一十五章舊神將死

  阿瓦隆的最頂端,浩蕩的旋律自大地之下升起。

  是利維坦。

  那深埋在土石之下的亡靈從長眠中醒來,逝去的天災在歌唱,沙啞陰冷的曲調依託在旋律上,像是血肉生長在骨架上,漸漸豐滿,勾勒出了災禍的雛形。

  深藏在整個國土之下的煉金矩陣被喚醒了。

  登神之路再度開啟。

  在石中劍的強行支配下,被分裂為兩條的登神之路彼此之間強行吸引,漸漸的合攏,即將重新回復原本的姿態。

  天空劇震。

  無數星辰黯淡,搖曳,如火焰一般的光芒墜落,懸浮在海天之間,拱衛著那一輪龐大的漆黑烈日。

  烈日散發著恐怖的輝光,可是在那黑暗輪廓的邊緣,卻有血色匯聚,滴落,向著人間灑下,化作赤紅的雨。

  「歸來!歸來!歸來!」

  亞瑟大笑,狂喜,黑暗的龍威宛如海潮,充盈了整個皇宮,覆蓋了整個海域。

  而在影中之國中,地上天國發出哀鳴。

  王座上,瑪麗咬著牙,臉色慘白,衰弱地喘息。

  匯聚了整個阿瓦隆、整個利維坦的力量之後,登神之路匯聚成型。原本被一分為二的力量,此刻再次向著同一個地方匯聚。

  就如同槓桿的兩端,倘若無法保持平衡的話,那麼必然有一方要沉入黑暗,作為墊腳石,成為勝利者的資糧。

  現在,瑪麗已經通過龍威和往昔殘留的煉金矩陣融為一體,一旦地上天國的力量被抽空,那麼她自己也將不復存留。

  隨著金色龍威的破裂,地上天國中堪堪恢復的建築也漸漸的崩裂縫隙,榮光不再。

  倘若不是有創世紀作為權杖領域的核心,強行鎮壓著那些蠢蠢欲動的力量,瑪麗恐怕早就被亞瑟徹底抽空。

  宛如將整個人撕裂的痛苦從內而外的擴散。

  熾熱的輝光裡,瑪麗咬著牙,喉嚨裡發出沙啞的哀鳴。

  無數閃爍不定的樂理編制,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輪廓,似是獵犬,又像是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伸手,輕輕地撫摸著瑪麗的長髮。

  彷彿在輕聲安慰。

  別怕,我還在這裡。

  瑪麗勉強地笑了笑,開口,低聲回應了什麼,那個模糊的人影似是嘆息,抬頭,望向了阿瓦隆的最頂端。

  登神之路的和重點。

  過去的罪孽,究竟還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夠終結?

  -

  「誰?」

  阿瓦隆的最核心,那被黑暗龍威吞沒的皇宮裡。

  王座大廳中,沉浸在登神之路中的亞瑟猛然睜開了眼睛,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漆黑的眼瞳冷冷地看著台階之下,寒光迸射。

  台階下,那在爭鬥中破裂的地板上,大理石的紋路中亮起了隱隱的光芒,彷彿水流順著河床匯聚,到最後,黯淡的光芒匯聚在了覲見之階的位置上。

  那是根據石材的天然紋路而架設在其中的煉金矩陣,倘若被煉金術師所目睹,竟然會被這巧奪天工的構思所震驚。

  依託物質原本的樣貌,加以點綴,所埋藏的煉金矩陣近乎可以說是天然形成,具有無與倫比的隱匿能力,倘若沒有以特殊的方式激活的話,就根本沒有人能夠發現。

  而正因為其隱匿性,所能架設的矩陣也相對簡單,充其量所能做到的……也不過只是投影而已。

  那是昔日殘留於此的光影。

  在閃爍的光芒裡,似曾相識的少年從其中走出,他半跪在台階上,宛如覲見君王。隨著亞瑟的陰冷目光,他便抬起那陰柔如女子的面孔,露出標誌性的神秘微笑。

  右手的手背上,雙蛇徽記緩緩浮現。

  ——赫爾墨斯。

  沒有經過國王的允許,他擅自起身,看著王座之上的方向,近乎冒犯的打量著,只不過眼神的焦距略有偏差,就像是沒有看向亞瑟,而是落在了空空蕩蕩的地方。

  「原來如此。」

  他捏著下巴,緩緩頷首:「事態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啊。不得不說,這可是預想中最麻煩的狀況之一呢……以及,好久不見啊,陛下。」

  「梅林?」

  亞瑟皺起眉頭:「竟然是你?」

  「啊,是我。」

  赫爾墨斯輕巧地點頭,笑容越發地討嫌:「不過如您所見,此刻的我只不過是預先設入了固定回應,根據情況選擇相應的片段進行展現的投影而已。

  當您看到這一段景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阿瓦隆了吧?

  不,我應該不會無能到令事態嚴重到這種程度,所以,差不多應該是死了嗎?啊哈,我也會死嗎?這麼說起來雖然真的有些可笑,但是陛下,恐怕您看到這一段投影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亞瑟皺眉,陰沉的冷意擴散,可是卻只能令那投影變得模糊,無法令赫爾墨斯的神情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死了?」他問。

  「對。」

  赫爾墨斯頷首,一臉理所當然:「雖然會令人失望,但事實如此——天災也會死。

  佔據了這個世界大多數的人類可是比天災更可怕的東西呢,有朝一日能夠研究出殺死天災的技術也不奇怪吧。」

  他停頓了一下,忍不住嘆息:「很遺憾的告訴您,您被封印的這些年,世道變得厲害,您可能……有些落伍了。」

  崩!

  龍威震怒,覲見之階撕裂,自內而外,化作粉塵,赫爾墨斯身影消散。可很快,類似的投影又從天穹上照下,赫爾墨斯無奈地感嘆:

  「這麼多年不見,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啊,陛下。」

  這個王八蛋恐怕早就知道亞瑟會有什麼反應了,連應對措施也早就準備好了,令亞瑟的神情越發不耐煩。

  他不願意在再同這個麻煩的傢伙浪費唇舌了,冷聲反問:

  「不管死了還是活著,你這麼大費周章的留下這些東西……究竟意欲何為?」

  於是,赫爾墨斯笑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失去耐心,問我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吧?這麼說就太令人傷心啦,陛下,我都死了,對你的霸業還有什麼影響呢?」

  投影無奈地攤手,「如果我的想像沒有出錯的話,此時此刻的我,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發揮自己的弄臣本性,前來進言了吧?」

  亞瑟的臉色變的越發難看了,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這個虛無的投影,許久,冷聲問:「梅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沒錯,陛下。」

  赫爾墨斯嘆氣,「雖然當初是我為您提供登神之術的沒有錯,制定全盤計畫的也是我。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和研究欲,我製造出了如此龐大的怪物,這是我的錯誤……說實話,這是我平生為數不多抱憾的事情。但時至如今,已經無可挽回。」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向王座的方向,露出從未曾有過的誠摯神情,放下的往日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恭謹地彎腰懇請:

  「就當我昏了頭也好,為了這個世界和您,請您放棄登神之術,如何?」

  死寂。

  亞瑟沒有說話。

  只是看著赫爾墨斯。

  像是看著一個傻子……

  赫爾墨斯保持著彎腰懇請的姿勢,許久許久,到最後,影像震顫,他無奈地低頭嘆息:「當然,這種事情,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您肯定不會同意的。

  所以,我乾脆就沒有設置您會放棄的選項,剛剛的那一番請求請您忘了吧,這是我人生為數不多的丟臉時刻,死了還能這麼丟人的,恐怕也算絕無僅有。至於您……」

  他無奈地聳了聳肩,「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死寂之中,黑暗的龍威都在那可怕的寒意之下凍結了。

  王座之上,亞瑟沉默地俯瞰著下面的虛無投影,手指輕輕地敲打著副手,指紋印刻進了鐵中,「梅林,我曾經給過你信任——誰都不曾有過的信任!」

  「登神之術不正是這一份信任的回報嗎?」

  赫爾墨斯漠然反問:「恕我直言,這份信任從一開始就不該有,陛下,你我都因此而受累,不得安寧。

  您的後裔,伊麗莎白陛下曾經對我說過——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插手任何事情,不論我做了什麼的,都只會令事情更糟糕。

  放棄吧,陛下。這是我這個弄臣對您唯一的忠告了。」

  亞瑟怒極冷笑,「如果我說不呢?」

  「你會死。」

  赫爾墨斯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和我一樣。」

  亞瑟嗤笑,像是看到了無聊的醜角:「赫爾墨斯,現在你已經淪落到和乞丐一樣充當神巫,對著泥偶和小紙人發癲,說一些聳人聽聞的話來騙取眼球的程度了嗎?」

  赫爾墨斯搖頭,眼神……就變得憐憫。

  「讓我猜猜看,現在的你,究竟如何。」

  他自顧自地掰著指頭:「掌控了利維坦之血,掌控了阿瓦隆,重啟了登神之路,甚至最後的結果已然在望。

  哪怕只是現在的你,憑藉著龍威和自身的力量,也足以凌駕於尋常的聖徒之上,甚至足以比擬一些小型的天災……倘若你一旦成功,匯聚了整個安格魯與天災力量的你,將一躍凌駕與物質界的三賢人與四活物之上,哪怕是遠在以太界的三柱神也可以平起平坐。

  屆時,整個物質界都將成為你的領土,從諸國手中得到權力,從聖城得到信仰,將這個世界變成你永恆的神國,你便是唯一的至尊之主……不得不說,算盤打得不錯,如果早幾百年的話,恐怕真的能行。」

  赫爾墨斯停頓了一下,遺憾地嘆息:「但是現在,這一套已經行不通了,陛下。看在結識多年的份上,讓我來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怎麼樣?」

  說著,那投影低頭,伸手,從懷裡抽出一個密封良好的銅管,擰開,抽出封存在其中的菸草,細嗅,煞費周章的點燃,吞吐著煙霧。

  看上去像是裝模作樣,可往日他這麼幹的時候總是神采飛揚,現在看起來卻有幾分挫敗和沉悶,鬱鬱寡歡。

  許久,他才發出沙啞的聲音:

  「——舊神將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1: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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