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17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52
第五百八十六章石心傳承

  在碰撞的瞬間,西格蒙德的手指微抬。

  六枚原本聚合為一體的小源,竟然分散開來。月輪撞了個空,闖入了雙方絞殺的中盤,大放光明。

  瞬間佔據了主動。

  就這麼簡單的將主動讓出來了?

  葉青玄一愣,卻看到那六枚小源竟然分散開來,包圍在月輪周圍,宛如眾星拱月。樂理之間彼此摩擦,煥發虹光,看上去綺麗的令人心醉。

  可事實卻並沒有這麼美麗。

  轉瞬間,葉青玄竟然有一種深陷樊籠的窒息感。

  被包圍了。

  六枚小源每一個單純的從質上來說,都難以與結合了賢者之石的月輪相比,可是彼此之間呼應,有西格蒙德居中指揮,樂師七系銜接為一體,其力量已經並不在於本身,而是擴散為場。

  六枚小源彼此共鳴,呼應,樂理動盪、碰撞,扭曲現實的引力重疊在一起,一道道地鎮壓在了月輪之上。

  雖然看上去宛如六枚星辰各居四周,圍繞在月輪周圍旋轉,但實際上,彼此的引力卻無時不刻地在撕扯著月輪,恐怖的壓力直接作用在葉青玄的宿命之章上。

  樂章自有靈性所在。

  宿命之章更是樂師性靈的凝結,而隨著葉青玄進入了以太循環的境界之後,宿命之章更是成為了魂靈意志的載體。

  此刻的壓力已經作用在葉青玄的意識中,給他帶來了一陣陣意志動盪的劇痛。

  一招棋錯,被壓制了……

  自從出道以來,葉青玄一直都是以小博大,以技巧和節奏壓制別人的實力,絕不正面作戰,四面遊走,尋找時機,然後一擊致命。

  此刻葉青玄終於感受到了,被別人在技巧上壓制的痛苦……

  這是先天的弱勢。

  西格蒙德才是石心學派的創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西格蒙德更瞭解石心學派的樂理,哪怕已經落伍,哪怕小源已經被證明是一條看似寬敞的死路,但在這一道上,沒有人能夠比擬他的見解和體悟。

  就像是沒有人類樂師可以戰勝青之王巴赫一樣。

  他所代表的,便是這個體系本身。

  種種技巧,神乎其技。

  每一個微小的樂理變化都給葉青玄帶來了巨大的衝擊,他完全沒有想到,原本理論中那些基礎的樂理竟然可以如此運用……

  月光之域中,葉青玄抬起手,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

  輕敵了。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認,純粹以對小源的造詣,他和西格蒙德無法比擬。

  幸好的是,他的宿命之章可不僅僅只有這一部分,而小源早已經脫離了原本小源理論的侷限,另開新路……

  葉青玄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中帶著隱約的腐臭,融入肺腑,平息了以太循環帶來的燥熱和不適,令他的眼瞳中的月光被點燃了。

  ——月光之章,啟動!

  崩!

  轉瞬間,樂理變化,純白的月輪動盪,換發出宛如漣漪一般的光明。

  無形的衝擊彷彿隱藏在那漣漪之中,只是觸碰的瞬間,便令六枚小源所產生的封鎖為之動盪。

  合圍在月輪周圍的小源被推開了,無形的樂理封鎖被撐開,險些在第一輪的衝擊中破裂!

  那一瞬間,月輪所散發的『引力』倍增!

  物質界在那樂理本身所散發的引力拉扯中,也為之歪曲,發出哀鳴,層層裂隙隱現。轉瞬間,葉青玄的宿命之章便突破了侷限,近乎不合常理的暴漲!

  哪怕還未曾觸及權杖的領域,但那無限增強的引力卻足以令人心悸。

  局勢被扳平了。

  不,局勢已經被葉青玄徹底的掌握在了手中!

  當西格蒙德捨棄了主動性,選擇了遊走戰術的時候,給葉青玄帶來巨大壓力的同時,自己也要承受相當的風險。

  而當他六枚小源所形成的體系無法壓制和封鎖葉青玄的發揮的時候,他就只能眼看著葉青玄一步步地蠶食自己的領域,徹底陷入了下風。

  當他選擇了在大師領域和葉青玄一較長短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注定了這個結果。

  葉青玄的宿命之章太過龐大了。

  賢者之石所代表的小源,只是宿命之章的三分之一而已……

  這本是極其不合常理的事情,因為僅僅是月光之章、賢者之石、天災共鳴,這三個部分中的每一個,但拿出來都已經是完成度極高,而且可以包含諸多上位要素的宿命之章了。

  更不要說三部結合為一。

  三部樂章在統和碰撞的瞬間,樂理所形成的壓力足以將任何樂師撐爆,更不用說,將其糅合為一體,彼此無礙地運行。

  縱使葉青玄最擅長的就是禁絕學派的樂理構架,但倘若沒有天梯橫跨七系的兼容性,九霄環珮的精確操作,以及當初聖城那樣得天獨厚、萬載難逢的條件,他早就爆炸了。

  現在的葉青玄,在大師領域中的深厚積累和造詣,已經沒有任何人能比擬。

  哪怕是曾經的權杖大師也一樣!

  賢者之石本身的樂理已經足夠歪曲現實,一旦月光之章啟動的話,力量完全可以倍增!

  哪怕西格蒙德有六枚小源,但畢竟是取巧,只是以禁絕學派推動其他學派的樂理而已,手段雖然因此紛繁多樣,六枚小源還可以彼此共鳴,但依舊難以稱得上是絕對的一體。

  否則西格蒙德何必將其餘六系分出來,何必乾脆融為一個?

  更何況,他的小源受限與材質,無法和葉青玄相比,只能落入下風。

  這便是石心學派本身的侷限性。

  以後世人的眼光看來,石心學派固然強悍,但也擁有其不可避免的缺陷。

  其中最終的便是,小源在製造之初,以後的成就便由材料所注定了。小源本身的特殊性質注定了它需要海量的資金和諸多珍貴的材料去製作。否則的話,效率甚至不如一個植入體內的以太爐。

  原本西格蒙德是以禁絕學派的核心理念『棄絕自身』為出發點,製作名為小源的以太器官代替樂師承受樂理的壓力,甚至捨棄軀殼,將宿命之章寄託在其中,令樂師能夠更接近以太的本質。

  但這就代表著,它對材料的超高需求!

  葉青玄以『天人之血』打造小源,已經堪稱奢侈,更何況後面融合了賢者之石這種不講道理的東西。

  哪怕是西格蒙德,身為皇家樂師團副團長,而且還是安格魯最為輝煌的亞瑟時代,窮搜一切資源,也不過製作出了六枚最上等的小源而已,如何與赫爾墨斯的心血,賢者之石這種奇蹟結晶相比?

  這種『窮逼別來』的特性導致了石心學派和大部分樂師絕緣,而隨著時代的變化,樂理的進步,小源的性價比也在漸漸的走下坡路。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金錢,與其製作小源,還不如其他的道路來的更快……

  而石心學派沒有新血補充,後繼無人,對小源的研究也隨著西格蒙德的死去而漸漸停滯,到最後,被時代甩在了身後,只能曇花一現,然後便在漫長的衰亡之後銷聲匿跡。

  當年西格蒙德因為自己的異見,叛出了橡樹之子,耗費了一生的心血,以天縱英才之姿開創了石心學派,恐怕也沒有想到會迎來如此悲涼的命運吧?

  一生心血被時代所拋棄,被當做是雞肋,丟在牆角,無人問津。

  對於樂師來說,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

  在大師的領域,西格蒙德已經注定落敗。

  可出乎葉青玄的預料,他並沒有使用權杖。原本葉青玄已經打算好了,如果戰鬥一旦進入了權杖的範圍,那麼他就可以啟動宿命之章的第三部分『天災共鳴』,四倍增幅之後,以寂靜之月的樂理展開『龍眠結界』。

  失去了以太,姑且不論對這群復生的亡者有什麼影響,也不知道能否抗衡他們的權杖與共鳴。

  但短暫的空隙留給克里斯汀帶著瑪麗跑路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自始至終,西格蒙德都不曾有過其他的舉動。根本不曾將自己最強的力量從以太界中呼喚而至。

  在葉青玄佔據主動的瞬間,他便不再有過任何的反撲。

  只是垂首,抬起十指,調動著六枚小源,令它們與自己融為一體,悉心演奏著宿命之章。

  無數樂理在在他的聖哉領域中翻湧,不斷地呈現在葉青玄面前,隨著葉青玄的性質干涉將領域一步步侵蝕,那無數樂理的變化方式竟然毫不隱藏地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音符變化。

  音程組合。

  樂理的創造、結合與應用、石心學派的秘傳技巧……小源技術的進一步演化和運用方式。

  甚至是宿命之章所飽含的要素,曾經他的權杖之路,此刻都隨著他的動作,毫不隱瞞的展露在葉青玄眼前。

  這便是石心學派的源頭。

  西格蒙德一生心血所在,為了追求大源,不惜燃燒魂靈所換取到的結晶。

  那亡者的軀殼中,生時所殘留的最後執念正在旺盛的燃燒著,不惜點燃自己,不惜將這重來的生命再次化作灰燼,將自己曾經的奧秘之路,完美地向著葉青玄演繹而出。

  直至最後,旋律悄然終結。

  最後一個音符熄滅了。

  聖哉領域徹底的土崩瓦解。

  在月光的包圍中,六枚小源上已經佈滿蛛網一般的裂痕,以太波動風中殘燭,下一瞬間便會徹底破滅。

  勝負已分。

  沉寂的西格蒙德緩緩抬起頭,面容像是開裂的陶瓷,越發的淒厲陰森,可那空洞的雙眼中此刻卻有隱約的神采亮起。

  看著葉青玄,似是殷殷期待。

  ——學會了嗎?

  沉寂中,葉青玄低下頭,向著西格蒙德的彎腰行禮:「請放心吧,石心學派的道路不會斷絕。

  它會傳承下去的,並得以長久。

  ——終有一日,吾等的魂靈將在大源中共聚。」

  聽到了他的聲音,西格蒙德的嘴角似是微微勾起,露出幻覺一般的笑容,轉瞬即逝。可是曾經生而為人的的神采卻從空洞的眼瞳中浮現。

  最後的風中殘燭,在旺盛地燃燒。

  慷慨激昂的旋律再起。

  六枚小源融入了他的軀殼,迸發出前所未有的以太波動,令他的力量層層攀升。向著葉青玄,向著已經吞沒自己的聖域,西格蒙德發起了最後的反撲。

  瞬息間的光影交錯。

  葉青玄閉上眼睛,揮手。

  月光如劍。

  一切回歸了靜寂。

  高懸的月輪之下,皎潔的輝光中,西格蒙德不動了。

  那遍佈裂隙的軀殼漸漸地破碎,潰散為灰燼和塵埃,落在地上,最後的笑容分崩離析,漸漸地消散。

  塵歸塵,土歸土。

  石心學派的創始人,西格蒙德,就此重歸與死亡。

  寂靜之中,葉青玄凝視著他歸去的灰燼,忍不住輕聲嘆息……然後月光之劍,毫不猶豫地斬落!

  「你還準備藏到什麼時候?」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5 22: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52
第五百八十七章陰魂不散

  月光宛如幻影,刺入灰燼中,無聲無息。

  可是在那一瞬間,卻有隱約的黑色煙霧從其中升騰而起,匯聚成模糊的人形,撲向了葉清玄,向著他的面孔,一隻灰燼凝結成的手掌猛然探出。

  崩!

  火焰之劍從葉清玄的手中探出,格在那手掌的前面,虛無的火焰和灰燼碰撞,卻宛如鐵石摩擦,火花迸射,照亮了葉清玄的眼瞳,還有那一張在黑霧中若隱若現的殘缺面孔。

  「被發現了嗎?」

  殘缺的面孔俯瞰著葉清玄:「你總是會令我難堪,葉青玄。

  虧我好不容易準備捨棄尊嚴,偷襲一下,結果手刃了祖師之後,竟然一點愧疚和感傷都沒有嗎?真是鐵石心腸啊。」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葉清玄凝視著他的面孔,面無表情,「百目者陛下?還是……陰暗主君?」

  被喚出了名字,那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便露出古怪的笑容,赫然是曾經降臨在阿瓦隆之影中的百目者化身——陰暗主君!

  葉清玄沒有想到,百目者臨死之前切裂和所有分身的聯繫,將深淵和一切力量餽贈給妖魔,竟然令早以被磨滅的陰暗主君也從阿瓦隆中復活。

  「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葉清玄冷聲問:「這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

  「誰知道呢?」

  聽到葉清玄的話,陰暗主君的殘缺面孔頓時發出尖銳地笑聲:「葉清玄,為什麼不開動你那引以為傲的小腦袋瓜好好想一想?

  說不定我只不過是其中不值一提的一部分而已……也有可能是我策劃了這一切……難道你以為我會任由你們阻止利維坦復活?」

  「你唬誰呢?你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我更瞭解你嗎?」

  葉清玄依舊漠然,「只剩下這麼一點殘渣,還學不會跑路,反而為了天災之間的情誼,留在這裡糾纏不休……

  如果知道你這麼捨己為人,無私奉獻,利維坦聽了一定會很感動。只是你猜等它復活之後,發現你如今這副慘樣,究竟會不會伸出無私的援手?」

  他停頓了一下,端詳著那一張沉寂的面孔,眼神就變冷了:「你真正的目標,還是亞瑟,對吧?」

  那塵埃匯聚成的面孔已經嘲弄,可這也只不過是樂理所呈現的表象,葉清玄能夠感覺到,偽裝之下的樂理正在高速運動。一個有一個的音符在悄然生滅,宛如無數情緒起伏。

  猜對了。

  葉清玄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緊接著,便恍然大悟。

  阿瓦隆之影天然便是迷宮。

  經過了這麼多年,歷代皇室的修建和破壞,更像是無數張設計圖重疊在一起,哪怕是最初設計這一切的人都找不到通路。

  尤其對已經失去大部分力量,勉強復活之後苟延殘喘的陰暗主君來說,這是一個困局,不折不扣。

  他甚至沒有能力脫離這裡。

  如果在往日,他不介意潛伏個幾百年,等待萬全的機會。但當利維坦的封印一層一層突破,即將徹底降臨的時候,他就要開始為自己早作打算了。

  天災之間可沒有從不講究友情戰鬥和勝利這種鬼東西,只有弱肉強食。就好像他的本體百目者當年統御諸多天災時一樣。

  他不想被吃掉的話,就只有離開這裡。

  用最快的速度。

  或者,趁著這千載難逢的關頭,完成原本的計畫——打開阿瓦隆之影中皇宮的核心封印,將國土最終防線徹底瓦解。

  最終,將安格魯一切力量的源頭——亞瑟,轉化為天災。

  不論是哪個計畫,他都必須要能夠在阿瓦隆之影的各個禁地中行動自如的皇室之血。而在麥克斯韋謀逆犯上之後,整個阿瓦隆,還有誰比瑪麗的血統更加純正呢……

  想明白這一層,葉清玄忍不住冷笑:「別的姑且不論,你真以為自己如今這副孤魂野鬼的樣子,還有可能將亞瑟轉化成天災嗎?」

  他能夠感覺到陰暗主君如今的現況。

  孱弱,殘破,痛苦。

  甚至必須藏在石偶中,宛如破碎的陰魂。哪怕白鴉重新出現,為他提供種種支援,但依舊難以為繼。

  勉強復活初代的皇家樂師團恐怕就已經是極限了。

  而且如今看來,皇家樂師團的那十三位大師們並不是如同他想像的那樣容易駕馭。

  否則就不會出現奈傑爾被自己偷襲一擊秒殺,西格蒙德在對戰中將所有樂理傳授給自己的事情了。

  那麼,陰暗主君的自信又從何而來?

  似是洞察了他的疑惑,陰暗主君的殘缺面孔上露出令他有些不安的笑容。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過嗎?」

  他在葉清玄的耳邊輕聲呢喃:

  「——亞瑟,是自願的呀。」

  一瞬間,葉清玄愣在了原地。

  亞瑟是自願的?自願轉化成天災?

  為什麼?

  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很多事情便說得通了……

  但這樣的話,也就是說……皇室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在保護亞瑟,而是在囚禁著他?!

  真是……

  「閒話便到此為止吧,葉清玄。」

  陰暗主君大笑,灰燼之軀飄飛而起,懸浮在天空中,揮手,第六安魂曲的旋律轟然奏響。淒厲的聲音迴蕩在陰暗的城市中。

  殘存的十一位大師的眼瞳中頓時亮起了赤紅的光芒,被陰暗主君徹底主宰。

  「希望剛剛讓你享受了最後的時光。」

  陰暗主君怪笑著,「既然你主動跳進這個陷阱裡,那麼,就在此為我們之間的淺薄恩怨做出一個了斷吧。」

  那灰燼組成的身體驟然一陣變化,落進了初代皇家樂師團大團長的軀殼之中。

  緊接著,狂暴的波動從他的軀殼中迸發。

  無數樂理從大團長的軀殼中噴湧而出,在半空中糾纏,組合,演化,直至最後,形成了巍然壯觀的景象。

  宛如打開了通往神話中九層地獄的大門,無數宛如幻影一般的景象交錯,凝結為龐大的門扉。

  那是……權杖!

  作為三柱神之一,百目者天然對大源擁有著一定的影響力。

  而作為他至關重要的化身,自然也惠及了百目者的恩澤,從誕生伊始,便包藏了百目者擷取自大源之中的要素。

  它們生來貼近天災的本質,並非是人類和妖魔這般的活物,而是更接近與純粹的以太生命,那由以太界中醞釀的怪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每一個都可以稱得上是有生命的神器,人形的權杖!

  而陰暗主君所傳承的傳說要素,便是與人類的天國相對應的概念,一切罪人在死後前往的陰暗之國。

  最上位的神話要素

  ——地獄之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5 22:5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52
第五百八十八章箭

  當那一柄權杖浮現的瞬間,沉睡的阿瓦隆驟然劇震。

  凝固在毀滅之時的城池彷彿再度運轉,無窮的偉力從黑暗的最深處迸發,那天地的最高處,被黑暗霧氣所覆蓋的皇宮驟然散發出席捲一切的以太洪流。

  宛如漆黑的烈日在散發光焰。

  無數被扯上天空的建築發出哀鳴,轟向,破碎……

  在那地獄盛景的權杖之下,無數人的哀鳴此起彼伏,充斥了天地之間。

  哪怕已經衰弱到了極點,可權杖畢竟是權杖,更何況是黑暗眾卿中首屈一指的陰暗主君?數百年來,在百目者不曾人格化之前,他一直作為深淵的面目顯露,傳達神明的旨意。

  那權杖中的要素傳承的乃是深淵所凝練的精髓,一切罪孽的歸處,地獄的本來面目。甚至在他的全盛時期,那地獄權杖一旦在以太界中展開,穿透九層以太之海,砸向物質界的話,直接能夠歪曲物質界,形成覆蓋大半個國度的『人間地獄』!

  上一次麥克斯韋靠著天時地利,打了一個埋伏,在聖徒海頓的全力策應之下,以安格魯數百年的籌備為籌碼,才勉強在他權杖未曾完全展開之前,徹底將他撲滅。

  現在,輪到葉青玄來面對了。

  「面對?怎麼面對啊……」

  葉青玄抬頭,仰望著那不知不覺中儼然滲透了整個阿瓦隆之影的權杖,忍不住嘆息:「根本打不過啊。」

  現在權杖已經展開,阿瓦隆之影已經暫時變成了他的主場,沒有石中劍在手的話,根本毫無勝機。

  原罪之衣下,葉青玄的宿命之章急速的湧動,無數樂理變化,賢者之石、月光之章和天災共鳴三部樂章合併,悄然醞釀著力量。

  在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打不過,就跑。

  跑不掉的話……那就強行用龍眠結界在它的權杖上摳出一個洞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遙遠的北邊,空曠的街道盡頭,有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

  「克里斯汀,保護好殿下。」

  葉青玄錯愕回頭,卻看到佇立在那裡的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

  在他錯愕的眼神中,蘭斯洛特伸手,解開扣子,將礙事的外袍丟在地上,露出了貼身的純黑禮服。

  還有手中,那一柄足足有一人多高的沉重長弓。

  那是由安格魯國家第三軍械工場所製造的武器,數百枚鋼鐵零件所製成的工程學成果。工程師們稱它為風笛,因為那琴弦震動的聲音彷彿帶來了家鄉的旋律。

  三次試射,帶來的是劃時代的精準和恐怖力量。

  現在,它在蘭斯洛特的手中,被高高舉起,鋒銳的棱角倒映著鋼鐵的寒光。

  半跪在地上的僕從為他收起了手掌,雙手奉上箭矢。箭矢落入蘭斯洛特手中,劃過一道弧線,搭在了風笛之上。

  在弓弦絞緊的低沉聲音中,蘭斯洛特的襯衫之下,消瘦的軀殼上肌肉驟然膨脹,顯露出了鐵一般的輪廓。

  弓身上,齒輪在拇指的搏動之下被調製最高動能。

  三十年前,蘭斯洛特為了保護女王受傷之前,被稱為安格魯最強的騎士,三十年過去了,他因為肺疾而離開了弓箭,轉而專注政事,可往昔的技藝卻未曾有過任何退卻。

  那姿態……

  簡直完美無缺。

  迎著那凌駕在天空之上的地獄,那初代的皇家樂師大團長,還有那陰暗主君所演化成的權杖。

  蘭斯洛特悍然拉開了弓弦,對準了天空,鋼鐵之上的殺機凜冽。

  下一瞬間,箭矢呼嘯而出!

  凌厲的聲音掀起淒叫,切裂了颶風,帶來了轟鳴,威勢無匹。

  可那一瞬間,葉青玄卻忍不住別過頭。

  偏了。

  蘭斯洛特畢竟已經老了,受創多年,實際上,在他的預計中,光是頂著肺疾舊創的可怕壓力,拉開弓弦,就已經是個奇蹟了。

  最後的瞬間,蘭斯洛特的胸口,傷疤破裂,黏稠的鮮血從黑色的襯衫下滲透而出……

  箭矢在空中劃過了一道歪歪斜斜的軌跡,落在了遠處,撕裂岩石,釘進了鐵中,孤獨而不甘地震盪著。

  和目標相差,簡直……不忍直視。

  倘若有其他人在此,恐怕已經忍不住爆笑出聲,可葉青玄卻忍不住覺得悲涼。

  一箭射出,他彷彿整個人都被抽空了。蘭斯洛特以長弓撐住了身體,彎下腰,竭力地咳嗽著,嘔出血絲。

  臉色慘白。

  可是他的眼瞳卻沒有絲毫的失落和沮喪,只是抬起手臂,逝去了嘴角的血絲。

  崩!

  崩!

  崩!

  接連不斷的尖銳聲音響起。

  在西方、在東方、在南方……驟然有一隻同樣的箭矢被人拋射向了天空,劃過了漫長的弧線之後,深深地楔入地面中。

  葉青玄錯愕回首,只看到那釘在四方的箭矢。

  它們晃動著尾羽,散發出了猩紅的螢光,隱隱在地上劃分出區域,勾勒四角……

  那一瞬間,克里斯汀的眼瞳收緊了。

  「這是……」

  來不及解釋,她撲向了葉青玄,伸手按在加拉哈德的甲冑上,最後的力量被激活了,鐵和風的屏障憑空誕生,將他們和鐵棺籠罩在其中。

  「覆蓋式飽和打擊。」

  蘭斯洛特咳嗽著,輕聲說:「三輪。」

  那一瞬間,在他的背後的黑暗中,有數百雙冰藍色的眼眸亮起。

  那是騎士的面甲!

  那是動力裝甲的以太爐無聲運轉,所點燃的武士雙眸!

  鋼鐵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無數裝甲騎士從隱秘模式中脫離,從沉寂中激活,隨著蘭斯洛特的命令,舉起手中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巨型弓箭。

  緊接著,對準了天空,無數沉重的箭矢從箱中拔出,在非人的鋼鐵之力下搭上弓弦。緊接著,拇指粗細的弓弦被拉開了,迸發出低沉的聲響。

  那聲響此起彼伏,宛如群蜂振翅……

  下一瞬間,天空撕裂的轟鳴炸響!

  無數箭矢衝上天空,在裝甲騎士們的拋射之下,從極遠處呼嘯而至,精準而準確的砸向了四枚箭矢所勾勒出的『正方』中!

  大地震盪,烈風呼嘯。

  迎著十一名大師的防護,那龐大的箭矢砸向地面。

  大部分在半空中便已經解離,裸露出其中的煉金矩陣,宛如來自地心的高熱從其中迸發。

  而在高熱之中,那箭矢中的應力被激發,崩裂,解離,分拆成了無數灼紅的鐵片。那纖薄到近乎透明的鐵片成千上萬的灑落下來,帶著恐怖的高溫,像是火焰的暴雨……

  在暴雨中,無數鐵片破裂所發出的淒厲怪響此起彼伏。

  每一枚鐵片破裂,都在波動的以太中炸開了波瀾,成千上萬的破裂,所引發的,乃是恐怖的渦流。

  這是軍團級的以太應用!

  瞬息間,在鐵片的『噪音刮擦』之下,十三名大師的防禦竟然接連破裂。緊接著,在沉重的質量攻擊之下,佈滿裂隙的防禦被徹底撕碎。

  鐵和火的暴雨從天而降!

  三輪!

  三輪過後,加拉哈德防禦中的葉青玄錯愕掃視著四周,只看到了被燒化成渾濁流體的土壤,還有破裂灼紅的岩石,以及在層層防禦之下,狼狽無比的十一名大師……

  大地已經凹陷了數米,滿目瘡痍。

  甚至那地獄權杖也隱隱地動盪起來。

  陰暗主君的面孔從火焰中顯露,滿是猙獰,死死地盯著被層層裝甲騎士保衛在核心中的男人。

  「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面無表情,再度揮手。

  上百架大天使裝甲騰空而起,煥發出熾熱的光焰,而就在其中,七個恐怖的以太波動散發開來。

  那是……圓桌騎士!

  那是傳承自開國時期,由亞瑟傾盡國力打造而成的戰爭機器,守衛著這個國家的武裝!

  在由於亞瑟晚年的暴虐,還有歷年以來的戰爭,延續至今,只有九具裝甲得以完整存留,而現在,除了蘭斯洛特和守衛著瑪麗和葉青玄的加拉哈德之外,已經盡數登上了戰場!

  對手是曾經的初代皇家樂師團的諸位大團長,以及陰暗主君……

  敵人就在前方。

  在七具圓桌裝甲的帶領之下,圓桌騎士團悍然闖入了戰場!

  戰爭開始!

  一直以來,如何殺死樂師,一直都是全世界的武士們都在苦思冥想的難題。

  確實,相比於近乎無窮的以太力量,肉體的筋力著實太過渺小,甚至算不上塵埃。而動力裝甲的興起則為武士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針對樂師,一直以來的戰鬥思路都有著不少。

  其中最流行的,便是最直白的速度!在樂師未曾反應過來之前,拔劍突刺,一擊必殺。以強悍的力量撕裂所有的防禦,斬下頭顱,分出勝負。

  可針對手段無窮的樂師來說,只要有心防範,那麼便很難成功。因此,種種針對樂師而打造的裝甲開始轉而追求對環境的適應性和防禦。

  針對種種高溫、寒冷,甚至是外界環境在短時間內的劇烈變化,以最大程度上的防禦謀求自身的安全。

  簡而言之,讓樂師搞不死自己,自然有機會搞死樂師……

  而排在最後,也是最具有效果的,便是眾多武士和工程師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了。那便是無視性價比,賦予裝甲超越樂師的力量……

  而在其中,圓桌裝甲毫無疑問便是屹立在所有動力裝甲之上的成果。以當年亞瑟的必勝黃金之章打造出的裝甲,生來便具有超越尋常樂師的能力,在戰場上能夠一錘定音的戰爭武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5 23: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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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去去就回

  當圓桌裝甲衝入戰場的瞬間,深藏在甲冑之中的力量便已經隨著刀劍的錚鳴而釋放在戰場之上。

  首先從天而降的,是空氣被扭曲之後形成的漩渦。

  隨著動力裝甲雙手托舉而起,那漩渦在天空之上緩緩成型。無與倫比的重壓宛如光芒一般從其中輻射而出。

  空氣摩擦,竟然如砂石一般發出低沉的轟鳴。它們被拉扯著,向內部坍塌,形成了淒白的颶風。

  禁絕派系的樂理醞釀在其中,宛如種子緩緩生長,轉瞬間化作了『參天大樹』。

  最後,那模糊的漩渦從天而降。

  轟!

  大地震盪。

  無數砂石和碎片衝天而起,可地面卻驟然凹陷,像是被巨人的無形的巨足奮力踐踏而下,萬物成泥。

  那是混亂的重力。

  重力亂流從其中爆發,幾乎在瞬間將兩名石偶撕裂,化作塵埃。下一瞬間,他們艱難地彌合,然後感應到暴風呼嘯而來。

  倘若剛才只是微風的話,那麼現在便是不折不扣的災難級龍卷。

  在消瘦裝甲的前行之中,颶風席捲,在他背後形成了淒白色的龐大羽翼,只是微微煽動,便摧垮了那些佈滿裂紋的建築,將脫離了地面的石雕和鋼鐵吹飛。

  隨著他雙手握緊,一柄慘白色的長槍隨著狂風匯聚,在他手中成型——那是動亂的氣壓。

  宛如深海的恐怖壓強和絕對虛無的真空彼此融合,化作了無堅不摧的鋒刃,轉瞬間順著重力亂流砸出來的波紋,闖入十一名大師的陣列中。

  宛如電光。

  只是瞬間,恐怖的氣壓便將他推動者,砸入了最核心之中。

  罔顧石偶們足以將他撕碎的圍攻,那風壓長矛高舉,奮力刺入了大地。風暴如水,注入了青磚之下。

  下一瞬間,恐怖的爆炸從九地之下爆發。

  那恐怖的壓力甚至來不及將磚石吹飛,便已經強行貫穿了磚石上的裂紋,從縫隙中噴湧而出。快到不可思議的風在壓強的推動之下,宛如刀斧!

  轉瞬間無數刀斧亂斬,將一切東西都徹底夷為平地。緊接著,恐怖的壓差才『遲遲』從地面之下爆發,將一切都徹底吹向了天空。

  緊接著,十一位大師的凌厲反擊才姍姍來遲,將那闖入核心中的鋼鐵騎士徹底撕裂。

  隱約可以看到最後的瞬間,一個人影從其中彈出,帶著裝甲核心從風暴中遁走,但毫無疑問,已經身受重創。

  但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重力亂流摧垮了石偶們營造的防禦,而真空爆炸則撕裂了他們的震地,伴隨著爆炸,徹底將他們分隔開來。

  就像是重型攻城武器開動,砸碎了敵軍的防禦結界,然後騎兵們馳騁衝鋒,穿插進敵人的陣列,切裂陣型,將他們分隔開來。

  自此,各自為戰。

  這不是樂師相爭的『大局』,也不是贏得逆轉的『技巧』,這是王道的軍略,屬於裝甲軍團的作戰方法!

  在那一瞬間,餘下的數名圓桌騎士不約而同的遵從命令,向著衝向已經選定的敵人。

  十一名石偶被分隔開來,只是瞬間,便被衝上來的圓桌騎士團包圍——戰爭的形勢,已經從攻城戰悄然過度到了遭遇戰。

  在蘭斯洛特的命令之下,原本在外圍候命的裝甲騎士們早已經丟棄了累贅的長弓,從隨身的裝備箱裡抽出了分裝為六部的巨型刀劍,在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中,組合完成。

  圓桌騎士奮不顧身的真空爆破不僅僅是撕裂了樂師的陣地,也給了餘下的量產型裝甲們發揮的餘地。

  現在,到他們登場的時候了。

  數百座以太爐同時進行過載驅動,高出尋常模式三倍以上的功率帶來了三倍以上的恐怖力量,同時,也引發了可怕的共鳴。

  樂理自有其引力所在。

  煉金矩陣作為樂理固化的產物,同樣如此。

  每一個以太爐全力運動的時候,都在以太之海中形成了專屬與自己的雜音和引力。可當這噪音和引力同時被疊加數百次之後,便會超出尋常樂師所能容忍的極限,造成毀滅性的干擾。

  甚至會將一個區域中所有以太抽空,導致其他樂師再無以太可用。

  正是因為如此,在大規模交戰的戰場上,除非是軍團級的樂章,尋常樂師能發揮出的能力往往十不存一。因為人數稀少,往往只能擔任尖兵或者後備的輔助。

  而現在,當數百具動力裝甲同時啟動,帶來的雜波,轉瞬間覆蓋了整個戰場。幾乎攪亂了一切環境,甚至連地獄權杖所展開的領域都為止動盪起來。

  原本天空中那清晰的灼紅地獄震盪著,不斷地微微震顫,彷彿幻象收到干擾一般,難以順暢運轉。

  而更令陰暗主君狂怒的是,在後方,預備的長弓騎士們從侍從那裡不斷地接過了特殊的煉金箭矢,源源不斷地發射向戰場。

  那些在半空中便裂解開來,迅速的分裂衰變,還未曾落地,就變成了海量的灰色塵埃,簡直毫無殺傷力。

  但是那種金屬的分裂是汲取以太作為前提的,就像是吸水的材料落入水中,迅速膨脹的同時,將一切水分都徹底抽乾。

  不只是如此,那金屬一旦裂變完成,富集以太之後,結構的穩定性就會直線下降,難以保存,對聲音的刺激敏感異常。

  甚至不需要樂章,只要些微尖銳的噪音,便會被激發,產生高溫。

  裝甲騎士有鎧甲防護,並不懼怕高溫的侵蝕,而產生的以太亂流也只會給以太爐帶來壓力,對他們本身並沒有損傷。

  可一旦達到了某個量級,對樂師來說,環境就會變成泥潭,泥足深陷,舉動維艱。

  這種被聖城徹底封禁,嚴禁使用和研究的特殊金屬被稱為『熔鉛』,一直以來,各國私底下都只能保存少量的樣本,不敢大張旗鼓的研發和作用於軍事用途之上。

  而當聖城失去統攝力之後,從枷鎖中解脫的諸國,第一時間便將它的研究重新提上日程——哪怕是安格魯也絕不例外。

  短時間之內,這一片區域所對應的以太之海竟然變得前所未有的稀薄,補充不及。

  越是龐然大物,便越是要依靠外部的環境。尤其是在陰暗之主前所未有的衰弱時,他甚至沒有力量打通以太之海,直接從以太界引來能量。

  當圓桌騎士奪走了阿瓦隆之影中的以太之後,地獄權杖便難以為繼。

  尤其在同時,有四名圓桌騎士帶頭,奮不顧身對他進行猛攻的時候……

  大量的裝甲騎士利用人海戰術,將其他人都分隔開來,箝制在遠處,集中高層力量,瞬間壓制住了無面的大團長。

  曾經所有都險些消融在以太界之中,在預備措施和其他人的救助之下,將大半拉扯回來,重塑原型。

  自那之後,大團長便失去了面目和曾經的訊息,變成了半怪奇一般的存在。

  而自身的樂章也變得詭異無比,常理難以度側。

  縱使有四具圓桌裝甲奮不顧身的猛攻,也能夠保持守勢不衰,甚至數次反攻,都搶回了主動,卻又被圓桌騎士們源源不斷、奮不顧身的攻擊再次壓制了下來。

  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遠處,蘭斯洛特輕聲嘆息。

  他回頭,看著隨自己一起變得蒼老起來的扈從,他說:

  「為我著甲。」

  並沒有像是其他人那樣大驚失色,慌忙勸阻,扈從只是木訥的點頭,將一直背在身後的鐵箱放在了地上。

  伸手,探入鐵箱的樞紐,奮力拉出銅環。

  在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中,深藏在其中的樞紐被啟動了,無數齒輪旋轉,卡簧舒展,傳承自數百年前的鐵箱緩緩地開啟,吐出了刺骨的冰冷氣息。

  在那恐怖的低溫中,沉睡在其中的鋼鐵裝甲緩緩地升起,久違這塵世數十年之後,展露出自身的威嚴姿態。

  蘭斯洛特踏前,迎著無數展開的鋼鐵,走向裝甲。

  裝甲宛如活物一般,鋼鐵舒展,收縮,將他寸寸覆蓋,最後,白銀面甲蓋住了蒼藍色的眼瞳。他終於再次成為了蘭斯洛特。

  鋼鐵的武神,無雙的騎士——真正的蘭斯洛特!

  聽不見嗆咳和喘息的聲音。

  那裝甲騎士向前,向著戰場的核心,被圍攻的大團長和陰暗之主。伸手,拔出腰間沉寂的長劍,長劍如鏡,倒映著陰暗的城市,戰場的血和火。

  蒼老的扈從半跪在地上,虔心恭送:

  「大人,祝您旗開得勝。」

  迎著撲面而來的鐵火烈風,蘭斯洛特緩緩舉起長劍,貼至眉心,端詳著劍脊那宛如湖光的鏡影,執劍禮。

  那如鏡的劍脊上倒映著鋼鐵的面孔,另一側,映照著他的敵人……那一柄來自地獄的權杖。

  「稍安勿躁……」

  蘭斯洛特的聲音沙啞,他說:

  「——我去去就回。」

  一閃。

  在那短暫的瞬剎中,似是有光芒閃過。有幻覺一般的光降臨在戰場上,在那停滯的時光中,輕巧而優雅的掠過了一切,翱翔在天空之中。

  帶著驚心動魄的美。

  可下一瞬間,它便消散了。

  對這片戰場失去興趣,不知去向何方。

  因為,一切都結束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5 23:4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52
第五百九十章離去

  瑪麗做了一個夢。

  在黑暗的夢裡,她在及膝深的水中跋涉,沒有光的地方,有什麼人在歌唱,那聲音如此熟悉,如此的相似,如此的令人作嘔……

  彷彿旋律從自己的口中唱響。

  「國王和幫凶擄走了女皇,將她囚禁在夢中……

  我們擁有了力量,又應該流浪向何方?唷吼,千萬雙手,將帆高掛!拉呀,小偷和乞丐,我們將獲得永生……」

  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瑪麗徬徨四顧,匆忙地追逐,可是每一次接近的時候,那歌聲便消失了。宛如妖精的惡作劇一樣,飄忽地在黑暗中遊走,引誘著她的追逐。

  直到最後,她疲憊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跌倒在水中。

  那水宛如美酒,散發著猩甜和芬芳,令喉嚨宛如燒灼一般的焦渴,催促著她趕快捧起,暢快地澆滅肺腑中的乾涸痛苦。

  那歌聲徘徊在四周,宛如無形的魂靈。

  它帶來了隱約的光亮,照亮了瑪麗的蒼白面容,還有她顫抖的雙手。

  雙手捧起血水,猩紅從指尖落下,回歸到了那及膝深的河流之中……觸目所及,一切都被猩紅覆蓋。

  瑪麗愣住了。

  她看著顫抖的雙手,被歌聲裡那不祥的意味所吞沒了,痛苦掙扎,竭力的嘶吼:「不要再唱了!」

  歌聲戛然而止。

  宛如女孩兒一般稚嫩的輕笑聲從背後傳來,就像是惡作劇終於成功。

  瑪麗緩緩回頭,看到那佇立在血水中的落地大鏡。

  還有鏡子的倒影中,那穿著潔白禮服,一塵不染的少女,那是她自己,如此的尊貴和高雅,完美的公主殿下。

  瑪麗看著她,她也看著瑪麗。瑪麗向前,她也向前。

  直到最後,兩人隔著鏡面,沉默地凝視。

  那鏡中的少女露出微笑:「姐姐,好久不見,你又來看我啦?」

  「閉嘴。」

  瑪麗低著頭,肩膀顫抖,奮力地砸碎了那鏡面,令鏡中的倒影支離破碎。可破碎的鏡面又汲取著鮮血,緩緩彌合。

  倒影重新歸來,那鏡中的少女微笑雍容,看著她,眼神憐憫,任由她一次次地將自己砸碎,幻影一次又一次的彌合。

  直到瑪麗失去所有力氣,跪倒在地上,雙手被破碎的鏡面割裂,鮮血淋漓。

  她伸手,那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掌穿透了鏡面的阻攔,輕柔地撫摸著瑪麗的臉頰,冰冷的雙臂展開,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你又來到這裡啦,陪我說說話吧,我被你關在這裡,好寂寞啊,就像是快要死掉一樣。」

  她在瑪麗的耳邊輕聲呢喃:「偶爾也放我出去一下吧,姐姐。我們一起再去殺人好不好?把那些骯髒的下等人全都清理掉,把這個世界變得乾淨一些,你也一定可以快活起來……」

  「閉嘴……」

  瑪麗閉上眼睛:「絕不會再放你出去的,絕不會。」

  「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樣子啊,姐姐。」她笑了,親吻著瑪麗的耳垂:「啊,瑪麗,我是如此的愛著你。」

  回答她的是一隻手掌,扼緊了她的喉嚨,將她的聲音卡死。

  瑪麗掐著她的喉嚨,面容變得猙獰,五指深陷在那白皙的脖頸中,如此的用力,令骨節發出哀鳴……直到最後,喀擦一聲。

  斷裂了。

  她端詳著那鏡中的自己,看著那窒息面容嘴角的詭異笑容,咬著牙,發出聲音:「可我恨你。」

  「咯咯……咯咯咯……」

  那斷裂垂落的頭顱緩緩抬起來了,那女孩兒發出了怪笑的聲音,抬起頭,凝視著她,端詳著她。

  「為什麼總是要傷害我呢?姐姐,我就是你啊……」

  她伸手,抱緊了瑪麗,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我是你心裡永遠揮之不去的潔癖、傲慢,和對其他人的厭惡,我是你第一次體驗月‧經時的陣痛,戀慕男子時所濕潤的羞恥春情……」

  「住口!」

  瑪麗咬牙,用盡所有力氣,從肺腑中擠出惡毒的咒罵:「你這個……賤貨!」

  「你生來如此骯髒啊,瑪麗,你所目睹的這一切,不正是你自己的面目嗎?何必再欺騙自己?讓我來告訴你吧,你厭惡這一切。」

  那鏡中的女孩兒撫摸著她的胸‧部,雙手靈巧如蛇地挑逗著她的身體,最後,挑起了她的下巴,舔舐著她的嘴唇,喃喃自語:

  「你厭惡那些囚禁自我的禮儀,厭惡在那些骯髒賤民面前擺出親善的姿態,厭惡去和那些沾著污漬的手掌握手……你厭惡那些人看你胸部的眼神,厭惡那些皇宮裡那些賤人侍女在你門外的竊竊私語,你甚至厭惡我們的母親,厭惡她給了你如此令人憎惡的命運。

  你厭惡一切啊,瑪麗,你厭惡自己……」

  她抱著瑪麗,猛然轉身。

  在她們身後,是那一扇落地的大鏡,鏡子中的少女們擁抱在一起,臉頰緊貼,如此相似,一者純白,一者豔紅,彷彿雙生的蓮花。

  「你瞧啊,瑪麗。」

  她瞧著鏡中的倒影,便露出愉快地笑容:「我們一模一樣,我們天生就應該在一起,永不分離。」

  瑪麗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許久,閘門開啟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血河倒捲。

  彷彿迷宮中終於出現了歸路。

  而那倒影變得越發虛幻,被血水擁簇著,緩緩沉默。

  「要離開了嗎?」

  她凝視著瑪麗,嘴角依舊帶著惡意的微笑,最後的瞬間,在她耳邊輕聲呢喃:「瞧你的眼睛啊,姐姐,軟弱又可憐,帶著讓人發笑的憎惡……還在做著有人會救贖你的美夢嗎?

  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這裡只有你和我,永遠。」

  瑪麗終於抬起了眼睛,看著她的眼眸,眼神就變得決絕。

  「不,終有一天,會有人來到這裡,然後……

  ——殺死我,還有你。」

  -

  -

  葉青玄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病房之外傳來瑣碎的聲音。

  其實他自己並無大礙,甚至沒有受什麼傷,只是慣例的檢查。中間還有教團的聖詠樂師來過,給他進行過祝福和掃除深淵氣息的淨化——雖然那一套淨化在宗教裁判所看來,十足可笑。

  昂長的檢查和問詢之後,葉青玄便睡著了。

  沒想到一覺醒來,便是第二天了。

  他靠在床頭,並沒有呼喚護士或者其他人,反而陷入沉思,忍不住回憶起昨晚自己所見的那一切。

  那一瞬間……

  他只看到了蘭斯洛特拔劍,緊接著,便看到了彷彿幻覺得流光。

  流光閃過之後,一切都彷彿結束了。

  所有的聲音都被斬滅,所有的動亂都被凍結,所有的紛爭都已經被解決。

  蘭斯洛特彷彿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在死寂中將長劍歸鞘。可是在陰冷寒風的吹捲中,無聲之中,有一條筆直的裂隙從他的腳下蔓延開來,向前,貫穿了整個戰場。

  大團長的石偶身軀,已經被徹底的斬成了均等的兩半。

  緊接著,化作了塵埃。

  而權杖也徹底分崩離析。

  那覆蓋了阿瓦隆之影的地獄勝景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口,蔓延向四面八方,無數人的哀鳴被斬裂了,動盪著,崩潰著,坍塌著。

  直到最後,消散不見。

  自始至終,葉青玄都根本沒有看清,蘭斯洛特的那一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只是凡鐵,可是卻達到了想像都難以企及的境界。

  在遠離刀劍這麼多年之後,蘭斯洛特再度穿上裝甲,竟然能爆發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哪怕是葉青玄,倘若沒有防備的話,恐怕也會在那一劍中被徹底斬殺。

  「真是可怕啊……」

  他輕聲呢喃。

  「可怕什麼?」

  門外有人問。

  有人推門而入。

  是蘭斯洛特。

  他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身上散發著刺鼻的藥味,接入內臟的塑膠管還在輸送著藥劑,維持著他的生命。

  那一劍對他的負荷太大了,已經將他的生命推向岌岌可危的程度。

  似是明白葉青玄的錯愕,蘭斯洛特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那只是蘭斯洛特裝甲的力量而已,等我死了,它便是你的了。」

  「沒必要說這種喪氣的話。」葉青玄搖頭:「你還能活相當長的時間呢。況且,不是還有克里斯汀嗎?」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

  蘭斯洛特劇烈咳嗽,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絲,便露出自嘲地笑容:「蘭斯洛特家的甲冑擁有圓桌騎士中最強的力量,同時,對使用者的要求也是最高的——它對使用者的道德和品行有著極其苛刻的要求,恐怕只有聖人才能獲得它的許可吧?

  克里斯汀沒有能力繼承家族的重擔,也無法獲得那一身鎧甲的承認。」

  「那我也肯定不行。」

  葉青玄不準備再糾纏這些,問道:「瑪麗殿下呢?醒了嗎?」

  「嗯,正在休養中。」

  沉默。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許久,葉青玄嘆息:「你現在的情況,拋下那麼多國事不管,來找我,一定有正事吧?」

  「嗯。」

  蘭斯洛特沉吟片刻,開口說道:「陛下被麥克斯韋行刺而死,安格魯需要一位新的皇帝,明日,瑪麗殿下作為第一繼承人,將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正式加冕,成為安格魯之王。」

  「第一位?」

  葉青玄愣住了:「大皇子呢?」

  雖然大皇子身懷殘疾,無法繼承王位,女王近幾年已經開始培養瑪麗作為繼承者。但大王子作為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地位卻從未變過。

  「死了。」

  蘭斯洛特淡淡地說道:「在陛下遇刺的同日,死於毒殺,你猜是誰做的?」

  葉青玄聽懂了他的意思,陷入沉默,頭疼,劇烈頭疼。

  還能是誰?

  麥克斯韋……你究竟他‧媽‧的‧想要幹什麼!

  在沉默中,蘭斯洛特看著他,許久,開口說道:「葉青玄,離開阿瓦隆吧。」

  他閉上眼睛。

  「亞瑟王恐怕已經被轉化成了天災,利維坦也已經即將突破第二封印……這個國家,已經無藥可救。」

  他說,「帶著你的人,今天晚上就走,隨便你去哪裡都好,不要再回來。」

  -

  -

  阿瓦隆之影。

  最高處,黑暗井噴。

  浩蕩陰森的鐘聲響起。

  那蒼穹的最頂端,彷彿黑暗烈日一般的皇宮在鐘聲中震盪,黏稠的黑暗從其中滴落,灑向大地,宛如春風到來,萬物生長的甘霖。

  無數妖魔如野草一般從其中生長而出。那些從黏稠的黑暗和血水中爬出的妖魔興奮地歡呼著,高亢地尖鳴,膜拜那黑暗的烈日。

  烈日動盪,彷彿即將分崩離析。

  醞釀在其中的怪物緩緩地睜開了眼瞳。

  即將徹底甦醒。

  在皇宮之下,那黑暗之雨中,殘缺的石偶沐浴著那蘊藏了深淵之力的恩惠,陰暗主君的面孔從其中緩緩凝聚,顯露。

  「終於將要來到了啊,傳承深淵的黑暗聖子……」

  他狂喜,大笑,歡呼。

  「——人間的神皇!」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5 23:5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52
第五百九十一章保護

  病房

  一片寂靜中,只有葉青玄和蘭斯洛特對視。

  「離開阿瓦隆?」

  許久,葉青玄緩緩搖頭:「不可能。」

  似是早已經知道了這個答案,蘭斯洛特的表情不變,只是問:「為什麼?」

  葉青玄想了想,被想到的答案逗笑了:

  「當然是為了拯救這個城市。」

  「你知道的,我想聽的不是這種在授勳儀式上講的套路話。」

  蘭斯洛特搖頭:「我知道,你帶來了精英,帶著你所有的籌碼,你想要將他們押上賭桌,全部,不贏就死。

  可你選錯了地方,葉青玄,這裡不是賭場。你的對手是天災,甚至有可能……是兩個。你會輸光自己的一切。」

  他說,「所有追隨著你來到這裡的人,都會死。」

  「正合我意。」

  葉清玄淡淡地回答:「這也是他們的意思。他們來這裡,是跟著我來送死的。如果因為我的軟弱沒有死成的話,那麼一定會很失望。

  我知道你還想說什麼,但我不會離開這裡,絕不。」

  蘭斯洛特沉默,許久,遺憾地嘆息:「小葉子,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總讓我別無選擇……」

  門外響起碰撞的聲音,有人怒吼,很快,吼聲消失了。

  動力裝甲的聲音響起,停在了門口。

  葉青玄的眼神變冷了。

  他的守衛被蘭斯洛特的人襲擊了,下手有分寸,但絕對稱不上妥當。

  「你什麼意思?」

  「放心,他們會保護你的。」

  蘭斯洛特低著頭,輕聲說:「保護你離開這裡。」

  -

  -

  五個小時前,凌晨。

  慘白的霧氣中,奈文呵出了冰冷的霧,口鼻間縈繞地霧氣漸漸升起,順著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大門石柱蜿蜒上升,最後消散在浮雕的指尖。

  石柱上,聖徒的浮雕面無表情,只是向下俯瞰著沉寂的街道,在那指尖,一滴霧氣凝結的猩甜露水緩緩滴落。

  露水落在上了奈文的手背上,令握著劍柄的五指縮緊,鋼鐵似乎帶著熱量,緊握著劍,便能夠感覺到幻覺一般的溫暖。

  短短的半個月,經歷過象徵性的祝福和淨化,以及繁雜的煉金儀式之後,他將女巫之錘的煉金矩陣植入了後頸,肌體強化液注射進腱鞘,尾指粗細的以太神經中樞和上千根纖細如蛛絲的神經絲已經和脊椎融為一體。

  他和往日已經截然不同。

  在特殊情況和葉青玄的要求之下,短短的半個月,他掠過了尋常學徒的數十年漫長研修和考驗,成為了一名新晉的女巫之錘。

  而原本在歷年的作戰和折磨中漸漸老化,走上下坡路的身體,也在數次調節之後,重新回到了巔峰……甚至更勝。

  作為動力裝甲的操控者,騎士無異於鋼鐵,軀體也距離鋼鐵相距不遠——為了強化某一方面的性能而斬去原本的肢體,以鋼鐵替代的案例並不少見。

  奈文的培植方向是最常見的『劍舞者』,並沒有植入人工內臟,只是脊椎部分改造,數千根以太神經線,帶來了超人的反射速度和動態視力。

  而奈文在感知上的特長則令他能夠加裝另一部分特殊的矩陣——熱視覺。

  在那一雙變成骨白色的眼瞳中,一切物體都失去了色彩,轉而變成另一種奇異的視界,一切物質都散發著熱量,哪怕是多麼高明的偽裝都無法躲避他的洞察。

  正因如此,他才被賦予了守夜的任務。

  在大門之下的陰影中,他靜靜地佇立著,灰袍之下的軀體像是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只有偶爾呼吸的時候口鼻中才會吞吐出些微的白霧,以證明他的存在。

  可午夜沒過多久的時候,他就聽見遠處傳來的瑣碎腳步聲。

  「誰?」

  他猛然抬頭,看到從街道盡頭走來的身影,向著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一步又一步。

  奈文的表情漸漸地繃緊了,抬起手臂,向著門後的瞭望哨示意,然後從陰影中走出,低聲宣告:

  「前方是軍隊駐地,請勿擅闖。」

  那人似是輕聲笑了,可腳步並沒有停止,依舊前行,一步,兩步,第三步跨入了門前十米的領域。

  瞭望哨的指令傳來。

  ——擅闖,格殺。

  那一瞬間,沉寂的奈文踏前,腰間的劍刃彈出,落入他的手中,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簡練的半弧,流光轉瞬間越過了數米的距離,向著來者的脖頸斬落。

  在灰袍之下,奈文的雙腿交替向前,雖然是狂奔,身體卻並沒有起伏,平穩的宛如滑行,可速度卻快的不可思議。

  只是瞬間,便已經近在咫尺,劍刃斬落,淒嘯聲中,鋼鐵摩擦的聲音響起。

  來者的手臂抬起,罩袍之下的臂甲將劍刃隔開,雙手嫻熟地向前伸,十指握緊成拳,按向了奈文的肝部和脾髒。

  在路燈的暗淡光明中,隱隱照亮了那一雙手臂,遍佈老繭,粗壯又猙獰,看上去像是鐵鑄。還未曾觸碰在身體上,便能夠感覺到凜冽的風壓嫌棄。

  奈文的眼瞳緊縮。

  這是針對裝甲騎士的格鬥招數,對於經過了改造和調製的精銳騎士而言,心口和頭顱這種地方的防禦肯定是重中之重,骨骼硬度恐怕都已經通過煉金術強化過了,別說雙手,哪怕是鐵錘襲擊都不一定有效果。

  因此,對敵時,如何對其他次要的部位進行攻擊反而是重中之重。

  短短的瞬間,卡啪兩聲脆響響起。

  奈文的右手持劍來不及回防,左手卻從右臂內側捆綁的皮鞘中拔出了短刀,乾脆利落地向著那兩隻手掌斬落。

  那兩隻手掌的骨節摩擦發出噼啪的聲音,最後的關頭強行翻轉,一隻手鎖住了奈文的手腕,另一隻手則劈手奪刀。

  卡啪的清脆聲音,是奈文指骨脫臼的影響。

  對方的力量強的出乎預料,簡直像是經過了力量和骨骼方面二次強化的騎士。

  劇痛中奈文,像是毫無影響一樣,沒有試圖再搶奪刀刃,反而主動迎向刀鋒,右手中的劍柄猛然反轉,倒持長劍,向著來者的頸動脈戳下!

  崩!

  鋼鐵斷裂的巨響中,奈文的長劍驟然斷裂,長劍的鋒刃隨著在空中翻滾,落在地上,錚然有聲。

  而那一枚在瞬間擊斷長劍的箭矢則擦著奈文的肩頭釘進了石中,嗡嗡作響。直到對手的短刀貼在他的脖頸上,箭矢破空的淒嘯姍姍來遲。

  他輸了。

  奈文面無表情地看著來者。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高塔之上,強弩上弦的低沉聲音響起,已經瞄準。

  來者並未曾割斷奈文的喉嚨,只是輕描淡寫的收回了短刀,打量了片刻之後,輕聲笑了笑,反手將短刀插回了奈文的鞘中。

  在翻轉的手背上,顯露出臂甲的紋章。

  ——圓桌騎士團●大騎士徽章。

  圓桌騎士團中,十六名大騎士之一的來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此為止吧,衛兵,換崗了。」

  奈文愣住了,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大騎士抬起雙手,出示了軍令:「奉蘭斯洛特閣下的命令——從現在開始,威斯敏斯特教堂由圓桌騎士團接管。

  你們由圓桌騎士團進行保護……」

  四面八方,傳來了低沉轟鳴。

  在熱視覺得環顧中,數十座以太爐煥發著熾熱的猩紅色彩,沉重的動力裝甲在以太爐的推動之下行進在阿瓦隆的街道上,鋼鐵低嘯。

  也已經將整個宗教裁判所的駐地,威斯敏斯特教堂徹底包圍。

  威斯敏斯特教堂中,動力裝甲啟動的低沉聲音不斷響起。龐大長弓之上的箭矢遙遙地對準了那一名大騎士。

  劍拔弩張。

  大廳裡,睡意昏沉的史東微微抬起眼睛,看著打著哈欠的梅菲斯特大主教:「我們這算是……被軟禁了?」

  「大概吧……要反抗嗎?」

  「幾百年了,為什麼每到關鍵時候,大審判者就會不知道跑到什麼鬼地方去呢?難道這算是什麼詛咒嗎?」

  史東有些傷腦筋的嘆息,許久,搖頭:「太麻煩了,算了吧。」

  他重新垂下眼睛:「既然有人看門的話,就讓小夥子們回宿舍睡覺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熬夜可不好,不要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

  -

  同樣的漆黑夜色之下,下城區,原本是莊園的廢墟裡,華生打了個哈欠,將嘴角的菸捲點燃。

  菸捲明滅的火光照亮了那一把架在脖子上的長劍,劍刃上帶著層層疊疊的紋路,那紋路妖豔如繁花,儼然是一把罕見的好劍。

  一陣寒風吹來,在他面前,千瘡百孔的辦公桌便發出了一陣哀鳴,彷彿即將倒塌。

  他深吸了一口菸草的香氣,便放鬆了,靠在自己的輪椅上,緩緩地掃視著四周。看著那些將自己包圍的黑影。

  在半分鐘之前,他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在辦公桌後面翻看著線人送來的消息,壁爐溫暖。

  可半分鐘後,辦公室已經坍塌了,四面牆壁被衝進來的『訪客』們瞬間撞碎,緊接著,壁爐被倒塌的牆壁覆蓋,溫暖不再。

  而華生則被包圍起來,被一把長劍頂著脖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的被這群訪客乾脆利落的制住,按在地上,戴上了枷鎖。

  輕型覆蓋式裝甲,凌厲的進攻手段,嫻熟的清掃動作,種種專門為了隱秘殺人而創造出的裝備,看得出有緊密的計畫和籌謀……

  「那個傳聞竟然是真的?」

  華生笑了:「以戰爭期間的特殊作戰為目的打造的斬首部隊,或者說安格魯豢養的刺客軍團……竟然真的存在啊。」

  無人回應。

  那些冰冷的眸子只是死死地盯著他,但凡他有絲毫反抗的跡象,恐怕就會絕無猶豫的斬下他的頭顱。

  對此,華生並不懷疑,但依舊忍不住伸手,彈了彈脖子上的劍刃:「這把劍不錯,上等貨啊,天竺的百紋鋼,應該是走私貨吧?從哪兒買的?」

  看到劍刃尾端的圓形記號,他便恍然大霧:「哦,是蛔蟲巷瘸子的貨?從我這裡提走的啊。真有趣,買了我的劍來搶劫我……」

  寂靜裡,有人輕聲嘆息。

  看管他的人分開,一個披著大衣的人走了過來,拖著一把破椅子,坐在了華生的對面,劍刃撤下去了。

  「坦誠相待吧,華生先生。」

  他將一枚徽章放在桌子上:「你認識這個嗎?」

  華生的眉毛微微挑起,「哦,軍部的密探頭目嗎?失敬,失敬,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撈過界了?」

  密探頭子似是無奈,「我不是很想插手第五部門的事情,可惜,萬事總不能盡如人意,由於某些原因,上面覺得你們已經靠不住了。

  所以,你需要配合我。」

  華生一笑,「否則死?」

  「對,否則死。」

  密探頭目頷首,「我們需要確保一切東西都能順利移交。你雖然被開除了,但工作總要交接好,不要給你的繼任者留下麻煩,對不對?」

  漫長的沉默,華生抽著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密談頭子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等待著他的回應。

  直到許久之後,華生展顏一笑,熱情地展開雙手:「那還等什麼,拿地圖來。歡迎抄家,先生們!」

  很快,一張地圖鋪在了殘破的桌子上。

  華生叼著菸捲,飛快地在地圖上做著標記,一個又一個。

  「目前阿瓦隆內部,十七個秘密倉庫,九個幫會,還有四十一個銀行賬戶。

  粗略總計一億六千萬鎊左右的流動資金。固定資產在六倍以上,秘密持股的大型企業有五十一家……」

  在吐出一個令人窒息的數字之後,華生掐滅了菸捲,露出微笑:

  「您先從哪個開始查起?」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0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3:00
第五百九十二章明日

  病房中,氣氛凝固了。

  那金屬摩擦的聲音迴蕩在寂靜中,宛如幻覺一般。

  「你知道你這樣的人在宗教裁判所的絞架上被稱為什麼嗎?」

  葉清玄凝視著蘭斯洛特,死死地盯著他,眼神漸漸地變得冷漠起來,聲音也毫無溫度,就像是齒輪和卡簧摩擦發出的沙啞聲音,一字一頓。

  「——敗北主義者!」

  蘭斯洛特的神情不變,就好像被稱為敗北主義者的不是自己,只是淡然地搖頭:「你應該學會在下注之前,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蘭斯洛特,這不一樣!」

  在短暫的溫情期還沒延續三日的時候,葉清玄便戳破了被他們營造出來的和諧氣氛,直呼著這位舅父的名字:

  「現在女王失蹤,麥克斯韋下落不明,安格魯的樞密院癱瘓,你作為第二部門的部長,安格魯大局僅有的主持者,在戰爭還沒有正式開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投降的準備了嗎?

  你引以為傲的家族榮耀呢?你一直以來著稱的那高潔品德呢?由那裝甲所保證的無暇品質呢?!」

  「世上從沒有那麼完美的東西,也不存在聖人。葉清玄,你總是對這個世界抱有過高的期望。」

  蘭斯洛特輕聲嘆息,「不論你是否歸來,不論宗教裁判所是否來到這一片戰場,安格魯會戰鬥到底,蘭斯洛特會與這個國家同在,但是,你需要明白……戰爭絕不可能取得勝利。」

  如此的,堅決而篤定的,蘭斯洛特下達了敗北的判斷。神情中沒有迷茫或者猶豫,就像是親眼目睹了這一慘烈結果:

  「從利維坦突破第二封印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注定了。要說為什麼的話……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和利維坦正面作戰的能力。」

  葉清玄愣住了。

  許久的沉默,他啞聲問:

  「包括皇家樂師團在內的全國十三個大型樂師團、全員動力裝甲武裝、連帶七部圓桌裝甲在內的圓桌騎士團、安格魯第二、第三、第四海軍艦隊,全國上下四十六萬名軍人……在你眼中,甚至連和利維坦打消耗戰的資格都沒有?」

  「前提是完整的安格魯。」

  蘭斯洛特回答,「但現在的安格魯,稱得上完整嗎?葉清玄,陛下剛剛去世,新皇尚未繼位,一個月的時間?

  不要說統和全國的力量,這麼短的時間,甚至不足以接受她臣下的效忠。

  倘若女王在世,那麼足以鎮壓一切局面,令所有人在大局之前將自己的陰暗念頭掐滅。但瑪麗,不行……」

  「那就讓海頓大師配合我。」

  葉清玄提高了聲音:「只要能接近王座大廳,我就可以取回石中劍和聖喬治之槍,我能……」

  看著他依舊沒有過任何動搖的眼神,蘭斯洛特低下頭,似是輕聲嘆息。

  甚至沒有聽完他說話。

  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似曾相識的瓶子,一個……裝滿了鮮血的瓶子。

  那黏稠的鮮血在其中蕩漾著,非是血紅,而是澄澈如琥珀。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瓶子,可是其中卻彷彿盛放著驚濤海浪。哪怕是光線照耀進去,也會在層層細微的波紋中偏折、消散,最後落入深處,被看不見的怪物吞食。

  於是,便在其中演化出絲絲縷縷的黑暗,宛如細碎的漩渦一般迴旋。

  葉清玄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動作凝固了。

  就好像轉瞬間,全身鮮血被凍結。

  只是死死地盯著蘭斯洛特,臉色鐵青,可脖頸之下,未曾被衣著覆蓋的皮膚上,卻迅速地佈滿了點點觸目驚心的赤紅。

  那是血。

  沸騰的血……

  蘭斯洛特憐憫地看著他:

  「到現在你還沒明白——你最大的弱點究竟在何處。」

  葉清玄只看到他的嘴唇開闔,卻來不及聽的他的聲音。

  他聽見了有人歌唱,飄忽的歌聲徘徊在自己的周圍,彷彿在自己的耳邊,又彷彿在自己的體內,在自己的血中,隱藏著千百張小口,在那血液的呼喚之下,放聲歌唱。

  「國王和幫凶擄走了女皇,將她囚禁在夢中……

  我們擁有了力量,又應該流浪向何方?唷吼,千萬雙手,將帆高掛!拉呀,小偷和乞丐,我們將獲得永生……」

  可這是幻覺。

  什麼聲音都不應該有……除了自己的鮮血宛如活物一般痛苦痙攣,抽搐,想要殺死自己之外。絲絲縷縷的赤紅鮮血撕裂了毛細血管,順著毛孔透出了自己的體外,貪婪地瞬息著空氣。

  緊接著,無數細碎的絨絲從其中生長而出,就像是黴菌一樣,大塊大塊地附著在自己的身體上。

  真可笑啊。

  真可笑啊,葉清玄。

  一種無從言喻的殺意和憤怒從他的心頭湧現。

  這種鬼東西,是從什麼時候寄生在自己體內的呢?為什麼自始至終,自己都未曾有過任何察覺?

  天人之血在狂暴的運轉,銀色的月光奔流在血中,憤怒的和那發狂的鬼東西絞殺著,一次次地將它們殺死。

  可它們卻寄生在自己的血裡,消耗著自己的生命,一次又一次的重生。

  就像是……和自己完全融為了一體。

  「蘭斯洛特!!!!」

  葉清玄的雙眼赤紅,發出了嘶吼,用盡最後的力量,向著輪椅上的男人撲出。蘭斯洛特沒有任何的抵擋,只是伸手,抬起指尖那橙黃色的琥珀之血。

  血中,隱約的眼眸睜開,看著他。

  看著他的血。

  於是,他血中的異物開始千百倍的發狂生長,在那一瞬間。血管、神經、內臟、肺腑、呼吸道,黏膜,耳鼓……

  奪走他的一切力氣,令他踉蹌倒地,失去了身體的控制,倒在了那一架輪椅的前面。

  一切重歸寂靜。

  蘭斯洛特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你的底牌是石中劍。只要有石中劍在手,有國家防禦矩陣作為支撐,你和天災會有一戰之力。

  可惜,從一開始,這個計畫就有致命的缺陷。」

  他的眼眸低垂,「看啊,越接近阿瓦隆的核心,你的負面情緒就越是難以控制……你以為龍血詛咒沒有遺傳到你身上嗎?

  這是昨夜的『戰利品』。曾經從利維坦的身上取下的血,也傳承著它的意志——對於任何有皇室血統的人來說,是致命的劇毒。

  這便是歷代皇室身上所發生的悲劇,沒有龍血,就不可能獲得石中劍的認可,但是一旦擁有龍血,就會受制於利維坦。

  只是接近,就會令你陷入狂亂。

  你又從何戰鬥?」

  葉清玄無言以對,因為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門被推開了,從頭到尾穿戴著隔離式護具的醫護人員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將葉清玄扶起,重新放回了床上,仔細又溫柔地收攏好了每一個關節,蓋上被子。

  「英雄遊戲到此為止吧,葉清玄。」

  蘭斯洛特伸手,為葉清玄壓好了被角,聲音輕柔而低沉:「你不屬於這個國家,這個國家也不曾屬於你。

  所以,好好睡一覺吧。

  等你醒來,一切都結束了。」

  巨大的痛苦中,葉清玄用盡最後的力氣睜著眼睛,視線卻越過蘭斯洛特的肩頭,看向他的身後。

  那像那個不知何時佇立在那裡的模糊人影。

  看著那個東西臉上嘲弄的笑容。

  「蘭斯洛特,你……」

  -

  -

  在昏暗中,瑪麗睜開了眼睛。

  隔著帷幕,遠處傳來喧囂的聲音,昭示著此處再非影中的魔境。

  可不知為何,曾經夢寐以求渴望聆聽的喧囂,此刻卻令她有些害怕。

  「那是什麼聲音,克里斯汀?」

  可克里斯汀並沒有回答。

  她不知去哪兒了。

  寂靜的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空落落的,明明看起來富麗堂皇,卻孤單的讓人害怕。

  「那是人民的歡呼聲,殿下。」

  在門外,有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彬彬有禮。瑪麗想不起宮廷中哪位禮官的聲音如此低沉,隱隱作痛的頭顱中滿是昏沉。

  「歡呼?」

  「對,歡呼。」那個聲音回答:「獻給您。」

  「為什麼給我?」

  「因為您將是登臨王位,繼承祖先的榮耀。」那個聲音回答:「您將是安格魯的主宰,統領他們的國王。

  在陛下去世之後,唯有您能夠主持大局。

  這是為您獻上的歡呼,不論是下城區,還是中城區,每一個人都帶著笑容,重新看到了這個國家的希望所在。」

  瑪麗愣住了。

  房門被打開了,侍女們捧著華麗的衣裙和首飾走進來,為她來開窗戶,通風換氣。在那之前,她可以先享用美味的早點。

  香濃的味道在銅盤之上升起,美食正散發著熱意和鮮香。

  十二位阿瓦隆中最好的廚師廚師等待到現在,每一小時重做一次,保持最好的味道和享用時間,為新的女王獻上自己的忠誠。

  窗外,沉寂的夜色中點亮了盞盞明燈,宛如白晝,隱隱有小提琴的輕柔旋律在遠方響起,盛大的宴會正在舉行。

  那是慶賀新王即將加冕的慶典。

  充滿希望的笑聲從風中傳來。

  這個垂死的城市彷彿活過來了,愉快地發出重生的歌聲,因為瑪麗。

  可瑪麗卻覺得有些害怕。

  「克里斯汀呢?」她問,「我的侍衛長,到哪裡去了?」

  「她身上的創傷未癒,雖然想要守在殿下身旁,但被醫生攔住了。」門外的那個聲音恭謹地回答:「請您不要擔心,明日在您在加冕典禮上就可以看到她了。」

  「明日?」

  「對,明日。」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0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3:01
第五百九十三章救贖(上)

  雪從天上落下,落在夏爾的頭髮上。

  他低下頭,看著血泊中的蒼白面孔,看著他艱難地喘息,最後的熱量變成白色的霧氣,從口鼻中升起,飛向天空,又在風中凝結成霜,無聲的落下,將漸漸冰冷的鮮血凍結。

  劇痛令面孔抽搐起來了。

  士兵呻吟,凝望著夏爾,用盡力氣伸手,想要觸碰他。嘴唇無力的開闔,卻聽不見聲音。

  「再堅持一下。」

  夏爾用力的握著他的手,感覺到徹骨的冰冷,冷意滲透進骨骼,令他慌亂:「我立刻找人,你再堅持一會……醫生!醫生!這裡還有一個……」

  在喧囂裡,只有遠處的呻吟回應。

  雪彷彿永無止境的從天空上落下,灑滿了整個凍土,戰爭過後的平原上,戰火尚未熄滅,可那些屍體已經冷透了。

  上千人?還是上萬人?

  他們為了自己新的國家,倒在這一場戰爭中,倒在這個冷到地獄都會凍結的地方,至死仰望著天穹,直到雪粉將他們的面目覆蓋。

  醫護兵踉蹌地穿行在平原上,將一個一個還有氣的搬上支架,然後用佩劍將一個一個沒救的捅破心臟。

  這樣活不成了的人,就不必再飽受煎熬。

  夏爾的呼喊被細碎的雪淹沒了,無人回應。在他身後不遠處,狼笛抽著煙,將大衣裹緊了,只是看著,卻一言不發。

  夏爾黯淡地收回視線,卻看到那將死之人的笑容。

  就彷彿天堂在望。

  「啊,啊,神聖之子啊……」

  他握著夏爾的手,乾涸的嘴唇開闔,用盡最後的力氣懇請:「請您……賜我救贖……」

  夏爾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他不忍心躲開那個人的視線,徬徨地組織著措辭,到最後,只能無言的點頭。

  半身殘缺的士兵露出微笑,就像是終於得到了通行的默許。

  天國的大門在他的面前洞開。

  他滿足地闔上了眼睛。

  最後的氣息消散。

  再無溫度。

  夏爾鬆開了手,看著他的手臂落在凝固的血泊裡,哪怕已經死了,可掌心卻依舊虛握著,彷彿抓著什麼看不見的希望。

  有那麼一瞬間,夏爾看到了。

  隱約的人影從那個人的身上升起來了,就像是他口鼻中最後吐露出的白霧一樣,緩緩的升上天空去了。

  不是一個。

  是成百上千。

  無數的模糊人影翱翔在天空中,走進了看不見的門。

  就好像真的走進了天國之中。

  夏爾以為幻覺又來了,可他看自己的手,卻發現並沒有幻覺中的血——那是真的——可當他再看的時候,卻又看不見了。

  他們已經離去。

  只剩下風雪漫卷,覆蓋了戰場,消弭了最後的痕跡。

  「那是真的嗎?」

  夏爾茫然地看著天空。

  狼笛不解,「什麼?」

  「……不。」

  夏爾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視線:「不,沒什麼。」

  狼笛嘆息,遞過來一包菸捲。

  戰場上物資緊缺,食物按人頭分配,棉衣只能兩人一件,輪流換穿,但唯有這個是不限量供應的。

  產自東天竺的劣質菸草在拿著鍘刀切碎之後,經過了簡陋的烤制,包上極薄又粗糙的白紙,甚至沒有過濾芯。

  「可惜沒有酒。」

  夏爾點燃菸捲,深吸,刺鼻的煙霧湧進肺腑,像是砂紙刮擦喉嚨,帶來了吞食砂礫一樣的苦楚。

  煙霧從口鼻中噴出來,飛上天空。

  是否飛向那些魂靈去的地方了呢?

  夏爾忍不住想。

  「放輕鬆一些吧,這是戰爭。」狼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但將來肯定還會有更多。

  倘若那些國家一天不承認發生在這裡的變革,那麼戰爭就要持續一天。」

  「我知道。」

  「但你得理解。」狼笛嘆息,「這是第多少個了?一路走過來,你又試圖救多少個?

  你是領袖,你是他們的希望,但你不是醫護兵。放棄吧,你救不了每一個人,但你可以讓他們死得其所。」

  夏爾沉默了,許久,輕聲問:「他們真的相信我是什麼神聖之子嗎?」

  「對。」

  「可我不是。」

  夏爾搖頭:「我知道我不是,我和狗屁的神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祂從來沒有愛過我。」

  狼笛沉默地思索了許久,終於找到了答案:

  「那你可能不是祂親生吧?」

  夏爾沒有說話。

  狼笛頓時有些失望的聳肩,「我以為這笑話不錯的。」

  「蓋烏斯先生在哪裡?」夏爾將菸捲掐滅,忽然問,「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他。」

  狼笛想了想,說:「他現在應該很忙。」

  「我知道。」

  夏爾回頭,凝視著被雪覆蓋的龐大戰場:「神聖之子這種東西,對這裡來說,根本沒有意義。我不想只做一個吉祥物,狼笛。」

  「蓋烏斯不可能同意你參戰的。」狼笛回答的直截了當:「你是象徵,夏爾,你是神蹟存在的證明,你必須高高在上。

  倘若你參戰的話,其他國家就有理由出動自己的權杖和天災武器,甚至有可能會有聖徒……蓋烏斯不可能允許你因為一時衝動就擼起袖子開幹。」

  說著,他指了指戰場的盡頭。

  在視線的盡頭,遠方的營地中,龐大的以太波動遙遙地向著天空升起,昭示著自我的存在。

  「看到了嗎?我們不能陷入被動。」

  狼笛說:「誰先忍不住,誰就輸。」

  「放心,我不會的。」

  夏爾自嘲地笑了笑,低頭看著那一張血與雪中的冰冷面孔,輕聲呢喃:「我只是覺得,我應該要幫上一點忙……哪怕一點都好。」

  -

  -

  三個小時後,白山研究院。

  冰冷的房間裡沒有熱氣,冷的讓人肺腑抽搐,就連房子都是剛剛建好,只能四面擋風。房間的角落裡燒著爐子,但是卻提供不了任何的溫度。

  老人們坐在桌子邊上,裹著厚厚的大衣,捧著熱水杯,卻一個個冷的打哆嗦。

  寂靜裡,沒有人說話。

  他們沉默地看著桌子上的圖紙,全神貫注,不放過任何一個漏洞和誤差。

  腳步聲從遠處響起,年輕的研究員推開門,跑進來,懷裡鼓鼓囊囊。在風雪的天氣中他跑了一身汗,汗水在臉上結冰了,幾乎凍的僵硬。

  「庫裡就只有這麼多,我全都拿過來了。」

  他將懷裡的灰色『鐵錠』放在了桌子上,那些拇指粗細的『鐵錠』落在桌子上,彼此碰撞,便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熔鉛,全部都是熔鉛。

  老人們端詳著桌子上的熔鉛,面面相覷:

  「真的可行嗎?」

  「這個思路從來沒有人想過,原理也很簡單,沒有什麼問題。」

  「之前有過類似的設計,但弊病也不少。而且,我們缺少更好的合金配方。」

  「聖城對我們進行了技術封鎖,如果我們要自行研究的話,還需要四年。」

  「想法是很不錯,但是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

  「先根據這個設計,製作出一批原型機出來吧。馬克西姆,你那裡的人力比較充足,大概要多長時間?」

  「那些剛剛招收來的木匠和鐵匠學徒還要經過培訓才能派上用場,如果想要合格的原型機,大概要三個月左右。」

  在桌子後面,夏爾沉默地傾聽著他們的意見,許久,緩緩搖頭:「不需要那麼長時間。如果你們覺得沒問題的話,現在就可以。」

  「現在?」

  「嗯,現在。」

  夏爾頷首,展開手掌。

  清脆的聲音響起了。

  彷彿地震驟然到來,桌椅震盪的聲音響起,牆壁上的玻璃上驟然崩出無數裂隙,分崩離析。老人們面面相覷,忍不住想要後退。

  崩!

  一張椅子驟然垮塌了,坐在上面的人摔了個踉蹌,錯愕抬頭,只看到一枚枚鐵釘掙脫了束縛,投向了那一隻手掌。

  風聲響起。

  如霧氣一般的灰色塵埃從窗外湧動而來,匯聚在夏爾的身旁,隱約可以看到無數粗糙的金屬顆粒。

  寒風呼嘯,順著窗戶灌入了房間,可是卻沒有絲毫的冷意。

  因為在那手掌中所誕生的,乃是凌駕與熔岩之上的高溫。

  宛如熔爐。

  無數煉金矩陣在瞬間生滅,隨著那五指的調動匯聚,形成了抽象的煉爐。耀眼的純白色火焰在其中醞釀,足以瞬間將整個房間徹底蒸發的溫度被拘束在那一隻手中。

  只是洩露出的一絲熱意,就令房間裡熱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令那些老人的鬍鬚捲曲,後退到角落裡。

  鋼鐵投入其中,就變成了液體,雜質轉瞬蒸發。

  緊接著,無數細碎的塵埃湧入其中,那是蘊藏在凍土深層中的礦物粉塵。無形的手掌將它們從土壤中挑出,投入爐裡,隨著那恐怖的溫度,進行冶煉。

  加熱、捶打、提純、成型、再加工、鍛造、淬火……

  轉瞬間,漫長的過程一蹴而就。

  在夏爾的手中,熄滅的火中數十個零件已經鑄造成型,彼此碰撞,摩擦,拼湊,組合,最終形成了造物的原型。

  一支帶著握把的古怪鐵管。

  「好了。」

  夏爾將它擺放在桌上:「如果沒有差錯的話,現在我們就可以進行檢驗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0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3:01
第五百九十四章救贖(下)

  老人們呆滯地看著夏爾。

  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工程師們從未曾見過如此離譜而快速的鑄造,哪怕是在煉金術師的工坊中,也需要數日漫長的過程被壓縮到短短的幾秒鐘,然後,原本只存在於構想和紙面上的設計,便已經轉化為了成品,供人檢驗。

  隨著夏爾的招手,桌子上的一根熔鉛無聲斷裂,一段一釐米左右的圓柱落入他的手中。鐵皮被從窗框上裁下,包裹在上面,形成纖薄的外殼。

  緊接著數十顆鐵砂投入其中,封裝完成。

  在夏爾的兩指之間,只剩下一枚半截菸捲大小的鐵芯。

  「可以開始演示了嗎?」他看向呆若木雞的老人們。

  「開始吧,夏爾。」

  角落中,火爐旁邊,那裹著大衣的老人抬起眼睛:「我已經等不及看看了。」

  「好的,蓋烏斯先生。」

  夏爾笑了笑,拉開鐵管握把處的機括,將鐵芯裝入其中,對準了牆壁。猶豫了一下之後,他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大家能不能堵上耳朵,聲音恐怕會有些大。」

  蓋烏斯將手中的水杯放下,堵住了耳朵,夏爾便放心了,回過頭,舉起鐵管,對準牆壁。

  那一瞬間,尖銳的聲音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恐怖的巨響如雷鳴一般迸發。

  依稀能夠看到,在那一剎那,有熾熱的火光從鐵管中噴湧而出,下一瞬間,演示便已經結束了。

  完整的牆壁已經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瘡痍的蜂窩,無形的刀斧在上面鑿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洞,緊接著,又將它徹底燒黑,幾乎融化。

  而釋放了雷鳴巨怒的鐵管也被燒成了赤紅。

  巨大的力量從其中迸發,令鐵管在釋放的瞬間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也令夏爾的手臂徹底斷裂,粉碎的骨骼從血肉中穿出,皮膚存存龜裂。

  可是他卻渾然不在意,反而露出笑容。

  「啊,那些古代破書裡記載的東西原來是真的啊。」

  他輕聲呢喃:「只是按照以前的思路進行推斷和復原而已,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運氣真好。」

  宛如時光倒流,流淌的鮮血回歸傷口,龜裂的皮膚重新彌合,斷裂的骨骼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嚴絲合縫。

  就連被染紅的袖子都恢復了原本的顏色。

  轉瞬間,恢復完畢。

  在巨響中失去聽覺得老人們直到現在才清醒了過來,在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之後,看向夏爾手中的古怪鐵管時候,眼神就變得極其驚駭。

  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很簡單的原理,只是在密閉的空間裡令熔鉛和以太發生反應而已。

  屆時,熔鉛塵埃化的過程就會產生大量的氣體和高溫,推動鐵砂,飛出鐵管,造成目前的效果。

  但是卻從來沒有人想過將這一種新型的合金用在這種用途上面……

  「這個東西的主要靈感來自於一個朋友跟我講過的故事。」

  夏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裡面有個稱號叫做布雨師的樂師令我想起了古代典籍中記載的一些東西,當時就想要試試來著,一直沒有機會。

  現在終於過了把手癮,真爽快啊。各位先生您看這個東西能行嗎?我覺得應該沒有問題吧?」

  老人們面面相覷。

  他們本來都是來自各國的精英機械工程師,甚至在各自的領域裡有不遜色牛頓的威望。哪裡還需要考慮呢?

  只要看過一眼,便可以確定這個設計能否應用。

  但是當他們面對這個東西時,卻依舊忍不住被這簡單構想背後所隱藏的恐怖後果所震驚。

  同樣,它本身的缺陷和優點一樣明顯。

  「類似的想法我在阿斯加德人的研究所裡見到過,不過,他們是以蒸汽動力為弩炮加壓,為弩箭提供超高初速,但能夠承受如此壓力的鋼鐵造價太過高昂了,性價比完全失控,只能作為擺設,到後面便不了了之。」

  經過短暫的討論之後,一位老人說道:「容我直言,您手中的東西很難以生產線的方式進行製造,由煉金術師手工進行製造的話,鋼鐵的材質和漫長的工期都會令造價變得太過高昂。

  經過剛剛的估算,它已經和一門定點弩炮的造價差不多了——這對我們來說,太過奢侈。」

  「可以換用其他的材質,握把換成木柄,部分關鍵部件可以用常規的鋼鐵進行製造。」

  夏爾回答:「它沒有煉金矩陣,純粹依靠以太反應和機械工程學,我來的路上算過,如果用流水線的方式進行製造的話,到時候成本會下降到十分之一左右。」

  「那麼它本身的安全性就無法保證。」

  工程師馬克西姆插話:「我擁有學徒級的樂師等級,雖然和您的造詣無法比擬,但我能夠大概測算出來。

  它在白區中進行試驗沒有問題,但如果離開白區的話,巨響噪音引起的以太騷亂會將它自身破壞,甚至使用者自身的安全性也無法確保。

  這是在讓士兵們自殺。」

  「那就減少熔鉛的填裝量吧,二分之一。」夏爾不假思索:「雖然和現在的威力無法比擬,但依舊可觀。」

  馬克西姆掏出紙筆進行簡單測算之後,依舊搖頭:「不行,壓力依舊太大了,管道內部壓力會令管道徹底毀壞。而且一次使用之後,管道就會被徹底破壞,無法重複使用。」

  「那就不要重複使用。」

  夏爾搖頭:「我們用砂鐵,最便宜的那種,將熔鉛反應的地方放在管道裡,將管道變成消耗品,使用一次,就拆掉反應管,重新再換新的。

  反應只需要一瞬間,砂鐵的結構崩潰之後,就會碎成細砂,這樣只要戴上護目鏡和面罩,穿厚一點的話,碎片對使用者的殺傷也可以解決。

  成本也可以降低五分之一。

  在戰場上長弓手們保有三輪射擊的習慣,一排設計,二排接替,三排休息,循環交替,那麼把這個的使用過程也可以分成三步。」

  「使用者如何培養呢?培養一個樂師,哪怕只有學徒級的樂師也需要巨大的成本。」

  「不需要培養,只要教他們如何使用煉金裝備將以太灌注入密封艙就可以了。甚至在製作的時候,就將以太密封進去,和熔鉛進行隔離。簡單的嵌套結構,不是嗎?」

  馬克西姆沉默。

  許久,許久,他頹唐地放下了手中的筆,輕聲嘆息。

  「你說服我了。」

  他低下頭:「我為一開始對您工程學造詣的輕視而表示羞愧,也很榮幸能夠加入到這個項目之中。

  按照您的思路,剩下的由我們來完善,如果有足夠的物資的話,大概一個月之後,它就可以進行小規模列裝。」

  「能幫上忙嗎?」夏爾問。

  馬克西姆店點頭。

  「那就太好了。」夏爾笑了:「我終於也有拍上用場的地方了。」

  -

  -

  當夏爾離去之後,整個房間裡都恢復了寂靜。

  「都走吧,回去做自己的事情,還請大家為今天發生在這裡的事情保密。」蓋烏斯說:「稍後會有人對各位進行相關的檢查,這是慣例,請大家配合。

  以及,馬克西姆留下。」

  很快,老人們在專人的引導下離開房間,只剩下馬克西姆和蓋烏斯留在房間中。

  馬克西姆有些不安,「蓋烏斯大人,還有什麼事情嗎?」

  「剛才我覺得你有話想說。」

  蓋烏斯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伸手挑開了爐圈,烤著火:「現在沒有其他人在這裡,你是革命軍最早的工程師,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接講。」

  馬克西姆沉默了片刻,沙啞地說:「我不確定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為什麼?」

  「它將改變這一場戰爭,大人。」

  馬克西姆回答:「或許,不止這一場……您也一定可以預見吧?一旦它被列裝,那麼戰爭將變成徹頭徹尾的屠殺。或許,整個世界都會震驚。自古至今的戰爭方式也會變得截然不同……我們都會因此而被詛咒。」

  「詛咒?被誰?被勝利嗎?」

  蓋烏斯只是凝視著爐中木炭上跳躍的火焰,漫不經心地說道:「人類只要去考慮人類的事情就好了,剩下的是升上天國還是在地獄中被審判,神明自會考慮周詳。」

  馬克西姆苦笑,低頭,看了看脖子上那聖徽吊墜。那家傳的銀質聖徽被拴在繩子上,摩擦的閃閃發亮。

  「神明。」

  他搖頭,嘆息:「那種東西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呢。」

  蓋烏斯笑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說傻話,他不是剛剛還站在你的面前嗎?」

  -

  -

  夏爾回到自己的房間時,看到了靠在爐子旁邊喝酒的狼笛。

  這個傢伙翹起腿來,烤著自己的腳,整個屋子裡都散發著臭烘烘的味道。

  「嘿呀,你回來的正好。」狼笛向他招手:「快來快來,我剛把火燒起來,外面冷透了吧?你也烤一烤。」

  夏爾頓時一喜,撩起自己的棉大衣,搬個了小凳子過來,把沉重的靴子從自己的腳上拔下來,也架在了爐子前面。

  於是,屋子裡的空氣質量開始直線下降。

  很快,狼笛的臉都青了:

  「我們還是開一開窗吧……」

  「好吧。」

  夏爾懶得起身,抬起腳,把解冰的窗戶踹開了一條空隙,寒風呼嘯而入,解救了牆角快要被熏死的老鼠。

  「今天你可把那幫老頭兒嚇壞了啊。」

  狼笛搖頭感嘆:「那個東西……真的沒問題嗎?就是那個端起來可以搞爛一堵牆的玩意……」

  「問題?」

  夏爾茫然地看著他:「有什麼問題嗎?」

  「你一定想過後果的吧,夏爾。」

  狼笛說:「我雖然不懂機械工程,但光看圖紙就看得出來,那個東西的完成度太高了,絕不是臨時起意的靈感產物。你恐怕很早之前就已經設計出來了吧?

  你不是那種只懂得研究不懂得應用的書呆子,你明白這個東西拿出來之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對不對?」

  「我知道啊。」

  夏爾點頭,眼眸低垂:「大概很多人都會死吧,狼笛,將來一定還會有更多,因為我。我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

  狼笛移開了視線。

  「不用擔心,這是我自己選的。」夏爾聳肩,輕聲笑了:「被當做神聖之子的唯一好處,就是不會有人會喊著給我定罪了,不是嗎?」

  狼笛沒有接話,只是躺在椅子上,看著窗外飄進來的雪,許久,忽然問:「那個東西,我是說你的那個設計,有名字嗎?」

  夏爾想了想,笑了。

  「就叫『救贖』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0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3:01
第五百九十五章加冕之前

  葉青玄在黑暗中。

  再度重溫這種快死的感覺,不得不說,還挺懷念的。

  痛苦現在已經消失了,當葉青玄將意識投入了封閉的夢境之後,一切外界的干擾都已經遠離。空空蕩蕩的夢境中,就連時間的流動都變得緩慢起來。

  足以讓他擺脫憤怒,恢復冷靜。

  然後,重新開始思考。

  幸虧史東不在。

  那個老鬼從來不給自己面子,總是冷嘲熱諷,如果讓他看到自己的慘狀,一定會幸災樂禍吧?葉青玄甚至能想像到那張老臉眉飛色舞的樣子。

  看吧,我早提醒過你了,可是你總是不往心裡去。

  預備柴火的名單準備好了嗎?

  不要忘記,肅清內部。

  誰可以信任呢?

  仔細想想,葉青玄。我真正的意思難道是這個嗎?一定要讓我這個外人將挑撥離間的話說的這麼露骨嗎?

  好吧,你贏了。

  不知道誰可以信任的話,那麼,再想想……誰不可信任呢?

  麥克斯韋?不是,他早已經失蹤了。

  梅菲斯特?不可能,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將所有的一切都寄託到了你的手中。不惜和宗教裁判所的劊子手們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

  那麼,還剩下誰呢?

  還能有誰?

  只有安格魯的道德表率,皇宮失陷之後阿瓦隆的實際統治者,你的那位大舅舅

  ——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

  葉青玄自嘲地笑了,咬著牙,忍住憤怒。

  蘭斯洛特,你究竟在想什麼?

  他彷彿又聽見史東的嘲笑聲。

  葉青玄,你是聖人嗎?

  沒人能知道其別人心裡在想什麼,沒有人,難道你會在乎火刑架上的異端如何思考嗎?

  不需要。

  這裡不需要什麼難言的苦衷,不需要曲折的心路。你會在意異教徒準備搶誰的雞蛋嗎?

  死後能不能進天堂是神考慮的事情,我們的工作只是把異端送到神的面前而已,需要考慮那麼多嗎?

  不需要……

  你只需要搞清楚他做了什麼就好。

  他想要做什麼?

  葉青玄不知道。

  但是,現在去搞清楚……還不算晚!

  -

  卡啪。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

  在阿瓦隆中央醫院,二十四小時重症加護病房中,驟然響起一陣警報。穿著厚重防護服的聖詠樂師走上前來,看向病床上那個接入了層層線纜的東西。

  早在幾個小時之前,大出血已經停止了,從皮膚下生長出的血色黴菌已經覆蓋了葉青玄的軀殼,將他整個籠罩在內,迅速地失去了水分,變成了厚重的炭化殼。

  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巨人的焦屍。

  只有時斷時續的心跳還證明他還活著,哪怕如此,在呼吸的導管中也有超出常人份量三倍以上的麻醉氣體保持著不斷地灌輸,更不論其他禁絕樂師施加在那一具軀殼上一條條戒律。

  可現在,那炭化殼的頭部,驟然有一道裂隙崩開。

  就像是未曾死去的巨人睜開了眼睛。

  在裂隙之下,是一隻盈滿月光的銀色眼瞳,絲絲縷縷的血色在其中縈繞著,如火焰,如跗骨之蛆,隨生隨滅。

  如此猙獰。

  「他開始恢復意識了?」

  在旁邊,負責看守的禁絕樂師皺起眉頭,很快,聖詠樂師便冷淡地搖頭:「只是腦部感染之後簡單的應激反應而已,正常現象。」

  不知為何,禁絕樂師覺得有些燥熱,隱隱不安:「有鎮定劑嗎?再注射一次吧,力求萬無一失。」

  「好吧。」

  很快,一支透明的針劑便順著生理鹽水的輸送管,流進了葉青玄的身體之中。

  裂隙之下,那一隻空洞的眼瞳漸漸合攏了,復返睡眠。

  禁絕樂師佇立良久,推門而出,離開封閉的燥熱病房之後,在走廊上的涼風裡中忍不住鬆了口氣。

  或許是病房中的那個東西帶來了太大壓力,不知何時,已經汗流浹背。

  走廊中,其他嚴陣以待的看守者們看過來,眼神都錯愕了一下,禁絕樂師困惑地看著他們,有人伸手指了指他的臉,他愣了愣,伸手,摸了一把鼻子,一手鮮紅。

  「流鼻血了?」

  他無奈地感嘆,伸手:「誰那兒有紗布嗎?」

  一件小事,很快就被人拋在腦後。

  -

  被嚴密看守的病房中,線纜纏繞的炭殼中,葉青玄的心口之下。

  一支銅封不知何時已然開啟。

  在黑暗中,釋放出瑩瑩的綠光。

  -

  -

  火焰從水晶中亮起,伴隨著清澈精致的水晶緩緩的升上天空,灑落一片光明。

  在低沉肅穆的旋律中,數百顆閃耀的水晶宛如群星一般,運行在天空之中。諾大的溫莎莊園,此刻已經人潮洶湧。

  作為歷代皇室除皇宮之外重要的居住地,溫莎莊園距離建造已經有了三百年的時光,雖然不立高牆,但相較皇宮而言也是毫不遜色的宮殿,一直有著『夏宮』的稱譽,在安格魯的歷史上也有著重要的地位,不知道多少政令是從這裡發出。

  前代的女王便是在這裡出生,而如今,隨著上城區的失陷,新的國王也將在這裡進行加冕。

  對於上層人物來說,這則是一個意味深長的訊號。

  雖然加冕儀式有些匆忙,但新王加冕之地卻並沒有選擇歷代國王們的威斯敏斯特教堂,甚至沒有邀請梅菲斯特大主教。

  代表正統和神權的教團被甩在了一邊。這令眾多親近教團的貴族都嗅到了一絲不妙,彼此在席位上互相委婉地試探著其他人的意見,交換著消息,然後在心中猶豫,現在轉舵是否還來得及。

  而開國的榮光貴族們則一掃往日的沉悶,揚眉吐氣。其中不少人已經在新王的內閣名單中佔有了關鍵的位置。

  要開飯了……

  財政、國土資源、建造和外交這幾個關鍵的位置已經被分走,新一屆內閣甚至樞密院的肉已經到了碗裡,至於剩下的濃湯,就要看其他參與者的手腕了。不甘心在五年之內餓著肚子的家族們已經在私底下搶紅了眼睛,但表面上依舊要溫文爾雅,彼此見面時不失儀態,熱情問候。

  只不過,很快私底下的交流便已經停止,在肅穆的大廳中,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自己的位置,壓抑著心中那些沒辦法擺到陽光下曬一曬的念頭,等待著儀式真正的主人到來。

  隨著夏宮之外,那些民眾的歡呼,肅穆的加冕頌歌響起。

  夜空中,黑暗的最深處,恰如其分的敲響了陰暗的鐘聲,彷彿為這一場儀式贈來了賀禮。

  鐘聲迴蕩在天地之間。

  -

  -

  威斯敏斯特教堂,蕭索的房間中,連爐火都已經熄滅了。

  紅茶已經冷了。

  老人們裹著毯子,坐在椅子上,睡眼惺忪地看著桌子上的棋盤,催促著對方繼續下這一盤臭棋。

  直到遠方,浩蕩的轟鳴傳來。

  史東打了個哈欠,抬頭看向窗戶:「那是什麼聲音?」

  「鐘聲。」

  梅菲斯特回答,「救贖的鐘聲。」

  「哦。」

  史東漫不經心的點頭:「那可真稀罕啊。」

  「是呀,真稀罕。」

  棋局繼續。

  很快,梅菲斯特被將死了。

  史東眼眸低垂,手裡摩挲著那一枚黑色的王后,不再說話。

  梅菲斯特也沒有說話。

  寂靜中,能聽見門外走廊中裝甲騎士前進的鏗鏘聲音,還有門外守衛的隱約低語。被變相囚禁在教堂之中的他們現在已經失去了自由,甚至連去上個廁所,都要在五分鐘內解決。

  「果然,還是不行啊。」

  史東輕聲嘆息。

  梅菲斯特皺眉:「從剛才就一直是這樣長吁短嘆,你究竟在想什麼?」

  史東自嘲地笑了笑,搖頭,將棋子放回了盒中,「我在想,現在安格魯幾乎所有高層都在那裡,如果在加冕典禮上被人殺光的話,這個國家還有沒有的救……」

  死寂。

  梅菲斯特沉默,佈滿白翳的眼瞳縮緊。手裡端著的茶杯也微微蕩漾著。

  「你說真的?」

  「要不然呢?開玩笑嗎?」

  史東冷淡地搖頭:「你們傳教的時候不是都喜歡以己度人嗎?我剛才也試著想了一下,如果我打算搞點事兒的話,究竟會幹點什麼,看來你並不喜歡危言聳聽啊。

  不過,如此匆忙的加冕典禮,倘若不是趕著時間來開屠宰場的話,未免就有些可惜啊。」

  他輕聲笑了。

  幸災樂禍。

  -

  -

  翡翠大廳之後的宮室中,瑪麗一個人端坐在鏡子前,看著落地大鏡中的那個華貴少女。她披著精細織造的禮服和首飾,被束在腦後的長髮璨璨如金。

  就像是曾經的女王一樣。

  這樣的裝扮她並不陌生,每年種種典禮上她都需要代替自己的哥哥,陪伴母親一同出席。但母親不在了之後,她卻忽然開始慌亂起來了。

  成為國王。

  主宰安格魯。

  這種毫無實感的東西已經近在眼前。

  明明利維坦的威脅還沒有解決,可那麼多人便已經暢快地投入到這一場盛宴中,所有人都刻意的將阿瓦隆之影裡發生的事情拋在腦後。

  她能夠感覺得到,體內的龍血中流淌的惡意,另一個寄託在龍血中的自己在畸形的生長,順應著來自黑暗中的呼喚,幾乎快要將自己吞噬……

  「別害怕,姐姐。」

  鏡中的少女忽然開口,笑容甜美:「成為女王,多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啊,為何愁眉苦臉呢?你將再也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本質啦!不需要你開口,那些愚民便會迫不及待的為你獻上一切……不需要再擔心那些骯髒了,我們可以全部用血洗去……」

  瑪麗沉默著,握緊拳頭。

  「閉嘴。」

  崩!

  龍威一閃而逝。

  落地大鏡上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縱貫上下,將鏡中的少女切成了兩半。

  那破碎的少女尖笑著,輕聲歌唱,撫摸著自己軀殼的裂口,捧起殷紅的鮮血,湊至瑪麗的唇邊。

  「啜飲吧,陛下。」

  她在瑪麗耳邊輕聲呢喃:「自此之後,你便是君臨王座之上的怪物,血腥的女王……」

  香甜的味道縈繞在鼻尖,令瑪麗的眼瞳變成赤紅,顫抖著,發出嘶啞的聲音:

  「——我說,走開!」

  幻覺消散了。

  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只剩下瑪麗一個人站在空空蕩蕩的房間,看著鏡子中支離破碎的自己。

  不敢看那一張慘白的面孔,她摀住臉,無聲地流下眼淚:「媽媽,救救我……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無人回應。

  只有牆壁上,曾經女王的肖像低垂眼眸,灑下無能為力的憐憫。

  -

  不知道過了多久,死寂中,有低沉的敲門聲響起。

  「殿下,加冕典禮將要開始了。」

  門外,陌生的禮官端著銅盤,彬彬有禮地說道:「您的藥已經準備好了。您喝了之後一定會好一些。」

  在銅盤上的精致酒杯中,那宛如琥珀的橙黃色液體散發著香甜的味道。

  如血。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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