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088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1:03
第六百一十六章 最後的荒誕劇

     「眾所周知,在天災之中,最上位的存在都是從大源中流出,具有著自身的特殊性,比如三柱神、三賢人與四活物……」

    赫爾墨斯淡然說道:「在其中,三賢人是秉承『人』之要素而從大源中誕生的天災。可以說,因人的出現而從大源裡產生的投影。

    因此,我們以人類的姿態或者人類的意志行走在這個世界上。

    雖然在人類看來,我們是掌握了大源奧秘的賢人,可從大源的角度看,我們同樣是一支因人類而誕生的末端,同樣也是大源的一部分。

    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們不論願不願意,本身就代表了某種大源對世間的干涉。」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所以,我們才能夠感應到一些東西……一些有關未來的景象,從大源最深處所醞釀的變革。」

    因此,透過繚繞的煙霧時,他看向亞瑟的眼神就變得如此悲憫:

    「黃金時代已經結束了,新的時代將要到來了,陛下,『舊神將死』,因為一切的意義將被重新評定,包括你。

    或許此刻就是你將被評定價值的時刻了。但毫無疑問,和即將撬動大源的力量相比,你本身的價值微不足道——」

    轟!

    王座上,面色鐵青的亞瑟抬起手掌,隱藏在石中的煉金矩陣不斷地分崩離析,在君王的震怒之下化作灰燼。

    但是這憤怒卻無從宣洩。

    這或許便是赫爾墨斯最愉快的地方。

    他都已經死了,你又從何報復他呢?

    亡者殘留的幻影閃爍著,卻並未曾消散,只是抽著菸捲,許久,將那一點火光按滅,抬起了眼睛。

    在他身後,王座大廳之外的石階上,有腳步的聲音傳來。

    沉重的槍鋒拖曳在地上,和鐵石摩擦,便發出清脆的聲音,在血雨中迸射熾熱的火花。

    有人自遠處而來,向上。

    彷彿要一步步地接近黑暗烈日高懸的天穹。

    「看來久違的重逢將要結束了啊……雖然如此不歡而散,是非我的本意。」

    赫爾墨斯露出神秘的微笑,抬起了身子,不知從何處變出來一頂帽子,誇張地行了一個脫帽禮,宛如在舞台上一般詠歎:

    「那麼,接下來,請允許我為您獻上最後的荒誕劇——《亞瑟王之死》!」

    崩!

    在槍鋒敲擊大地的震鳴中,那幻影消散了,顯露出身後那個緩緩走進大廳的身影。黯淡的光芒中,白色的長發飄飛,如燃燒的銀。

    並沒有跪拜,也沒有俯首。

    他抬頭,滿不在意地凝視著王座之上的皇帝,便露出古怪的笑容:

    「聖城主教,宗教裁判所大審判長,龍脈侯爵葉清玄,前來覲見。」

    在宛如死亡的寂靜中,漆黑的龍威漫卷。

    王座上,亞瑟俯瞰著葉清玄,膝前的石中劍震顫著,迸發哀鳴。

    「這麼多年了,這個世界始終沒變。」

    他的手指輕彈著石中劍的劍刃,聲音冷厲:「礙事的傢伙永遠像是蒼蠅一樣,數不勝數,煩不勝煩……

    你拿著屠龍之槍,那麼蘭斯洛特已經死了?」

    「對。」

    葉清玄頷首:「比預想中費了一些手腳,也費了一些心思。說實話,我還挺感謝陛下給我這個機會。

    所以,既然陛下如此慷慨,那麼在決定殺我之前,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敘舊的機會?」

    說著,他搓了搓手,露出殷切諂媚地笑容,帶著十足的違和感,食指和拇指抬起,比劃了一段小小的距離:

    「真的,一下就好。」

    沸騰的漆黑龍威戛然而止,王座上,亞瑟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膝前黯淡的石中劍,旋即大笑:

    「麥克斯韋,你所寄望的一切要靠這樣的傢伙來拯救麼?真是……十足的滑稽。

    今天我見了足夠的老朋友,現在輪到你了,麥克斯韋。抓緊最後的時間,出來說點告別的話吧。」

    在那一隻手掌的把持中,石中劍悲鳴。

    沙啞地嘆息聲響起。

    劍刃的倒影裡,那蒼老的魂靈睜開眼瞳,看向台階之下的葉清玄,模糊的神情就滿是複雜:「何必再來?」

    「當然為了救你啊。」

    葉清玄的樣子十足嚴肅:「雖然喜歡耍心機的老年人很招人煩,但對於你,我並不討厭。

    你年紀大啦,麥克斯韋,出生入死的活兒已經不適合你了。等這一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就送你去養老吧。

    阿斯加德海邊的那套房子挺好,苗圃空著,你可以養花。」

    麥克斯韋沉默了。

    許久,輕聲笑了笑。

    「那就麻煩你了。」

    「嗯,再稍等一會。」

    葉清玄抬起了屠龍之槍,對準了王座之上的亞瑟。

    他學著曾經蘭斯洛特的姿態,擺出衝擊的姿勢,看上去蹩腳又滑稽,可他卻並沒有覺得尷尬,語氣認真:

    「我立刻去救你。」

    沉默的黑暗中,本應劍拔弩張,可是王座上的亞瑟卻忍不住狂笑,拍著膝蓋,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著葉清玄,樂不可支:「你這套把戲究竟是哪個馬戲團裡學來的?真是絕佳的才華,遠勝那些閹伶和小丑!

    年輕人,如果你現在下拜叩首,我會考慮在將來的王國裡為你留一個位置。」

    「抱歉。」

    葉清玄咧嘴一笑:「我可沒向傻逼效忠的習慣。」

    從幾百年前到現在。

    從未曾有人膽敢用這個詞去形容亞瑟。

    從來沒有……

    那一瞬間,隨著亞瑟眼瞳中寒芒迸發,葉清玄臉上的笑意也消散了。

    熔金的輝光從古老的槍刃之上迸發,沉睡的隕落之鐵被喚醒了,百倍熾熱帶來了劇痛,手握的彷彿再不是冰鐵,而是燒紅的銅汁,被拘為一束的毀滅。

    輝光熾熱,鋼鐵咆哮。

    宿命之章的驟然展開,轟然迸發,九層以太之海在這恐怖的吸引力之下,向著葉清玄手中坍塌,以太化作洪流,湧入長槍。

    本應該有樂師才能夠發揮其力量的神器如今已經在樂師手中。

    只是瞬間,葉清玄幾乎將小源中的儲備徹底耗光,所換取來的,乃是宛如星辰破裂的恐怖輝光。

    那是生來便是為了殺戮而打造的武器。無拘與在誰的手中,也不論對準的敵人究竟是什麼人。

    哪怕是亞瑟也一樣。

    雷電轟鳴。

    狂熱的電光從槍刃之上升起,整個長槍彷彿已經失去了物質的形態,蛻變為某種更加狂暴、更加貼近毀滅本質的東西。

    在那電光的跳躍中,葉清玄的雙手皮膚剝落,露出痛苦抽搐的肌肉,鮮血流出,轉瞬間又被電光所蒸發。

    殺意刺骨。

    葉清玄踏前,向著王座之上,突刺!

    哪怕對常人來說如此迅捷,但在亞瑟的眼中,卻緩慢的像是龜爬,那半吊子姿勢和半桶水的突刺姿勢,更是不堪入目。

    縱使如此,可那槍刃之上,卻散發著令亞瑟也為之忌憚的寒意。

    大廳之中,如海的龍威動盪著,宛如沸騰一般,席捲。

    可隨著那槍刃的突刺,就連龍威也被撕裂了,黑暗的海洋被金色的烈光拆分成兩半,露出筆直的通路。

    源自於龍血的力量還沒有完成登神儀式,無法與利維坦真正的姿態比擬。但這種程度的龍威,對亞瑟來說,卻不過只是呼吸而已。

    而隨著那一雙空洞的黑暗眼瞳抬起,真正的巨響從王座之上迸發。

    登神之路上,那沙啞的歌聲驟然轉化為淒叫,原本恐怖的以太波動再度暴漲千百倍,就像是垂死的海怪在汪洋之中發狂的肆虐,掀起了萬丈海潮。

    虛無的以太波動化作了狂潮,碾壓著物質界的一切,令萬物發出崩裂的哀鳴。

    而王座之上,那風暴之眼裡的詭異寂靜中,亞瑟卻緩緩地抬起了石中之劍。劍刃哀鳴,顫抖著,卻無法違抗亞瑟的意志,對準了葉清玄。

    斬!

    那一瞬間,狂烈的光芒爆發,將一切吞沒。

    只是撲面而來的颶風,就壓得屠龍之槍的光芒黯淡開來,舉步維艱,宿命之章劇烈地震顫,三位一體的結構動盪,幾乎將要分崩離析。

    這是本質的區別。

    巨龍和螻蟻之間的龐大差距。

    利維坦的力量和凡人相較,宛如七海汪洋與舢板,甚至不需要雷霆震怒,只是略微的擺動,便可以掀起海潮萬丈,淹沒諸國,令一切埋葬在深海之中。

    只是揮手,隔空劍斬,葉清玄便被那恐怖的氣息所懾服,動作戛然而止。

    恍惚之中,甚至意志都難以維持,腦中所浮現的,乃是被蒸發為塵埃的痛苦,和被碾壓成灰燼的絕望。

    縱使登神儀式尚未完成,在掌握了石中之劍後的亞瑟,也依舊擁有著不遜色於任何天災的力量。

    天災就是天災。

    不是手持神器便能夠隨隨便便殺死的什麼阿貓阿狗。

    也絕非是大師所能夠應對的存在,哪怕再強大的大師也不行。

    「可惜了……」

    那一瞬間,葉清玄的輕聲呢喃,嘆息聲微不可絕。

    他閉上了眼睛。

    下一瞬間,遠勝剛才千百倍的烈光迸發。

    亞瑟愣住了。

    在他的手中,屠龍之槍崩裂出無數細碎的裂痕,可從裂隙中升起的,乃是樂理崩壞、神人相激的恐怖意像。

    代表著神性和人性的樂理碰撞在同一處,以古典學派的基盤,演繹出最後的毀滅悲歌。

    這是最終的主題演繹——諸神黃昏。

    就彷彿一個世界的毀滅和一個世界的終結。以毀滅屠龍之槍為代價,所換取來的乃是神怒的恐怖力量。

    要令浩劫降臨,令海水淹沒一切,令所有神明隕落,將樹上的舊世界焚之一炬,在灰燼中重定四大元素,開創出新的時代。

    崩!崩!崩!崩!崩!

    劇烈的轟鳴中,千倍、萬倍、十萬倍的烈光從葉清玄的手中爆發。

    亞瑟的力量被撕裂了,屠龍之槍上前勢如破竹,最後的宏大力量穿透了層層阻礙,彷彿世界燃燒的輝光砸在了石中劍的劍刃之上。

    亞瑟暴怒,石中劍的劍刃迸發轟鳴,必勝黃金之章從其中喚醒,演化出種種幻獸的影響,最後化作真實不虛的巨龍,吞噬咬向葉清玄的所在。

    可巨龍也被貫穿了。

    勢如破竹。

    葉清玄嘶吼,充盈的力量化作烈光,從雙眼中噴湧而出。

    他幾乎快要被那狂亂的力量焚燒殆盡,超越他掌控範圍千百倍的力量在手中,就連接近都變成了煉獄一般的折磨。

    每一瞬間都有接連不斷的轟鳴聲響起。

    那是屠龍之槍和石中劍的碰撞。

    每一次撞擊,帶來的都是震動天地的轟鳴,哪怕遠在聖城也可以觀測到的可怕餘波。

    手持那烈光,近乎奢侈地消耗著屠龍之槍自毀的力量,葉清玄步步上前,跨過了覲見之階,向上,踏破了一重又一重的阻礙。

    直到最後,與亞瑟已經近在咫尺。

    這麼長時間以來,從來到阿瓦隆的那一天開始起,他一直覆蓋在亞瑟的陰影之中,可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看清楚亞瑟的摸樣。

    亞瑟的臉色很難看。

    非常難看。

    在人的面孔之下,卻有獸的輪廓浮現,猙獰又醜陋,死死地盯著葉清玄,滿盈狂怒之火。

    葉清玄嘶吼,用盡最後的力氣,推動著那一輪輝光,向著亞瑟刺落。

    亞瑟怒吼,石中劍轟鳴,力量再度暴漲。來自天災的力量終於全力爆發,凌駕於一切凡人之上的恐怖之力和屠龍之槍碰撞在一處。

    王座之廳轟然坍塌。

    「痴心妄想!」

    亞瑟獰笑,劍刃之上的樂理的引力狂暴,將屠龍之槍寸寸壓下,竟然強行將這宛如世界毀滅的可怕樂理鎮壓下來。

    可那一瞬間,隔著狂熱的輝光,他卻看到了葉清玄嘴角咧開的笑,如此愉快。

    然後,那個微笑的年輕人,鬆開了手掌。

    任由屠龍之槍從手中脫落。

    放棄了?!

    緊接著,那一隻帶著交錯傷痕的手掌抬起,在亞瑟錯愕的眼神裡,五指張開,輪圓了胳膊,卯足了力氣,向著亞瑟的面孔,砸下!

    啪!

    一個耳光。

    轟鳴聲無法掩蓋那清脆的聲音。

    亞瑟的臉上,那一張帶著陰暗威嚴和邪異魅力的俊秀面容上,浮現出了清晰的掌印。

    眼神依舊呆滯。

    帶著一絲困惑和茫然。

    那襲擊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冒犯,又是如此的……痛徹心扉!

    這樣的表情很好。

    葉清玄愉快地點頭。

    心滿意足,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彷彿在跳著輕快愉悅的舞蹈。

    ——真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2:2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1:03
第六百一十七章命運之杖

  錯愕突如其來。

  亞瑟愣在原地。

  哪怕在葉青玄自爆屠龍之槍時,他也未曾將這個依仗著神器在手,便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的傢伙放在眼中。

  可他卻沒有想到,神器在手,葉青玄真的在為所欲為了……

  花費了那麼大的力氣,不惜將屠龍之槍當做損耗品,他所欲求得不是勝利,而是為了走到前面來,乾脆利落地給亞瑟一個耳光?

  一個耳光!

  不到一瞬間的錯愕過後,緊接著升起的,乃是前所未有的狂暴憤怒。

  亞瑟咆哮。

  那怒意是擁有實質的,寄託在龍威之中,令天穹之上那一道龐大的黑暗日輪瘋狂地震顫,迸發轟鳴。

  怒吼爆發,令陰雲碎裂,星光搖曳,顫慄著熄滅。那一雙漆黑的眼瞳,此刻已經被遍佈血紅,宛如地獄中的烈火。

  在那龍威的震怒侵蝕之下,就連石中劍的劍刃都化作漆黑。

  看上去不像是確實存在的物質,而是產生了某種塌陷,變成了通往黑暗世界的裂口,透過劍身便能夠隱約窺伺到黑暗如海洋一般肆虐席捲。

  只是站在三步之內,便能夠感覺到被那劍刃解體的慘烈痛楚。尤其是被石中劍鎖定的葉青玄,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為止顫抖。

  「著什麼急啊。」

  葉青玄輕描淡寫的揮手,眼神飽含著惡意:「這才剛剛開始呢。」

  世界靜止了一瞬。

  然後亞瑟看到了,脫離了葉青玄雙手之後,被石中劍所鎮壓的屠龍之槍刺入了大地之中。

  緊接著,恐怖的嘶鳴從大地最深處響起。

  無數塵埃升騰,血色的洪流從阿瓦隆的下水道中噴湧而出,向著天空,逆流,將整個漆黑的夜空染成了猩紅。

  阿瓦隆劇震,狂亂地海潮席捲向四面八方。

  屠龍之槍刺入了大地,輝光匯聚為一束,筆直向下,貫穿了泥土和岩石,所過之出,一切盡數蒸發,甚至將活性化的利維坦血肉都徹底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口。

  毀滅的樂理爆發,將活化的大地再度殺死,留下了永恆的傷痕,千米、萬米,縱使輝光熄滅,可恐怖的震盪卻化作波瀾,傳遞向四面八方。

  令大地另一側的黑暗世界中,沉寂的山峰崩裂,噴湧出毀滅的熔岩。

  整個世界,一瞬間有上千個以太球爆裂,接近安格魯周邊的大型協律儀紛紛失去響應,幾乎所有的樂師都能夠感應到升起的可怕波動。

  那是宛如星辰爆裂的恐怖餘威。

  而阿瓦隆的最頂峰,卻陷入了風平浪靜的詭異寂靜。

  只有亞瑟,臉上耳光的殘痕尚未消散,可眼瞳中卻升起了無法掩飾的慌亂。

  登神之路!

  登神之路動盪著,宛如大廈將傾,龐大的煉金矩陣中,無數細小的迴路迅速地失去了感應,像是融化在海裡的冰塊,消失無蹤。

  無窮盡的力量驟然斷流,天空中正在醞釀的黑暗大日痛苦地顫抖著,發出琉璃破碎的聲響。尚未誕生的天災,即將胎死腹中……

  只是一瞬間,一切都變了。

  這一刻,亞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虛弱和恐懼。

  廢墟之中,屠龍之槍殘留的槍身深深地釘進了大地,鋼鐵槍身上,佈滿無數細碎的裂隙,隨著上樂理的散失和矩陣的破裂,再不復往日的神威。

  可直到此時他才看到,不知何時,王座之前那由青金與煉鐵所鑄造成的地面上,多出了兩道交錯的痕跡。

  依稀能分辨出那是赫爾墨斯曾經架設的投影矩陣,矩陣架設在鐵石的紋理之中,隨著投影的消散,矩陣也隨之損毀。

  唯一裸露在鐵石之外的部分,便形成了古怪的焦痕。

  就像是預先畫好的靶子,令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癢難耐,想要戳上那麼一下……

  而現在,屠龍之槍便精確地釘在那交錯的痕跡之上。

  正中靶心!

  「是你……」

  他猛然抬頭,死死地看著葉青玄。

  在葉青玄身後得空氣中,那張俊秀陰柔的面孔最後一次浮現,向著亞瑟行脫帽禮,無聲地道別。

  自始至終,嘴角都帶著嘲弄的笑意。

  這是最後的惡作劇。

  亞瑟怒吼,石中劍轟鳴,強行楔入了登神之路的矩陣中,來自天災的力量推動著龐大的樂理,將分崩離析的的矩陣強行聚攏。

  可緊接著,他便感覺到動盪的龐大矩陣。

  原本永世不易的基盤,此刻卻彷彿抽走了最重要的龍骨,變得如此脆弱,一陣微風吹來,大廈將傾。

  龍威如火,狂怒燃燒。

  「你究竟做了什麼!!!」

  他伸手,龍威凝結成實質,化作漆黑的手掌,撕裂了層層防護,掐住了葉青玄的脖子,將他拔起。

  宛如置身於萬噸水壓之下,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傳來崩裂的劇痛。

  葉青玄的眉頭挑起,眼瞳望向身旁。

  在那裡,失去光彩的屠龍之槍毫無動靜,殘破地如同一根碼頭工人卸貨的槓桿,默然無言。

  做了什麼?

  還用得著問嗎?

  葉青玄的笑容滿是愉快:

  「當然是——撬動你的王國。」

  隨著他的話語,絲絲縷縷的霧氣從屠龍之槍的裂痕中流淌而出。王座之前,屠龍之槍驟然劇烈震顫,無數宛如傷痕的裂口在霧氣的縈繞中迅速彌合。

  宛如從冥府中歸來,死去的神器再度復活!

  來自原罪之衣的竄變樂理寄身其中,毫不客氣地佔據了失去靈性的槍身,將所有殘存在其中的樂理強行統和,緊接著,流淌在分崩離析的煉金矩陣中。

  鳩佔鵲巢。

  失去形體的竄變樂理和失去樂理的屠龍之槍匯聚為一體,重新煥發出隱隱的光亮,那是流淌的月光。

  純白的月輪浮現。

  那是葉青玄的宿命之章!

  『如在其上,如在其下,如此萬物始得焉』。

  傳承在翠玉錄的樂理流淌在其中,在月光的熔煉之下,解譯法迅速地將千頭萬緒的樂理再度理清,在三位一體的結構強行鎮壓之下,兩者徹底的結合唯一。

  槍身之中,原本屬於命運之槍的殘片被喚醒了,重新煥發出熾熱的光亮,在被重新激發之後,宛如瀕死的枯枝,瘋狂地汲取著以太。

  就連原罪之衣的竄變樂理和原本屠龍之槍的矩陣和樂理,也被毫不留情地吞入腹中,宛如怪獸,乾脆利落,依舊毫不滿足。

  宿命之章震顫,《荒山之夜》奏響,緊接著,數百篇傳承自宗教裁判所中的淨化樂章盡數灌入了其中。

  直到將葉青玄的小源儲備也徹底榨乾,它才停止了饕餮。

  在得到了如此龐大的資糧之後,新的氣息從槍身之中隱隱萌發,槍鋒迅速黯淡,悄無聲息的消散。

  到最後,殘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支樣粗糙的黑鐵手杖。

  熔煉在其中的命運碎片化作一道道古銅色的紋路,遍佈其上,到最後,匯聚為一點,勾勒出了聖徽的紋記。

  至此,屠龍之槍與原罪之衣死去,新的宏大篇章於此重生。從其中顯露出的,是凌厲到令人不敢直視的恐怖威嚴。

  與其相較,彷彿萬物皆為虛幻,脆弱如夢,唯有這鐵是真實的,沉重如斯,難以撼動。

  這是命運所注定的。

  不容更改!

  只是彈指的瞬間,屠龍之槍的碎片中,新的神器誕生。

  不論龍威如何衝擊,狂亂的風波如何吹捲,那鐵杖都彷彿楔入石中,巍然不動,難以動搖。

  而現在,隨著葉青玄的意志。

  恐怖的巨響從其中迸發。

  沉重的樂理順著屠龍之槍貫穿的裂痕,將層層防護壓垮,令月光奔湧,轉瞬間便抵達了整個國土的最深處。

  利維坦的封鎖不再!

  來自《創世紀》的宏偉旋律從遠方響起,在倒影之中,瀕臨破碎的城市散發出萬丈輝光,金色的龍威重新燃起,將整個黑暗的海洋再度點燃。

  在王座之上,璀璨的光焰之中,端坐的瑪麗睜開了眼瞳,發出沙啞的聲音。

  那聲音迴蕩在天地之間,向著芸芸塵世宣告著來自皇帝的敕令。

  「朕以神聖天祐安格魯王國之女皇『瑪麗一世』、教團守護、全權之人王的名義,加封龍脈侯爵葉青玄為阿瓦隆親王!」

  於是,必勝黃金之章重新奏響,金色的光焰從天而降,落在了葉青玄的頭頂,化作了熾熱的光環。

  亞瑟的手掌被彈開了。

  那種近乎燃燒一切,傾盡所有的力量甚至將天災的力量也暫時抵禦在外。

  而在光焰之中,瑪麗的幻影隱現,伸手,握緊了他的手掌,將食指上那一枚代表著王權的戒指褪下,戴在了他的手上。

  「葉青玄,我將皇室的印戒賜予你。

  自此之後,你便是安格魯的副君、樞密院掌璽大臣,全權統帥阿瓦隆一切事物。代行王權,護佑國土。

  ——汝將與阿瓦隆同在!」

  葉青玄凝視著她決絕的神情,低下頭:

  「謹遵王命。」

  瑪麗的身影無聲消散,而在皇帝加冕的威嚴旋律中,葉青玄頭頂的光環無聲地化作了隱約的冠冕。

  本應該屬於亞瑟的冠冕……

  「做夢!!!」

  亞瑟陰冷低吼,黑暗烈日轟鳴,天地震盪,伸手,撕裂了匯聚在葉青玄周圍的金色龍威,可是卻來不及阻擋他。

  那一瞬間,葉青玄的手掌扶在了黑鐵手杖之上。

  於是,大地劇震,狂亂的動盪從地殼的最深處升起,令整個城市都為止震顫。

  如他曾經對亞瑟所言的那樣……

  「撬動安格魯時候到了。」

  隨著葉青玄的話語,他的宿命之章全力展開,樂理的引力施加在了上鐵杖之上,令那鐵杖的恐怖氣息驟然爆發。

  九層以太之海被那力量所開闢開來。

  物質界和以太界的隔膜被徹底打穿。

  而天梯樂理,也隨著那恐怖的力量,貫穿了層層防護,刺入了阿瓦隆的最深處。

  迎著亞瑟狂怒的神情,葉青玄大笑:

  「——以安格魯之王的名義,與此啟動國土防衛陣線,願神明佑我,我佑王國!」

  那一瞬間,他食指之上的權戒換發出灼熱的光芒,特殊的樂理順著天梯樂理,穿過了屠龍之槍所擊穿的裂隙,投入了大地的最深處。

  第一枚音符被奏響了。

  於是,整個安格魯都換發出轟然的響應。

  在伊麗莎白死後,歷代安格魯皇室傾盡國立所打造的龐大系統被再度喚醒了。地脈之中,沉寂的以太狂熱奔流。

  那銀色的輝光穿梭在大地的最深處,順著地脈飛速運轉,只是瞬間,便順著那龐大的網路連通了整個安格魯。

  令幽深的海面之下,熾熱的光芒亮起。

  米德蘭、約克、蘇克賽斯……深埋在安格魯每一個郡城之下的龐大煉金系統接連甦醒,抽取著數百年來的積蓄,將真實不虛的偉力投入地脈,送往國度所在。

  那洪流一般奔湧的力量運行在海面之下的地殼中,可是散發出的高熱和烈光卻照破了層層黑暗,在海面上投影出一道道熾熱的光芒之河。

  彈指間,光芒之河從四面八方而來,匯聚在一處,向著皇宮匯聚。

  「痴心妄想!」

  亞瑟只是瞬間,便洞徹了葉青玄的心思。

  天空中,黑暗烈日震怒運轉,恐怖的龍威從天而降,貫穿了地殼。只是瞬間,將深埋在皇宮之下的所有設備盡數摧毀。

  分流閥、協律儀、以太爐……所有用以掌控國土防禦陣線的設備盡數毀滅,再難以駕馭那暴亂的洪流。

  只是彈指間,所洩露出的可怕熱量便煮沸了整個海洋,令海天之間化作龐大的蒸籠。

  可葉青玄卻絲毫沒有任何慌亂,只是看著亞瑟,眼神憐憫,像是在看著一個白痴。

  「你該不會以為……這麼重要的系統,連一套備份都沒有吧?」

  轟鳴的鐘聲敲響。

  在阿瓦隆的正中心,殘破的塔橋之上,那古老的大鐘轟然震盪,散發出威嚴浩蕩之音。

  安格魯皇家音樂學院。

  劍欄地宮。

  古老的青銅之門之後的黑暗裡,有一雙蒼老的眼瞳緩緩睜開。

  「終於到這個時候了嗎?」

  多米尼克輕聲呢喃,緩緩起身,走向了大殿的最深處,伸手,撕裂自己的胸腔,從乾癟的心臟中抽出了一把遍佈銅鏽的鑰匙,沾著黏稠鮮血的鑰匙插入鎖孔,隨著多米尼克竭盡全力的扭轉,整個大殿煥發出轟鳴的巨響。

  無數機樞扭轉的聲音裡,鋼鐵破碎。

  零號斯坦因密室,開始!

  沉睡在其中數百年的龐大機械,轟然啟動!

  在巨響之中,多米尼克萎靡地坐倒在了地上,輕聲嘆息:「只能祝你這個老王八蛋好運啦,麥克斯韋。

  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那一瞬間,國土防禦陣線啟動完成。

  海面之下,熾熱的洪流席捲,順著曾經登神之路殘存的矩陣,匯聚,向著地上天國奔湧而入,令那瀕臨破碎的鏡中城池再度換發生機。

  創世紀的旋律響徹海天之間。

  在葉青玄手中,鐵杖敲打,迸發巨響,將真實和虛幻的邊際徹底打破,令地上天國降臨在了這地上,令那無窮盡的力量化作榮光,加持與己身。

  下一瞬,鐵杖抬起,向著亞瑟轟然砸落。

  鐵杖與石中劍碰撞,迸發驚天動地的高亢之音,令天上的黑暗烈日為止震顫,無數裂隙從其中蔓延,即將分崩離析。

  -

  -

  「凡有耳的便應當聆聽!」

  地上天國之中,史東狂熱地凝望著葉青玄手中的鐵杖,吟誦聖典:「那得勝又遵從公義的,神有權柄賜給他,制伏列國。

  他必將以鐵杖轄管他們,將他們如陶土的瓦器一般擊碎,如同從神的手中領受權柄一樣!」

  「誠如神明所言,這便是命運之杖!」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2:3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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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神祐王國,吾皇佑我

  轟鳴之中。

  命運之杖與石中劍碰撞。

  爭鬥已經開始,卻已經脫離了氣力上的較量,轉而進入到了更深層的戰鬥,這是本質上的對拼,乃至性質的攻伐。

  匯聚了整個登神之路的矩陣之後,石中劍已經從原本的鑰匙變成了登神之路的本身。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麥克斯韋背叛亞瑟時,才能令亞瑟重創,被封印了數百年。

  這一次,亞瑟再沒有犯當初的錯誤。所有的樂理已經盡數脫離了麥克斯韋的掌控,在他的手中得以完成。

  純粹以性質而論,它已經超脫了過往的範疇,不僅僅代表著亞瑟的必勝黃金之章,更能直接調動利維坦力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將現在的它看成利維坦的載體也不為過。

  哀婉沙啞的歌聲從其中清唱。

  死去的利維坦彷彿化作魂靈歸來,縈繞在天空中,源源不斷的將力量投入其中,令亞瑟越發的強大,越發的狂暴,也越發的……非人。

  而與之相比,命運之杖簡直如同頑鐵。

  太過於……樸實了。

  它並沒有給葉青玄帶來了什麼其他的能力或者力量,甚至本身也沒有曾經屠龍之槍的巨大殺傷力。

  再度將命運碎片重新凝練,將整個宗教裁判所數百年來所傳承的樂理吞食殆盡之後,這一柄黑鐵之杖已經近乎成為聖殿中神蹟的化身。

  其上那由無數樂理所交織成的聖徽紋記便是明證。

  自它誕生的瞬間,便列入了神聖之釜所背負的龐大樂理體系之中,受到了它的認可,成為了宛如天國之門一樣的『象徵之物』。

  自神聖之釜在大源中開闢出屬於全新的體系之後,數百年來,人類為了壯大自身,也在不斷地為這個體系添磚加瓦。三王與聖徒們的存在便是這個體系的捍衛者,而同時,教團所掌握的《聖典》也是其中或不可缺的一環。

  除了牧守眾生之靈魂以外,《聖典》所創造的傳說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的昇華,以此為主題,誕生出數之不盡的『要素』,可以說幾乎惠澤了所有的樂師。

  除了黑樂師之外,所有樂師在成為大師之後,都會從其中選擇最適合自己的篇章和要素,意圖融入宿命之章,昇華為權杖。

  一旦成功,便直接成為了這個體系的一部分,通過它深入以太界,甚至直接調用來自大源的力量。

  除此之外,還有直接以承載要素為目的所鍛造出的神器。

  譬如天國之門、譬如神聖號角,譬如以命運碎片為基礎重鑄,汲取了宗教裁判所的核心樂理之後,直接受到了神聖之釜認可的『命運之杖』!

  正因為如此,在它誕生的瞬間,史東才如此的狂喜亂舞。

  自此,宗教裁判所再不是被教團所任命的下屬機構,可以隨意裁撤整編。

  只要命運之杖在葉青玄手中一天,那麼宗教裁判所便是具有自身的正當性與合理性,神聖地位不可動搖!

  而葉青玄『神之手』的封號,也再無任何人可以隨意指摘。

  神聖之釜所賦予『命運之杖』的加護,便是直接引用自聖典中的篇章——遵從神明意志,將一切悖逆都盡數擊碎,如同鐵杖擊碎陶土的瓦器,如同從神的手中領受權柄一樣!

  此時命運之杖所顯露出的,乃是絕無僅有的恐怖『穩定性』。

  哪怕只是剛剛誕生,哪怕沒有過任何維護,沒有任何的準備,與代表著登神之路的石中劍碰撞在一處,自身樂理也依舊穩定如磐石,沒有絲毫的損傷,甚至沒有絲毫的動搖。

  近乎,不可摧毀!

  彷彿哪怕萬物毀滅,此物也可獨自永存。

  對於擅長借勢導力的葉青玄來說,再沒有比此更適合自己的東西了。

  自此之後,他便可以毫不顧慮的調用超越自身數百倍的力量,將壓力施加在其上,不虞損毀和斷裂的風險。

  簡直是絕佳的槓桿!

  就算是現在他將整個國土防衛陣線的力量都灌入其中,命運之杖也沒有任何的承受不了的跡象。

  足夠的簡單就意味著足夠的強大。

  有葉青玄這種擅長空手套白狼,借雞下蛋得傢伙在,它已經不需要其他的能力了。它需要扮演的角色,便是一支『槓桿』,以葉青玄為基點,將整個安格魯和利維坦徹底撬起來!

  轟!

  天空中,黑暗大日崩裂的聲音越發淒厲。

  亞瑟的面孔越發猙獰,皮膚之下,暴亂震怒的龍血自行增殖,顯露出種種非人的痕跡。葉青玄漠然地打量著他,笑容就忍不住越發嘲弄。

  天災的力量從石中劍中迸發,亞瑟向前壓出,俯瞰著他,漆黑的眼瞳裡布滿血絲:「你在看什麼?」

  葉青玄一步不退,針鋒相對:「我在看,你究竟是誰?」

  「朕乃亞瑟,萬王之王!未來人間的永恆神皇!」

  亞瑟低吼,登神之路瘋狂地抽取著利維坦的無盡力量,令他越發的強大,越發的恐怖,壓得葉青玄步步後退。

  「嗤……」

  葉青玄嗤笑搖頭,嘲諷之意溢於言表:「我猜現在的你……很憤怒,對吧?」

  隨著登神之路的轟然運轉,此刻的亞瑟也已經再非剛才的摸樣,瘋狂增殖的龍血改造著這一具原本羸弱的軀殼,無數鱗片從皮膚之下生長而出,尖銳地骨骼從背後刺出,張開,化作了龐大的漆黑之翼。

  「這就是人間永遠的神皇?」

  葉青玄冷笑:「說話之前為什麼不先照照鏡子?

  你對湖中仙女的愛出自貪婪。利維坦對你的愛,也未必純粹吧?龍血給你帶來了力量,也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對不對?」

  看著那一張醜臉,葉清玄嘖嘖感嘆:「恐怕等到後來,你才發現:它只是將你變成了和它一樣的怪物,而不是你想要的皇帝!

  因此你才會如此的憤怒!如此的瘋狂……」

  「閉嘴!」

  亞瑟怒吼,龍威狂暴。

  可是轟鳴巨響之中,卻有沙啞的輕笑聲響起,嘲弄又無奈。

  「放棄吧,陛下。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在石中劍的劍脊上,那一片淵深的黑暗裡,麥克斯韋的模糊面孔浮現,神情複雜:「自始至終,這個世界都不曾屬於你。」

  「你這個雜種……」亞瑟的表情扭曲:「是朕造就了你!又是誰給了你冒犯朕的勇氣!」

  震怒龍威席捲,將麥克斯韋撕碎,可是他的身影卻再度凝聚,越發的清晰。哪怕暴亂的樂理撕裂軀殼,面孔遍佈裂痕,即將分崩離析。

  「我可以確定,這一份勇氣,來源於我自己。」

  麥克斯韋輕聲說:「陛下恩澤,令我這頑鐵也擁有人類的心靈,何其有幸。雖然作為武器,我並不合格,但我為這一份自由的意志而驕傲。

  我能以人的面目和意志,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太好了,陛下。」

  「放肆!」

  石中劍哀鳴,劍刃崩裂,麥克斯韋的幻影顫動,分崩離析,可他的眼神卻越發的堅決。

  亞瑟的咬牙,態度軟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你這麼喜歡的話,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朕允諾你,讓你以人的面貌永存於世。

  麥克斯韋,我一日不死,權柄便於你同享!」

  可麥克斯韋的神情依舊不變,只是伸出手,無數樂理從石中劍中延伸而出,刺入了亞瑟的軀殼,於他徹底融為一體。

  「算了吧,陛下。苟延殘喘這麼多年,我已經厭倦啦。」

  麥克斯韋擁抱著自己的創造者,輕聲呢喃:「新的時代應交付在年輕人的手中,請與我一同退出這個舞台吧。」

  崩!

  石中劍上,一道慘烈的縫隙驟然浮現,登神之路哀鳴,主幹上浮現了無數裂隙,四層界面失去平衡,即將徹底分崩離析。

  亞瑟痛苦地顫抖,尖叫,怒吼。

  「麥克斯韋!」葉青玄睜大眼睛:「你想幹什麼?」

  「做我曾經未曾做完的事情。」

  麥克斯韋抬頭,環顧著這個動盪的世界,眼神就變得憧憬又眷戀:「當年我就應該這麼做的,可惜,我不敢。

  這個世界真美啊,葉清玄,我怎麼捨得離去?可它蒙受了這麼多的苦難,都是因為我曾經的懦弱。」

  「那就停下!麥克斯韋。」

  葉青玄怒吼,命運之杖發狂地向前壓,想要打斷麥克斯韋,可是卻無法觸碰他的身影。

  「你不想退休嗎?我給你還留著阿斯加德的房子啊,你不想去那裡看看嗎?那裡很美,麥克斯韋,真的很美。」

  他望著那個破碎的老人,眼神祈請:「算我求你,你不去看一看的話,一定會後悔。」

  「如果苗圃還空著,替我在那裡種上月季花吧。」

  麥克斯韋微笑著,輕聲道別:「我一直都想陪著伊麗莎白去看花,可惜,再沒機會了。如果我死了,能給這個世界留下花開的地方,那就不算可惜。」

  轟鳴。

  麥克斯韋的身體分崩離析。

  最後的殘缺面孔消散在流光中,只留下訣別的微笑。

  葉青玄愣在了原地。

  亞瑟慘烈尖叫,登神之路動盪,徹底的分崩離析。天空之上的黑色烈日顫抖,墜落,砸向這個世界。

  「別想!麥克斯韋,你這個賤種……別想!」

  他嘶吼,不顧自己崩潰的身體,張開口,大口地吞食著石中劍,將破碎的劍刃寸寸吞入腹中。破碎的登神之路被強行吸收,無盡的力量充盈在那一具畸形的身體裡。

  他沒有死。

  他還活著!

  可還沒有來得及獰笑,就聽見了嘶啞的怒吼。

  「亞瑟,你這個狗雜種……」

  葉青玄的面容鐵青,暴怒,頂著風壓,向前走來。手中命運之杖高舉,構建出純白的月輪高昇至天空。

  賢者之石、樂章之章、天災共鳴。

  三位一體。

  九霄環珮抽取著國土防衛陣線的力量,將那熾熱的龍脈灌入命運之杖,轟然砸落!

  嘭!嘭!嘭!嘭!

  帶著整個安格魯的力量,命運之杖砸在亞瑟的臉,將那一張畸形的面孔砸成了稀爛,甚至來不及反抗,第二杖砸下,砸爛了他抬起的右手,骨頭成泥。

  不顧那些襲擊來的龍威,他踩在亞瑟的身上,瘋狂地將命運之杖砸下,一棍,又一棍,漆黑的血液灑落,落在他的臉上,勾勒出狂怒的輪廓。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葉青玄踩著亞瑟迅速癒合的臉,握著命運之杖,狠砸,暴戾如妖魔:「你為什麼不乖乖去死!為什麼!你這種礙事的傢伙,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怎麼配讓麥克斯韋掉哪怕一根毛髮!你為什麼不早點去死!像你這種東西,為什麼不乖乖的找個陰暗角落悄無聲息的腐爛掉!

  你這種混蛋!狗屎!垃圾!廢物!罪人!寄生蟲!」

  亞瑟慘叫,哀鳴,骨骼破裂,想要說話,可是卻在那狂風暴雨的蹂躪中動彈不得,像是垃圾一樣被踩在腳下。

  現在,那個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骨子裡的傲慢和篤定的年輕人發狂了,猙獰的勝過惡鬼,憤怒的扯下了偽善的面孔,毫不留情地吐露出毒汁,踐踏著亞瑟的尊嚴,不留一分憐憫。

  「快去死啊!為什麼不去死?!」

  葉清玄怒吼,踩著他的臉,一腳又一腳:「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亞瑟尖叫,在命運之杖的碾壓之下哀鳴。

  強行爆發力量,他伸手,死死地抓住了砸下的鐵杖,哪怕十指分崩離析。扭曲殘缺的面孔上滿是瘋狂。

  「你會付出代價的,葉青玄!」

  他艱難地抬起頭,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一定會!」

  那一瞬間,他的爛肉軀殼中迸發出狂亂的波動,甚至將葉青玄也徹底推開,整個人都燃起青色的火焰。

  在火焰中,他猙獰地咆哮,一寸寸地分崩離析,化作熾熱的光芒,飛向天空,湧入那一輪黑暗大日裡。

  在大日之上,裂隙驟然蔓延,無數崩裂的痕跡浮現。

  在其中,傳來令人顫慄的胎動。

  忍痛捨棄了那些還未曾吸收的力量,他不再等待登神之路轉化完畢了,他要捨棄這一具脆弱的軀殼,以天災的面孔降臨在這個世界之上。

  降下毀滅的怒吼!

  轟!

  只是瞬間,烈日砸在了大地之上。在以太界之中,一顆狂暴的烈日緩緩升起,昭告著新的天災於此誕生。

  登神之路,於此完成!

  而就在分崩離析的烈日之中,那未曾熄滅的火焰裡,漆黑的畸形巨龍緩緩地抬起頭顱,向著這個世界發出第一聲嘶吼。

  七海顫抖。

  下一瞬間,他展開雙翼,將整個阿瓦隆都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蛻變完成的恐怖龍威席捲,只是瞬間,便將上城區半數的建築推平。

  縱然是一個未曾孕育完成的早產兒,依舊擁有著凌駕於一切人類之上的力量!

  「哈哈哈,麥克斯韋,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

  亞瑟狂喜,歡呼:「你這個賤種,阻攔不了我,任何人都阻攔不了我!我才是真正的萬王之王!」

  「是嗎?」

  他聽見了一個冰冷的聲音。

  命運之杖頓落在地,迸發低沉的聲音。葉青玄冷然看著他,「就這樣?這就是你想要的?說實話,連當笑話的資格都沒有。」

  漆黑的龍威席捲,來自天災的力量爆發,碾壓,令命運之杖錚鳴,葉青玄的手掌再度破碎,骨骼浮現裂痕。

  完全蛻變成天災之後,亞瑟的力量已經有了質的昇華,只是一擊,便令葉青玄的槓桿失衡,作為基點的命運之杖動盪,幾乎崩潰。

  亞瑟俯瞰著他,龍首之上勾起陰冷的笑容:

  「現在,誰是笑話?」

  堪比海淵最深處的恐怖壓力施加在葉青玄身上,令他的骨骼哀鳴,幾乎抬不起頭來。龍威殘忍的擠壓,要將他徹底的碾成粉碎。

  「我說過,我會讓你付出代價,葉青玄,我說過!」

  亞瑟陰冷宣告:「我要將你囚禁在石中劍的碎片裡,用往後的一生懺悔,懺悔你曾經冒犯人間的神皇!」

  壓力暴漲。

  葉青玄的身體一震,嘴角滲出血絲。撐著命運之杖,強行頂著龍威的壓力,抬起頭,冷笑:「不,亞瑟,恰恰相反。」

  他說,「我會打敗你,我會拯救這個國家,我會這個世界將變得更好!」

  「——這個世界,你不配擁有!」

  那一瞬,亞瑟了被自己捨棄的宿命之章——必勝黃金之章從地上天國中轟然奏響。

  隨著登神之路的崩潰,地上天國將強行將所有剩餘的力量都徹底聚斂,吞入其中。

  《創世紀》的樂理輻射向四面八方,融入地上天國的每一個角落中,帶來了驚天動地的蛻變。

  倘若往日這一座城市只是鏡中幻影的話,此刻已經在利維坦力量托舉之下,升入以太界,化作高懸星空的燦爛星辰。

  自此,真實不虛。

  王座之上,瑪麗已經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在她的懷中,無數樂理交織,金色的劍鞘抽取著國土防禦陣線的力量。

  金色獵犬的幻影從其中浮現,汲取著那狂亂的力量,化為威嚴龐大的巨龍,鱗爪豐滿,眼瞳冷厲。

  到最後,那巨龍化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冠戴三層黃金之冕,抬起金色的眼瞳,看向亞瑟。

  地上天國爆發萬丈光芒。

  世界彷彿陷入了靜止。

  舞台上大幕拉開,萬物翹首以待。

  威嚴如皇帝的身影從地上天國中走出,層層城門次第開啟,無數的歡呼從其中浮現,號角長鳴。

  他一步步地走向天空。

  沉重的甲冑從身上浮現,緊接著,腰間空空蕩蕩的劍鞘中浮現華貴的長劍,到最後,神俊的赤色龍馬從虛空中走出。

  一人,一劍,騎著戰馬,卻宛如萬軍相隨,天地震動。

  隨著他的到來,整個安格魯都發出共鳴,將一層層力量加持與其上,光芒璀璨。黃金之龍的幻影浮現,灑下無盡的龍威,化作海洋。

  直到最後,停在了葉青玄的身旁。

  戰馬之上,投來熟悉的眼神。

  傲慢又無奈。

  宛如皇帝一般。

  葉青玄撐著命運之杖,將嘴角的血擦掉,抬頭看他,就忍不住嘆息。

  「說實話,究竟誰是亞瑟?」

  「我不知道。」

  皇帝搖頭,神情複雜:「或許是我,或許曾經是我。」

  「讓我猜猜,因為葉蘭舟?」

  「……對。」

  「好吧,這個之後再說。」葉清玄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漆黑之龍,「這麼大一個爛攤子,後悔嗎?」

  「有點。」

  皇帝尷尬地抹了抹鼻子,「麻煩你了。」

  「你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應該的。」葉清玄無所謂的搖頭:「下次找女朋友,找個靠譜點的就行,醜點也沒關係。」

  皇帝沉默,看著其他的地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很快,他聽見葉青玄的聲音。

  「老費。」

  「嗯?」

  他回過頭,卻看到那個年輕人的眼瞳,鄭重又嚴肅。

  「這麼多年,謝謝你。」

  皇帝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同以往的那樣。

  「我也是。」

  -

  戰馬嘶鳴的聲音響起了。

  皇帝拔出劍鞘中虛無的長劍。

  那是從記憶中埋藏的輪廓,以龍威再度具現,一如往年,七部美德綴飾其上,飽經歲月,威嚴自生。

  「我的時間不多了……」

  皇帝看向前方的天災,凝視著那漆黑的巨龍,神情傲慢又輕蔑,一如既往。眼瞳倒映著手中的劍刃,就變得冷厲如鐵。

  「我們走吧。」

  「嗯。」

  葉清玄點頭。

  下一瞬間,他彷彿從幻覺之中驚醒,睜開眼睛。

  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

  時間再度重新流動,天災之龍的殺意傳來,毀滅近在咫尺。

  在天災雙翼的陰影之下,漆黑的龍威宛如洪流,將葉清玄吞沒,可是下一刻,從他的面前,亮起了彷彿永恆的金色輝光。

  命運之杖的錚鳴之中,一道劍刃從金色的輝光中凝聚,向前劈斬而出。那近乎與天災同等的本質碰撞在一處,可結果卻是單方面的摧枯拉朽。

  毀滅的洪流被自中央開闢。

  在輝光之中,戰馬嘶鳴,威風堂堂進行曲奏響,彷彿天授的君王從其中走出,向著亞瑟,舉起了手中的『石中劍』。

  無盡的輝光從那劍刃之中迸發,宛如升起的朝陽,照亮了這個漆黑的世界,也灑下了無盡的輝光之海。

  赤龍之旗再度高舉。

  戰馬嘶鳴,皇帝持劍。

  「安格魯之王在此!」

  天海之間,有低沉的聲音宣告,迴蕩在七海之上,傳達到每一寸土地和潮水所在的地方。那聲音來自過往,將沉寂的亡者再度喚醒,令曾經的魂靈們再度歸來,要尋回逝去的輝煌。

  「眾卿,隨我旌旗!」

  於是,無數流光自從四面八方飛來,投向那赤龍之旗的所在。魂魄和烈日摩擦,迸發出了決絕的雷光。

  以太之海沸騰,數不清的以太波動此起彼伏,卻臣服在同一個旋律和同一個主題之下,奏響了必勝黃金之章。

  無數人影從其中浮現,從過往的輝光中走出,以龍威具現,降臨在這個千百年之後的世界上。

  於是,天地轟鳴。

  「萬勝!萬勝!萬勝!」

  那龍威所幻化的龐大軍團追隨著旌旗的所在,轟然向前,狂熱呼喊:

  「——謹以此身奉獻與偉大至高之皇帝,願神祐王國,吾皇佑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2:3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1 14:49
第六百一十九章審判

  萬丈光芒籠罩了天海之間。

  皇帝拔劍,向前斬落。

  漆黑的巨龍張口,吞吐烈焰,毀滅的龍火席捲,將一切物質解離,撕裂了輝煌的金光。

  可金色的光芒又再度撲上來了,往昔的軍團們再次匯聚,奮不顧身的向前,一次又一次的衝擊,像是海潮。

  海潮衝擊在礁石上,分崩離析。

  天災之龍巋然不動,只是隨意的揮舞雙翼,掀起陰冷的颶風,所過之處,一切衰朽腐敗。

  萬軍之中,皇帝再次舉起長劍,指向自己的敵人。

  「是你?啊,又是你……」

  亞瑟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怪笑:「哈哈哈哈哈,看看你,看看你!難道你真的當狗當習慣了嗎?」

  黑暗的龍威席捲,將那些撲上來的螞蟻全部碾壓成粉碎,亞瑟狂笑:「還真是將我不要的破爛都撿回來了啊!這是怎麼了?

  終於心生愧疚,想要抱著當年的難兄難弟們取暖嗎?」

  萬軍之中,皇帝沉默。

  他環顧著四周環繞自己的軍團,看著自己曾經的封臣,看著那些前僕後繼,不斷地向著天災之龍發起衝擊的騎士。

  赤龍之旗招展,圓桌騎士們再度發起進攻!

  「如果是這樣那該多好?」

  他握緊早已遺失的虛幻長劍,輕聲呢喃:「如果我是狗就可以將他們找回來的話,永遠做一條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被毀掉得終究找不回來,死了的人也不可能復生。」

  他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們都是假的,只不過是我記憶中的幻影而已。他們都死了,至死恨我入骨。如今回來幫我,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倒不如說,這麼做的我才是厚顏無恥。」

  「可我必須這麼做……」

  他再度睜開的時候,眼神就變得堅定如鐵:

  「——這都是我犯的錯,我犯下錯誤必須要他們親手來終結!」

  隨著他的聲音,無數鋼鐵摩擦的聲音響起,光芒之海中,無數人影再度出現,怒吼,刻骨銘心的恨意從其中迸發。

  在從登神之路上掠奪了利維坦之力後,自地上天國中蛻變出的龍威並沒有如同天災之龍那樣充滿了毀滅氣息,相反,殺傷力直線下降,取而代之的,卻是前所未有的靈動,宛如活物。

  在那其中,每一個人都像是擁有自我和生命一般,眼中的恨意和憤怒如此清晰。

  這便是捨棄了天災道路之後所換取得成果。

  樂師將自我的意識分裂碎片,豢養獸性,這一條路的盡頭,便是令獸性結合要素,昇華為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幻象生物。

  譬如巨龍、譬如環繞中庭的巨蛇,如是種種,蛻變為真正的天災。

  可於這一條路背道而馳的,則是將混亂瘋狂的獸性中淨化,萃取出真正的人性,令『獸』化為『人』,令它們脫離自己的掌控,擁有自己的生命和意志。

  以此等成就,召喚出曾經的亡者軍團,再度賦予那一份恨意和憤怒以靈魂,以龍威賦予他們軀殼和身體。

  現在……

  「復仇的時候到了,眾卿。」

  皇帝低聲宣告:「這就是我能為你們所做的一切。」

  那一瞬,瘋狂的嘶吼從陣列之中響起。

  「亞瑟!亞瑟!!亞瑟!!!」

  發狂的鋼鐵巨人從軍團之中走出,咆哮,他渾身都籠罩在那沉重龐大的鎧甲之中,就像是被鎖在囚籠之中。

  每一個接口都釘著沉重的鉚釘,每一個縫隙中都灌入了熾熱的鐵漿。

  甲冑如同棺材,將他送入地獄,在備受折磨之後死去,哪怕死後,也不得安寧。

  初代圓桌●達戈尼特。

  緊接著,戰馬嘶鳴的聲音響起,無人怒吼,可是每個人的心頭都迸發狂嘯。漆黑的戰馬之上,無頭的騎士揮舞大劍,向著漆黑的天災巨龍衝出,手中的大劍遍佈裂痕,懷中的頭顱睜開雙眼,眼瞳血紅。

  初代圓桌●帕西瓦爾。

  緊接著,無形的氣流從四方匯聚,此起彼伏的孩童啼哭聲響起,瞬息間,一個模糊的人影從龍威中升起,酷似女子的陰柔面孔上留下兩行血淚。

  他向著皇帝俯身行禮,拔出長劍,走向了那動亂的戰場。

  初代圓桌●高文。

  在他身後,是一個陰沉憂鬱的中年男人。

  他是圓桌騎士中最完整的一個人了,可是在樂師的感應中,無數蠕動的獸性幻化為惡毒的荊棘,從他的身體中生長而出,甚至植入了血脈,代代永受折磨。

  騎士低著頭,沉默片刻之後,輕聲長嘆,戴上了鋼鐵面具,握緊長劍。

  向前跨出一步,卻掀起了馳騁的雷光。

  千倍的高速再現。

  初代圓桌●蘭斯洛特!

  緊隨其後的,是沉默的加拉哈德,掀起了鐵與風的巨潮……

  隨著無數鋼弦絞緊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破空的尖嘯中,鐵光如暴雨升上天空,向著巨龍落下。

  最後方的裝甲騎士們三輪拋射結束之後,拋下了遍佈裂隙的大弓,抽出重戟和斧槍匯入鐵流之中。

  天地動盪的轟鳴中,鐵光和天災碰撞在一處,血色飛迸。

  天災之龍怒吼。

  破碎的鐵光中,暗金色的輝光燃起,戰馬跨過了漫長的距離,吞吐出熾熱的鼻息,飛躍而起。戰馬之上的皇帝怒吼,手中的劍刃斬落。

  血色噴湧。

  巨龍龐大的右眼破裂,被灼熱的光焰燒成焦炭,下一瞬間,血肉增值,傷口癒合,旋即重生。亞瑟甚至來不及大笑,便發出嘶鳴。

  癒合的傷口中,再度有光焰迸發,將癒合之處撕裂,傷口再次出現。

  那是出自同源的獸性,也是與其針鋒相對的力量。只要皇帝不死,傷口中所殘留的龍威就會不斷的一次次將傷口撕裂,無法癒合。

  「垃圾!一群垃圾!」

  天災之龍劇痛,怒吼,吞吐龍火,將軍團焚之一炬:「你們這群叛徒!是我成就了你們!您們難道不知感恩嗎?」

  皇帝冷笑:「今日不就是報答到來的時候嗎?」

  利爪撕裂空氣,拍下,將劍刃拍碎。天災之龍振翅,嘶吼:「我能殺你們一次,我就能殺你們第二次!多少次都沒用!」

  轉瞬間,他升上天空,化作黑暗烈日,無盡的恐怖光焰灑向世界,如同要將整個阿瓦隆都焚燒成灰燼。

  可又在彈指之間,烈日崩潰,匯聚來的無盡光芒消散一空,黑龍被打回原形,甚至難以維持飛行,錯愕掙扎,從空中墜落。

  轟!

  大地震動,亞瑟怒吼,痛苦抽搐的右眼抬起,卻看到萬軍之後,那個悠然閉眼的年輕人。

  白髮在焚風之中飛舞,宛如水銀。

  他撐著手杖,雙眼低垂,嘴角帶著微笑,彷彿沉入了最深沉的夢境之中。

  ——夢寐之境!

  屬於織夢者的力量全部展開,形成覆蓋了整個天空的禁區。

  寬達數百米的斷層覆蓋了整個天空,將內部的一切變化都徹底掩蓋,令外界再也無從觀測。

  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此地便已經與以太界隔絕。

  九層以太之海被開闢開來,形成了龐大的斷層,將此處籠罩其中,內外隔絕,已然化作囚籠。

  可惜,情況並非像是聖城那樣特殊——有神聖之釜和百目者的碰撞,葉青玄可以呼喚真正的寂靜之月降臨,不論什麼樣的天災,在那純粹的淨化之光下,也會迎來慘烈的抹殺,歸於虛無。

  現在,給葉青玄十個膽子也不敢再這麼做了。

  上一次,寂靜之月離去時的無聲警告在葉青玄心頭已經留下了濃厚的陰影。

  葉青玄平時以寂靜之月的樂理偶爾做個夢,狐假虎威,小打小鬧無所謂。倘若真敢再將寂靜之月從大源中拉出來,寂靜之月恐怕會毫不留情地將他徹底抹殺。

  但僅僅是如此,所帶來的效果已經足夠。

  現在,寂靜之夢已經在以太之海中形成斷層,將物質界和以太界隔離。

  除了葉青玄他們能夠憑藉國土防禦陣線,源源不斷的從地上天國中獲得補給之外,亞瑟再無法從以太界獲取任何力量,哪怕一分一毫!

  縱使是天災之龍,被囚禁在大地上之時,又和爬蟲有什麼區別?

  「混賬!」

  亞瑟怒吼,黑色巨龍嘶吼,無數宛如霧氣的龍威從鱗片之下冒出,在他的軀殼上燃起了不滅的黑焰。

  泥土焚化,化作黏稠的半透明液體,百米之外,依舊可以感受到那恐怖的熱量。

  在千軍萬馬之中,巨龍抬起猙獰的龍首,死死地盯著葉青玄的所在。

  轉瞬間,轟然向前。

  大地震盪,颶風席捲,熾熱的風彷彿要燒化肺腑,金色的海洋被那一道漆黑的軌跡所撕裂,不顧那些刺向自己的刀劍和武器,亞瑟狂怒地狂奔而來,天災的力量從那軀殼之中爆發,帶來了令物質界都為止扭曲的哀鳴。

  葉青玄的眼眸依舊低垂,巋然不動。

  只是扶著命運之杖的雙手輕輕地敲打著鐵杖,嘴角勾起一絲嘲弄。

  「——安格魯盼望人人恪盡職守。」

  國土防禦陣線●皇家第一海軍艦隊,啟動!

  於是,七海轟鳴。

  在海洋沸騰的巨響中,海面上,以太洪流井噴而出。轉瞬間,沉寂的衛星島再次分崩離析,從其中浮現的,乃是龐大猙獰的輪廓。

  那是戰船!

  曾經縱橫七海的傳奇艦隊再度從深海中浮現,不復往日的殘缺,熠熠生輝。狂亂的以太波動中,鋼鐵轟鳴,主炮預熱,裝填。

  宏偉的旋律此起彼伏的響起。

  以太爐過載運行。

  超出功率。

  鎖定完成。

  下一瞬間,恐怖的火光從主炮之中噴湧而出。

  炮彈和空氣摩擦,轉瞬之間,便迸發出刺眼的光芒。宛如二十四道流星從天而降,向著阿瓦隆,甚至連聲音都追之不及。

  更令葉青玄驚喜的是,老式的主炮改採用的並非是現代主流的以太結晶,而已以氣流壓縮推動,煉金矩陣提供恐怖加速的特殊合金棱柱。

  在海中浸泡了數百年之後,表面上鍍著的青金鍍層依舊未曾被腐朽。在煉金矩陣所帶來的恐怖加速中,棱柱上迸射著火花和電光,像是化作了雷電,只是瞬間,便穿透了數十海裡的距離,抵達阿瓦隆。

  緊接著,颶風席捲。

  接連不斷的轟鳴聲中,恐怖的氣壓撲面而來,近乎令人窒息。

  狂暴的風力險些將百米之外的葉青玄吹飛。

  灰燼衝天而起,遮蔽了視線。

  只能夠感覺到恐怖的熾熱從其中傳來。

  金屬棱柱使用合金打造,內部結構密度驚人,本身的質量便重達數噸,再加上煉金矩陣所帶來的恐怖加速,一旦命中的話,直接能夠在城牆上打出一個令戰船通行的大洞。

  在天梯的鎖定和瞄準之下,二十四發金屬棱柱無一錯漏,盡數命中。

  就算是不死的天災,肉身再怎麼強大,也需要遵守物質界的規則。

  再怎麼堅硬的物質,在這種程度的恐怖衝擊之下絕不可能完好無損。

  實際上,隔著煙霧,在念線的感應之中,葉青玄已經能夠看到亞瑟的慘烈摸樣了。

  看似實心的金屬棱柱其實如果刨去表面極薄的鍍層之外,內部其實是由複雜的金屬結構構成,不折不扣的機械工程學成果。

  唯一的目的,就是如何帶給目標更大的傷害。

  當質量衝擊在瞬間結束之後,金屬棱柱便在強大的反作用力下迎來變形,外殼開裂的同時,內部所承裝的無數纖薄如紙的鐵片就會紛飛而出。

  其設計的目的便是一發命中敵艦,令半個船的敵人都被無數鐵片削成肉泥。

  狂風中,扭曲的鐵片滾落在葉青玄腳下,已經沾滿了碎肉。

  慘。

  真慘。

  葉青玄舒暢地出了一口氣,心情越發愉快,抬起手,向著天空。

  天空中,龐大的陰影撞破了雲層,下沉,顯露出鋼鐵輪廓,精確地懸停在寂靜領域的干涉範圍之外。

  鋼鐵之船的甲板上,總工程師卡羅爾主教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最後一次調整炮擊軌道。

  在層層裝甲之下的核心中,來自遊牧之山的龐大心臟瘋狂地跳動著。沸騰的以太池旁邊,所有機械工程師們都擦著冷汗。

  第九驅動!

  自從它誕生以來,首次進入如此可怕的運轉模式,近乎過載運行,海量的以太奔流在甲板之下,令整個船身都散發出陣陣灼熱,船舷上的扶手滾燙得像是烙鐵。

  這種近乎自滅的運轉方式,怎麼看怎麼都像是用來在最後的關頭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時候用的。

  實際上,第八級驅動的時候,負責維護的工程師們就已經提出強烈抗議了。

  但這裡是哪兒?

  這裡是宗教裁判所!

  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對大審判官的命令說『不』的地方,也更不會有人想要這麼說……敵人可是天災!貨真價實的天災!

  自從誕生以來就憧憬著想要踏上東征之路的淨化樂師們已經興奮的快要燃燒起來了,雙眼發紅,甚至恨不得開著船直接這麼撞上去。

  主炮預熱完畢!

  明明只是箭在弦上,可那恐怖的殺機卻從天而降,甚至塵埃都不敢飛舞,紛紛躲向周圍,露出一片狼藉中,正在迅速恢復傷痕的天災之龍。

  亞瑟錯愕抬頭,感應到黑船之上傳來的致命殺機,怒吼,龍威匯聚,刺向夢寐之境的封鎖,一次又一次,幾乎令他的夢境分崩離析。

  「現在,以神與我的名義,在此予原罪以淨化!。」

  葉青玄抬起手,指向天空,遊牧之山的船身上的灼紅聖徽換發出火焰的烈光:「罪人亞瑟,罪名異端,判處火刑,就地執行!」

  在那詭異的寂靜中,葉青玄的嘴角勾起冷酷的笑容:

  「——Deus-vult!!」

  於是,神明所願。

  懲戒的雷火,從天而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2:3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1 14:49
第六百二十章黎明

  遊牧之山在未曾被葉青玄殺死之前,作為海中孽子之中屈指可數的強者,直接傳承了利維坦血脈的怪物,除了令人吃驚的生命力和活性之外,還具有著與這一份力量相稱的龐大軀殼。

  其總長度達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千一百七十米,相當於各國目前常規大型戰船的五倍以上。

  光是為了將它拆分開來,宗教裁判所的樂師們就將一整個避風港都改建成解刨台。

  而在其中,葉青玄所獲得的除了防禦力恐怖的鱗片、至關重要的心臟和硬度最為可怕的顱骨之外,以及支撐著遊牧之山如此龐大身體的重要器官。

  毫無疑問,是脊椎。

  也是多虧了遊牧之山的恐怖體型,重鑄之後戰艦長度也達到了聳人聽聞的四百米之長。而其中最為重要的龍骨,便是從脊椎中所截取的最堅硬的部分拼湊而成。

  經過二次培育和粗加工之後,數百節脊椎骨融合為一體。在航行之中,它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強度和性能,而且這還是侷限於人力與物資,無法精細加工,沒有附著其他煉金矩陣的粗糙處理。

  它還有可以提升的恐怖潛力。

  除此之外,剩餘的脊椎大部分都經過了更複雜的工序和周詳的製作之後,通過宗教裁判所的特殊技術,稱為戰艦的主炮『祈並者』。

  剩餘下來的脊椎,只剩下二十四節。

  這二十四節並非是無法採用的廢料,恰恰相反,是它一身的精華所在。

  它們是構建起遊牧之山身體中以太循環的重要器官。

  憑藉著血液中的以太和力量,遊牧之山能夠激發它們的力量,駕馭風暴和海潮,呼喚恐怖的龍卷和足以吞沒一切艦隊的暴風雨。

  它們是天生的樂器,由天災的樂理自行生成的煉金矩陣。

  在總工程師卡羅爾的建議之下,十八枚骨節嵌入了船體的煉金矩陣中,與以太池並聯,將原本的浮空能力與呼喚海潮與風暴的力量併入了其中。

  而其他的六枚骨節,盡數打造為武器。

  針對天災而製造的武器。

  在經過了煉金術師們漫長的提煉和製造之後,目前成功製作完成的只有三枚,而材質也再不復往日的粗糙骨骼,反而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

  所有的煉金矩陣經過壓縮和重排之後,剔除了與殺傷力無關的部分,它體積竟然壓縮到了原本十分之一的大小。

  而破壞力,則上升到了百倍以上!

  第九驅動,過載運行。

  隨著葉青玄的命令,在近乎崩潰的轟鳴之中,祈並者主炮對準了被毀滅所覆蓋的阿瓦隆,恐怖的輝光迸發,颶風掀起,緊接著又被撕裂。

  天空中,陰暗的雲層也為止動盪。

  宛如神明自天穹之上投下了懲戒之劍。

  被塑造為聖徽之型的水晶脊椎從天而降,臨時澆築的青金鍍層和空氣摩擦,只是瞬間,便攀升至燃點,迸發出淒厲的灼紅之光。

  彈指間,貫穿了葉青玄佈置的斷層之後,纖薄的青金外殼從其中脫落,水晶聖徽迸發出恐怖烈光。

  無盡電光的匯聚其上,迸發出赫赫風雷。

  星辰隕落!

  短短千米的距離被一躍而過,聖徽的燃燒之光照亮了天災之龍的畸形頭顱,那驚愕僵硬的神情。

  下一瞬間,便毫不留情將那一張爛臉毫不留情地撕扯成粉碎,順帶連著它的頭顱,從脖頸的裂口中貫入腹腔。

  聖徽破裂的聲音混雜在姍姍來遲的轟鳴和巨響之中,顯得悄無聲息,可是卻帶來了遠勝於質量衝擊的恐怖後果。

  沒有了頭顱,卻能夠迸發出淒厲的慘叫。

  天災之龍的軀殼驟然膨脹,就像是劣質的空心橡膠娃娃被吹漲了,鼓成了原本數倍有餘。

  宛如熔岩的灼紅之光奔行在皮膚之下,隔著遙遠的距離,依舊能夠感受到那種恐怖的高熱,可這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緊隨其後從每一個毛孔中所迸射出的,乃是凝聚到近乎化作液體的電光。

  宛如在瞬間,龐大的雷雲塞進了它的軀殼中迸發,雲層之中積蓄許久的雷電被徹底引發,將一切觸碰的物質盡數焚燒為焦炭。

  在以海潮與風暴為主題上進行構建之後,骨節一旦被引發,便會通過影響周圍的水分,在彈指間創造出足以覆蓋整座城市的雷雲,引發滅世的雷霆。

  而如今,一切的破壞被盡數塞進了天災之龍的軀殼之中。

  血肉、骨骼、以太循環……一切都被近乎暴戾的砸碎,破壞,碾壓成灰燼。

  動亂的轟鳴中,亞瑟的軀殼瞬間僵直,被從內部噴湧出的雷霆焚燒成焦炭。天災的生命力令他再度重生,又再度被那風暴所毀滅。

  這是凌駕與火刑之上的折磨,宛如無盡的千刀萬剮。

  短短的瞬間,究竟被殺死了多少次呢?

  被蒸發為塵埃的天災怒吼,利維坦的力量強行向內鎮壓,將一切雷暴強行撲滅。天災之龍的軀殼再度浮現,卻變得千瘡百孔。

  在被燒成焦黑的破碎大地上,那些黏稠的血液宛如活物一般憤怒地掙扎著,向著中央那一具如鐵鑄就的骨架匯聚。

  破碎的骨架震動著,迅速地彌合裂痕,一束一束新生的肉芽宛如植物一般從上面生長而出,封閉胸腔,彌合成薄膜,薄膜之下,新生的龐大心臟迅速跳動起來。

  破碎的頭顱增值,殘存的眼瞳再度睜開。

  這一次,除了震怒和瘋狂之外,還有一絲……無法掩飾和偽裝的驚慌。

  不對。

  有哪裡不對……

  成為了天災,得到了力量,再不會死亡,手握永恆,權利在望。世間一切都等待著自己的征服,龍威將覆蓋七海,自己將君臨整個物質界,成為唯一的皇帝和永恆的主宰。

  可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卻和原本理所應當的預想決然不同。

  不但失去了所有預備的身體,只能寄生在毫無資質的拙劣軀殼中,而且被迫在登神之路尚未完成之時轉生,不斷地忍受著前所未有的侮辱,束手束腳的爭鬥和一次次被重創的痛苦和震怒,到現在,他甚至已經對這個如此陌生的世界開始絕望。

  「舊神將死,陛下……我是如此,你也一樣。」

  梅林嘲弄的笑聲又從耳邊響起了,令他發狂,憤怒地環顧四周,骨骼裸露的利爪拍擊凝結的土塊,嘶吼,與金色的龍威纏鬥,發狂地衝破一道道防線,不再糾纏,想要突圍而出。

  可當突破那高聳的盾牆時候,他所看到的,卻不是自由。

  而是沉默的皇帝。

  在皇帝的手中,華貴聖潔的長劍被高高舉起,明明是虛無的回憶,被龍威重塑的贋品,卻有一種決絕與冷酷的美。

  「結束了,亞瑟。」

  皇帝輕聲道別,虛幻的石中之劍斬落,貫穿了它殘存的眼瞳,令天災之龍痛苦地哀鳴。

  緊接著,萬軍咆哮,在亡靈們的嘶吼中,龍威所幻化的軍團撲了上來,揮舞著刀劍,衝向亞瑟。

  用刀去斬、用斧頭去劈,用一切觸手可及的武器,不惜一切代價的在亞瑟身上留下傷痕。武器斷了就用手去扯,指甲破碎了就用骨頭去抓,雙手斷了就用牙齒去咬……

  那已經不是戰鬥了,而是折磨。

  像是地獄來到了人間。

  自死後積攢了數百年的恨意和痛苦在今日爆發,無數憤怒的螞蟻在將巨龍一點點的解體,令天災痛苦哀鳴。

  萬軍之後,皇帝沉默地扶著長劍,佇立,黯淡的眼瞳凝視著那些瘋狂的亡魂,還有痛苦哀鳴,抽搐,翻滾的巨龍。

  盔甲之下,傷痕崩裂。

  扶著劍柄的手指顫抖。

  他咬牙,吞下唇齒間痛苦的鮮血。

  該結束了,亞瑟。

  該結束了。

  「沒用!沒用!統統沒用!」

  無盡的折磨裡,支離破碎的天災之龍發出嘶啞地狂笑,嘲弄著那些螞蟻:「你們殺不死我!沒人能夠殺死我!沒有人!

  我經是天災了,我已經握緊了永恆!哪怕我死在這裡,百年之後也定能迎來轉生……我是不死的!

  我造就了這個國家,我將我的傳說灑遍了七海,無數人稱頌我的名字!我已經與安格魯同在,只要這個國家不曾毀滅,我便終將歸來!」

  「春秋大夢就到此止為止吧,亞瑟。」

  沙啞的嘆息聲響起。

  在千萬人的嘶吼和咆哮中,那個低沉的聲音從亞瑟的耳邊響起,帶著未曾有過的冷酷和漠然,令天災之龍僵硬住了,如潮水的恐慌從心頭泛起。

  是葉青玄。

  在戰場之外,那個白髮的年輕人低著頭。

  他抬起佈滿裂口的雙手,從口袋裡摸索出一個破紙盒,搖晃了半天,從其中挑揀出半根還沒有斷裂的菸捲,用指尖燃起的火光點燃。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晃滅了手指上的火焰,吐出了模糊的煙霧。

  明明閉著眼睛,可是在他歪著頭望向亞瑟的方向時,卻令人覺得那一雙眼瞳中定然是不折不扣的戲虐和嘲弄。

  在亞瑟呆滯之中,他微笑著,輕聲問:「你知不知道有個東西,叫做『毀滅聖盃』?」

  那一瞬間,彷彿絕望幻化了形體,從天而降。

  天災之龍發狂地咆哮,破碎的軀殼蠕動著,瘋狂地爬向了葉青玄的所在。可隨著葉青玄手掌地抬起,整個阿瓦隆之下的洶湧奔流的地脈都發出了驚天動地的轟鳴。

  地上天國之中,《創世紀》的古卷再度展開,汲取著無盡的力量,再度降臨在阿瓦隆之上,無數禁絕樂理憑空展開,超光域樂理架設完成。

  首先,要有光。

  在冰冷的光芒裡,龐大的界域將亞瑟籠罩在其中,內外隔絕。就像是一堵龐大的玻璃牆一般,封閉了天空和大地,將他扯進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創世的頌歌,此刻卻包含著毀滅的意相。

  無數機樞運轉,數十米高的龐大齒輪旋轉,國土防禦陣線的煉金矩陣飛快地變更,一根又一根龐大的線纜自破碎的大地中竄出,接入了創世紀所塑造出的龐大界域之上。

  如同一個龐大的水晶六面正方體從天而降,將亞瑟囚禁在其中,任由那破碎的巨龍瘋狂地掙扎,卻無法突破那無形的囚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絕望一點點將自己吞沒。

  在那六面正方體的斷層前方,葉青玄終於睜開眼睛,抬頭,凝視著亞瑟,似是憐憫,同情他的接下來的遭遇,語氣也變得溫暖又柔和。

  宛如手握死亡通知的報死者一樣。

  「別擔心,天災不會死亡。就算你的意識會在火中焚燒殆盡,你的力量也會匯入地上天國,為這個國家做出最後的貢獻。」

  葉青玄微笑著,揮手道別:

  「恭喜你,亞瑟,你終於真正與安格魯同在了。」

  漆黑的天災之龍絕望咆哮,似是哀鳴,又如同徹底瘋狂,怒吼,那聲音模糊又破碎,似人,又像是野獸。

  在毀滅聖盃緩慢啟動的過程中,他時而咆哮,時而哀求。要讓葉青玄死無葬身之地,永受折磨,又忽然許諾他永遠的榮耀和輝煌,甚至不惜將一切力量都轉贈。緊接著,又呼喊著什麼天大的秘密,可是轉瞬間又換了另一套說辭。

  從憤怒,到沮喪,從掙扎哀求,到最後麻木。

  徹底絕望。

  「為什麼……」

  他呆滯地看著葉青玄,「告訴我,為什麼?」

  葉青玄抽著那半截殘存的菸捲,眉頭挑起,有些傷腦筋的搖頭:

  「要問為什麼的話,我這裡有一大堆理由,可以出一本五百頁的書從多個角度論證你死亡和失敗的合理性。

  但歸根結底,這一場戰爭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勝算……」

  他抬起手,摘下了嘴角即將燃盡的菸捲,淡然回答:

  「——因為,你擋了我的路。」

  菸捲從指間彈出。

  那一點黯淡的紅光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穿過了水晶立方體。那微弱的火星照亮了亞瑟麻木的眼瞳,也點燃了毀滅的火光。

  只是瞬間,恐怖的光焰從其中爆發。

  宛如一瞬間,烈日從其中誕生了。

  在無盡量的以太供應之下,純粹的毀滅從其中迸發,雷鳴電閃,地水火風紛紛破碎,宛如宇宙終結的恐怖勝景從其中上演。

  一千個太陽同時毀滅的恐怖光芒此起彼伏的迸發,哪怕用手擋在眼前,也能夠清晰地看到被照至半透明的骨骼。

  毀滅聖盃。

  原本用來毀滅安格魯全體的恐怖力量在六面體界域之中爆發,充斥了每一個角落。只是瞬間,漆黑的天災之龍便被吞沒了。

  悄無聲息。

  隔著創世紀的界域,聽不見痛苦的哀鳴和嘶吼,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靜謐。

  它究竟在裡面重生了多少次呢?

  幾百次?幾千次?還是幾萬次?

  直到最後,在那無盡的毀滅中,一切意識、一切精神盡數被抹除。

  一切都被毀滅了。

  有形的,無形的。

  只剩下被重新剝離而出的利維坦之力,被地上天國的矩陣毫不留情地抽出,冷酷地斷絕了一切亞瑟復生的可能。

  死亡如此漫長,又如此短暫。

  靜謐的海天之間,近乎化作廢墟的城市中,只有那純粹的火焰在燃燒。

  光芒撕裂了天地間的皚皚陰暗,驅散了雲層和不散的迷霧,也照亮了無光的海洋。

  這個被埋葬在黑暗裡的國家重新回到了陽光之下。

  回到了物質界之中。

  直到最後,火光熄滅了。

  清脆的聲音裡,六面體破碎,消散。沒有灰燼從其中飛出,就連灰燼都被燒成了虛無。

  只有皇帝沙啞的嘆息。

  結束了。

  這數百年的痛苦和掙扎,纏繞在這個國家和所有人身上的詛咒,還有那一段根本不應該開始的感情。

  倘若數百年之前,那個漁夫的兒子不曾去過那一片如鏡的湖,這一切是否會變得不同呢?

  他沉默地佇立在皇宮邊緣,凝視著遠處那一片黎明之前的海面。

  「從今往後有什麼打算?」

  葉青玄撐著手杖,走上前來,站在他的旁邊,歪頭看著他,似笑非笑:「繼續統治這個國家?」

  「算了吧。」

  皇帝搖頭:「我只統治了一次,就搞得這麼糟糕,難道你還想再收拾一次爛攤子?這個國家就交給你和瑪麗吧。」

  「那你呢?」

  葉清玄認真地看著他:「不會跟我說你馬上就要死了這種鬼話吧?」

  崩!

  皇帝出手飛快,葉清玄完全沒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花,腦門上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齜牙咧嘴。

  看到他的樣子,皇帝相當不威嚴的吹了聲口哨,笑容愉快:

  「我早想這麼幹了。」

  啪。

  細微的破裂聲音從他的手上響起,那一根手指上浮現裂痕。

  葉青玄愣住了,還沒來得及露出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皇帝尷尬地將手藏在身後,沉默許久之後,忍不住嘆息:「至少有一件事你猜對了,我才不會說那種道別的鬼話。」

  葉青玄低下頭,沒有說話。

  皇帝撐著劍,忽然問:

  「白汐去哪兒了?」

  「東方。」葉青玄悶聲回答。

  「早點把她找回來。我要讓瑪麗封她做女親王。」皇帝毫不吝嗇地賜下封賞,還不忘撇了葉青玄一眼:「她比你和維托乖多了。」

  葉青玄低頭,揉了揉鼻子,悶聲說:

  「她會回來的。」

  皇帝點頭,「亞伯拉罕和夏爾也會的,對吧?還有維托那個小子,這些年在外面,一定玩瘋了,只有你能管得住他,記得把他找回來。」

  「會的。」

  葉青玄點頭,「一切都會回到往常的,放心吧。」

  「那就好。」

  皇帝點頭,凝視著遠方的海面,便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真美好啊,這個世界。我為什麼沒能早點發現呢?」

  葉青玄沒有說話。

  他低著頭,抬起手,捂著自己的臉,可是卻擦不掉眼淚,也忍不住哽咽。

  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子。

  「不要走,不行嗎?」

  「當然不行啊。」

  皇帝無奈地搖頭:「我和亞瑟原本就是一體,漁民的兒子和想要成為天災的瘋子也是同一個。如今的衰亡是我自作自受的結果,你不必難過。

  梅林其實說得對,舊的時代將要過去了,就讓亞瑟這個名字和它一同被遺忘吧。」

  葉青玄沒有說話。

  皇帝嘆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早點把白汐找回來。」

  「嗯。」

  葉青玄擦著眼睛,抬起發紅的眼眶。

  皇帝嘆息,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忍不住囉嗦:「強勢一些,不要再讓別人欺負你。」

  「嗯。」

  葉青玄點頭。

  「不要辜負那些愛你的女孩子,也不要像我一樣。」

  「嗯。」

  葉青玄點頭。

  「還有……」

  皇帝欲言又止,許久,無奈地拍了拍腦袋:「還有什麼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就到這裡吧,不囉嗦了。

  你答應我的事情,要記得,我可是會監督你的!」

  葉青玄沉默地點頭,皇帝便笑了,破裂的面孔上滿是愉快和釋然,望著年輕人的眼神溫柔,一如當年,兩人在落雪中相逢。

  彼此站在一起,便覺得溫暖,哪怕世界冷漠,也不再孤單。

  「葉清玄,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我們是好朋友,對吧?」

  「嗯,最好的朋友。」

  於是,皇帝點頭,心滿意足,不再渴求更多。

  沉默中,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只有細碎的破裂聲響起。

  漸漸的,皇帝身上的裂隙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再無法維持形體。

  「看來時候到啦,沒想到這麼快。」

  他遺憾地嘆息,望向葉青玄:「再見。」

  「嗯。」

  葉青玄點頭,像是已經適應了這樣的離別,勉強地笑了笑:「再見。」

  皇帝點頭,閉上了眼睛。

  恍惚中,有海潮的聲音響起了,那是自童年常伴夢想的曲調。遙遠的潮聲裡,傳來了歌聲,熟悉又溫柔,彷彿永遠徘徊在這一座城市裡,默默地守望與等待。

  他輕聲笑了。

  讓你久等了,抱歉。

  我這就來……

  輕柔的海風吹來,宛如歡欣的擁抱。皇帝笑著,張開雙臂,破碎的身體化作塵埃,消散在風中。

  歸於虛無。

  世界重歸與寂靜。

  只剩下葉青玄一個人站在廢墟中,徒勞地伸手,想要觸碰他逝去的痕跡。

  許久,許久。

  他黯然地低下頭,勉強地笑了笑,低聲呢喃:「再見。」

  明明是在笑著,可是肩膀卻忍不住顫抖。

  他低著頭。

  水跡從臉頰上滑落,滴在手背上,無聲無息。

  再見。

  直到最後,終於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個空曠的世界裡,再無任何意義……

  放屁!

  不屑的『嗤』聲響起。

  「啊!!!」沉浸在悲傷中的葉青玄忽然一顫,感覺到小腿肚子上傳來的劇痛,不由自主地慘叫。

  那痛苦如此的突如其來,又如此的熟悉,哪怕是早已經體驗過無數次,也還是忍不住瞬間倒地,捂著腿肚子打滾。

  可是在翻滾中,他卻看到那一雙熟悉的眼瞳。

  居高臨夏的俯瞰。

  如此的傲慢,但又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以及彷彿來自全家的鄙視和失望。

  葉青玄愣住了,石化,目瞪口呆。

  那一隻金色的獵犬撇著他,因為他不爭氣的懦弱樣子而惱怒,搖晃的尾巴拍在他的臉上,啪啪啪,就好像在抽打著耳光。

  不是已經說過再見了嗎?

  都說了會監督你啊!

  這才就走了一小會……你哭個屁啊!

  葉青玄呆滯地看著他,伸手,摸了摸它的金色毛髮,指尖傳來了熟悉的感觸,真實不虛。感受到那種鄙視的眼神,他因痛苦而抽搐的臉上便忍不住露出笑容,狂喜。

  「哈哈哈哈哈。」

  不顧獵犬的掙扎,他撲了過去,將它抱在懷裡,歡呼,在地上翻滾,令嚴肅的教袍沾滿塵埃和泥。

  在這個糟糕的世界上,離別和重逢總是突如其來。

  可不算太糟糕的是,總有希望能夠存留。

  曾經的皇帝已經隨著舊的恩怨長眠,可傳承了獸性和龍威的獵犬卻於此無關,它早已經存留在了地上天國中,與這個國家同在。

  廢墟中,年輕人擁抱著獵犬,大笑著,流下歡欣的淚。

  「老費,歡迎回來!」

  -

  長夜結束了,朝陽從海洋的盡頭升起。

  遠處吹來了清新的風。

  黎明終於到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2:4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5 09:54
第六百二十一章國土巡行

  春天的風從遠方吹來了。

  海中捲起波浪。

  隱約的腥味從波浪中升起,天空中,海鷗展開雙翼,徘徊在海港之上。

  甲板之上,那些提著行禮的乘客中,腳步虛浮的年輕神甫看著不遠處的海港,便忍不住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浮現解脫的神情。

  「謝天謝地,終於結束了。」

  他擠到人群的最前面,趴在船舷上,眺望著海島之上的白城——阿瓦隆。

  傳說中的純白之城,海上永恆的明珠,奇蹟之島。

  一個月之前戰火的痕跡還未曾消散,但城市已經恢復了往常的運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阿瓦隆並沒有在真正中變成一片廢墟。

  除了最上層的皇宮之外,只有下城區的棚屋區在妖魔進攻的時候遭到了焚燬,作為主體的中城區和衛星島都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如今人潮洶湧,不見頹敗和荒涼。

  在望遠鏡的眺望裡,依稀可以看到皇宮周圍有待清理的廢墟,工人們正在飛快的收拾,秩序井然。

  隔著遙遠的距離,便能夠感覺到龐大的以太波動,宛如鐘聲一般縈繞在城市之上,將一切亂流撫平,開闢出穩定的白區。

  餘波甚至輻射至海上,撫平了諾曼身上紊亂的以太波動,令原本的眩暈和嘔吐感都減輕了許多。

  在大城市中潛修的樂師學徒都或多或少會有這樣的問題,由於不適應外界的以太密度變化,在離開安定區域之後,就會產生類似高原反應一樣的狀況。

  雖然早已經做足了準備,但諾曼沒有想到,以太躁動的症狀和暈船症結合在一塊之後,竟然如此痛苦。

  連日以來,諾曼幾乎都縮在船艙裡,抱著袋子嘔吐,昏昏欲睡。還沒到安格魯,他幾乎就快死掉了一半。

  在十五天之前,他們從聖城出發,原本預計只有五天的形成,竟然花了十多天才走完。

  因為阿斯加德人在海上對高加索施行經濟封鎖,兩國之間在海上的爭鬥導致航線封堵,只能另尋他路。

  他們被迫沿著勃艮第的邊界線,從淺海向南,繞路了一個大圈之後,終於在昨晚穿過了獵鯨者海峽,進入了安格魯的領海。

  入境之後,幾乎看不到什麼妖魔的蹤跡,也感應不到天災存留的跡象。

  沿路有些補給港口雖然略顯殘破,但還算完整,城市也沒有破敗的樣子。

  看來在動亂結束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開始恢復秩序。

  這一切都出乎諾曼的預想,原本一開始已經做好了去廢墟裡出差公幹的準備,但到了之後才發現,情況並沒有聖城預想的那麼糟糕,這個國家拒絕聖城的援助也並非是純粹出於體面。

  這或許算是一件大新聞了,也是令諸國都為之驚愕的消息。

  原本最壞的狀況沒有出現——安格魯並沒有在利維坦的襲擊中毀滅——也並沒有如同大多數人所預想的那樣元氣大傷。

  雖然前代的國王戰死值得哀悼,但總體上來說,卻並沒有付出多大的代價。

  從功利一點角度來講,倘若花費一座皇宮作為代價就可以戰勝天災,恐怕諸國都巴不得趕快修個十幾座皇宮然後炸平了,換取天下安定呢。

  根據聖城所獲得的情報,整個事件的經過簡直順暢輕鬆到見鬼。

  動用了諸多底牌和多年的儲備之後,利維坦被安格魯漂亮的擺平了。

  徹徹底底的擺平了。

  不是原本那樣的飲鳩止渴,也不是暫時的封印或者驅逐,而是將所有天災中的最上層,四活物之一的七海之王利維坦徹底殺死了。

  這樣的結果,只能說聳人聽聞。

  沒有傷筋動骨,也沒有受到致命損傷,非但沒有預想中那樣國力大損,徹底陷入混亂,反而進一步證明了這個國家的戰爭潛力。

  而周圍幾個準備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國家,更在其後毫不留情的反擊中吃了一個悶虧。

  現在,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國家已經撐過了最艱難的時期,甚至擺脫了纏身的詛咒,進入了再度高速發展期。

  只要那位新王瑪麗不犯傻,最遲五年,安格魯就能恢復原本的盛況,甚至更進一步,和阿斯加德人爭奪遠南海域的霸權。

  「看來計畫也需要變更啦。」

  諾曼有些頭疼的嘆了口氣,過度思慮帶來的眩暈感再度令他的臉色蒼白起來,趴在船舷上,將自己好不容易塞進去的早飯全部吐了出來。

  在他身後,蒼老的男人嘆息,拍了拍他的後背,掏出所剩不多的暈船藥。

  囫圇地將藥吞下去之後,諾曼的臉色看上去稍微好了一些。

  蒼老男人搖頭:「暈船的話,就老老實實吃藥。」

  「抱歉,雷蒙主教。」

  諾曼向灰衣的苦修士行禮,神情尷尬:「原本我以為今天早上就能入港的,沒想到會拖延這麼長時間。」

  「總有意外。」

  雷蒙主教扶著船舷,遠遠得眺望著遠方的城市,並沒有再說什麼,神情默然。

  枯燥的等待看來要注定持續下去。

  這是諾曼他們來到阿瓦隆之後所遇到的第一個意外——大副從船艙裡走出來,神情複雜地通知乘客,入港恐怕要到三個小時之後了。

  在一眾紛紛揚揚的喧囂裡,諾曼擠過人群,走向大副。

  這麼長的路走了過來,飽受暈船的折磨之後,如今眼睜睜地看著阿瓦隆就在前面,結果卻不准入港,如此巨大的落差幾乎令他吐血。

  面對催促,大副也面現難色,「目前只有三號港開放,可以讓我們停泊,但剛剛傳來消息,泊位緊張,我們需要臨時讓路。」

  「讓路?」

  諾曼一愣,氣得臉色漲紅。

  雖然他從小離開家族加入教團,成為修士,但畢竟出身豪門。就算在教團內部,他的老師也是身居高位。

  雖然身為神的僕從應當秉持謙虛,但他什麼時候給別人讓過路?

  「你們說清楚了嗎?這可是教團的船!」

  連日的暈船折磨令諾曼頓時惱怒,壓不住怒火,低聲詰問:「況且,我剛才看到了,港口完全空空蕩蕩,根本沒有任何擁堵。為什麼要讓我們臨時讓路?」

  「這個……我也不清楚。」

  大副無奈推脫,諾曼氣極,準備去船長室,卻被雷蒙主教叫住了。

  「算了,諾曼。」

  雷蒙淡淡地說:「讓路就讓路吧,畢竟那一位身份尊貴,我們讓路也不算委屈。」

  「那一位?」

  諾曼愣了一下,滿腔怒意頓時消散:「您是說『神之手』?」

  「看來那位大人已經結束了『國土巡行』,回返阿瓦隆了。」

  雷蒙主教抬起渾濁的眼瞳,看著遠方海面的盡頭,就像是能夠看到浩蕩行進的船隊,眼神就微妙:

  「諾曼,我們來晚了。」

  很快,在乘客們錯愕的驚呼聲中,颶風從遠處的海面席捲而來。

  船身的搖曳,諾曼的臉色再度一白,他強忍著不適,望向遠方。

  首先看到的,便是漆黑的戰船。

  在船身之上,烙印著火焰和聖徽的紋記。明明如此遙遠,可是卻能分辨清晰,難以想像船身究竟有多麼龐大。

  高亢的汽笛聲響起。

  翻湧的浪潮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抹平,海面變得平滑如鏡,只有船身行進,撞破海面,掀起微弱的波瀾。

  在黑色的戰船之後,數十艘來自各地的船組成了龐大的船隊,緊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追隨著聖徽的所在,馴服而溫順。

  雷蒙凝視了許久,收回視線,輕聲感嘆:「太快了,完全不給我們任何時間。看來我們低估了那一位的決心……」

  諾曼踮起腳,遙望著那一條宛如夢魘一般無聲行進的黑色戰船,回憶起有關它的黑暗傳聞,就忍不住心裡有些發毛。

  多長的時間?

  八天?還是十天?

  在利維坦被殺死之後,迷霧剛剛消散,整個安格魯在長時間與國都失去聯絡之後,幾乎都處於混亂狀態。

  尤其是舊王的死訊突如其來,各郡人心浮動。

  當新王的使者前往各地的時候,幾乎有超過一半的地方選擇了沉默,沒有向新的國王獻上忠誠。

  在其中,隱約還有來自其他國家的影子。

  可以說風雨飄搖。

  無一例外,大家都打算趁著時局混亂的時候,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好處和利益。

  不管是獨立也好,倒向其他的陣營也罷,這麼大一塊肥肉在面前,不恨恨的來一口的話,簡直對不起自己這麼多年望眼欲穿的等待。

  不論什麼年代,在什麼國家,最容易致富的永遠是國難財。

  可惜,直到『那一位』乘著自己的坐艦『遊牧之山』出港,代替新王,巡行國土之後,有些人才遲遲的反應過來……自己做了錯誤的抉擇。

  第一個懺悔的人已經晚了,全家被宣判為異端,當著所有人的面被釘上火刑架,在超過數千度的烈火中化為灰燼。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在黑船抵達之前,但凡沒有向新王宣誓效忠,獻上忠誠的傢伙,盡數在火刑架上找到了自己最終的歸宿。

  充滿罪孽的靈魂得到了審判和淨化,升上天國,與主為伴。

  有的人試圖妥協,但事實證明了,在『那一位』的字典裡,『妥協』這個詞兒還沒有被寫上去。

  有的人試圖叛亂,但很快,胎死腹中的叛亂便證明這毫無意義——只能讓自己死的更慘。

  激烈的手段行不通,迂迴的方式不起效,不論是妥協還是示弱,在登上那一位手裡的名單之後,就在無意義。

  還有的人在撈夠了一大筆之後,前往其他的國家,尋求政治庇佑,以為足夠的財富可以保下自己的性命。結果在進入領海之後,被那一艘黑船追了上來,當著十六艘戰艦的面,以神的名義進行炮擊。

  背叛者和背叛者的財富從此在那懲戒的雷火中灰飛煙滅。

  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超過六百人被毫不留情的燒死,因此而受到牽連,被關進宗教裁判所中,這輩子都難以見到太陽的人更是數之不盡。

  隨著利維坦的死訊,宗教裁判所這個名字,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

  一開始輕蔑的態度還有『雜種小鬼』這個稱呼早就隨著屍體一同被丟進海裡,直到現在,直到現在沒有人膽敢直接提起那個名字,只敢用『那一位』來稱呼這位帶來不祥和死亡的新任大審判長。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向新王效忠,發自內心的祈禱那一艘帶來死亡的黑船不會停在自己家門前的港口上。

  現在,這位代行王權的大人終於結束了自己的國土巡行,真是謝天謝地,神明庇佑。

  而『神之手』的名號,也終於在染上一層血紅之後,響徹諸國。

  比照如今的赫赫聲名,簡直難以想像,在一年之前,『那一位』還是一個一無所有、被安格魯放逐至邊境的流放之子。

  唯一可以形容的,那便只有『神蹟』了吧?

  或許,這真的是神的旨意。

  尤其是在那一位手持命運之杖,將重生的利維坦徹底焚燒成灰燼,將百目者的分身變成瓶中的玩具之後,再無人懷疑敢懷疑他的手腕和能力。

  「真的是人嗎?」

  諾曼忍不住微微搖頭,輕聲呢喃。

  就在觀望之中,那浩蕩的船隊漸漸行近,哪怕不借助望遠鏡也能夠看清覆蓋在船身上的漆黑裝甲,那猙獰的輪廓和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主炮。

  與其說雙方如此『擦肩而過』,倒不如說自己這一邊恭謹的迎接比較好。

  就像是在大路之上,隔著遙遠的距離,傾聽到巡行的號角,便跪在路邊的塵埃中,低下頭,誠惶誠恐的等待著那華貴的依仗從自己面前經過。

  諾曼忍不住給自己施加了啟示樂章,視線跨越了漫長的距離,落在那漆黑之船的甲板上。

  在森嚴的護衛之中,依稀能夠看到宛如水銀一般的白髮。

  在其中,那與自己年齡相近的年輕人似有所感,抬起頭,投來漠然的一瞥。那一雙漆黑的眼瞳中宛如蘊藏著深淵,隔著遙遠的距離,刺痛了諾曼的眼睛。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敢再看。

  視線從他身上離開,落在諾曼身旁,看到了蒼老的主教。雷蒙慚愧嘆息,為自己隨從的冒犯而頷首致意。

  那年輕人無所謂的笑了笑,收回了視線。

  黑船逕自遠去,並未在三號港停泊,而是逕自駛向了阿瓦隆的另一側,穿過了皇家海軍迎接的陣列,進入了皇室的泊位。

  直到現在,諾曼才鬆了口氣,感覺到自己後背浸出的冷汗,忍不住苦笑:「那就是葉清玄?」

  「沒錯。」

  雷蒙凝視著黑船的去處,不知為何,神情就變得複雜起來:

  「——神之手●葉清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2:4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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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狼子野心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梅菲斯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著下午茶的茶杯,眼眸低垂,似是沉思。

  昏暗的燈光中,雷蒙主教坐在辦公桌的對面,沉默不語。年輕的諾曼在沉重的氣氛裡有點坐立不安。

  許久,沉默的梅菲斯特嘆息,放下茶杯,神情憂愁:

  「這個事兒,不好辦啊。」

  對此,雷蒙顯然早有預料,只是頷首:「我們能夠理解安格魯教團分部的立場,只要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就好了。」

  「這不是立場的問題。」

  梅菲斯特嘆息,充滿白翳的雙瞳也滿是無奈:「說實話,你們來晚了。如果早些幾天過來,我或許會能為你們引薦幾位有能力說的上話的人,但現在,我著實無奈。畢竟,那位神之手似乎也聽到了什麼風聲,已經提前回到了安格魯。」

  雷蒙眯起眼睛,打量著梅菲斯特,「一點沒辦法都沒有?」

  「一點辦法都沒有。」

  梅菲斯特的回答毫無任何轉圜餘地。

  雖然神情一片沉重嚴肅,但在辦公桌後面,雷蒙看不到的地方,他卻翹著腿,悠閒的晃蕩著,顯示出他根本就沒把這倆人的事情放心上。

  說實話,如果不是對方通過秘密渠道直接將教團的要求發到自己手裡,要求自己配合的話,梅菲斯特根本不想見他們。

  畢竟他們此行所來的目的太過麻煩,裡面的水深的要命,稍不注意,威斯敏斯特教堂就會夾在安格魯和聖城之間,陷入尷尬境地。

  梅菲斯特為了這一座教堂已經獻了一輩子的青春和心血,就差連子孫都獻上去了。

  當了一輩子道德聖人之後,就會越發珍惜得來不易的名聲。如今已經老到半退休狀態了,萬一在陰溝裡翻了船,那可就太慘絕人寰了。

  尤其葉青玄最近已經徹底奠定了自己在安格魯以及全世界的地位和聲名,稍微有腦子的人都不願意跟他對著幹。

  教團家大業大,大不了一走了之,損失的起,那自己怎麼辦?

  在安格魯和教團之間混了一輩子,能走到現在的地步而且以外人的身份得到安格魯皇家的信任和扶持,梅菲斯特可以說是老奸巨猾。

  為此,他付出了一生的心血,甚至為了籌集資金,不惜去聯合麥克斯韋走私軍用武器。

  說句不恰當的,威斯敏斯特教堂雖然是教團的分部,但在梅菲斯特心裡,倒不如說是自己的私產。

  因此,他完全就不想插手這一檔子破事兒。

  誰管誰倒霉。

  愛誰誰去。

  這就是梅菲斯特真正的態度。

  但表面上,卻不能這麼說,如何順理成章的推脫掉教團丟過來的差事,保證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中立,但又不能太過直接和僵硬,令聖城懷疑自己的能力……這就是個問題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再度嘆氣,拍了拍大腿:

  「這事兒,不好辦啊!」

  「哪怕是你也無能為力嗎?」

  雷蒙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個苦修士出身的老頭兒在聖事部廝混了一輩子,除了值得稱道的虔誠之外,辦事能力也不弱,可以說是堅定的聖城派。

  梅菲斯特瞭解這種傢伙,在他眼裡,只要聖城說了什麼話,各地的分部就要去赴湯蹈火,哪怕死也得死的幸福快樂。如今自己推脫的態度毫無疑問,令他已經開始不快。

  但不快又如何?

  梅菲斯特攤手,表示出一副我也很絕望的態度,神情憂愁又無奈,好似腹中滿是悲愴和痛苦,仰天長嘆。

  「事到如今,恐怕你們也察覺到什麼了……」

  他愁苦嘆息:「說實話,我目前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已經沒有什麼話語權了,難道你們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到?」

  雷蒙一愣,和諾曼面面相覷。

  沒想到梅菲斯特竟然這麼說。

  「你們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吧?」梅菲斯特走到窗戶前面,將窗簾拉起來,藉著窗簾的縫隙看向外面,就好像他還看得到一樣:「那些守衛在教堂周圍的騎士,還有教堂裡那些完全不像是傳道者的人。」

  雷蒙一愣,眉頭皺起:「你是說,他們都是裁判所的人?」

  「沒錯。」

  梅菲斯特沉重地點頭:「不要說幫助你們活動,哪怕是我現在出門,都必須經過他們的同意,每天的飲食和會客都有專人看管……」

  「什麼?這不就是軟禁了麼!」

  諾曼驚呼,梅菲斯特也愣了一下,旋即忍住狂笑的衝動,認真點頭:「沒錯,軟禁!」

  他裝作小心翼翼的周圍看了看,然後將門再反鎖了兩層,轉過身來之後,便一臉的悲愴:「葉青玄那個傢伙,簡直是狼子野心。早在他剛剛來阿瓦隆時,就已經強行接管了教堂。不僅如此,不僅如此,還將宗教裁判所的人全部駐守進來,將我們軟禁。

  哪怕我去上廁所,也會有一個叫史東的傢伙跟著我,防止我有什麼動作……」

  如果葉青玄在這裡,肯定一口吐沫吐他臉上。

  啊呸!

  我哪裡強硬接管了?明明是你主動將權戒硬塞給我的好麼!而且為了保護教堂,還將宗教裁判所的人拉進來駐守。

  堂堂女巫之錘的初代副團長,合著就專門盯著你上廁所了?你還要不要臉!不要說你跟史東之間的骯髒交易,威斯敏斯特教堂已經和宗教裁判所好到蜜裡調油,如膠似漆了……你特麼還好意思把髒水潑我身上!

  不得不說,道德聖人這層皮有的時候真的挺好用,尤其是當你表示自己受到迫害的時候,再結合葉青玄那幾乎被血染紅的名聲,可信力十足!

  梅菲斯特和史東之間的苟且之事,根本沒有第三個人清楚。而威斯敏斯特教堂早就和宗教裁判所綁在一塊的事情,也只有他少數心腹才心知肚明。

  因此,在梅菲斯特將這麼扯淡的事情說出口之後,雷蒙他們竟然沒有懷疑,反而神情越發沉重。

  雷蒙主教沉思許久,憂愁地嘆息:「那位神之手閣下的圖謀恐怕不小,教團所做的,不知究竟是不是養虎為患。」

  「我們不能將神之手這個封號剝奪嗎?」諾曼低聲問:「撤去他大主教的身份,將宗教裁判所重新撤銷。」

  「怎麼可能?」

  雷蒙苦笑搖頭:「姑且不論宗教裁判所這麼龐大的結構,怎麼說撤就扯,教團朝令夕改。就算是神之手這個封號,恐怕我們也無能為力。畢竟,那一位命運之杖在手,有初代審判所的人支持,神之手這個名號實至名歸。我們如果貿然行事,只會令事情變得更糟糕。」

  諾曼一愣,有些信心不足:「那我們……從長計議?」

  「不能拖延了,那一位也沒有給我們迂迴行事的時間。」

  雷蒙搖頭:「從他提前返回阿瓦隆的姿態來看,恐怕早已經對我們的來意心知肚明。我們再做這些小動作已經說不過去了,不如直接面見吧。」

  說道這裡,他忍不住低聲長嘆。

  單純的面見和談判毫無意義,在原本的計畫中,他們打算先繞過這位神之手,暗中爭取安格魯的支持,在爭取到絕大部分人的支持後,再開始面談,一錘定音的將問題解決。

  但現在看來,安格魯恐怕也已經被那位神之手經營成鐵板一塊,無從突破。

  原本在安格魯上下議院的地位舉足輕重的貴族們在經歷過這一次戰爭之後,『不知為何』,死傷眾多。

  巧合的是,留下來的都是這位神之手的堅定支持者。

  而派往皇室的秘密使者則是不折不扣的昏招,反而令這位神之手提前返回了安格魯,令他們的安排落空,反而打草驚蛇。

  那位新王瑪麗對葉青玄這種位高權重、功高蓋主的野心家,非但沒有任何忌憚和隔閡,反而十足信任,也沒有任何消減他權力的想法。

  哪裡有國王願意和另一個人分享自己的王權?

  想到這裡,雷蒙忍不住搖頭,看來傳聞是真的:那位神之手的城府深重,算計周全,早就為如今的地位進行佈局了。

  如今看來,這份心機簡直可怕。

  不僅僅是通過麥克斯韋的扶持掌握了整個安格魯的下城區,而且還在新王繼位之前,還是瑪麗皇女的時候,就已經騙取到了她的信任,不,甚至可能連身體都騙過去了!

  戀愛中的女人完全不可理喻,對心愛的人完全百依百順,哪怕將這個安格魯送給他都無所謂。

  通過宗教裁判所控制威斯敏斯特教堂,大部分人的民心再握。

  通過戰勝天災豎立起自己的光輝形象,挾著救國者的聲勢,再殺死了自己的舅舅,謀奪了圓桌騎士團團長的位置,將軍方握在手中。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已經將自己的蛛網遍佈全國上下,一朝發動,王權、神權、政權和軍權盡數在握,而且還有第五部門這樣的間諜部門作為自己的耳目。

  短短的一年時間,從一個流浪者,變成安格魯的無冕之王……

  而對他有著知遇之恩的麥克斯韋,他的舅舅蘭斯洛特,甚至是舊王的死因恐怕也並不單純。

  如此心機,如此手腕,如此的決斷和狠辣……

  太可怕了。

  如今,雷蒙只能慶幸,聖座沒有將他留在聖城之中,否則他恐怕就是下一個盧多維克,下一個聖城一心修士會!

  「事已至此,再考慮這些上不了檯面的事情也只會惹人發笑了。」

  雷蒙長嘆,旋即,神情變得決絕起來:「梅菲斯特大主教,請為我引薦這位神之手閣下吧。這點小事,想必你還能做得到吧?」

  「當然。」

  梅菲斯特頷首,鄭重地送他們離開,回過頭來的時候,撩開窗戶,滿是白翳的眼睛望著他們離去的地方,就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辦,但梅菲斯特可以斷定,如果他們還以為自己在聖城那一套行得通的話……那麼他們就要倒霉啦!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3: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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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抱歉,不行

  街道之上,人潮洶湧。

  皇后大道,半數的商店已經開始營業,剩下的半數也正在修復。

  雖然不需要修復勉強可以營業,但學者們經過檢測之後,還是決定將這些承重牆和地基都已經出現裂縫的危房進行重建。

  最重的活兒可以交給變化樂師們解決,一個重鑄樂章就可以搞定大部分問題。而剩下收尾的部分就可以交給工人們來解決。

  於是,腳手架密密麻麻的搭起來,石灰和塵埃的粉塵從高處落下,彷彿滲透進午後的熾熱陽光裡。

  天氣開始熱了。

  可身披著灰衣的使者依舊將全身都籠罩在制服中,只露出雙手和面孔,彷彿感覺不到溫度,面目依舊嚴肅。

  馬車停在了皇家音樂學院外面,穿過那一道大門之後,除了皇室人員之外,只允許步行。

  這是上一任校長所留下來的規定。

  剛剛上任的新校長明顯無意將其改變,反而下令維護,將其嚴格執行。

  帶路的使者是曾經第五部門的成員,在往昔,這些擅長刺殺和特殊作戰的精銳成員被稱為風琴手。而在新的負責人上任之後,他們獲得了新的徽章,也因為那徽章之上的金色野獸,被稱為『皇家獵犬』。

  「按照正式的外交規定,聖城的外交官需要提前三日向我國外交部門發出公告,由我方確認之後,再商定時間,正式進行會談。

  但由於你們提前一天才遞交申請,因此,只能為你們在皇家音樂學院安排這一次非正式的私人會面,希望教團能夠恪守雙方外交的禮儀,不要再出現這種烏龍。」

  那個自稱為『理查』的人在前面帶路,同時手裡卻拿著一個寫滿注意事項的本子,向他們強調重要的事項:

  「殿下的行程緊促,你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直敘所需,不要拐彎抹角,殿下討厭有人浪費時間。」

  「在會談中,殿下不會對國事和雙方外交發表看法,也不會干涉我國與聖城的正式關係。」

  「為了確保雙方安全,請不要攜帶鐵器,煉金裝備的話也請拿出,我們會代為保管。」

  ……

  「至於禮節,殿下並不在意這些,也並非以安格魯官方的身份接見。雙方以教團成員的身份進行會談,行教禮便可。」

  穿過了廣場和走廊,越過了林蔭和草坪之後,遠處傳來轟鳴聲,那是機械夯土,敲打地基的巨響。

  理查的腳步戛然而止,看向身後沉默的雷蒙和臉色越發有些緊張的諾曼:「到了,殿下在前面等你們。

  半個小時之後我會過來。」

  雷蒙只是微微頷首:

  「有勞。」

  隨著前進,巨響轟鳴越來越清晰。

  在平整的土地之上,大型的建築機械正在轟然運轉,這是一個大型的工地。

  原本後方的圍牆已經被拆除了,學院的範圍向外延伸,將大半個皇家園林都囊括在其中。假山被鏟開,湖泊被填平,綠植不再。黃土的粉塵飄揚在空氣中,人人都帶著口罩。上身赤裸的工人們扛著建築材料,在工程師的指揮之下對學院進行擴建。

  數座大樓的根基已然奠定。

  只不過新修的建築卻和學院的古典風格不同,最大化的利用了任何的面積,整個輪廓方方正正。

  和其他建築相比起來,簡直過分功利,任何有藝術細胞的建築師看了都會皺眉。

  然後,諾曼才看到那一位昨天有過『一面之緣』的神之手。可卻和他預想的截然不同。

  並不威嚴,也並不冷漠,甚至沒有什麼嚴肅感,反而在……欺負殘疾人?

  隔著老遠,能夠看到他指著輪椅上的年輕人大罵。

  -

  「都死了?」

  那個白髮的年輕人氣得跳腳:「我就說讓你收拾一下,你特麼怎麼就全都給我弄死了?好歹是二百多人呢!全部都心肌梗塞?你騙鬼吶!」

  「冷靜點,都是掌璽大臣了,怎麼還大呼小叫的。」

  輪椅上的男人漫不經心的摳著耳朵,輕描淡寫的吹著指甲:「要怪也怪你話沒說清楚好吧?你都丟給我收拾了,我還能怎麼樣?留著明年過冬暮節?吃喝拉撒怎麼也是一大筆錢呢。」

  「那也不能全都心肌梗塞啊!」

  白髮的年輕人瞪著眼睛:「你就不能花點心思找點別的藉口?」

  「我又不是法醫,難道還要買本字典回來查死因?」

  輪椅上的男人『切』了一聲,「反正嘴巴都已經撬開了,該給你的資料也都給了。還讓你回收了一大筆國有資產,多好?殺了二百個,剩下的多聽話啊。現在上議院裡你放個屁都有一群人誇屁香,你心裡難道不爽?」

  「那我的名聲呢?本來就已經臭到陰溝裡了,你還給我潑髒水?」

  「嗤,說的好像你名聲好過一樣。」

  輪椅上的男人撇嘴,回頭,看了看遠處走過來的兩名教團來人,收回視線:「好了,不扯了。反正背鍋的人不是我嗎?我先閃人,你這裡的麻煩來了。」

  新任校長無奈地揮手。

  輪椅上的男人推動手邊的輪子,慢悠悠的離去,擦肩而過時,諾曼看到了他鐵灰色的雙眼。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那一雙眼睛似乎撇了過來,令人心裡有些發毛。

  但很快,那種感覺又消失了。

  像是幻覺一樣。

  諾曼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前方。

  那個微笑著迎上來的年輕人。

  可是不論如何,都難以將這個看起來並不陰冷的年輕人和他的恐怖名聲聯繫在一起。

  皇家音樂學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院長,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官,親手殺死利維坦和陰暗主君的強者。

  安格魯的持劍者,阿瓦隆親王,掌璽大臣,救國者、影子皇帝、龍脈侯爵,葉氏家主,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官,公義與正理的守護者,奉持權柄之人,神之手……每個稱號都來自一個近乎奇蹟的成就。

  除此之外,還是公認的數百年前最傑出的天才,最年輕的大師,也是最強的。

  倘若不計較要素的話,創造傳說、成就權杖也不過是反掌之間。

  而就在沉思之中,葉青玄已經近在眼前。

  諾曼第一次於他如此接近,可是看到的卻只有他臉上的塵埃和汗水。

  「不好意思,在這麼混亂的地方會面。」

  葉青玄抓起一塊手帕,將手擦乾淨,「有些輕慢,請不要在意。」

  「閣下校務繁忙,唐突的是我們才對。」

  雷蒙帶著和煦的微笑,同他握手,「皇家音樂學院有您來引導,定然能夠再創輝煌。」

  葉青玄聳肩:「被趕鴨子上架做校長,說實話,沒什麼經驗。

  目前各地樂師資源緊缺,皇家音樂學院每年的畢業生沒有辦法填補缺口,只能建造新的分院,擴大編制。

  只希望外校建立之後,未來的狀況能有緩解吧。」

  諾曼忍不住撇嘴,不以為然。

  幾百年來,列國的樂師資源就沒有不緊缺的。

  但最關鍵的原因在於擁有樂師資質的人太過稀少,生來注定,只能通過提升人口來側面促進。如果多蓋幾棟教室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麼各國早就強行將學院建造在每一個城鎮裡了。

  雷蒙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嚴肅,令他趕忙收起自己的輕慢態度。

  察覺到他的神情,葉青玄也並沒有在意,只是笑了笑,再沒有客套,直接地問道:「雷蒙主教,您如此緊急的想要見我,想必有重要原因。

  我目前在教團中也依然掛著大主教的虛銜,如果能夠幫忙的話,絕不推辭。」

  雷蒙沉默片刻,微微頷首:「既然閣下如此坦誠,那麼我們也不故作周章了。實不相瞞,我們兩人此行身負聖城要務,希望閣下能夠配合。」

  葉青玄聽了,只是點頭,好像沒有任何察覺和想法,只是問:

  「然後呢?」

  雷蒙抬起蒼老的眼瞳,看著他,神情變得嚴肅:「我們代表聖事部和聖器保管處前來,希望閣下能夠向聖城交還海頓大師的傳承。」

  「這個好辦。」

  葉青玄點頭,揮手說道:「海頓先生是一位可敬的長者,待我如親傳弟子,我也不能坐視大師的傳承斷絕。

  稍後我就讓人將海頓大師的樂章和核心樂理抄錄一份,讓兩位帶回聖城,好令海頓先生的樂理能夠久遠的傳承下去。」

  雷蒙沉默。

  在他身後,諾曼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閣下。」

  雷蒙肅聲說道:「——我們希望您能為大局著想,夠將《創世紀》交還與聖城。」

  葉青玄微笑著,搖頭,回答的不假思索:

  「抱歉,不行。」

  「……」

  漫長的沉默中,雷蒙與這個微笑的年輕人彼此對視著。

  毫不猶豫,斷然拒絕了聖城的要求之後,這個傢伙沒有任何心虛,也沒有躲避他的視線,而是擺出了坦蕩的姿態,任由他們打量。

  諾曼也緊張地站在雷蒙身後。

  最壞的狀況還是發生了——葉青玄拒絕交出《創世紀》的傳承,甚至不願意傾聽任何的條件。

  許久,雷蒙開口:「你應該清楚,閣下,《創世紀》對聖城來說意義重大,絕不可能放任它流落在外。」

  「我明白。」

  葉青玄點頭:「但聖徒柴可夫斯基的傳承不依舊流落在外嗎?據我所知,甚至已經落入革命軍的手裡。

  而且聖城不是說過,會確保每個國家都有一名聖徒坐鎮嗎?

  請放心,安格魯會妥善的傳承這一聖名,以護佑國統,保證北方七海穩定,這不也是聖徒海頓的職責所在嗎?」

  「但這不合規定。」

  「不合什麼規定?」

  葉青玄反問:「我為聖城討伐了天災利維坦,重建了宗教裁判所,難道沒有資格接受一份聖徒的傳承?」

  「這是赤之王才能決斷的事情。」

  「那麼,請給我赤之王的命令。」

  葉青玄伸手,看著雷蒙漸漸難看起來的僵硬神情。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3:1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15 09:54
第六百二十四章用腦子想想……

  僵硬的沉默中,只有遠處夯土機械的巨響。

  雷蒙一言不發,葉清玄的手懸在空中,始終未曾等到赤之王的諭令。

  諾曼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游移,感覺到雷蒙消瘦軀殼中的怒意,忍不住吞了口吐沫。

  從未曾有人面對聖城的詰問還伸手要赤之王諭令的,也只有葉清玄這種膽大包天的傢伙,不怕激化矛盾。

  雷蒙代表聖事部而來,本身就代表著教團的意志,由他所傳達的意志一定上能夠決定樞機主教會對葉清玄的看法……但葉清玄真的會在乎樞機主教會的想法嗎?

  他連盧多維克都看不起,怎麼會將被盧多維克玩弄在手掌心的那群老政客放在眼中?

  葉清玄秉承教團的使命,但是卻獨立於教團之外。

  宗教裁判所在被聖城冷藏多年之後,也早已經對教團徹底失望,別說雷蒙,就算今天真的有樞機主教在這裡,史東也敢甩臉子,更何況葉清玄?

  他現在可是神聖之釜欽定的『護持權柄者』,赤之王所冊封的『神之手』!

  他的立身之本則在安格魯,皇室的信任和不計國力的扶持。在幫助安格魯度過難關之後,他更是以救國者的形象在民間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聲望。可以說他現在所做的每一個決斷都有安格魯的支持。

  不是國王,卻勝似國王。

  他不需要對聖城負責,反而是聖城虧欠他良多。

  正是想通了這一節,雷蒙才強行扼止心中的怒意,保持著表面的平靜,否則他早就漠然轉身,拂袖而去了。

  面對著葉清玄無聲的等待,他垂下眼眸,似是認輸,放棄了原本計畫。終究,他還是做出了決斷。

  「倘若葉先生你願意交換《創世紀》,我們願意對安格魯進行補償。」

  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他抬起一根手指:「一個黑暗世界裡未曾開發過的天災遺蹟坐標,其中除了天災的殘骸之外,還包括黑暗時代之前的珍貴資料和技術。」

  對於任何國家來說,天災遺蹟都是至關重要,不容放棄的戰略資源。

  除了能夠掌握有關天災的技術之外,甚至還能夠發掘出劃時代的珍貴物品。要知道,當年安格魯和勃艮第為了爭奪一個遺蹟,甚至進行了為期百年的『紅白薔薇之戰』。

  代表著安格魯的赤薔薇之旗和代表勃艮第的白薔薇之旗彼此征戰,付出了不知道多少代價,在聖城介入之後,最終在幾十年前才無奈決定平分所得,共同開發。

  而在東天竺的殖民地,更是為了發掘天災遺蹟而服務的。

  天竺可是全世界天災遺蹟最密集的地方,不論是西方諸國還是在東方震旦在那裡都不惜代價的殖民開拓,瘋狂圈地。

  而這,還不是最終的條件。

  看到葉清玄的表情無動於衷之後,雷蒙咬牙,再次補充道:

  「在安格魯簽署保密協議之後,我們還可以提供一份下個紀元的封鎖技術,一份劃時代的以太引擎設計圖……足以保證安格魯在同類技術競爭中領先六十年以上!」

  六十年,對武器來說,幾乎就是一個世代了。上一個世代的武器性能和下一個時代來說,根本就無法相提並論!

  鏈鋸修士會那幫瘋子就是因為掌握著近乎壟斷的技術能力,才能夠在諸國之間瘋狂傾銷戰爭兵器。

  寂靜。

  葉清玄依舊不為所動。

  只是伸著手,等待著赤之王的命令。

  令雷蒙的臉色徹底的變成漆黑。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不識抬舉!

  對於任何國家來說,這一份籌碼的重量都足以令國王在聖徒傳承之間做出抉擇。可葉清玄根本無動於衷!

  雷蒙心中弄滿了濃濃的懊悔和羞惱。

  失算了。

  葉清玄的反應如此的漠然,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這個傢伙,根本沒有將任何安格魯的利益考慮在其中。

  他只要自己的東西。

  想要從他的手中拿走聖徒的傳承,就必須拿同等的東西去換。

  可這世上對樂師來說,還有什麼是比聖徒傳承更重要的?

  三王的王冠?

  別開玩笑了……

  聖城根本不可能允許葉清玄掌握聖徒的傳承,誰都可以,唯獨葉清玄不行!

  他知道的太多,葉蘭舟也知道的太多……更何況他還是一個東方人!倘若他以後回到東方,通過天人之路,甚至接受了六御之一的傳承的話,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制衡他?

  赤之王早就向神聖之釜的守護者強調過這一點。

  雷蒙臉上的從容和沉穩漸漸的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沉和冷漠,看著面前這個微笑的年輕人,冷聲問:

  「葉清玄,你真的執迷不悟嗎?」

  「您這是哪裡的話。」

  葉清玄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怎麼敢跟聖城談條件呢?還是那句話,只要聖座正式下達諭令,責令我上交海頓大師的傳承,那我絕無二話,親自將《創世紀》送往聖城。」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就變得冷了,嘴角的溫和笑容也沒有了溫度。看著面前的這個老人,漆黑的眼瞳裡,那深淵一般的黑暗就彷彿沸騰了。

  黑暗的深處,雷霆的烈光醞釀,如劍。

  「但是在這之前,希望您能搞清楚一點……」

  他也抬起一根手指,冷淡地說:「在教團,我是聖座親封的大主教,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官,神聖之釜所認可的權柄護持者;在安格魯,我是阿瓦隆親王,代行王權的安格魯副君;在東方,我是龍脈侯爵,葉氏下一任家主……不論是在跟我的哪個身份說話的時候,我希望你都仔細考慮一下,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的話是否妥當。」

  在雷蒙鐵青的臉色裡,那一根手指沒有絲毫禮貌的戳在他的額頭上。一下,又一下。

  「好好用腦子想想,說我執迷不悟?你又算哪個?

  是誰給你的資格懷疑我的言行?是誰給了你保證,質疑我的決斷?又是誰給了你膽子,讓你膽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被那一根手指戳著腦門,雷蒙的面容鐵青,肩膀憤怒地顫抖著,幾乎將口中牙齒咬碎,可是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

  任由葉清玄伸出手指,將他所有的理智和尊嚴按進塵埃中。

  「你太過分了!」

  諾曼大怒,走上前來,想要阻攔葉清玄,可是那一雙漆黑的眼瞳看過來,只是看著,來自宿命之章的恐怖引力幾乎就將他的意識碾壓成粉碎。

  瞬息間的恍惚後果,緊接著是頭疼欲裂,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坐倒在了地上,渾身冷汗,肺腑恐懼的抽搐著。

  就像是被拋入了海淵的最深處。

  「請您寬恕我的冒犯。」

  雷蒙終於低下頭,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懇請收回剛才的話,還請您不要同我一般計較。」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剛才究竟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他忽略了葉清玄的身份。

  下意識的,就將對方當做了一個不識好歹的小鬼,卻忘記了,他身份所代表的意義。

  執迷不悟?

  拋去其他不論,誰敢對大審判者說這句話?

  倘若葉清玄較真的話,哪怕將他釘上火刑架,燒成灰丟到聖事部門前,聖事部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反而要向葉清玄道歉。

  放在百年之前,審判庭還在的時候,葉清玄甚至直接可以給他扣上異端的帽子,給他所在的學派和修會來一場大清洗……

  「明白了就好。」

  葉清玄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隨手抓起一塊手帕,將手指上的汗水和油脂擦乾淨,將手帕丟在地上,漠然地揮手:

  「今天就談到這裡,你們回去吧。

  我還是那句話,只要聖座的諭令到此,《創世紀》雙手奉上。

  但是,也請你們搞清楚一點,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隨隨便便的來安格魯,說兩句為了全世界之類的鬼話,就能從我這裡把東西帶走的!」

  雷蒙咬著嘴唇,吃下了這一份帶著血味的羞辱與憤怒,將地上的諾曼拉起來,後退兩步,淡淡地說道:

  「倘若如此的話,教團將會對您的『要素』進行評估,希望您能夠早日回轉心意。」

  就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葉清玄失笑,甚至懶得回頭,只是揮手,「隨你們喜歡。」

  說罷,再懶得理會他們,轉身離去。

  -

  -

  實際上,葉清玄話說的冠冕堂皇,但早已經吃死了聖城不會以赤之王的名義下達諭令,甚至這件事連提都不會提。

  教團不會允許葉清玄成為聖徒,但這並不表示著,教團能夠讓所有人都接受這樣的決斷。

  現在全世界,權杖之下,葉清玄是公認的最強,『大師』中的第一人,未來板上釘釘的權杖,也是呼聲最高的聖徒備選。

  倘若他沒有資格當聖徒,那麼誰有資格?

  誰會能做出葉清玄一樣的功績?

  淨化陰暗主君,殺死利維坦,在百目者的手中保下聖城結界,甚至挫敗了盧多維克的陰謀……葉清玄從不欠教團的。

  是教團欠他。

  但這也並不意味教團拿他沒辦法,就好像雷蒙最後說的話那樣,教團會對他的『要素』重新進行評估,再次考量。

  他們有的是辦法讓葉清玄無法成為聖徒。

  比如……阻止他晉陞權杖。

  大師想要進階權杖,就必須創造傳說,在宿命之章中構建要素——而目前人類世界所有的上位要素都被教團通過《聖典》所把持,更不用說更上一層的神性要素。

  這就是所有樂師都保持著對教團尊重的重要原因。

  倘若教團從中作梗的話,葉清玄這輩子都別想要通過《聖典》凝結要素。就算掠過教團自行創造要素,恐怕也只能成為權杖中的三流貨色,從何繼承聖徒的傳承?

  只要掌握住這一點,就相當於掐住了葉清玄的脖子。

  以後有的是時候讓葉清玄低頭,向聖城馴服。

  只不過,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目前的狀況……

  葉清玄完全不在乎!

  在葉清玄身旁,塵埃中,蘿拉的嘆息聲響起:「何必這麼刺激他們?」

  葉清玄撇了她一眼,反問:

  「難道我有的選?」

  蘿拉沉默。

  現在看似葉清玄絲毫不將安格魯的利益放在心上,回頭雷蒙傳揚出去之後,恐怕也一定會造成他和皇室的關係疏離……才有鬼!

  他才是幫安格魯背鍋的人好麼!

  現在,就算葉清玄想要放棄,安格魯也絕對不能交還《創世紀》。

  要問為什麼的話,那是因為《創世紀》早已經通過登神之路和地上天國融為一體。

  要交還《創世紀》,就要將地上天國雙手奉上。相當於將一個天災的力量和安格魯國土方位陣線也盡數交出。

  想要用一個不知道埋著什麼東西的遺蹟和幾項不痛不癢的技術就來換?

  做夢!

  這可是融合了四活物之一的『利維坦』和往昔數百年安格魯國力的『結晶』,更別說其中還有聖徒的傳承。

  如今的『地上天國』雖然藏在海中的倒影裡,但早已經成為了安格魯真正的心臟,只要地上天國還存在一天,那麼安格魯則可永保無虞。

  更不用說,憑藉著九霄環珮和自身的血脈,在安格魯境內,葉清玄和瑪麗就相當於兩個完全體的聖徒。

  一旦徹底解放,再次完全啟動國土防禦陣線,便可以令老費徹底重現往日『四活物』的恐怖力量,以天災的身份出現在這個世界之上,讓敵人領會什麼是真正的絕望。

  這才是葉清玄真正的本錢和底牌,也是他往後計畫的基礎,倘若創世紀不存的話,那麼整個計畫的基礎就將崩塌一大半。

  不論是誰來他都不可能放手!

  就算是赤之王豁出老臉不要,親自來拿,他都會把說出去的話再吞下去,裝瘋賣傻。

  現在的葉清玄,就好像是一個老農民一樣。

  誰想挖自己家的宅地基,他就操起鋤頭幹他娘……

  想到後續的計畫,葉清玄便露出自嘲地笑容,「就算是我交還《創世紀》,聖城恐怕也會越來越看我不爽吧?」

  蘿拉頓時沉默許久,輕聲嘆息:「我要是聖城,現在就不惜一切代價,剷除你這個禍害。」

  「過獎過獎。」

  葉清玄不知廉恥地的一笑,抬頭,凝視著面前正在飛快建造的建築。

  這就是皇家音樂學院新的分院,未來的基礎所在……

  早在一個月之前,他擔任皇家音樂學院校長的當天,就已經向學校的三大分院執教人表示,一切照舊,按照麥克斯韋的規矩來。

  但是,在此之外,他將重新聯合宗教裁判所,建造新的分院,培養出新一代的淨化樂師。

  對其他人來說,葉清玄本身就是大審判長,這麼做根本無可厚非。

  但誰都不清楚,這只不過是藉口而已。

  宗教裁判所根本不可能對外公開招募。只要給予史東他們足夠的錢和物力,這群死老頭兒自有辦法搞出一個個小狂信徒來。

  這個分院,完完全全,是葉清玄一個人做主的地方。

  之所以葉清玄敢誇口說這裡能夠解決日益緊張的樂師資源問題,正是因為如此。

  在這裡,他要重啟『戰爭樂師』的計畫,大量抽選出擁有平民中哪怕只擁有一絲樂師資質的年輕人,將亞伯拉罕的《解譯法》傳承下去。

  這才是亞伯拉罕真正的衣缽所在。

  他們將繼承亞伯拉罕的樂理,繼承亞伯拉罕的戰鬥方式,也繼承亞伯拉罕所未完成的課題和道路。

  終有一日,這裡所誕生出的樂師,將會將整個世界都改變。

  「但是,你真認為那種粗暴炮製出來的人能夠稱之為樂師嗎?」

  蘿拉在他耳邊問:「亞伯拉罕只有一個,你也只有一個。倘若不能擁有資質和才能的話,教再多也沒有任何用。」

  這才是樂師人數稀少的根本原因。

  一百個人裡,擁有樂師資質的人,恐怕也不到五六個。

  而在這些擁有資質的人之中,能夠進行以太感應的不超過百分之三十,在百分之三十裡,只有百分之十能夠通過複雜的訓練和修行進階為學徒。

  而最終能夠成為正式樂師的人,百不存一。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否則,為什麼東方的皇帝為何窮盡數百年,製造出天人之血?不就是為了創造出生來擁有才能的人嗎?

  「葉清玄,各個學派一直以來都不曾放棄過尋找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蘿拉認真地規勸:「但是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有。」

  「我知道。」

  葉清玄毫不在意地搖頭:「無需擔心,我另有辦法。」

  「但願如此……」

  在工地視察完畢,交代好剩下的注意事項之後,葉清玄便轉身離去,坐上馬車,問身旁的空氣:「接下來去哪兒?」

  「皇家研究院。」

  被當做秘書來用的蘿拉冷哼,「根據你的命令,第二代『斯特林引擎』的原型機已經製造完成。」

  葉清玄眉毛微微挑起,笑容越發愉快。

  撬動這個世界的第一步,被封印了七十年的『工業革命』,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7 23:5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1 16:14
第六百二十五章 卡諾循環

     黯淡的燈光下,生鏽的柵欄隨著研究員的拉扯,在刺耳的聲音中合攏。

    槓桿拉動,升降梯向著黑暗的深處降落下。

    金屬摩擦的尖銳聲音裡,隨著下降,火花不時從角落裡蹦出。隱約的閃光照亮了年輕人的側臉,輪廓顯得有些陰沉。

    研究員勉強地笑了笑:「因為預算不足,所以缺少維護……」

    「我理解。」

    葉青玄並不在意的揮手:「如果結果讓我滿意的話,後續我會增加投資的。」

    「那就太感謝了。」

    研究員大喜過望,倘若不是敬畏面前這年輕人的名聲,定然早已經衝上來握著手,開始喋喋不休的介紹各種有潛力的研究項目了。

    其實皇家研究院原本根本沒這麼窮,這幾年來,國家每年撥出的財政預算就足夠養活十倍的人手。

    但奈何遇上了牛頓那個傢伙當所長。

    預算全都被他以各種名目花光了,實際上有超過一半都被中飽私囊,去填補了他自己暗地裡禁忌研究的窟窿。

    一直以來,皇家手裡有大把的證據,但都被擱置在一邊,甚至暗地裡還對牛頓進行袒護。

    因為牛頓那個王八蛋確實是天縱之才,才華無人能及。

    不僅僅是在機械工程學上有匪夷所思的造詣,甚至曾經有一段時間,他甚至還兼職了皇家鑄幣局的局長……

    有些人是生來就可以躺在床上用才華將無數人的努力結果碾成碎片的。

    數學、經濟學、機械工程學……甚至在他毫無天賦的樂師領域中,依舊能夠通過自身的研究,掌握部分煉金術的原理。

    碰上這種雙刃劍一樣的王八蛋,誰都只能忍著,然後繼續用錢把他喂飽,讓他繼續下金蛋。

    倘若不是性格脾氣乃至作風都太過見鬼,這個傢伙恐怕早就不會呆在一個研究崗位上了。

    不過,如今看來,這恐怕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吧?

    除了對研究充滿熱情之外,那個傢伙對任何正事都提不起興趣。哪怕是當上皇家研究院的所長,他去妓‧院的次數,也遠比上班要多。

    如今,牛頓因為研究禁忌技術,暗地裡私通革命軍,在作死多年之後,終於東窗事發,捲鋪蓋逃跑,不知所蹤。

    所有人在遺憾的同時,也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終於不用再伺候這老王八蛋了。

    可接下來的研究怎麼辦?那麼多被擱置的研究項目誰來接著幹?

    對此,研究員們心中也五味陳雜。

    目前皇家研究院的所長依舊空懸,實際事務由原本的副所長之一,從事動力研究的羅納德暫時接管負責,也就是葉青玄面前這個不知道多少天都沒有見過太陽的傢伙。

    一個典型的研究員。

    皮膚蒼白,骨瘦如柴。

    明顯營養不良,駝背、手指起皮,白色的制服上沾著洗不乾淨的墨水痕跡,眼睛凸出,卻睜不大,帶著厚重的眼鏡片。

    在沉默中,葉青玄開口問道:「羅納德主任,研究還算順利麼?」

    「啊啊,順利,順利。」

    一說起這個,羅納德頓時滔滔不絕:「實際上研究並不困難,可以說只是在根據原理照本宣科的進行改裝而已。

    在您將『卡諾循環』的技術解封之後,到我們弄出第一版設計圖只用了兩天。實際上大部分中間的時間都是在比較各個環節的效率和製作難度而已。

    根據您的要求,最終我們選取了最平衡也是最穩定的一般設計進行製作。雖然時間緊促,但物力充足,製造這種東西實際上比以太引擎要簡單的多……」

    「那就好。」

    葉青玄打斷了他的話:「那帶我去看看吧。」

    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羅納德尷尬地笑了笑。

    拉開了已經挺穩的升降機柵欄,請葉青玄跟自己來。

    這裡是皇家研究院的地下六層,從事隱秘設計和機密開發,只有少數擁有通行資格的人才能夠接近。

    除了四道合金閘門之外,還有各種樂理矩陣防護,一切都被數百米厚的土層所封鎖,而且內部還有著嚴密的防護,保證最大可能的杜絕洩密事件的發生。

    出入只能靠那一架人貨兩用的升降梯。

    「就在這裡……」

    羅納德在前面慇勤引路。

    通過了層層閘門之後,葉青玄終於進入了六號試驗場。

    在試驗場之中,依舊殘留著種種破裂的痕跡,龐大到足足有數個足球場大小的地下空間裡,彷彿經歷了數十次戰亂,哪怕是以金屬鑄造的地面和頂穹都已經飽受摧殘。

    而就在這裡,數十名研究人員早已經等待。

    在他們身後,龐大的拖車上,一座足足有常人高的沉重機械正散發著潤滑油的刺鼻味道。

    棱角尖銳,甚至沒有來得及打磨,無數管線糾纏,看上去亂七八糟,令人難以捉摸它的具體用途。

    一看到它,羅納德的神情就興奮起來,沒有顧得上介紹項目組的成員,直接小跑著到機械的旁邊。

    「這就是原型機,雖然看上去很粗糙,但目前只是初步製造出能夠依據原理運行的機器。

    如果能夠被採用的話,後續我們至少能夠將它的體積壓縮到三分之一的大小,重量也可以減輕一半以上。

    根據所需不同,如果適量減少出力和功率的話,縮小到四分之一也不是不可能……」

    「哦?」

    葉青玄穿過了研究員們,站在了拖車的旁邊,抬起頭。

    在說不上柔和的刺眼燈光裡,主體以黑鐵和黃銅打造的龐大機械看上去四四方方,像是被插滿了線纜的古怪心臟,葉青玄能從上面分辨出各個部件。就像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大雜燴,那些部件根本不配套。

    有的是從倒流閥的氣壓閥門,有的是鑄造業使用的溫控熔爐部件,主體是船舶用以太引擎的進氣缸……

    毫無任何設計美感。

    一個為了實現效果而視作出的試驗品。

    對此,葉青玄並沒有什麼異議。

    一個月的時間,能夠拿出原型機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倒不如說,能夠做到這一點,這群研究員已經廢寢忘食拚命趕工了。

    他點頭:

    「很好。」

    明顯的,那些研究員們鬆了口氣,緊張的羅納德也露出笑容,「那讓我先來為您講解一下它的具體原理……」

    實際上,斯特林引擎的工作方式葉青玄一清二楚。

    作為蒸汽機的替代品,斯特林引擎從源頭上來說,可以說是脫胎於蒸汽機的另一種設計。

    只不過,區別於被淘汰的內燃引擎,它採用了和內燃機截然不同的外燃方式。

    可以稱之為『外燃機』。

    不是直接以內部燃燒的方式推動活塞,而是通過外部燃燒的方式,向氣缸的兩端施加兩個不同的溫度,以溫差驅動工作介質,產生活塞推動的效果。

    「……簡而言之,我們通過溫度創造了加熱和冷卻的循環,使內部作為工作介質的物體進行膨脹和收縮,進而產生活塞運動,輸出動力……」

    說起研究,羅納德再次開始神采飛揚,在旁邊喋喋不休的介紹,令葉青玄皺起眉頭:「羅納德主任,我擁有四級機械工程師的資格,這些原理我都清楚,不需贅述了。

    況且,原本『卡諾循環』技術不就是我交給你們的麼?」

    「呃,啊……」

    羅納德終於想起了面前這位掌璽大臣的履歷,頓時尷尬地停下來:「抱歉抱歉,一不小心……」

    『斯特林引擎』的設計和其原理『卡諾循環』,都是安格魯在探索天災遺蹟時所發現的副產品。

    可惜,在發現的時候,距離維多利亞時代所造成的慘劇已經過了數十年了,教團宣佈蒸汽技術是禁忌領域,勒令諸國停止研究,不得再造成第二次慘劇。

    『工業革命』這一紀元被證明無益與人類,慘遭封存。

    因此,安格魯只能將其列為技術儲備,以備不時之需。

    而在麥克斯韋安排葉青玄成為第五部門的繼承人時,這些機密書庫對葉青玄也徹底開放,作為一個曾經對機械工程學深入瞭解的預備工程師,葉青玄第一時間察覺到這一項技術所蘊藏的深厚潛力。

    如今聖城在百目著的襲擊中遭受重創,對諸國的影響力大大衰減,外加有革命軍開始正式崛起,分散了大部分壓力,正是進行研究和開發的好時候。

    但葉青玄也明白,一旦開始,恐怕自己就會正式進入聖城的黑名單。

    不僅如此,一旦將這一項技術實裝,投入市場,那麼它就會開始自行演變。不止一個人有腦子,在無數人的手中,它會自行完善,自行進化,自行更新迭代。

    直到最後,能發展成什麼樣子……就連葉青玄這個始作俑者恐怕也難以預料。

    而它是否會引發第二次維多利亞慘劇,是否失控之後遺禍無窮,這全部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就像是史東所說的那樣。

    這個世界已經從教團的搖籃中甦醒了,開始啼哭。變革將會到來,每一個領域,每一個地方……不論是戰爭、生產、運輸還是生活。

    如果葉青玄畏首畏尾的話,就會被別人迎頭趕超。

    半個月前,那一場震驚了全世界的戰爭已經將這個道理講給了所有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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