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18
Babcorn 發表於 2017-2-7 12:52
第五百九十六章人間的地獄之王

  十五分鐘前,蘭斯洛特宅。

  死寂的大廳中,蘭斯洛特站在門前,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克里斯汀。

  她的舊傷未癒,或者說,有人刻意如此,導致她虛弱的幾乎快要站不穩,大腿上的傷口崩裂了,黏稠的鮮血流淌而出,落在地上。

  「請讓開吧,父親。」

  她凝視著蘭斯洛特,低聲祈請:「這是我最後一次懇請你。」

  「已經晚了,克里斯汀。」蘭斯洛特漠然搖頭:「現在,就算你趕過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了。」

  「是這樣麼……」

  克里斯汀失望地垂下眼睛,「我明白了。」

  鋼鐵摩擦的聲音響起,長劍出鞘,架在了抬起的左臂之上,劍刃對準了蘭斯洛特。

  千錘百煉的架勢。

  堪稱完美無缺。

  蘭斯洛特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看著對自己拔劍相向的女兒:「就算是身為父女,應當體恤親情。但對騎士來說,你現在已經是不折不扣的挑釁,絕不能忽視。

  克里斯汀,我再問你一遍,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克里斯汀笑了。

  「父親大人,騎士之命寄與劍甲之上,這不是你教我的嗎?在你面前的不是克里斯汀……」她停頓了,以言語為劍,斬斷了父女之間的關係:

  「——請叫我『加拉哈德』!」

  寂靜。

  蘭斯洛特輕聲笑了,似是欣慰。

  「克里斯汀,你長大了啊。」

  他緩緩頷首,「原來看錯的是我,你比我更適合做蘭斯洛特。是該到退位讓賢的時候了嗎?」

  說著,他伸手,拔下了牆上那一柄裝飾華麗的依仗劍,手指撫摸著那纖薄的劍身,感受著它駑鈍的鋒刃,微微頷首:

  「很好,在那之前,讓我看看——你是否有對我拔劍的資格吧。」

  下一瞬間,劍光一閃。

  彈指間,鋼鐵碰撞的聲音響起了三次。

  兩個人的身體交錯而過。

  蘭斯洛特站在了原地,兩手空空。

  而克里斯汀已經衝至了門前,距離門外的世界只差一步。

  可這一步,便是天淵之遙。

  她低頭,看到手中被斬斷的武器,看著刺入胸口、貫穿軀殼的儀仗劍,露出苦澀的笑容。鮮血滴落在地板上的輕柔聲音裡,她跪倒在地,眼前漸漸昏黑,看不見任何東西。

  最後的瞬間,她只聽見蘭斯洛特遺憾的嘆息。

  「看來,你沒有。」

  -

  -

  「因為我的肉,是真實的食糧;我的血,是真實的飲料。」

  耳邊,似是有人輕聲呢喃,沙啞的低語:「誰吃我的肉,並喝我的血,便住在我內,我也住在他內……」

  「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末日我要叫他復活……」

  那聲音不斷的響起,此起彼伏,如同包藏著什麼奧秘,但側耳聆聽時又漸漸遠去。

  只是聆聽,便令人沉迷。

  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就像是被輕盈的水包裹,漸漸地沉入了溫柔的黑暗深處。

  一點,一點……

  在莊嚴的旋律之中,瑪麗失魂落魄的捧著代表王權的寶珠,手指下意識的收緊了,被沉重寶珠上鑲嵌的鑽石割破,絲絲縷縷的血色滲透而出。

  在禮官的引領之下,她呆若木雞地踏上台階,乘著那威嚴的旋律,緩緩地走向她的王座。

  在台下,最前排的管理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困惑與女王的呆板和遲滯,察覺到了一絲不對,但卻說不出來。

  很快,他們的心神被那莊嚴宏偉的旋律懾服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敬畏之中去,眼瞳變得漸漸空洞。

  不知何時開始,那莊嚴的旋律漸漸的變了,透露出了些許陰森,隱隱的噪音從琴弦之下擴散開來,宛如哀鳴。

  ——威風堂堂●第一進行曲!

  在那陰森沉重的旋律演奏之中,無數幻象不斷的浮現,到最後,隱隱在天空中演化出曾經的盛景——曾經的亞瑟端坐在龐大王座之上,以神的名義,加冕為王。

  只不過,這一次灑下的卻不是天國之光,而是深淵原暗。

  在絲絲縷縷的暗霧縈繞之下,那王座之上的帝王面目陰沉,猙獰如妖魔,頭戴的乃是深淵之冠。

  無數樂理從其中流淌而出,落在了瑪麗的軀殼之上,融入了那龍血,漸漸地在她身後交織出了龐大的光暈。

  在那深紫色的光芒裡,無數如鐵的荊棘纏繞在刀劍之上,彼此摩擦,迸發出刺耳而低沉的聲音。

  鮮血從其中滴落,如此猩甜。

  以神明之名,加持王者……可神明帶來的餽贈卻並非光芒,而是深淵的原罪。

  在那演奏旋律的樂師之中,有人抬起了赤紅的眼瞳,凝視著瑪麗隱顯掙扎的面容,嘴角彼岸勾起一絲嘲弄:「還沒有轉化完成嗎?」

  「忍不了多久的。」

  指揮者輕聲呢喃:「她已經吞服了利維坦的血,將原罪融入龍血之中,血中的陰暗也再非人格的倒影,而是真正具有了意識。

  她現在越是忍耐……那麼龍血爆發時,就會越是暴虐。」

  而就在此刻,在眾多黑樂師的以太波動之下,《威風堂堂進行曲》推向了最高潮,來自深淵的餽贈向著物質界灑落,生根發芽。

  遵循陰暗主君的意志,深淵的王權運行在大地上,如同運行在水和光之中。

  在此誕生的將是神之子的胚胎,人間神皇的完美軀體!

  寂靜中,引導著瑪麗的禮官露出笑容。

  在那模糊的面容中,顯露出曾經陰暗主君的面孔。

  他站在了王座之前,低頭凝視著瑪麗,微笑著,雙手虛籠,水晶一般的王冠從雙手之中浮現,代表著陰暗主君本質的樂理交織,那是將整個地獄融入其中的要素,來自深淵的王權……

  王冠緩緩落在了瑪麗的頭上。

  在王冠的正前方,代表著地獄要素的寶石釋放出赤色的光芒,無數樂理流轉,融入了她的軀殼,與那奔湧的龍血合而為一。

  加冕完成。

  於此誕生的,乃是安格魯的永恆王者,人間的……地獄之王!

  「親愛的陛下,長眠已經結束。」

  他的身影漸漸稀薄,彎下腰,在瑪麗的耳邊輕聲呢喃:「吾等恭謹地獻上了血與哀鳴,等待您的駕臨。」

  那一瞬間,緊閉的雙眸之下,漆黑的眼瞳緩緩抬起。

  -

  -

  中央醫院,病房。

  石塊崩潰的聲音響起。

  在清脆的聲音裡,葉清玄伸手,將附著在身上的那些炭化殼一層一層地剝下來,到最後,重新露出完整的皮膚和面孔。

  就像是經歷了漫長的睡眠,睜開眼睛之後神清氣爽,愉快得不得了。

  蘭斯洛特說的沒錯,真是一個好夢。

  他低頭,伸手,從心口中取出了銅封,還有佈滿裂紋的衰變之鐵,綠色的螢光已經消散的看不見了,水晶質感的衰變之鐵上佈滿裂紋。

  史東說的沒錯,它是一切活物的大敵。會從比細胞更加下層的結構將一切活物存在的基礎消滅。

  包括龍血中的詛咒。

  和麥克斯韋想得一樣——雖然過程更加痛苦了一些。

  葉清玄鬆開手,任由分崩離析的衰變之鐵從指尖滑落,摔在地上,粉碎成細密的黯淡沙塵。他起身,環顧著病床,看到不遠處倒在地上,七竅流血的浮腫屍體。

  怪不得麥克斯韋不擔心他在使用這玩意時所帶來的衰弱期,因為除了他會進入衰弱期之外,其他的人恐怕都活不下來。

  真是個好東西。

  以後有機會去東方多搞一些回來吧。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他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眉頭皺起:

  「我的衣服呢?」

  極遠處,封印中,那流淌的黑暗劇震,無數樂理變化,如蛇一般滲透了層層封印,轟然爆發,將一整棟建築夷為平地之後,衝天而起,穿過了阿瓦隆結界的攔截,轉瞬間落在了葉清玄的身上。

  黑暗招展,化作了漆黑的禮服、皮靴。

  葉清玄伸手,以太界中沉睡的九霄環珮錚然彈出,化作手杖。

  他對著水鏡打量了片刻之後,打了個響指,無數樂理流轉,化作聖哉的樂章,在頭頂凝聚成了一頂黑色的禮帽。

  黑鐵手杖頓地。

  「很好,這樣的裝束去赴會,也不失體面。」

  他滿意地點頭,推門而出,穿過了走廊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走下台階,在眾多錯愕的視線中,穿過了混亂的大廳,最後,走出了大門。

  黑暗的天穹上響起沉悶的雷鳴。

  「要下雨了啊。」

  他抬頭看了一眼,壓低了帽簷,走向了溫莎莊園的方向。

  每跨出一步,軀殼中的樂理運轉便越發的激烈。

  彈指間,無數音符生滅,宿命之章轟然運轉,奏響高歌,無數樂理從周身流淌而出,籠罩在天空之中,幻化成了真實不虛的月輪。

  海中生明月。

  那蒼白的月輪之上無中生有,浮現了一抹蒼藍,緊接著,迅速拓展,直至最後,徹底化為一輪蒼藍之月。

  殘缺的月相映照著寂靜的城池,照亮了遠方奔行而來的軍隊,還有源源不斷的升起到天空中的樂師。

  月光肅冷,如劍。

  葉清玄傾聽著那些刀劍出鞘的聲音,感覺到真實不虛的殺意,還有此起彼伏的以太波動,手杖上的五指微微彈動。

  帽簷之下,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

  「這樣才好,乾脆果斷好過虛與委蛇,總算可以真刀真槍的打一架了,但是……」

  他輕聲呢喃,抬起了雙眼。

  眼瞳中滿盈的,乃是殺意的月光。

  「——雜魚滾開!」

  下一瞬間,手杖頓落在地。九霄環珮的琴聲從虛空中接連不斷的響起,蒼藍色的月光匯聚成一線,在空中縱橫轉折,轉瞬間,又回到了月輪之中。

  寂靜重新歸來。

  下一瞬間,破裂的聲音不斷的響起,在低沉的墜地聲中,溪水潺潺流淌的聲音運行在陰暗的角落中。

  雷鳴從雲層之中爆發,轟鳴聲裡,颶風席捲,冰冷的雨水灑落在大地上,將雨水稀釋。

  雨水吞沒了一切。

  -

  -

  暴雨傾盆,模糊了溫莎莊園的燈光。

  旋律已經接近了尾聲。

  門口,動力裝甲之下的騎士們傾聽到遠方傳來的腳步。

  在暴雨席捲中,消瘦的身影從街道的盡頭走來,一步一步,筆直的向前。隔著厚重的雨幕,他的面容隱藏在帽簷下的陰影中,看不詳細。

  只能看到一輪似是幻覺一般的月光,悄然運行在雨中,越過所照之處,性質干涉下,雨水化作了火焰,肆意流淌。

  「站住!」

  大騎士握緊鏈鋸大劍的劍柄,面甲之下的赤紅雙眼鎖定了那漸漸走來的身影:「什麼人?」

  一枚火中聖徽的徽章隔空拋過來,穿透冰冷的雨水,落在地上,回聲清脆。

  「宗教裁判所?」

  門下躲雨的迎賓者彎腰撿起徽章,皺起眉頭:「宗教裁判所沒有人在邀請名單上,你來做什麼?」

  暴雨中,那來者帽簷之下的嘴角勾起一個嘲弄的弧度。

  「和麥克斯韋一樣……」

  他緩緩地抬起了手杖,對準了前方攔路的騎士們,最後的聲音傳來:

  「——行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1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8 00:13
第五百九十七章晚宴(上)

  雷鳴招蕩。

  電光在漆黑的雲層中閃爍著,宛如鞭撻一般抽打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塔尖,激起刺目的閃光。暴雨傾盆灑落,覆蓋了整個世界。

  「我要尿尿。」

  圓桌騎士冷眼地看著輪椅上的老人,老人重複了一遍:「我要尿尿。」

  騎士皺起眉頭,「不是剛剛已經尿過了嗎?」

  已經老年痴呆的老人只是看著騎士,又重複了一遍:「尿尿。」

  「人老了嘛,前列腺就不好。」

  史東推著輪椅,對著騎士不好意思地笑著:「一夜尿個七八次也很正常。要不,就讓他在走廊解決好了……」

  「尿尿。」

  輪椅上的老人適時的又重複了一句,令騎士皺起眉頭,撇著史東:「他要去尿尿,那你呢?」

  「幫他提褲子啊。」

  史東理所應當地說:「要不你來?」

  「……」

  騎士的表情變得越發難看,跟同伴揮手,打了個招呼,然後押送著他們到了廁所。

  圓桌騎士對任務確實恪盡職守,因為擔心他們逃跑,甚至沒有等在門外,而是捏著鼻子站在了廁所裡面,悶聲說:

  「五分鐘,快點。」

  「能把這個解了嗎?」史東指了指輪椅老頭兒雙手上的鐐銬:「他比較緊張,一緊張就尿不出來。」

  騎士面無表情:「不行。」

  「我們可以打個商量……」

  「不行。」

  騎士不耐煩了:「你還上不上廁所?不上就憋著。」

  史東無奈地嘆息。

  廁所裡漫長的寂靜,然後緊接著又是一陣短暫的淅淅瀝瀝的聲音,圓桌騎士別過了頭。

  在寂靜中,他聽見身後響起鋼鐵摩擦的隱約清脆聲音,來不及回頭,便感覺到有鎖鏈兜頭落下,死死地纏繞在自己的脖頸上。

  收緊!

  喀拉……

  那輪椅上的老頭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身,三步走至騎士的身後,動作輕巧又敏捷,哪裡有坐輪椅的樣子。

  就好像是背著重物一樣,雙手的鎖鏈纏繞在騎士的脖頸,收緊拉扯,整個人如同要提著騎士的脖子,將他背起來。

  背向憤怒。

  騎士奮力掙扎,卻發不出聲音。

  寂靜裡,只有史東站在馬桶前面,全身放鬆,吹著口哨的旋律。

  許久,掙扎的聲音沒有了。

  老人鬆手,騎士落在了地上,再也不動彈了。

  史東滿意地甩了幾滴出來,提起了褲子,走到那騎士旁邊撇了一眼,無奈搖頭:「下次動作利索點吧。從勒到死竟然浪費的三分鐘,他都失禁了……」

  「很久沒有運動過啦。」

  輪椅老頭兒嘆息,「稍不注意,便有些過火。」

  史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問:「其他人那裡怎麼樣?」

  輪椅老頭兒從自己的輪椅裡抽出了一個便攜式以太球,閉目冥思了片刻之後回答:「東西兩翼的人已經解決了,大祈禱廳裡有點麻煩,失手了。」

  「休養了這麼多年,怎麼現在一個比一個丟人?這麼多年都活狗身上去了嗎?」史東嘆息,「算了,我去吧。」

  -

  半個小時之後,最後一具屍體被拖進了懺悔室裡,和它生前的同伴們一起向神繼續告解。

  「算算時間,外面應該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史東看了看懷錶:「結界還能支撐多長時間?」

  「威斯敏斯特教堂地位特殊,平時根本不需要啟動結界,協律儀是個多年沒啟動的樣子貨,已經落後一個世代了,恐怕頂不住多長時間。」

  梅菲斯特想了想,回答道:「大概一個小時吧。」

  話音未落,一聲轟鳴巨響。

  熾熱的火光從窗外亮起。

  大地動盪,雨水倒捲。

  結界的螢光明滅,遍佈裂隙。

  梅菲斯特的表情不變,微微頷首:「好了,現在只剩下半個小時了。」

  「半個小時啊……夠了。」史東微微頷首,看向卡羅爾:「孩子們起床了嗎?」

  信理部名義上的管理者,卡羅爾主教現在正拿著一片抹布擦拭著雙手上的血腥——在葉青玄成為大審判者之後,他就被正式授命為女巫之錘的指揮官,負責的是宗教裁判所唯一的武裝騎士團。

  「差不多了。」

  卡羅爾回答:「孩子們都是小夥兒,蹲幾天籠子,不吃飯也沒什麼大礙。雖然裝甲被拆了以太爐、鎖進倉庫裡,但工程師們正在緊急維修,問題應該不大——目前最大的麻煩是:圓桌騎士團將裝甲配備的所有武器都收走了。

  現在外面的敵人已經全副武裝,而我們的騎士除了一身鐵殼子之外,赤手空拳。」

  史東無奈:「不能想想辦法嗎?」

  「不能。」

  「沒有替代品?」

  「桌子和椅子算嗎?」

  「……不能算吧?」

  史東嘆息,「媽的,失策了。也就是說,我們的突圍大計要胎死腹中了?」

  卡洛爾點頭。

  史東沉默片刻,問:「我們現在投降還來得及嗎?聖典都說了,為了長遠的未來暫時向異端低頭並不可恥。

  我們這是為了麻痺他們,然後伺機而動,神一定會諒解我們的吧?」

  「不一定。」

  卡羅爾面無表情:「而且圓桌騎士團恐怕不會受降,你剛剛在大祈禱廳裡砍掉腦袋的大騎士是圓桌騎士團指揮官『特里斯坦』的侄子。唯一的繼承者……」

  「媽的。」

  史東罵了句髒話,看向梅菲斯特,梅菲斯特正在抬頭看著玻璃頂穹上的彩窗,聚精會神,真不知道他一個白內障晚期的瞎子究竟還能看到什麼。

  史東看著他。

  他一動不動……恍然未覺,只是不自然地撓了撓臉。

  直到許久之後,他終於坐不住了,無奈嘆息:「好吧,我能解決。」

  很快,大禮拜堂的地面開始下陷,無數磚石向著兩側收縮,露出了向下的通道。梅菲斯特抓著風燈,對史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史東站在通道的入口,深吸,露出笑容:「鐵器養護油的味道?真不錯啊……」

  可當風燈將上地下倉庫中那些收藏品照亮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觸目所見的,是鋼鐵冰冷的光芒。

  在陳列架上,從普通的刀劍、鎧甲,到作為禁運品的小型手弩,再到無數沉重到足足有數人高、動力裝甲專用的衝擊槍、破門斧、鏈鋸大劍……

  足以武裝兩個步兵大隊和一整支動氣裝甲連隊的武器靜靜地躺在黑暗裡,塗滿了養護的油脂,散發著誘人的刺鼻氣息。

  史東沉默許久,回頭問:

  「在安格魯,難道私藏軍械不會被絞死嗎?」

  梅菲斯特笑了,踩踏機關,引動樞紐,令身後的牆壁緩緩開啟,顯露出牆壁之後,隱藏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十米之下的龐大地下車間。

  長達數十米的流水線,重達數十噸的車窗,滿目玲琅的工具,嵌入牆壁的鋼鐵鍊爐,甚至還有一整個以太動力的百噸衝壓機。

  以及,數十名身著教袍的蒼老神甫,他們發達的肌肉幾乎要撐破了教袍,雙手遍佈老繭,帶著鐵水灼傷的痕跡。

  「私藏?」

  梅菲斯特不屑地搖頭:

  「——是製造!」

  說著,他伸手拿起一把漆黑的手弩,嫻熟地檢查著零件,上弦,試射了三發,滿意地點頭:

  「能夠留在這裡的神甫們,全部都是教團的技術骨幹。對他們來說,這種東西只是閒著沒事兒讓自己解悶的手工活兒而已。

  否則,你以為安格魯這些年外流的軍械究竟是從哪兒出去的?」

  「……」

  沉默中,史東的眼神就變得越發古怪:「若是那些前來向你告解的羔羊發現仁慈偉大的主教竟然是安格魯最大的戰爭販子,究竟會多難過?」

  「異國他鄉,傳播神的福音多有不易,靠著教團每年撥來的那點錢有什麼用?想要創收,總要自尋生路……」

  梅菲斯特滿不在意地說:「起碼,我還會給信徒打個八折呢。

  就讓那些從前十分凶狠地因私事和別人爭鬥的人,現在為了神去同異教徒鬥爭吧!讓那些過去做強盜的人,現在去為神明而戰,成為神明的騎士吧!這是一場值得參加,終將勝利的戰鬥……這是神的旨意。」

  說到這裡,他還來了一段宗教裁判所第一代大審判官的著名演說,令史東忍不住啐了一口濃痰。

  「你們還等什麼?」

  梅菲斯特攤開手,問道:「等我給你們結賬嗎?去遵照你們大審判官的命令,按照你們的計畫,自由自在的搞事兒去吧。

  但願你們能夠拯救這個國家。」

  「放心,我們會的。」

  史東最後看了他一眼:「就算拯救不了,也不會讓它落入妖魔的手中……」

  -

  -

  狂風暴雨中,下城區的街道上。

  「那邊就是最重要的物資儲備庫了。」

  輪椅上帶著手銬的華生用下巴點了點前方:「你們要的東西都存在那裡,畢竟是緊張時期,賣不出去的爛貨我們平時都擱那兒。」

  在進行了長達一日的財產轉接之後,軍部的密探頭子已經頭暈眼花。

  雖然華生一直都異常配合,甚至連部下和暗樁、線人的名單這種至關重要的東西都交給了自己,關鍵的銀行賬戶更是一手全盤托出,沒有想過任何反抗,但他依舊能感覺到不對。

  這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一定還有什麼瞞著自己。

  一定……

  對此他萬分確信。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1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8:07
第五百九十八章晚宴(下)

  作為軍部的密探頭子,他是專門用來內部審查,對付自己的人的秘密法庭公訴人,本能的懷疑一切。

  更何況,他可不相信華生真的認為交接完畢之後自己會沒事兒。

  像他這種知道的太多的人,一旦失勢,最好的下場就是在秘密牢房待一輩子,或者植入炸彈給國家在暗地裡繼續做髒活兒。就算給他自由,失去權力的他恐怕都不敢邁出牢房一步,否則多的是人想要讓他橫死街頭。

  一定有哪裡不對,但他沒想明白。

  「話說,雨下的越來越大了啊。」

  華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能不能給我打把傘啊這位先生,如果完事兒之後又一頓熱牛排吃就更好了。我這麼配合,你們總要給點優待,對不對?」

  密探頭目面無表情:「但願你沒有耍花招……」

  他凝視著遠處的死寂建築——第三造船廠。

  因為技術落後,帆船被淘汰後,這一座造船廠就破產了,被徹底廢棄。

  除了一群有錢的古典愛好者組成的帆船俱樂部偶爾會將這裡打掃清理一下,藉著航道進行比賽之外,便幾乎無人問津。

  他甚至背得出那個帆船俱樂部負責人的名單,但現在看來,鬼都能知道那幾個負責人都只不過是用來背鍋的靶子。

  密探頭子冷眼看著華生,「為什麼這個倉庫不在目錄裡?」

  「目錄有用的話,還要腦子幹什麼?」華生無奈聳肩,「再說,這裡嚴格來說,並不屬於我管轄,是上級部門所屬的機密地點。」

  「上級部門?」

  密探頭子冷笑:「你們已經沒有上級部門了,從麥克斯韋行刺謀逆開始,第五部門就不存在了……」

  「好好好,你說的算。」

  華生嘆息:「只要給我把傘,你說的什麼都算。」

  密探頭子揮手,有人幫華生打了傘,但雨水依舊落在膝前的毯子上,濕透了。華生擦掉了臉上的雨水,嘆息了一聲。

  「我最喜歡的毯子啊。」

  前進並沒有停止。

  他們推開大門,一路長驅直入,一眾隨行的會計麻利的請點著倉庫裡的物資,一個房間接著一個房間,大量珍貴的物資被從其中請點出來,就算是見多識廣的密探頭子聽了都心驚肉跳。

  這哪裡是薩滿的私藏?

  這簡直是一個國家的戰爭儲備倉庫!

  這麼多戰爭武器和動力裝甲儲備,他究竟想要幹什麼……或者說,他想要謀反已經多久了!

  兩個小時後,他聽了秘書報上來的數字,面無表情,卻忍不住點了根菸,手指微微發抖。

  「嘿,朋友,能給我一根嗎?」

  華生伸手索要,密探頭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許久,猛然提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華生狼狽地在地上翻滾,額頭撞在了桌子腿上,破了,鮮血流出來。

  「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

  密探頭子踩著他的臉,看著他屈辱的樣子,可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嚴重。華生任由他踩著自己,沒有絲毫反抗。

  「我只是想要一根菸……或者說,你擔心我的話,可以在這裡幹掉我。」華生在地上攤手:「反正,我已經沒用了,不是嗎?」

  下屬看了過來,手指微微搭著刀柄,可密探頭子卻沒有點頭,只是冷哼:「帶他下去,這個混賬一定還有什麼東西沒有交代。」

  「喂,這可說好的不一樣。」

  「聽著,華生先生,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明白嗎?」密探頭子面無表情,隨手將自己的煙盒丟給了他:「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現在帶著你要的煙,去軍部的牢房裡度假吧,國家會用到你的。」

  「行行行,你說了算。」

  華生任由別人將他抓起,塞上輪椅,只是在別人踩到他的毯子時,才皺起眉頭:「那是我最喜歡的毯子!小心點!上好的天竺貨,像你這種玩意,一輩子也別想買上一尺……」

  「毯子?」

  那個看管他的人被氣笑了,踩著毯子的腳用力扭了扭,留下了漆黑的腳印,看著他的眼神挑釁

  「你是說這個?」

  華生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吐出,閉上眼睛:

  「你誤會了,我剛才不是跟你講話。」

  他不再去看那個該死的傢伙,只是從銀質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火柴在椅背上一擦,黃磷點燃了,釋放出了微弱的光。

  於是,清脆的輕響從封閉的倉庫中響起。

  啪!

  踩著他毯子的人倒在地上,腦漿和血將毯子染紅了。

  菸捲點燃,亮起一個紅點。

  又有更多的人倒下,無聲無息,只有鮮血噴湧的聲音。

  直到最後,華生歪歪斜斜地躺在輪椅上,深吸了一口菸捲,吐出了裊裊的煙霧。隔著模糊的煙霧,倉庫裡再沒有能夠活動的人了。

  巨響轟鳴。

  遲來的淒嘯聲中,瞬間察覺到不妙的密探頭子猛然轉身,然後看到撲面而來的銀光——下一瞬間,他就被足足有手腕粗的弩箭釘在了牆上。

  胸前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流出。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輪椅上的華生,發出模糊的聲音:

  「呵呵……呵呵……」

  寂靜裡,只有華生呼吸,還有他難以壓抑的哀鳴。

  直到此時,倉庫的深處才有隱隱綽綽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的暴雨中,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出現,匯聚而來。

  「都說了,小心點。」

  華生低頭看著那一張被血漿塗滿的毯子,無奈搖頭:「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毯子。」

  蘿拉的身影從虛空中浮現,毫不在意地撇了他一眼:

  「我下次會注意的,知更鳥先生。」

  「你這是公報私仇嗎?」華生無奈。

  蘿拉聳肩,「你說是就是。」

  很快,有披著白色雨披的消瘦人影從陰暗的地方走出,向著蘿拉點頭:「女士,都解決了。」

  在他的手中,那一把狗腿刀被染成了血紅,雨水灑在上面,卻洗不去拿一抹驚心動魄的紅。

  「是誰……」

  被釘在牆上的密探頭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些人,不敢相信,自己在安排在明裡暗裡的所有手下,竟然全部死了。

  竟然在短短的幾個彈指之間。

  他死死地凝視著華生,用盡所有力氣發出聲音:「這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

  華生吐出一口煙霧,冷淡地說道:「這就是你口中不存在的『第五部門』啊。早告訴你了,這地方不歸我管,是上級單位的駐紮地,你還不信。」

  他吸完最後一口煙,彈指,菸捲落進密探頭子身上滴落的血泊中,卻像是落進了燃油裡,轉瞬間燃燒起碧藍色的火焰。

  「對了,忘記告訴你。」

  華生揮手道別,「謝謝你的煙。」

  火焰席捲,幾個彈指之後,密探頭子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了牆壁上孤零零插著的弩箭,還有一個焦黑的人形印記。

  然後,他回頭。

  不知何時,龐大的倉庫中,已經沾滿了人。他們有的穿著農民的衣服,有的衣著考究,更多的人都是一身緊身的獵裝,帶著武器……

  就像是他說的那樣,第五部門。

  按照數日之前,葉青玄交給他的計畫和吩咐,他清空了兩條航線,用掉了所有的人情,脅迫和買通了所有安格魯境內的黑船,將第五部門所有的戰鬥人員從安格魯各地盡數搬運到了阿瓦隆。

  在人數精簡再精簡之後,三天之內,一共五千七百人,盡數到達了阿瓦隆。

  一切都遵照著葉青玄的意志和計畫。

  華生打量著那十幾名指揮官,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從下屬的手裡接過了一疊厚厚的文件,丟在了桌子上。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不用等信號了,計畫在這裡,十分鐘看完,然後……就讓蘿拉阿姨帶著你們,自由行動吧。」

  華生露出笑容:「祝你們玩的愉快!」

  話音未落,遠方傳來了巨響。

  透過了厚重的雨幕,能夠看到中城區燃起的火焰,還有此起彼伏的喧囂動亂。

  緊接著,燃燒的聖徽升上天空。

  宛如雨中的烈日。

  華生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被時代淘汰的老頭子們做的還不錯嘛,薑還是老的辣啊,看來這裡也要加快速度了……」

  在自言自語中,有魁梧的巨漢從雨中走來,從漆黑的防雨氈布取出新的輪椅,小心翼翼地將華生扶起,安放在新的座駕之上。

  最後,又妥帖地為他換上了一條新的毛毯。

  和原本的一模一樣。

  「就是這個感覺,真好。」

  華生手指摩擦膝蓋上的毛毯,滿足地點頭:「德瑞克,你總能體察我的心意——比起『劊子手』來,你更應該去做個管家。」

  德瑞克悶聲回覆:「如果這是您的命令的話。」

  「當然不是,你什麼時候聽說管家再雇一個管家的?」

  華生笑了,推著輪椅走進雨中去,德瑞克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為他撐起了龐大的黑傘,遮風擋雨。

  「人都到齊了嗎?」

  「遵照您的吩咐,先生。」

  「那還等什麼?請帖嗎?」

  華生揮手:「如果有人需要的話,下次我幫他們搞幾張,但先出來讓上面的老爺們觀賞觀賞吧。

  德瑞克,告訴他們:錢收了這麼久,賣命的時候到了。」

  德瑞克頷首,從懷中背後摘下一支沉重的鯨骨長號,舉至唇邊,巨大的胸膛宛如墳丘一般高高鼓起,緊接著,用盡全力的吹出。

  無聲無息。

  可是暴雨中,卻迴蕩起了悠久的回聲。

  就彷彿鯨魚漫遊在海中時所發出的長歌。長歌如水,穿透了暴雨的雨幕,流淌向四面八方。所過之處,無數銅鐘發出此起彼伏的應和。

  於是一扇門被推開了,緊接著是第二扇,第三扇……

  那些燒焦的房子裡,坍塌的廢墟中,潮濕的橋洞裡,陰森的地窖中……鐵與砥石摩擦的聲音戛然而止了,一雙雙佈滿血絲的眼瞳抬起。

  黑暗中的暢快笑容。

  時隔許久之後,那些蜷縮在藏身之處的暴徒們推開了大門,走進雨中,大口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不論是安格魯人、西西里人、阿斯加德人、天竺人,還是海上亡命的東方人,遵從那號角聲的呼喚,他們回到了熟悉的街道上,手握著劍和鐵。

  成百、上千、上萬……

  他們行走在街道和小巷之中,穿過了暴雨。

  直至最後,匯聚在華生的面前,化作漆黑的海洋。

  「看起來人都到齊了,很好。我預定的牛排快到了,時間緊迫,我們長話短說。」

  華生向有點凍僵的雙手上哈了一口氣,用力地搓了搓。

  「天知道在如今的阿瓦隆預定到一客三分熟的上等牛排有多不容易,所以,要懂得珍惜和感恩,懂嗎?

  這是基本的用餐禮儀,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希望你們和我一樣嚴肅地對待它。這是你們唯一需要注意的事情,除此之外,你們可以自由發揮……」

  伴隨著他的話語,在遠處,塔橋轟鳴。

  劇烈的爆炸聲中,鐵閘破碎,中城區和下城區之間堵塞的通路重新開啟。

  如同傾聽到上菜之前侍者搖響的銀鈴,華生露出笑容。

  「開飯的時間到了,先生們,這可是難得的自助大餐,享受宴會吧。」

  那一雙鐵灰色的眼瞳倒映著被火焰點燃的天空,變成了灼紅,像是妖魔一樣,滿載著暴戾和飢渴:

  「——希望你們的胃口和我一樣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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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爛俗的伏擊

  轟!

  巨響中,雨幕被鋒銳的氣流切裂了,無數雨霧騰空而起,飛灑向四方。

  龐大的裝甲在葉清玄面前爆裂,分崩離析。

  無數鐵片飛迸,深深地楔入了石中,不乏有大量的碎片呼嘯著撒向葉清玄,可接近葉清玄周身的時候,便有隱約的黑氣從他的衣袍上騰起,輕輕地一繞,碎片的動能消失無蹤,在那晦暗的霧氣之下消散成鐵砂,融入暴雨,落在地上。

  到最後,那些鐵砂已經在葉清玄腳下堆積成了一條筆直的線,在暴雨的衝刷暈染出了絲絲縷縷的赤紅和金屬的冷光。

  遍地都是扭曲之後的鋼鐵殘骸。

  雨水落在那些殘骸的上面,就像是油脂撒在灼紅的鐵塊上,赤色的火焰從其中燃起,順著水泊蔓延在地上。

  火焰的型被賦予在水的質中,性質干涉的力量之下,物質界的規則已經在樂理的引力下歪曲。

  暴雨變成了武器。

  就好像曾經奈傑爾手中的鐵砂,哪怕只有一粒,在變化公式的引導之下,也能發揮出可怕的效果。

  只不過變化公式變成了性質干涉。

  月光照耀之處,一切雨水都變成了葉青玄的利刃。甚至不需要動作,只要站在原地,包含著性質干涉的暴雨便會滲入動力裝甲之中。

  緊接著,天梯橫跨而來,千絲萬縷的月光唸線接入了煉金矩陣,樂理侵蝕。

  流出層、形成層、活動層、創造層。

  四層之間的構架被徹底打亂,無數矩陣的線路被雜亂結合在一處,循環過載,冷卻系統崩潰,到最後,層層防護之中的以太爐爆炸。

  只要幾秒鐘,正在過載驅動的動力裝甲就會變成了一具鋼水熔煉爐。

  有原罪之衣放手,在面對大師級以下的對手時,葉清玄大可不必理會數量,全力以赴,專注進攻,九霄環珮本身就是罕見的利器,在葉清玄進階織夢者之後,核心樂理也再度獲得孕養,音色越發的清亮。

  絲絲縷縷的龍吟在暴雨中繚繞許久,緩緩消散。

  最後一名攔路者分崩離析。

  可葉清玄卻未見歡喜,反而皺起了眉頭。

  雖然雙方戰鬥的時間短暫,但怎麼也有五分鐘左右,足夠其他地方派出增援,或者內部的強者們做出反應,況且此處不僅僅是夏宮,而且還是女王加冕典禮的現場,警備斷然不會鬆懈。

  可現在,莊園之中依舊死寂。

  只有水晶中的黯淡燈光跳躍著,隔著厚重的雨幕,昏黃的燈光經歷了折射就隱隱地帶了一絲詭異的碧綠,整個莊嚴寂靜的令人發毛。

  葉清玄跨步,走進其中。

  可一路走來,卻根本沒有看到任何活人。

  人都死了。

  在莊園的外圍,不論是觀禮者的隨從、莊園的侍者還是威武嚴肅的儀仗隊,此刻已經盡數倒在了雨水中。

  渾身沒有任何傷口,裸露在外的膚色慘白,皮膚乾枯,簡直像是劣質的紙張,吸飽了雨水之後已經腫脹到不堪入目。

  典型的黑樂師殺人方法。

  憑藉深淵樂理形成的魘霧,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汲取凡人的性命,簡單的就好像拿個吸管嗦飲料一樣。

  越往深處走,死的屍體就越多。

  在寂靜的宮殿中,只有葉清玄一個人的腳步聲,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嘴角都帶著甜蜜的笑容,就好像是沉浸在美夢中。

  只有空氣中氤氳的美妙香氣越發的濃厚。

  血的味道。

  隱約中有歌聲迴蕩。

  「請去告訴羅娣阿姨……請去告訴羅娣阿姨……請去告訴羅娣阿姨……」

  那個隱約的歌聲在他耳邊輕聲呢喃:「老灰雁已經去世了。」

  葉清玄猛然回頭。

  在身後,什麼都沒有。

  只有那彷彿女孩兒嬉笑的聲音在耳邊縈繞:

  「她在磨坊池塘裡逝世……她在磨坊池塘裡逝世……她在磨坊池塘裡逝世……就在她的面前……」

  是瑪麗。

  葉清玄沉默,伸手,推開了最後的大門。

  那一瞬間,他幾乎窒息。

  恍惚中,彷彿猩紅的風從門後的殘忍刑場撲面而來。

  所有人都死了。

  支離破碎。

  在牆壁上,在水晶燈上,在地板上,甚至多少泛著青色的骸骨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姿態莊嚴,可血肉和內臟卻如同衣物一般從骸骨上層層蛻下,像是花兒一般綻放。

  詭異的血肉之花開滿了每一個角落。

  就像是有一個外科醫生用精致到殘忍的解剖技術將所有人的軀殼都拆解開來,然後剔除了那些衰變腐化的內臟,斧正了畸形的器官,然後將最完美的部分留下來,令骯髒的血肉竟然呈現出了別樣的美感。

  赤紅的色彩遍佈了每一個地方。

  鮮血如溪流一般從屍骸上滴落,落進腳下的紅毯上,令那紅毯越發鮮豔,像是紅色的黴菌寄生在地板上,踩踏在上面,就像是陷入泥沼,帶來令人不適的黏稠觸感。

  葉清玄沉默地前行,環顧著四周。

  面無表情。

  他來晚了。

  就在寂靜中,他的腳步忽然一滯,停在了原地。

  當他低下頭的時候,卻看到腳腕被一隻手掌握住了,在地上,那一具被切下臉皮的屍體抬起頭,面部的肌肉拉伸,似是勾起了一個模糊的笑容。

  可是在那一層層肌肉束之後,卻有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滲透而出。

  轉瞬間,大廳裡彷彿多了數百座噴泉。

  所有的屍體都噴湧出了大量黑色的霧氣,轉瞬間充斥了一切地方,黑色的霧氣吞沒了一切亮光,帶來了濃厚到令人作嘔的深淵氣息。

  魘霧。

  而就在那一片不知道匯聚了多少個黑樂師的力量才佈置而成的魘霧中,一個又一個龐大的以太波動驟然湧現。

  無數樂理憑空交織,匯聚在一處,那是同處於一源的力量,傳承了陰暗主君意志的樂章,此刻隨著它們的共鳴,竟然令魘霧進一步演變,化作了地獄之境。

  換而言之,此刻的葉清玄已經落入了近乎權杖領域的封鎖之中。而在魘霧之中,隱隱綽綽的影子浮現,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帶著強大到如同黑暗星辰的以太波動。

  大魔……

  每一個人都是黑樂師在經過深淵轉化之後而形成的最終形態,蒙賜了深淵要素的偽權杖,為百目者牧養子民的大魔!

  封鎖之中,葉清玄忍不住笑了。

  「嘿呀,人好多啊。」

  他環顧著四周,輕聲感嘆:「十六個大魔?雖然經歷過深淵餽贈之後,你們的力量都暴漲了不少,但湊齊這麼多,這也得把整個安格魯的黑樂師全都蒐羅一遍吧?真不容易……

  承蒙陰暗主君看得起,竟然集整個安格魯的黑樂師力量來對付我一個,何其有幸。」

  嘭!

  葉清玄頭頂的月輪在魘霧的侵蝕之下動盪起來。

  在地獄權杖的要素領域之中,葉清玄已經和以太界徹底隔離——他和寂靜之月的共鳴被切斷了。

  他的面色微變。

  陰暗主君確實找準了他最大的弱點。

  他最擅長的一直都是依靠著天梯,借勢運轉,防守反擊。

  從商業的角度上來說,他是不折不扣的投機者,在找準弱點之後,如同借貸一般通過九霄環珮這跟槓桿撬動超出自身資本數十倍以上的海量資金,一擊之下,將敵人徹底擊潰,在以獲利填補漏洞和高昂的利息。

  相比之下,尋常那種實業家型的樂師往往會在外部資金的衝擊之下難以抵抗,但如他一般的投機者也存在於致命的弱點。

  除了難以持久和需要繁瑣精細的技巧之外,他太過與依賴『以太界』這個『市場』了。

  一旦剝離了外部環境,開始清點實際資產和負債的話,葉清玄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自身的資產了——雖然這一方面他依舊質量過硬,但和原本的規模根本無法比擬,甚至會束手束腳,無法展開攻勢。

  現在,甚至如果不是九霄環珮的話,他現在連以太之海都無法感應到了。

  在封閉的城市裡同時和十六家資產聯合起來超過自己數倍的企業進行對抗?再蠢的商人都不會幹這種事情,更何況,這個環境中的官方可對自己並不友善……

  葉清玄嘆息了一聲,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開口問道:

  「誰能告訴我,瑪麗去哪兒了?」

  無人回應。

  『神之手』的鼎鼎大名在前,甚至還有往期無數前車之鑑,不知道多少黑樂師的慘烈下場證明:和這個傢伙搭話的,十有八九沒有好下場。

  更何況,這個傢伙現在已經是宗教裁判所的大審判者。雙方的陣營矛盾已經注定了天生的你死我活,水火不容。

  從籍籍無名的黑樂師混跡到威震一方的大魔,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也絕不敢小看葉清玄,更何況還有陰暗主君的命令在先,此刻更是一個打算交流的都沒有。

  甚至在葉清玄說完話之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共鳴在一處,十六個以太波動彼此交織在一起的『地獄之境』轟然動盪,演化出一輪漆黑的烈日高懸。

  無數樂理交織演化的恐怖壓力順著黑暗烈日覆壓而下。要直接作用於葉清玄的宿命之章,將他一切反抗的能力鎖死。以純粹的力將一切樂理壓垮,不給他任何借力打力的機會。

  葉清玄巋然不動。

  原罪之衣上,無數音符一閃而過,聖哉的領域憑空浮現,籠罩周身,死死地頂住了地獄權杖的壓力。

  那無形的壁障在黑暗之日的鎮壓下,竟然也泛起了一層層隱約的波紋,眼見支撐不了多久。

  葉清玄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伸手,從兜裡摸索出一包沒有開封的菸捲,幾根手指嫻熟地拆開包裝,銜起,歪著頭點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了消散的煙霧,才摘下菸捲,緩緩地抬起了頭。

  「你們都知道我是宗教審判所的大審判者,對吧?」

  無人回應,可魘霧之中,那些以太波動越發的狂暴。

  黑暗大日猛然下墜了三寸!

  無數深淵樂理交織,動亂地扭曲著物質界,形成了模糊的黑焰。

  尖銳的噪音響起,無數裂隙從聖哉壁障上浮現。

  崩潰在即。

  「看來你們是知道了?」

  葉清玄瞭然的點頭:「那你們又為什麼會覺得……我會放著那麼多打手不去用,一個人跑來跟你們幹架啊?」

  話音未落,巨響轟鳴。

  來自天空之中。

  暴雨中無數雷霆驟然炸響。

  電光如狂蛇一般舞動,充斥了天地之間。

  颶風宛如洪流一般,從雲層之後湧現,切裂了如鐵的黑雲和天空,甚至將籠罩在安格魯天空之上的迷霧也短暫撕碎,露出了一襲狹小的天光。

  星辰如海。

  而在那如海的星辰中,有龐然大物破雲而出,向著大地發出了狂暴的轟鳴。

  ——遊牧之山!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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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絕不妥協

  風壓如鐵,從陰暗的天空中壓下。

  龐大的龍卷憑空湧現,如同巨手一般抓向了地面,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大片的建築,掀翻了宮殿的屋頂,無數塵埃亂舞,投入颶風,衝上天空。

  緊接著,暴雨重新落下。

  黑暗的大日拉扯著雨水,無數雨滴被那引力俘獲,循環旋轉在四周,倒映著地獄之境中的熾熱熔岩,也像是被點亮了一樣,煥發著點點光芒。

  光芒照亮了葉清玄的臉。

  他彈掉了菸灰,抬頭,看向天空。

  「來的好慢啊,史東。」

  葉清玄輕聲問,「難道你真這麼著急給自己換個大審判官嗎?」

  龐大的鋼鐵戰船依舊保持著破雲而出的姿勢,倒懸在天空之中。

  寬闊的甲板對著下方的大地。在船舷的旁邊,一個身影像是釘在了甲板上一樣,抬頭瞭望著下方的大地,聽到了葉清玄的聲音,變掀開了頭上擋雨的兜帽,露出半個鋼鐵頭顱。

  看著葉清玄的倒霉樣子,他就毫不客氣地露出笑容,幸災樂禍。

  「瞧,我早說過,不要相信別人。」

  「得了吧,史東。」

  葉清玄冷淡地搖頭,「你只是喜歡不相信任何人而已。」

  「這樣才能活得長,不是嗎?」

  「不要說廢話了。」葉清玄抬起眼睛,「一分鐘,把我從這鬼地方放出來。」

  史東無奈嘆息,「剛一見面就提這麼過分的要求真的好嗎?」

  「瞧你說的。好像我什麼時候不過分一樣。」

  葉清玄抬起手指,給他看指尖明滅的火光:

  「——在我抽完這根菸之前,你還有四十秒。」

  「好說好說,十秒鐘就夠了。」

  史東並不著急,只是慢條斯理地問:「按照道理來說,完成任務是下屬的職責,但承擔後果是上司的義務,對吧?」

  葉清玄聽懂他的意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揮手:

  「隨你喜歡,我批准了。」

  「那就太好了。」

  史東的視線穿過了那一輪黑暗大日,落在那些隱隱綽綽的身影上,眼神就變得飢渴而灼熱:「畢竟看著這麼多異端在眼前轉悠,就忍不住有些手癢……這算是職業病嗎?」

  在天空中,那倒懸的遊牧之山迸發轟鳴。

  下一瞬間,沉重的炮管從開裂的甲板中延伸而出,鋼鐵轟鳴裡,漆黑的炮口對準了大地,灼熱的光芒從其中匯聚。

  恐怖的以太波動從其中迸發。

  【第六驅動 - 達成】

  【預熱結束】

  【鎖定完成】

  在地上,藏身魘霧中的大魔們愣住了,不可置信。

  這群傢伙……竟然毫不顧忌束縛中的葉清玄?

  這算是什麼?

  以下犯上嗎!

  還是接著這個機會,弒主作亂?

  對於上下等級森嚴的黑樂師來說,這樣瘋狂的舉措,豈止是聞所未聞?簡直是超出了想想……

  「等等!」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魘霧中響起:「我要求直接和主事者談判……」

  「蠢貨……」

  在封鎖中,抽著煙的葉清玄嗤笑,忍不住嘲弄地搖頭。

  「抱歉吶,宗教裁判所從來沒有跟異端談判的習慣。」

  史東愉快地獰笑著,揮手,吟誦啟動口令:

  「祈禱吧,給予世間以痛苦的贈禮。」

  ——祈並者,開炮!

  天地黑暗。

  只有一道凌厲的鐵光從天而降,如同神明揮動鐵犁,耕種大地,灑下的卻是毀滅的種子。

  毫不顧忌包圍中的葉清玄,毀滅之光從天而降。

  黑暗大日劇烈地動盪著,可是在那鐵光的衝擊之下,迅速地崩裂,地獄之境發出尖銳的嘶鳴,到最後,轟然破碎。

  光芒吞沒了一切。

  於是,皇室經營了數百年的夏宮——溫莎莊園徹底地毀於一旦。

  光芒熄滅了。

  葉清玄丟下了菸捲,在腳下那僅存的三尺青磚上碾滅了最後一點火星,踏著被燒化的泥土,走出,彎腰,提起地上一具焦爛的軀殼,晃了晃那一顆僅存的頭顱。

  還算完整,至少面目依稀可見。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談判了。」

  他冷眼凝視著垂死的大魔:「痛快的被燒死,還是痛苦的被燒死……區別只在於如何回答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湊近了,看著那一隻眼瞳,一字一頓地問:

  「——告訴我,瑪麗去哪兒了?」

  月光唸線從他的手中悄無聲息地延伸而出,帶著心像學派的樂理無聲地滲入了因為樂理崩潰而千瘡百孔的腦髓之中。

  樂師晉陞至高階之後,已經從凡人的軀殼之中昇華,隨著以太循環的構建完成,更是已經脫離了常規。

  更何況是經歷了深淵轉化的大魔。

  哪怕垂死,可依舊無法動搖如鐵石的內心,但這更方便葉清玄以自己的心像樂章,對著他根本無力防禦的心神為所欲為。

  心像樂師也有心像樂師的風格。

  葉蘭舟擅長春風化雨、無聲無息之間影響人的心神,甚至不需要樂章,一個動作和眼神就可以開啟心神防禦的空隙,引導著對方主動說出話語。但葉清玄的風格和他截然不同,葉清玄甚至不屑與偽裝,而是堂堂正正地進攻,毫不掩飾地入侵,植入暗示。

  樂理如同解鉋刀一般,將層層偽裝劃開,找出真正的核心,然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短短的瞬間,卡啪一聲。

  鎖開了。

  那縮進又擴散的眼瞳劇烈地動盪著,大魔還擁有意識,卻無法阻擋從自己口中吐露的沙啞聲音。

  「新王在影中之國巡行已經開始……」

  大魔嘶啞地回答:「地獄之王將會降臨。」

  「很好。」

  葉清玄點頭,將頭顱摘下來,丟給順著繩索降落在地上的史東:「交給你們了,給老頭兒們找點事情做,省得每天閒的老年痴呆。」

  「如你所願,閣下。」

  史東恭謹地行禮,可臉上卻帶著滿不在乎的神情,只是抬起兩根手指:「有兩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不知道你想要先聽壞的那個,還是更壞的那個?」

  「先來個壞的醒醒腦吧。」

  史東點頭,乾脆了當地稟告:「今天下午的時候,利維坦暴動,第三封印即將破裂了。最晚恐怕堅持不到明日天亮。」

  壞消息。

  徹頭徹尾的壞消息。

  只是不知道這是壞的還是更壞的那個……

  「海頓大師現在情況怎麼樣了?」葉清玄問。

  「我去見過他,他幾乎已經撐不住了。」

  史東淡淡地說:「創世紀的煉金矩陣開始過載,將他半個身體以太化了,再趕不及的話,他恐怕整個人都會被樂理『燒化』,融入過載的創世紀中去……

  海頓大師清楚城內的變故,但無法分身,他托我告訴你:請你盡快有所行動。一旦利維坦突破第三封印,完全降臨,那麼當初皇室邀請青之王架設在阿瓦隆的最終防備就會自行啟動。」

  國土防禦陣線將會過載運行,抽取這個國家數百年來埋藏在地脈中的海量以太,喚醒名為『毀滅聖盃』的東西。

  屆時,阿瓦隆將徹底蒸發。」

  史東停頓了一下,補充到:「我計算過後續的影響,安格魯有一半國土會在餘波中被摧毀,整個西方都會因此受到衝擊。

  就像是數百年前三王迎戰天災那樣,潮汐從海上誕生,形成數十米高的巨浪,湮滅四個國家,哪怕是東方的沿海都會被吞沒。」

  葉清玄皺眉,「徹底毀滅安格魯全境?為什麼要採取這麼過激的手段?」

  「這就是第二個壞消息的內容了。」

  史東嘆息,抬頭,向著天空中的遊牧之山招手,在他的示意之下,祈並者主炮再次對準了大地,在第四級驅動之下,加載了貫穿型矩陣,進行了一次小當量的發射。

  悄無聲息,大地被鑿出了一個深達數百米的洞口。

  足足有五六米寬的洞口筆直向下,兩側泥土光滑無比,在瞬間被蒸發成了炭質。直接從阿瓦隆的中部,鑿進了阿瓦隆的底部,甚至有可能達到了海拔之下。

  史東伸手,示意葉清玄觀看。

  葉清玄走過去,低頭,看到了因為洞穴而斷流的下水道,還有更幽深的地底……然後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斷流的下水道中所奔騰的,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不折不扣的鮮血。

  大量黏稠的血液奔湧在複雜的下水道設施中,覆蓋了整個阿瓦隆,就像是鮮血流淌在血管中一般自然。

  而就在更深處的地底,他看的一清二楚。

  大量的土石已經被天災的生命力感染,血肉化,幾乎從最底層開始,恐怕已經延伸到阿瓦隆周邊的海床之中。

  在主炮射擊之後,大量血肉被蒸發燒爛,可是無數新的肉芽卻迅速的萌發,繼續肆意的生長,速度不可思議的快。

  海量的鮮血從其中噴湧而出,迅速地灌滿了洞穴,但卻沒有噴湧而出,而是升至與洞口齊平的地方,黏稠的鮮血蕩漾著,倒映著葉清玄鐵青的面孔。

  「利維坦竟然隔著創世紀的封鎖,將整個阿瓦隆的底層都血肉化了?」

  「這麼說恐怕不恰當。」

  史東嘆息,補充道:「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阿瓦隆就建築在利維坦之上,或者說,阿瓦隆只不過是亞瑟王給它改的名字而已,本質上他們不過是同一種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說出了真相:

  「——利維坦就是阿瓦隆。」

  葉清玄只覺得一陣荒謬。

  利維坦就是阿瓦隆?

  那麼,數百年來,無數人生老病死……竟然都是利維坦的屍體之上嗎?

  「否則呢?」史東輕聲冷笑,「在各種史料中,阿瓦隆的來歷成謎。有人說是亞瑟王以必勝黃金之章強行從海床中隆起,也有人說他是從黑暗世界中開拓出這一塊寶地。

  但如果利維坦真相是傳說中那樣愛慕亞瑟王,獻出了自己的愛意令他為王,那為什麼不獻出自己的身體,供他成就霸業?」

  葉清玄沉默。

  史東卻忍不住嘆息。

  「內憂外患啊,大審判者閣下。」

  他說,「阿瓦隆這麼點大的地方,竟然藏著這麼大的問題……雖然除惡務盡沒錯,但以目前宗教裁判所的實力,恐怕儘早抽身才是良策。我們背負了太多東西,還有太多的事業需要完成。」

  葉清玄沒有說話。

  史東看著葉清玄,低聲勸告:「閣下,有時候認輸也需要勇氣。」

  「這就是你為什麼當不成大審判長了,史東。」

  葉清玄抬起眼瞳看著他:「你富有智慧,你擅長運營,你擁有經驗,你甚至精通政治。你是傑出的副手,代替大審判長在教團和諸國之間遊說……你擁有一切大審判長所不能的能力。但你想的太多。

  想得多,就會考慮的多,考慮的多,就會比較種種結果,就會斟酌輕重,畏手畏腳……就會變得軟弱,偏離了原本的路線……甚至不知不覺。」

  史東沒有說話,眼眸低垂。

  「我早說過,我要重新建立宗教裁判所,將火刑架重新插進黑暗世界裡,我是大審判長,我不要自己的命運抓在別人的手裡,讓別人來安排。踏出聖城的第一步時,我就已經為自己選擇好了未來。」

  葉清玄看著史東,一字一頓地說:「我的未來將要從這裡開始,不論發生什麼,我絕不妥協,史東,絕不。」

  漫長的沉默之後,史東低下了頭,恭謹地行禮。

  「遵從您的意志,大審判者閣下。」他問,「接下來您如何安排?」

  「說實話,還沒想好……但很快恐怕事態就明朗了。」

  葉清玄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廢墟中不知何時蜿蜒流淌而出的血路:「在這之前,先去跟我去把我們的陛下找回來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2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13
第六百零一章弒君者

  瑪麗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葉青玄發現自己從未曾想過這個問題。

  初次見面的時候,是在皇家音樂學院的廚房裡,他敲著鍋蓋,帶著自己的狗,神采飛揚。她站在最後面,悄然看著,悄然離去,滿不在意。

  或許是皇室的自矜和傲慢。

  再後來,在阿瓦隆的下城區,他見到了染血的開膛手,帶著已經徹底異常化的潔癖,要殺死一切骯髒的人,令這個城市重新變得潔淨。

  他曾經在阿瓦隆之影中與這一位王女共舞,近在咫尺的看著她那一雙宛如珠寶一般精致的眼瞳,眼瞳中滿是痛苦和空洞。

  他看得到最深處的傷痕與血。

  在斯坦因的密室中,兩人曾經有過短暫的共處,但彼此之間卻沒有過深的交流。

  她已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王位繼承者。矜持和高貴的公主殿下與流浪者之間就此擦肩而過。

  葉青玄沒想過有再度重逢之日。

  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她已然加冕為王。

  她已經成為皇帝了,尊貴,強大,卻不是葉青玄想像的摸樣。

  -

  -

  新王在影中之國的巡行已經開始。

  地獄之王將會降臨。

  當葉青玄來到阿瓦隆之影的時候,巡行尚未完結,可地獄已然浮現了隱約的猙獰面目。

  瑪麗並未曾隱藏自己的行蹤,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過任何躲避的想法。

  王者巡行,冠冕堂皇。

  她穿過了城門,沿著蜿蜒的街道,踏著被血染紅的道路,向上,穿過了破碎的城市,走向自己的皇宮。

  所過之處,一切建築和街道都分崩離析,坍塌為碎片。

  龐大的以太波動從她身上擴散而出。

  在她頭頂上,那水晶一般的王冠中折射著城市的倒影,將一切都渲染上來自地獄的昏黃之光。

  數百年來,影之王國首度迎來了日照。

  可那太陽卻萌生自黑暗中。

  黑暗大日呼應著她的歌聲,從最頂層的皇宮中升起,照耀著這一座妖魔之城,加速了崩潰。

  無數刺鼻的硫磺塵埃從天上落下,燃燒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宛如熾熱的雨。火雨覆蓋了每一個角落,將一切都點燃。

  無數妖魔在火中嘶鳴,顫抖,死去,直至死亡都維持著叩拜的動作,將一切獻給至上的皇帝,人間和地獄的王。

  當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葉青玄就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

  雖然不知道陰暗主君和蘭斯洛特達成了什麼交易,但現在毫無疑問,瑪麗已經作為犧牲品成為了陰暗主君的棋子。

  葉青玄能夠看到,無數樂章從地獄權杖之中延伸而出,深深地沒入了瑪麗的四肢百骸。

  陰暗主君將自我的本質——地獄樂章植入了瑪麗的軀殼之中,憑藉著龍血詛咒中所誕生的陰暗面,掌控了瑪麗的意志。

  現在,藉著瑪麗的軀殼,陰暗主君得以在阿瓦隆之影中暢通無阻。

  甚至反過來……吸收了阿瓦隆之影的力量,補完自身。

  曾經重創在石中劍下的樂章此刻正源源不斷地抽取著阿瓦隆之影的力量,進行著蛻變和重生。

  當她抵達皇宮之時,地獄樂章將代替曾經亞瑟遺留的力量,全盤篡奪所有的基點,將阿瓦隆之影徹底變成『人間地獄』。

  而亞瑟王,將徹底從皇宮中解脫,以天災之尊重新降臨這個世界。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陰暗主君閣下。」

  葉青玄輕聲嘆息,忍不住抬起手,壓下眉心隱隱的頭疼,這是一種混合了煩躁和憤怒的奇異感覺,充斥腦髓,像是火焰。

  在那指間的縫隙之下,黑色的眼瞳中有冷月的清輝亮起。

  「先來打個招呼試試看吧。」

  他輕聲說:「不請自來已經夠失禮的了,起碼要讓『主人』知道,誰在敲門。」

  「遵命。」

  在他身後,史東頷首,重劍卻從鞘中拔出,刺入地面,劍刃和鐵石摩擦,發出刺耳而悠長的低鳴。

  緊接著,迸發的宛如雷鳴一般的咆哮。

  震耳欲聾。

  「——Deusvult!!!」

  從未曾有人想過,這個垂死的乾癟老人的軀殼中竟然還殘留著如此強大的氣息,足以支撐他如巨龍一般放聲嘶吼,震動天地萬國。

  這是傳承至黑暗時代之前的語言,銘刻在宗教裁判所和東征之路上的染血誓願。

  Deusvult,神明所願。

  這是神的旨意,這是萬物的意願,這是公義與榮耀的所在。

  於此宣告,女巫之錘踏上戰場!

  隨著那咆哮,天地轟鳴。

  火焰聖徽從史東的身上緩緩升起,照亮了漆黑的雲層。

  龐大的鋼鐵戰船破雲而出,探照燈刺破了黑日的光焰,灑下淒白的光輝。數十道鋼鐵火刑架從彈射軌道上拋出,帶著轟鳴,深深地楔入了崩潰的建築之中,緊接著,通天徹地的火柱從地上升起,交織為龐大的火焰牢籠。

  那一瞬間,地獄之王的前進戛然而止,緩緩地回過頭來,令葉青玄露出笑容。

  「對,沒錯,看這裡。」

  迎著那目光,葉青玄緩緩地前行,走進火焰之籠中,向著那頭戴王冠的少女彎腰行禮,「瑪麗殿下,久違了。」

  那少女的眼瞳空洞,精致的面孔上滿是漠然,沒有任何反應。

  就像是看著一團空氣。

  在地獄權杖的投影中,陰暗主君的身姿緩緩浮現,環顧著周圍的景象,最後俯瞰著葉青玄,露出嘲弄地笑容:

  「真是久違的景象……宗教裁判所?我記得你們,被教團放棄之後,像是野狗一樣落魄,苟且偷生,竟然還能等到死灰復燃的一天?

  這算是什麼?奇蹟?」

  「不正是因為你們這種鬼東西還存在與這個世界上嗎?」

  葉青玄看著他,冷聲回應:「畢竟,總要有人來提醒你——你還有敵人未曾打倒,這世上還有人和你不死不休。」

  「你想要弒君?」

  陰暗主君暢快拍手:「就像是你的上司麥克斯韋所做的一樣,葉青玄,他果然沒有看錯你。安格魯的拯救者們竟然都想要幹掉自己的國王?十足諷刺。

  虧我們的陛下還曾經對你心存傾慕呢,不知她看見你的樣子,會不會傷心欲絕……對不對,陛下?」

  瑪麗的眼瞳震顫。

  就像是從漫長的噩夢中喚醒了,空洞的眼瞳中,有宛如風中殘燭的暗淡光芒浮現。

  錯愕、徬徨、恐懼。

  看清了葉青玄的面容,就忍不住想要躲避,逃離。

  到最後,又像是釋然了。

  並沒有質問和憤怒,就像是明悟了自身的結局。

  「葉先生,您是來殺死我的嗎?」她輕聲問。

  葉青玄沉默。

  許久,緩緩頷首。

  「是的。」

  「能死在您的手裡,真是太好了。」

  彷彿迎來解脫,她展顏一笑,忍著恐懼的淚水,輕聲道別:「請您救救這個國家吧,將這災禍之血徹底斬斷。」

  「我向您保證,開膛手將會死於此處。」

  葉青玄看著瑪麗的眼瞳,一字一頓地許諾:

  「——瑪麗與這個國家,將一同獲得重生。」

  「那就……拜託您了。」

  瑪麗微笑著,閉上眼瞳。

  再度睜開時,已經佈滿了猙獰地獸性赤紅。

  恐怖的龍威從軀殼中爆發,幻化為火焰一般的實質,擴散向四面八方,在地獄權杖的加持之下,那意志實體化,只是運轉,便已經令阿瓦隆之影發出崩潰的哀鳴,令物質界為止扭曲。

  火焰牢籠動盪。

  無形的刀斧劈斬而下,葉青玄面前的壁障崩裂出無數縫隙,瞬間破碎。

  葉青玄嘆息,眼瞳再次抬起的時候,已經滿盈冰冷的月光。

  迎著狂亂龍威,他抬起手臂,發出命令:

  「Deusvult!」

  萬物所願,神明旨意。

  ——於此執行世間的正理,永恆的公義!

  火焰與鐵,從天而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2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14
第六百零二章效忠?

  隨著葉青玄的命令。

  火焰與鐵的星辰從天空之中墜落。

  第六級驅動之下,過載運行的祈並者主炮爆發,宛如瀑布的以太洪流從其中噴湧而出,裹挾著恐怖的高溫和淨化的樂理,撕裂了層層壁障,轉瞬間已經來到了地獄之王的頭頂。

  直至此時,隱藏在烈火之中的鐵光才隱現端倪。

  那是在上千度的可怕高溫中被燒至灼紅的鋼鐵——火刑架噴湧著恐怖的光焰,帶來了將一切罪人都化為灰燼的救贖之道。

  『瑪麗』抬起了赤紅的眼瞳,在地獄王冠的引導之下,赤色的龍威化作真實不需的手掌,抓向了烈光。

  首先聽到的是鋼鐵碰撞的轟鳴,淒白的氣浪從其中掀起,推動著金鐵摩擦的尖銳噪音,席捲了整個阿瓦隆。

  宛如神怒的大鐘被敲響了。

  ——末日將要到來。

  在消散的光焰中,火刑架已然分崩離析。

  從其中走出的,乃是頭戴水晶之冠、身著血色華服的地獄之王。從它身上升騰而起的恐怖氣息和皇宮幻化的大日互相呼應著。

  吞吃了小半個阿瓦隆之後,曾經被重創的權杖已然修復完畢,『地獄』的要素運行在恐怖宏偉的旋律之中,展開了真實不虛的地獄之境。

  陰暗主君,已然再度歸來!

  聖哉領域之後,葉青玄輕聲嘆息。

  接下來他要面對的已經不只是被詛咒之血控制的瑪麗了……還有全盛時期的地獄之王!

  沒有別人從旁牽制,也沒有時機讓自己從容遊走,尋隙擊破。

  這是面對面的對決,不容迴避的戰鬥。

  「有點麻煩了啊……」

  他輕聲呢喃。

  那一瞬間,瑪麗的猩紅裙襬飄起在風中。

  黑暗大日向前推進,淒紅的龍威宛如河流噴湧而至,轉瞬間,瑪麗已然抬起了修長白皙的手臂,那一根食指輕柔地點在了聖哉之牆上。

  下一瞬間,恐怖的巨響爆發。

  無數無形刀斧的劈斬之下,聖哉之牆分崩離析。

  那一根手指貫穿了層層防禦之後,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葉青玄胸口,從背後穿出,摧枯拉朽。

  緊接著,無數龍威從其中爆發,像是遊走的刀鋒,轉瞬間要刮去所有的血肉,剝離一切皮膚和內臟,挑起所有的筋肉,只留下一具潔白的骨架。

  然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葉青玄依舊完整。

  直至此時,從九霄環珮中傳來的低沉噪音才姍姍來遲的響起,剛宛如金屬摩擦的古怪旋律像是嘲笑聲一般,在陰暗主君的耳邊徘徊不去。

  在那模糊而詭異的噪音中,隱隱有嘶啞的聲音響起,狂熱地頌唱:

  「——Eli,Eli,lemasabachthani!」

  那轟然運行的地獄之章一滯,旋即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受難曲!

  宛如曾經的亞伯拉罕在對敵聖徒之時一般,葉青玄已經以性質干涉將自己推進了『真空之境』的極致,將傳承自亞伯拉罕的樂章淋漓盡致的演化而出。

  就好像是刀無法斬斷光,鐵無法殺死水。

  針對敵人的性質,改變自身的形態,令自身化作相對的虛無。

  明明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

  「又是這種小伎倆!」

  陰暗主君的幻影浮現,看著他,冷笑:「你以為耍這些小聰明有用?」

  話音剛落,葉青玄的臉色一白,嘴角沁出一絲紫黑色的血。

  龍威,乃是龍血的延伸——以宿主的意志直接駕馭以太,賦予意志以形體,化作刀劍、金鐵。

  究其本質,依舊是宛如樂理一般的存在。

  而服下利維坦之血的瑪麗,已經將自己那堪稱深不見底的潛質開掘而出,以其性質和強度而論,堪稱恐怖。

  雖然那力量未曾撕碎自己的形體,可是其中蘊藏的樂理依舊令自己的形態為止震盪,險些被打落『真空』——以太循環中止,回歸血肉之軀的他只剩下四分五裂的下場。

  面對陰暗主君的嘲弄,葉青玄忍不住嘆息。

  「只是我的能力不足而已。」

  他伸手,向著近在咫尺的投影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姿勢:「如果是我的老師在這裡,剛剛的一瞬間,肯定就已經一刀割掉你的狗頭!」

  可以肯定的是,幾百年來,從未曾有人膽敢在陰暗主君面前如此放肆和冒犯。雖然割掉頭顱對自己來說毫無任何影響,但這毫無疑問是堪稱狂妄的侮辱。

  陰暗主君只是冷笑,並沒有再說話。

  在瑪麗的頭頂,水晶王冠驟然釋放出恐怖的光亮,地獄之章轟鳴,那一道權杖緩緩地升向天空,樂理所包含的恐怖引力從其中爆發,拉扯著阿瓦隆之影的碎片。

  舊王已死。

  巡行的新王將重新掌控它的領土。

  陰暗主君正在瘋狂地吞吃著這一座影中之城,以填補地獄權杖之上的裂隙——當阿瓦隆之影徹底分崩離析的時候,地獄之王將徹底重生!

  葉青玄攔之不及。

  因為瑪麗的赤色眼瞳已經近在咫尺。

  那一瞬間,天空中,遊牧之山灑下了星辰的鐵輝。

  彈指間,上百個光點從彈射軌道上飛出,射向了葉青玄所在的方向。掀起了颶風和呼嘯,宛如鐵鯨臨死之前縱聲唱歌。

  跨越了漫長的距離,然後砸在了地上。

  巨響轟鳴。

  無數飛揚的塵土中,沉重的裝甲騎士從其中走出,集結為陣列,攔在了瑪麗的前方,拔出了鏈鋸大劍。

  ——鯨落!

  「啊哈哈,來的還算及時吧?大審判者閣下。」

  史東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您忠實的下屬們前來助陣。」

  「這只能算是分內之責吧?」葉青玄冷淡地回應,「手下如果不能為上司分憂的話,那和廢物有什麼兩樣?」

  「那麼,這一次的命令是什麼呢?」

  史東的聲音玩味起來:「誅殺?淨化?還是消滅?」

  「阻攔,最好能夠活捉。」

  葉青玄下令:「你們所對敵的可是安格魯的國王陛下,哪怕她把你們殺光了,不准傷她一根汗毛。」

  「早知道是這樣。」

  史東嘆息,「可她身上寄宿的那一位怎麼辦?」

  「你讓所有淨化樂師做好準備。」

  葉青玄說:「我來解決。」

  那一瞬間,原罪之衣一震,龐大的引力從其中爆發,令周圍的物質為止扭曲。

  宿命之章運行在他的軀殼之中,第一部分喚醒、第二部分喚醒、第三部分喚醒……轉瞬間,暴漲四倍以上的力量幾乎脫離了他的掌控。

  在隱約的潮汐之聲中,純白的月輪憑空升起,頂著地獄權杖的龐大壓力,與那一輪黑暗大日遙相對峙,高懸於夜空之上。

  雖然還未曾創造傳說,掌控要素,凝聚權杖,可是那龐大到前所未有的宿命之章卻依舊足以令人震撼。

  無數融入天體的月光唸線從其中延伸而出,接入遊牧之山的煉金矩陣,轉瞬間,銜接了數百個待命的以太波動。

  共鳴!

  以葉青玄的意志作為主題,天梯橫跨七系,駕馭了無數的樂理變化,將淨化樂師們的心音樂章統和為一體。

  數百個以太波動併入了純白的月輪中,葉青玄毫不猶豫地將大部分的樂理變化分攤了下去,令他們去幫助自己維持如此龐大的宿命之章。

  到最後,九霄環珮正式接入了遊牧之山的核心——以太池之中!

  那浸泡著心臟的銀色池水驟然沸騰,無數流光運轉,龐大的心臟瘋狂地搏動起來。宛如鐵鼓敲響,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了低沉的迴響。

  軀殼越是龐大,能夠承受的壓力就越是恐怖。

  此刻遊牧之山代替葉青玄,承受著龐大的壓力,源源不斷此從以太界中抽取著超出尋常樂師想像的海量以太。

  堪稱洪流瀑布一般的力量灌入了純白的月輪中。

  宿命之章、淨化樂師與遊牧之山,此刻在天梯樂理的銜接之下化為一體,九霄環珮錚鳴,迸發龍吟。

  在眾多淨化樂師的共鳴掌控之下,海量的以太從遊牧之山的以太池中抽出,奔湧在天梯之上,最後湧入了宿命之章,經歷過無數樂理的生滅和轉化之後,已經化為了非人類所能掌控的淒白輝光。

  那清冷的月光只是存在,令物質規則為止扭曲——究其根源,已經是凝結了宗教裁判所無數樂章本質的『淨化』要素。

  相較其純粹程度,甚至更勝一籌!

  畢竟,除了葉青玄之外,在無人能夠掌握寂靜之月的樂理。

  只是瞬間,明月之章演化至極限。

  月光流淌在九霄環珮之上,隨著葉青玄的意志而收束,直至最後,化作一道飄忽而隱約的劍刃。

  就好像是隱約的光影,甚至連實質都不曾具有。但只是如此,便已然散發出了刺入骨髓的冷意。

  劍刃所過之處,空氣中都浮現出一條條隱約的裂痕。

  因為純粹,所以強大。

  這是純粹的淨化之劍。

  而隨著葉青玄的揮舞,就連赤紅色的龍威海潮都為止撕裂,無法彌合,顯露出其中的少女身姿。

  曾經純白的長裙早已經被血色染成了赤紅,沐浴在鮮血之中的瑪麗卻顯露出一種和往昔截然不同的妖豔之美。

  血脈中的獸性已經主宰她的意識。

  此刻所掌控身體的,乃是從龍血中誕生的妖魔,不折不扣的怪物。

  可隨著她的前進,宏偉的旋律卻轟然奏響。浩蕩輝煌的氣息從赤紅的血色中浮現,頌唱著皇帝的威嚴,拱衛著新王的巡行。

  威風堂堂●第一進行曲!

  深淵之神將冠冕授予了血色的王女,就此加冕為王!

  來自深淵權杖的神力運行在她的軀殼之中,令龍威如火焰燃燒,侵襲,勢不可擋。空氣中,鮮血的味道越發的黏稠,刺鼻的猩甜味氤氳著。

  可那浩蕩的旋律裡,卻不合時宜地摻雜著曖昧的呻吟,宛如綺麗的春情流淌,慵懶的美人赤裸著白皙雙肩,唇齒中呼出了誘惑的鼻息。

  在瑪麗的雙眼中,那細長的獸性之瞳裡氤氳著血色,顯得越發靈動,看向葉青玄時,便包含貪婪的情‧欲和不加掩飾的殺意。

  「何不效忠與我呢,葉青玄?」

  『瑪麗』勾起了嫵媚的笑容,帶著一絲沙啞和誘惑的聲音從喉中響起,卻和往日截然不同:「難道你不覺得,我比那個病態潔癖的軟弱女人更適合當皇帝嗎?」

  龍威撕裂了數十名裝甲騎士的槍劍,她踏著黏稠的鮮血,緩緩走來,白皙的身體在血色的薄紗禮服之下若隱若現:

  「難道你喜歡那種不懂情趣的無聊女人?她永遠只會端著聖女摸樣,明明整天在想你想得發瘋,卻不會讓你接近一絲一毫……」

  回答她的是斬落的月光之劍,還有漠然的雙瞳。

  「閉嘴吧,賤貨。」

  葉青玄打斷了她的話:「開口之前,要清楚自己是什麼玩意才行!」

  淨化之劍撕裂了龍威,擦破了她的臉頰,險些在她那滿是桃紅和嫵媚的臉上劃下一道深邃的裂痕。

  依舊毫不留情,沒有任何的猶豫和軟弱,可比起那一劍來說,更令『瑪麗』憤怒的,是葉青玄的話語。

  魅惑的春情被憤怒替代,赤紅的獸性之眼中浮現了狂怒和猙獰。

  無數龍威如刀斧一般斬落,撕裂了葉青玄周身的烈光,她死死地盯著葉青玄,怒吼:「你剛剛……叫我什麼?」

  「我剛才難道沒說清楚?」

  葉青玄冷笑,手中的淨化之劍斬落,破去暴亂龍威,向著那一張精致到宛如藝術品的面孔壓下:

  「——我的國王,可不是整天只會在王位上浪叫的婊子!」

  -

  「……哎呀。」

  遊牧之山的甲板上,史東忍不住摀住臉,不忍再看。

  此時此刻,他才充分的領會到自己家的大審判長究竟有多麼擅長戳人痛處,嘴巴究竟有多賤,講話究竟有多難聽。

  就算對手是妖魔,但你講的這話……真是太缺德啦!

  搞不好比起在樂理上的造詣,他更擅長的是罵人才對。

  不知為何,史東心裡油然升起了這樣的想法。

  很快,宛如發瘋一般的咆哮和尖叫便從阿瓦隆之影中響起。

  「葉青玄!!!」

  此刻的國王,已經在葉青玄的話語之下,陷入了徹底的狂怒,「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如赤鐵一般的鱗片從白皙的肌膚上浮現,宛如有巨龍嘶鳴,狂亂的龍威從軀殼中爆發,衝天而起,擴散向四面八方。

  只是瞬間,便撕裂無數建築,摧垮一切殘骸,在騎士們的塔盾之牆上留下了一道道貫穿的裂痕,令其支離破碎。

  在如血的龍威中,威風堂堂進行曲的加持之下,她已然已經將龍血中的獸性徹底點燃。赤龍的虛影從鮮血女王的背後浮現,向著葉青玄吐出宛如實質的龍炎。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3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14
第六百零三章必勝黃金之章

  轉瞬間,赤色之光撲面而來。

  可空氣中,卻傳來無數野蜂飛舞的低沉聲音,宛如無數翅膀在迅速地震動。

  那如火一般席捲而來的火焰,乃是龍威所演化出最具破壞性的形態。

  以威風堂堂第一進行曲進行加持,將龍血沸騰,獲得了近乎返祖的紅龍之姿,瑪麗對龍威的操縱也已經突破了往日的極限,達到了恐怖的程度……

  葉青玄汗毛倒豎。

  雖然看上去像是火焰,但實質卻並非燃燒,也沒有任何熱度,而是從人類目前所能的觀測最小尺度之下,對物質進行拆分。

  變化學派將那野蜂飛舞的聲音概括為『終極的裂解』,沒有任何有形的物質可以減免。在火焰籠罩之處,一切都要灰飛煙滅。

  這才是龍血最可怕的地方。

  轉瞬間,聖哉的壁障支離破碎,再次架起,又再次破碎。

  葉青玄迅速後退。

  他可不想試試原罪之衣能不能扛得住龍炎,扛住了損失的還是自己,萬一扛不住就萬事皆休。

  現在他有點後悔自己嘴賤了。

  不論什麼時候,發瘋的女人比發瘋的妖魔更可怕,更不用說發瘋的女妖魔。

  葉青玄只感受到一陣深深的嘲諷。

  嘴炮一時爽,現在傻叉了吧?早知道你幹嘛說那麼多話啊!

  在龍火席捲中,赤色一掠而過,裝甲騎士高舉的塔盾悄無聲息便坍塌成了灰白的粉塵,連帶著塔盾那騎士的大半軀殼。

  半截鐵殼倒在地上,血液姍姍來遲的湧現,將落地的粉塵衝成一灘黏稠的漿液。

  葉青玄皺眉,空餘的手按向身旁。

  性質干涉。

  聖哉壁障拔地而起,層層疊疊的攔在了騎士們的前方,給他們留出了後撤的短暫時機。同時,也將葉青玄和瑪麗困在了其中。

  瑪麗身後,那暴虐的紅龍之影調轉了頭顱,陰暗猙獰的眼瞳地看向葉青玄。

  下一瞬間,龍炎撲面而來。

  但是也就在那一刻,葉青玄聽見了幻覺一般的聲響。

  似是熟悉,但卻想不起從何處聽過——那是難以形容的低沉聲響,如同獸吼,可卻帶著語言的韻律。

  跨越遙遠的距離,它從自己耳邊響起,自行牽引著樂理變化,到最後,演化出一點渺小的光芒。

  那光芒一閃而逝,璀璨的宛如夢幻,似是飽經時光磨礪的金屬,帶著古銅決然不同的質感,也不同與黑鐵和白銀。

  那是飄忽的暗金。

  輝光一閃而逝,如劍斬落,明明渺小的難以察覺,可狂暴席捲的龍火卻在輝光之前,分崩離析,迅速地消散無蹤。

  葉青玄開始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幻覺了。

  在那一瞬間,他所感應到的……是龍威?

  璀璨如金的龍威?

  而就在錯愕中,那輝光去而復返,投向了葉青玄,不等接近,便碎散成了細碎的光點,落在他的身上。

  「這是什麼?」

  葉青玄看著自己泛起一層淡淡光暈的身體,沒有反應過來。

  幻覺得獸吼再度從耳邊響起,像是在催促他——不要浪費時間。

  相較剛才,那吼聲顯得有些虛弱,可是卻越發熟悉……

  來不及細想,葉青玄下意識地踏前。

  月光一震,斬向前方。

  清冷的月光虛斬,樂理的引力扭曲著物質,迸發轟鳴。

  在轟鳴中,赤色的海潮被斬破了,自中間開闢,向著兩側分開,衝刷在聖哉領域之上,令屏障分崩離析。

  月光向前延伸,一掠而過,淒厲的咆哮聲響起。

  瑪麗發出淒厲的尖叫,赤龍之影上浮現了一道慘烈的傷痕,散逸的龍威從其中噴湧而出,黏稠如血。

  一瞬間,赤龍重創。

  不止是呆滯的瑪麗,就連葉清玄自己都沒有想像到。

  在那光芒的加持之下,龍威竟然變成了撲面而來的清風?

  順暢簡單的不可思議……

  「大審判長,你這又是什麼路數?」史東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了:「我怎麼沒聽說過你還有這絕活兒?」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葉青玄隨口說道:「你知道的嘛,我品格高尚,純潔得堪比聖人,虔誠的超過教皇,信仰感天動地,神終於降下了神恩什麼的……這不是很合理嗎?」

  合理個屁!

  葉清玄自己都不信。

  「你抬頭。」

  史東嘆息,「看你頭頂。」

  葉青玄一愣。

  當他抬起頭時,卻看到頭頂不知何時,已經升起了一道光環。那暗金色的輝光化作冠冕,加持在他的身上,將一切撲面而來的龍威消弭與無形。

  這是……什麼!

  葉青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同樣的跡象,他曾經在白汐身上看到過。當年在墓園中,白汐以赫爾墨斯傳授的樂章,加持自己,宛如神授王權,運行偉力,幾乎無人能擋——

  ——威風堂堂第一進行曲!

  同樣的威風堂堂第一進行曲,不知何時,已經加持在了自己的身上!

  問題是,誰加持給自己的?

  誰能繞過自己的感知和樂理,在不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之下,悄無聲息地將它加持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會吧?

  葉青玄心中升起了荒謬的聯想。

  很快,史東的催促聲便將他拉回了現實。

  「比起這個,你要加快速度了。」

  遊牧之山上,史東仰望著高懸在天空上的黑暗大日:「那位陰暗主君的動作越來越快了,過不了多久,整個阿瓦隆之影就要讓他吞掉了……」

  「我知道,別催!」

  葉青玄咬牙,踏前,斬落龍火之潮。

  原罪之衣變化,教袍之下的外骨骼系統悄然成型,附著在他的身上,推動著他飛速向前,轉瞬間瑪麗已經近在咫尺。

  瑪麗錯愕抬頭,眼瞳放大了,倒映著葉青玄漠然的面容。

  月光之劍高舉,向著她頭頂的水晶王冠斬落。

  崩!

  最後的瞬間,地獄之王的冠冕煥發陰暗之光,光芒形成手掌,死死地握住了葉青玄的劍刃。地獄要素和淨化之劍碰撞在一處,掀起了恐怖的氣浪和轟鳴。

  「這是什麼?」

  陰暗主君的面目從其中浮現,凝視著葉青玄頭頂的光環,冷笑:「差點忘了,你也有安格魯王室的血統……真是不錯的把戲,可惜,但還不夠!」

  他一手握著月光之劍,另一隻手抬起,虛擎著天空之上的黑暗大日。

  恐怖的吸引力從其中爆發,無數光芒自其中坍塌,令它變成了一個吞吃一切的黑暗洞穴,源源不斷地捲著阿瓦隆的殘骸飛入其中。

  在這恐怖的引力之下,連光都被扭曲了,圍繞著那黑暗之穴艱難扭動著,被拉扯了進去。

  轉瞬間,阿瓦隆之影裡無數的殘骸建築被扯入其中。就連空中的遊牧之山都發出扭曲的哀鳴聲,全力運行,抵抗著地獄權杖的可怕引力。

  「地獄權杖即將完整……」

  陰暗主君俯瞰著葉青玄,獰笑:

  「——你太慢了。」

  「是嗎?」

  葉青玄笑了,如釋重負:「那可不一定。」

  那一瞬間,巨響轟鳴。

  那是野獸的咆哮。

  如狼嘯、如鷹唳、如鯨歌、如獅子吼!

  在那縱聲的嘶吼中,阿瓦隆之影,徹底的分崩離析。

  無數建築在劇烈的動盪中坍塌,大地龜裂,崩潰,可從其下湧現的……乃是宛如燃燒的金色輝光。

  輝光所及,一切都被點燃了。

  大地的裂隙之下,光芒宛如瀑布一般噴湧而出,逆著重力,向著天空飛起,令整個黑暗的世界被點燃,照亮。

  天地之間,所蕩漾的,乃是無窮盡的金色光芒。

  那正是葉青玄所無比熟悉的色彩。

  當年『地上天國』還未曾隕落成『阿瓦隆之影』之時的面貌,亞瑟所銘刻在石中劍中的權杖——必勝黃金之章!!!

  但這正是葉青玄所錯愕的地方,因為石中劍根本不在此處!

  哪怕石中劍在手,他也難以形成如此恐怖龐大的規模——簡直就好像是……阿瓦隆之影被喚醒了一樣!

  在那無窮盡的金色輝光中,無數樂理彼此匯聚,交織,在獸吼的演奏之下,形成了浩蕩的樂章,到最後,寄託在海量的以太中,形成了隱約的實體。

  可光芒太過刺眼,葉青玄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麼。

  就在它誕生的一瞬間,便從空中落下,飛向了葉青玄所在的戰場。只是瞬間,便投入了瑪麗的懷中。

  而就在那一瞬間,而葉青玄終於看清了它的輪廓。

  那是一柄威嚴沉重的長劍?

  不對,劍柄只是樂理所演化出的虛影,真正具有實體的……是劍鞘!

  匯聚了無盡輝光的劍鞘投入了瑪麗的懷中,像是幻影,沒入了她的身體……

  可下一瞬間,金色的光輝便順著瘋狂搏動的心臟,運行在她的軀殼之中,洪流席捲,撲殺一切血色的龍威。

  地獄權杖動盪,陰暗主君的虛影一陣閃爍,幾乎消散。

  他的臉色驟然變了。

  浴血的女王發出了慘叫。

  她踉蹌後退,痛苦的咆哮,源源不斷的赤色龍威從毛孔中噴湧而出,散逸在空氣中。

  宛如體內有著猛獸在搏殺……

  在熾熱的光輝照耀下,她的軀殼彷彿也變成了半透明,能夠窺見其中無數樂理交織成型的劍鞘。

  像是第二顆心臟。

  隨著樂理的變化,全新的以太循環取代了血液的循環,金色的輝光運行在她的血中,毫不留情地拔除著地獄權杖的樂理。

  獸性所形成的負面人格被斬斷了根源,痛苦地嘶吼,可是卻無法挽留源源不斷消散的血色龍威。就像是在烈日之下暴曬,迅速地蒸發。

  在她的眼瞳之中,血色動盪著,卻無法覆蓋那自最深處緩緩升起的金色輝光。她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麼,這和自己同根同源,卻遠遠凌駕在自己之上的東西,究竟從何而來。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她尖叫,看先天空,憤怒地凝視著皇宮所在的方向:「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不應該是這樣……」

  無人回應。

  彈指間,血色的龍威被洗刷殆盡,而純粹的暗金色輝光流淌在她的軀殼,將利維坦的血徹底壓制,封鎖。

  緊接著,隨著宏偉的旋律,重生的龍威從瑪麗的軀殼中噴湧而出。

  ——璀璨如金!

  龍威呼應著天空之上的光芒之海,奏響慷慨激昂的旋律,演化出令葉青玄眼花繚亂的樂理,向他揭示召喚學派的真正精髓。

  隨著樂理的交織,無數的獸性從其中湧現——觀測自天災的恐怖獸性被樂理所駕馭,以龍威為載體,匯聚成型。

  包容了無數獸性之後,那璀璨的黃金龍威已經演化至獸性的極致,幻化出成百上千的形象。如犬、如蛇、如鷹、如狼、如獅子、如海中巨鯨……

  到最後,彼此又重疊為一體,化作了真實不虛的龍首!

  這才是龍血真正的運用方式,以其為載體,點燃火焰,匯聚無數獸性,熔煉為一體,最終從火中孕育出只存在於幻想和傳說中的至強之獸。

  這才是真正的——必勝黃金之章!

  那一瞬間,黃金龍首從瑪麗的龍威之中浮現,然後,毫不留情地抬頭,咬向了她頭頂的王冠。

  天空中的光芒之海匯聚,隨著那龍吟,一同將地黑暗大日徹底封鎖在其中!

  緊接著,雙齒合攏……

  崩!

  陰暗主君發出慘烈的嘶吼。

  原本勉強彌合的地獄權杖再度崩裂出層層裂隙。

  在必勝黃金之章的面前,它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在它不加防備地吸納阿瓦隆之影作為自己的一部分時,便已經落入那樂理的桎梏之中。

  現在,阿瓦隆之影在必勝黃金之章的掌控之下反噬,轉瞬間已經將他徹底牽制在其中。

  「亞瑟?你在幹什麼?」

  陰暗主君怒吼,旋即錯愕:「不對!不是……你是什麼鬼東西!!!」

  黃金巨龍的口中,遍佈裂紋的水晶王冠迸發偉力,憤怒地想要掙脫的龍首的箝制。

  可那黃金龍首不為所動,任由它掙扎,只是眼瞳流轉,將熟悉的眼神投向了葉青玄。

  一如既往的高傲,威嚴如皇帝,看著別人,就滿滿地瞧不起。

  你還在等什麼?

  葉青玄笑了。

  他看向瑪麗的金色眼瞳。

  「陛下,恕我失禮。」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3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2:14
第六百零四章背叛

  「陛下,恕我失禮。」

  在昏沉中,瑪麗的金色眼瞳有黯淡的神采浮現,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看清了他的面孔,蒼白的臉頰上便露出了笑容。

  向著葉青玄,她微笑著,展開了雙臂,等待擁抱和死亡。

  葉青玄閉上了眼睛。

  ——夢寐之境●天災共鳴!

  可這一次,所展開的,卻不是龍眠結界。

  他抬起左手,手指從虛幻的月光之劍上拂過,虛無的劍刃像是割破了他的手指,天人之血流淌而出,洗去了劍刃上不存在的塵埃。

  當手指所過之處,純白的月光之劍寸寸化作蒼藍。

  寂靜之月的樂理覆蓋在其上,交織,推動著淨化的要素向著極限演變,直至最後,葉青玄的手中,只剩下了一道幽暗蒼藍的黯淡輝光。

  可是前所未有的刺骨寒意卻從其中散發而出。

  隨著它的出現,無數的以太紛紛失去了一切響應,被那蒼藍色的光芒所殺死……

  寂靜之月於此普照。

  賜予一切以平等的終結。

  「別怕。」

  葉青玄伸手,攔著瑪麗細長的腰肢入懷,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我在這裡。」

  悄無聲息。

  月光之劍沒入了她的心臟,貫穿了她的身體,從她的背後刺出。

  那一瞬間,瑪麗瞪大了眼睛,眼瞳之中的金色被點燃了,劇烈動盪。

  蒼藍的月光順著劍刃,奔行在她的血中,所過之處,一切寂靜。倘若龍炎是有形物質的剋星,那麼蒼藍之月便是遠超於其上的樂理毀滅者。

  在那月光照耀之下,萬物歸於黯淡。

  月光之劍貫穿心臟,令龍血中的負面人格迸發哀鳴,月光將一切龍血徹底淨化,自內而外,殘忍而冷酷地將所有屬於『開膛手』的痕跡都徹底抹殺。

  這是淨化。

  月光所至,龍血詛咒,分崩離析。

  緊接著,是滲入形骸的地獄要素,深淵樂理……在死寂之中,所有寄生在其中的東西都被徹底祓除。

  瑪麗在月光之下死去。

  可當月光流過之後,必勝黃金之章的輝光隨之而來,龍血代替了龍血,龍威代替了龍威,賦予了她全新的生命。

  瑪麗於此重生!

  -

  刺耳的哀鳴裡,地獄權杖所化的水晶王冠震盪著,從她的頭上脫落。

  緊接著,黃金之龍的牙齒猛然合攏。

  嘎嘣!

  天空中的虛幻黑日驟然巨震,分崩離析,轉而被金色的光輝之海吞沒。

  隨著必勝黃金之章的演奏,那金色的光輝之海迅速的收縮,到最後,化為真實不虛的金鐵,彼此交錯,形成了嶄新的王冠,落在了瑪麗的頭上。

  在王冠的之上,那代表著『地獄要素』的深紫色寶石熠熠生輝!

  陰暗主君發出了慘叫。

  如喪考妣。

  費盡了所有心血,不惜賭上了自己的權杖,已經接近成功,不,已經成功之後,結果卻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賠上了一切。

  不只是失敗,就連自己的要素都被那一隻黃金巨龍所掠奪,原本吞噬阿瓦隆之影的地獄權杖現在反而被阿瓦隆之影所吞噬。

  自己一無所獲,瑪麗卻成為了貨真價實的地獄之王……

  「亞瑟!!!」

  他的虛影在最後的瞬間從黃金巨龍的口中托出,隱約的霧氣重新從天空中匯聚成型。

  陰暗主君向著阿瓦隆之影的最高處,沉寂的王宮怒吼:「你究竟在搞什麼!你究竟還要看到什麼時候?!你難道要背叛我們的盟約嗎!!!」

  一片死寂中,無人回應。

  陰暗主君已經顧不上報復,倉皇逃竄,躲避著天空中遊牧之山的攔截,用盡最後的力量投入皇宮之中。

  還有機會。

  還有最後反敗為勝的機會。

  只要找到亞瑟,只要解開亞瑟的封印,他就可以通過數百年前雙方定下的盟約,通過隱藏在其中的漏洞重新控制他……

  可當他衝進黑暗的最深處時,卻陷入漫長的呆滯。

  一片死寂。

  就像是無言的冷笑,命運的嘲弄。

  陰森龐大的皇宮之中,那聳立在最高處的王座大廳,能夠俯瞰整個阿瓦隆的王座上……空無一物!

  什麼都沒有!

  陰暗主君愣住了,在這荒謬的玩笑之下,就連霧氣組成的身體都凍結了。

  許久,許久,喉嚨裡發出嘶啞的聲音。

  像是在咯咯怪笑,又像是野獸狂怒的哀鳴。

  「什麼都沒有?」

  他抓狂地咆哮,將整個王座砸成了稀巴爛:「為什麼會什麼都沒有?亞瑟!滾出來!你在何處!

  遵照盟約,我已應邀而來,賜你天災之位,你又在何處!你這個騙子!!騙子!!!」

  寂靜裡,有嘆息聲響起。

  破碎的王座之下,滾出一個簡陋的以太球,隨著那話音明滅。

  「我早就勸過你,不是嗎?」

  那個聲音說:「可惜,你還是搞砸了一切。」

  「蘭斯洛特?是你?」

  陰暗主君不可置信,怒吼:「為何背叛!為何!!」

  「背叛?談不上吧,你有過遵守盟約的打算嗎?」

  蘭斯洛特冷漠地回應:「從一開始,你想要控制所有,不惜背著我,自行發動了計畫。直到現在,你還不忘翻身一搏,甚至不惜將陛下置於危險之中……」

  「蘭斯洛特!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失敗了,你被捨棄了,這不是一目瞭然嗎?」蘭斯洛特淡淡地說:「雖然與你合作的日子不甚愉快,但出於禮貌,便祝你從今往後的日子一帆風順吧。」

  嘭!

  以太球在陰暗主君的手中破裂。

  他憤怒地踐踏著碎片,怒吼。

  在門口,有鬆了口氣的感嘆聲響起。

  「嚇死我了,還以為來遲一步……」

  史東踏入王座大廳,凝視著陰暗主君,便露出愉快地笑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你現在應該翻身無路了,對吧?」

  在陰暗主君麻木的眼神中,數十名淨化樂師走進了大門,將他包圍在其中。

  「沒想到裁判所才剛剛重新開張,就迎來了重磅貴賓……」

  他期待地搓著手,凝望著面前的異端,眼神熱情又飢渴:「果然,老話說得對——好死不如賴活著啊。只要活得夠長,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碰不到?」

  陰暗主君周身的霧氣劇烈動盪著,被史東的肆意的眼神激怒,眼瞳赤紅。

  可很快,他的眼神就變得慌亂起來。

  因為史東緩緩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那個拳頭大小的瓶子像是貼身存放了很久了,時時取出來勤快擦拭,不染一點塵埃,被保養的精良無比。

  噗的一聲,瓶塞被拔了下來。

  那清脆的聲音令組成陰暗主君身體的霧氣一陣動盪,彷彿顫抖。

  「請吧,陛下。」

  史東的鋼鐵聲帶摩擦,嘎嘎怪笑:

  「我們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

  -

  隨著地獄權杖的碎裂,光芒的海洋也漸漸消散。到最後,阿瓦隆之影重歸與沉寂,越顯破敗,再無剛才的輝煌。

  黃金巨龍也漸漸暗淡,模糊了起來。在最後,似是有什麼東西從光芒中伸出小爪子,搭在了他的肩上,拍了拍,表示嘉許。

  幹得不錯,再接再厲!

  緊接著,金色的龍威消散無蹤。

  葉青玄伸手,接住了虛弱的瑪麗。

  瑪麗從恍惚中甦醒了,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孔,勉強地笑了笑。

  「先休息吧,陛下,已經結束了。」

  葉青玄輕聲說。

  「我看到了……那個東西的記憶……」瑪麗輕聲呢喃:「要小心,復活的……不是利維坦……不是它……」

  她還想再說更多,可最後的意志已經用盡了,雙眼無力的合攏,陷入漫長的昏睡之中。

  葉青玄愣了一下,皺起眉頭。

  他沒有聽懂瑪麗的意思。

  但很明顯,在陰暗主君寄生在瑪麗身上時,她一定看到了什麼,看到了哪怕用盡所有力氣都一定要提醒自己的事情。

  復活的不是利維坦?那又是誰?

  太多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令他在戰勝了陰暗主君之後絲毫不敢放鬆,心中依舊徘徊著不祥的感覺。

  沒有過了多長時間,史東重新歸來。

  葉青玄抬頭。

  「解決了?」

  「嗯。」

  史東頷首,抬起了手中的那一隻巴掌大的瓶子。

  在瓶子中彷彿氤氳著煉獄的火光,一片赤紅,就在那火光的最深處,層層樂理的囚籠中,一個霧氣匯聚成的人影痛苦地抽搐,甚至已經沒有力氣再慘叫了。

  「雖然廢了一翻手腳,但好歹沒有被他跑掉。」

  「麻煩總算少了一個。」

  葉青玄鬆了口氣,抬頭,卻看到史東複雜的臉色。

  「怎麼了?」

  史東嘆息,「我們的煉金術師在皇宮裡發現了一些東西。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我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說著,他抬起手,晃了晃手裡的瓶子——火光搖曳,令那無力抽搐的人影再次痛苦掙扎起來。

  「醒醒,閣下,故事大會開始了。」

  史東抬起手,將老臉貼在瓶子上,溫柔地催促道:「快站出來和大家分享一下你丟人的小秘密吧。」

  「你做夢!!」陰暗主君嘶吼:「你們以……」

  話還沒說完,史東就不耐煩地搖晃起瓶子來,隨著他的晃動,淨化之火帶來的折磨越發的痛苦,令他難以抑制自己的慘叫聲。

  沒過了多久,求饒的聲音就從裡面響起來。

  宗教裁判所折磨人向來有一套,更何況是對黑暗眾卿這種大人物,早就給他準備了全套服務。不只是針對意志的拷問,還有針對樂理的侵蝕和破壞。

  這可是專門針對他這種東西所打造的囚籠,漫長的時光以來,史東一直貼身保管,從未曾離身,不曾有過絲毫的破損。

  只要待在那個瓶子裡,它就永遠無法翻身,只能充作一個玩物。

  只可惜,在他想要開口的時候,葉青玄已經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在那一瞬間,大地震盪突如其來。

  阿瓦隆之影的天空驟然裂開一道縫隙,有一道黯淡的流光飛入,在陰影之城的天空中亂飛,如同沒頭蒼蠅。

  到最後,終於感應到了葉青玄的存在,在樂理的呼應之下,從空中墜落,投向他的所在。

  葉青玄抬手,握緊了那主動落進自己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副古老的捲軸。

  不知道究竟經歷了多少時光的沖刷,色澤已經變得昏黃,皮質之上遍佈劃痕。入手沉重,葉青玄手一抖,幾乎抓不穩。

  漫長的沉默中,葉青玄的臉色變得鐵青,握著捲軸的手掌微微顫抖。

  「怎麼了?」

  史東第一次看到如此陰沉的葉青玄。

  葉青玄沒有說話,只是將手腕反轉,給他看銘刻在捲軸之首的字符,捲軸的名字……

  ——《創世紀》!

  -

  -

  五分鐘之前,上城區的邊緣。

  龐大的結界之下,蒼老的樂師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他艱難地低頭,看著胸前冒出的劍刃,鮮血從傷口中流淌而出,將他的袍子染紅了。

  「蘭斯洛特……為什麼?」

  「抱歉,海頓閣下。」

  蘭斯洛特面無表情地拔劍:「感謝您為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

  海頓倒在地上。

  黏稠的鮮血從他的軀殼中緩緩流淌而出,帶走了他最後的生命。海頓艱難地伸手,沾著血,想要劃下最後的音符,可是手背卻被鐵靴踩住了。

  蘭斯洛特低頭俯瞰著他,投下死亡的陰影。

  「——安格魯會銘記你的貢獻,但已經不再需要你了。」

  劍刃抬起,劍刃落下。

  海頓的頭顱滾落在地,失去了所有氣息。

  那一雙渾濁的眼瞳瞪大,至死不能瞑目。

  蘭斯洛特冷漠地收起劍刃,將礙事的頭顱踢到一邊,然後,提起地上的沉重的鐵箱,回過頭,看向蜷縮在角落裡的小孩。

  「我們走吧,殿下。」

  他淡淡地說:

  「——是到該結束這一切的時候了。」

  -

  那一瞬間,創世紀悄然崩解。

  天地轟鳴。

  在遠方,海洋傳來了沸騰的巨響。

  宛如七海歡呼,無數妖魔嘶鳴。

  阿瓦隆劇震,掀起了恐怖的海潮,席捲向四面八方。

  而就在層層地殼之下,那奔湧的鮮血之河失去了最後的束縛,向著大地之上迅速地蔓延而出,所過之處,一切土石都迅速地活性化,血肉搏動。

  這個國家最後的防線,利維坦殘存的束縛……

  ——第三封印,突破!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3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22:13
第六百零五章登神之術

  黑暗中,遺憾的嘆息聲從王座上傳來了。

  「差不多到極限了。」

  「嗯。」

  「自出生以來,多蒙你照顧了,麥克斯韋。」

  「嗯。」

  寂靜中,遠方傳來潮汐的聲響。

  「麥克斯韋,那是海的聲音嗎?」

  「嗯。」

  「聽了三十多年了,真煩人啊。被囚禁了這麼久,真想丟下這個位子出去走走……你會陪著我嗎?」

  「陛下,我永遠會守護在您的左右。」

  「去哪兒比較好呢?勃艮第怎麼樣?雖然人很討厭,但紅酒不錯,吃的也好。聽說那裡秋天也會很暖和。阿斯加德很美,但太冷了。」

  「都好。」

  「是啊,都好。」

  王座上的人輕聲呢喃,「明明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什麼自由生活,父親和兄長將王位交付在我這樣的人手裡,一定會很失望吧?」

  「不。」麥克斯韋說:「您是安格魯當之無愧的主宰,我所認可的主人,無人可及的皇帝。」

  皇帝笑了,一如當年初見時的少女。

  那笑聲從枷鎖中解脫,褪下了威嚴的偽裝,輕靈如飛鳥。

  「麥克斯韋,你還在這裡嗎?」

  「我在。」

  她伸手,在黑暗中摸索。

  指尖觸碰到跪在王座之前的男人,撫摸著他的臉頰,眷戀又溫柔。

  「麥克斯韋,我好睏啊,可以先睡一會嗎?」

  「嗯。」

  「醒來之後,請擁抱我吧。」

  「嗯。」

  她笑了,「晚安,麥克斯韋。」

  「晚安。」

  黑暗中有人落淚:「我的陛下。」

  -

  -

  影中之國。

  阿瓦隆,皇宮,王座之廳。

  葉青玄沉默地凝視著空空蕩蕩的宮殿,環顧四周,只能看到塵埃和早已經風化的破碎屍骸。

  曾經的地上天國隕落進了影中,當年的華麗城市如今已經變成被妖魔寄生的廢墟,就連王座大廳也殘破不堪。

  宛如囚籠。

  在煉金術師的引導之下,裝甲騎士舉起大錘,奮力砸在了王座之前的位置上。地板龜裂,發出了空洞的回聲。

  沒過多久,地上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口。風燈照耀之下,裂口中的黑暗微微消散,顯露出暗藏在下面的龐大空間。

  「就是這裡?」葉清玄問。

  「應該沒錯。」史東頷首,抬起瓶子,晃了晃:「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瓶子裡的人影慘叫,哀求,但再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

  很快,騎士放下了繩索,兩名風琴手將照明的風燈掛在腰間,順著繩索降進下面的黑暗空間中。沒過了多久,安全的信號傳來。

  煉金術師和裝甲騎士們次第滑下,最後,葉青玄抓著鎖扣,順著滑索落進了那一片被封存數百年的空間中。

  「喔,真是大啊。」

  史東緊隨其後落下來,便看到被巨型探照燈照的明晃晃的龐大地下宮殿,端詳著牆壁上無數宛如繁茂枝葉的煉金矩陣。

  「按照道理來說,阿瓦隆和自己的影子彼此對應,阿瓦隆有的,影中之國必然存在。影中之國的王座下面有這麼大的空間,那阿瓦隆的皇宮裡呢?」

  「最終國土防衛陣線。」

  葉青玄回答:「它的實體就安置在那裡,三座以大天使命名的超巨型協律儀,整個王宮其實都是一件龐大的煉金樂器,就像是巨型的管風琴。它通過地脈以太流進行連接各地,整個安格魯都在其控制之中。

  國王只要坐在王座之上,便能以龍威為十指,以國土為樂器,進行演奏。」

  「動力來源呢?」史東問:「如此龐大的戰爭武器,以太爐在哪裡?恐怕十個樂師團都無法推動它進行運行吧?」

  葉青玄的神情複雜,「以前我不清楚,現在大概知道了一些。」

  以太爐在哪裡?

  還能在哪裡?

  他們能夠將遊牧之山的心臟做成以太路,那麼……利維坦為什麼不可以?尤其當整個阿瓦隆都是利維坦的原本的身體時。

  史東聽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露出嘲弄地笑容,「這個國家的國王們真是瘋狂啊,我能說是一脈相承嗎?」

  葉青玄沒有說話。

  只是沉默地端詳著地下宮殿中的龐大設施,還有無數延伸而出的煉金矩陣,眉頭,便漸漸地皺起。

  「好了,現在問題來啦。」

  史東在他身旁感嘆:「雖然我不懂煉金術,但我覺得,放在這裡的玩意兒,肯定不是你說的那個東西。

  葉青玄沒有說話,許久收回了視線。

  「沒錯,這裡和外面不一樣。也沒有協律儀和相關的配備……」他輕聲說,「這是一個煉成釜。」

  「煉成釜?煉金術師們熔煉合金和藥水的那個玩意?」

  葉青玄沉默了漫長的時間,忽然吩咐:

  「所有人都出去。」

  隨行包圍的女巫之錘和正在研究矩陣的幾個煉金術師愣了一下,但看到葉青玄的神情之後,沒有再說話,遵從命令,很快,都沿著滑索攀援而上。

  史東留了下來,笑眯眯地賴在這裡,葉青玄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趕他走,只是低著頭,循著煉金矩陣的脈絡,迅速地解析著。

  在解譯法的歸納之下,煉金矩陣的複雜表層被迅速結構開來。

  流出層、形成層、創造層,再到最後的活動層。

  連接著整個阿瓦隆之影的龐大矩陣到最後,匯聚為一點。

  葉青玄的腳步站定,抬頭。

  隔著天花板,便是王座被砸碎的殘骸。

  「果然,是這裡。」

  他輕聲呢喃。

  史東似乎投入到了專業捧哏的角色中去,適時地問道:「你有眉目了嗎?」

  「大概吧。」

  葉青玄低聲說:「這個風格很熟悉,古典式的解構法,正統的煉金公式和歸納過程,還有最早期的樂理痕跡。我大概能猜到是誰佈置的這裡了……」

  是誰?

  還能是誰?

  整個阿瓦隆,整個安格魯,不,整個世界上,還有誰會這麼搞事兒?誰這麼喜歡搞事兒?還有誰會這麼擅長搞事兒呢?

  答案只有一個。

  赫爾墨斯那個王八蛋,死了之後,還有這麼多遺留問題。

  葉青玄按了按有些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低聲感嘆:

  「害人不淺啊,老闆……」

  所謂的煉金術,最核心的便是變化學派的基礎公式——等價代換。

  赫爾墨斯依此而行,奠定了煉金術的基礎。

  將萬物以公式進行置換,流過四層界面,經歷黑化、黃化、翠化、白化再到最後的赤化,便可達成。

  令凡物昇華為奇蹟,將黑鐵化作黃金。

  堪稱驚世駭俗的開創。

  而它的本來面目,歸根結底,不過是將一個東西變成另一個東西而已。

  赫爾墨斯在這裡銘刻下的煉金矩陣也不外如是。

  只不過,規模太過於龐大,設想也太過恐怖。甚至將整個樂師七系都統和在其中,七系之中的種種樂理和命題交錯在其中,糾纏為一體,千絲萬縷,倘若不是葉青玄天梯在手,恐怕也捋不清首尾。

  就算是赫爾墨斯,想要佈置如此龐大和複雜的煉金矩陣,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吧?

  那麼,這世間究竟還有什麼東西值得曾經的『梅林』如此興師動眾,使用如此誇張的規模進行煉成呢?

  答案已經明顯到呼之慾出。

  葉青玄吐出了肺腑中煩躁的氣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登神之術啊……」

  這就是亞瑟登神之術的本來面目。

  以阿瓦隆抽取整個安格魯的地脈以太流,近乎動用整個國土,將龐大的國家統和為一體,真正的匯聚了一整個國家的力量,達成奇蹟的系統。在它完成之後,甚至赫爾墨斯也後悔自己曾經的魯莽和輕浮,想要將它徹底埋葬。

  如果葉青玄沒有猜錯的話,甚至國土防禦陣線也是使用它改造而成。

  「這裡是當年亞瑟建立地上天國,匯聚了整個國家的人力、物力財力,謀圖登神的地方。」

  葉青玄站在煉金矩陣的最核心,俯瞰著四周,無數月光唸線從他的手中延伸而出,將整個龐大的系統都置於眼前。

  無數公式被解譯法歸納為一體,到最後變成純粹的數字,得出了單純的結論。

  「9=2?」

  葉青玄幾乎被答案都笑了,卻笑不出來。

  「那是什麼?奇怪的公式嗎?」

  「煉金術中的表達方式,最早的煉金術師們使用的格式。」

  葉青玄的眼眸低垂:「煉金術師們將整個世界都視為有機的轉化過程,而在這個環節之中,每一個存在都有自身的格位。不論是人是物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格位越高,在整體環節中佔有的比重就越重要,也就越珍貴。煉金術師們使用公式得出結果,以結果的數字為萬物進行命名。

  這就是早期的教團對煉金術師一直殺之後快,絕不手軟的一重原因之一:只有神才能衡量萬物的價值。

  不論是尋常的人類、妖魔、樂師或者是聖徒、天災,在煉金術的過程中都不過是個純粹的單位而已。

  普通人擁有的價值太過稀少,只能作為空白的素材,因此格位是『0=0』。再向上是駕馭以太的樂師、妖魔,或者是煉金裝備和特殊金屬……只有1=10的格位之上的東西,才有煉成的價值。

  而9=2,已經是人間能夠實現的最大值。10=0已經是只存在於理想中的範疇,統和了一切意義、力量、過去、未來的存在,人類通常稱呼它為『大源』。

  這就是登神之術的本來面目,止步與權杖的亞瑟不願意向教團俯首,要與三王比肩,甚至更高,要凌駕天災之上……

  他要成為人間絕無僅有的皇帝,距離大源只有一步之遙的存在。」

  史東聽完,沉默許久,感嘆了一句:「那還真挺糟糕的。」

  「還有更糟糕的。」

  葉青玄面無表情的低頭,用靴子踩了踩腳下的煉金矩陣:「煉金術的基本原則,等價代換。格位已經規定了萬物的價值。

  想要煉成黃金,就要付出與黃金相等的代價。

  亞瑟的全盛期也只不過是權杖的巔峰,又如何與幾乎凌駕於天災之上的存在比擬?中間空缺的代價,又由誰來支付呢?」

  史東愣住了。

  他聽得懂葉青玄的意思,以他的黑暗思維,自然能夠瞭解亞瑟的意圖。有了葉青玄的講解,以他的手腕,自然不難想到唯一的答案。

  很簡單啊。

  太簡單了……

  赫爾墨斯已經將路鋪好了,只需要向前走下去就可以了。

  材料不夠就補足材料。

  價值不夠,就填補價值。

  自己的必勝黃金之章不夠的話,還有地上天國,地上天國不夠的話,還有阿瓦隆,阿瓦隆不夠的話,就獻上整個安格魯。

  想要成為天災,那就……找一隻天災為自己支付代價!

  真巧,這些東西都在身邊,而且,觸手可及……

  「比方說,近在咫尺的皇后殿下——利維坦。」

  這就是登神之術的真正面目。

  殺死天災,篡奪天災的力量,讓自己成為天災。犧牲地上天國、犧牲阿瓦隆、犧牲整個安格魯,犧牲所愛、犧牲一切……成就自己。

  從一開始,他早就為登神的那一日做好了一切準備。

  萬事俱備。

  「國王和幫凶擄走了女皇,將她囚禁在夢中……」

  葉青玄低聲吟唱著曾經迴響在阿瓦隆深夜之中的歌謠,眼神就漸漸地變冷了。

  史東嘆息,「也就是說,利維坦這麼多年執著於安格魯,是為了報復當年亞瑟的所作所為嗎?」

  「報復?為什麼要報復?」

  葉青玄低著頭,凝視著地上的煉金矩陣,聲音就變得沙啞起來:「你不會以為他們把利維坦綁起來,放在這裡,關上籠子,就可以進行煉成了吧?

  這種涉及到不知多少精密細節的超大型煉金矩陣可做不到那種程度——必須要受術者的絕對配合才可以。

  換而言之……」

  他看著腳下的煉金矩陣,只感覺到來自現實的深深嘲弄:

  「利維坦是自願的……」

  當推論到了這一步的時候,結果便已經一目瞭然。

  數百年來,利維坦如此針對安格魯,根本不是為了報復。

  她是如此深愛著亞瑟,哪怕被他奪走力量,奪走生命,奪走一切……

  雖然登神之術在最後的關頭,不知為何而失敗。但煉金矩陣一旦啟動,最先被毀滅的,絕對是利維坦本身,這一點毫無疑問。

  真正的利維坦,早就死了。

  死在了幾百年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6 00: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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