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將門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本)

 
mk2258 2017-1-2 08:17: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6 1747037
V123210 發表於 2017-3-8 23:29
第150章清流本色

    梅堯臣見過擰巴的,可是沒有見過這麼擰巴的。

    他恨不得把范鎮的腦袋掀開了,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餓死,老百姓會甘心餓死嗎?他們沒路可走,就會揭竿而起,整個河北,乃至大宋就會亂套,你到底想過沒有?”

    范鎮輕蔑哼了一聲,“亂民造反,朝廷自有人馬平叛,用不著你操心。”

    “亂民?範大人,你睜開眼睛看看,他們是亂民嗎?”梅堯臣怒斥道:“他們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只要一點活路,他們就不會造反。眼下許多百姓一天只能得三兩糧食啊,不過是一大碗稀粥而已,有人捕魚,有人打獵,有人挖野菜,草根,為的不過是填肚子而已!只要還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們就不會造反。可是你要真逼反了百萬黎民,到時候遼國鐵騎南下,黃河天險又沒了,汴京城能守得住嗎?我的範大人啊,你想成為千古的罪人嗎?”

    梅堯臣幾乎哭出來,這幾句話都是從心肝肺裡頭掏出來的,字字帶著血,他是在替大宋的黎民百姓在哀求范鎮!

    倒是范大人,沉吟一會兒,笑得更加輕蔑。

    “宛陵先生,你們的狐狸尾巴終於藏不住了。”范鎮冷笑道:“有了饑民,朝廷自會賑災,大宋富有四海,難道連一點糧食都拿不出來?我不信,是因為朝廷有了奸佞,想要藉機大發利市,塗炭生靈。身為朝廷臣子,就該上表彈劾,請求陛下賑災,這才是正途。你們放著陽關大道不走,非弄什麼走私,已經誤入歧途,治國救民,豈能靠著取巧投機?簡直不知所謂!”

    范鎮深吸口氣,“宛陵先生,本官曾經敬佩你的為人,只是想不到,你竟然也會參與這種事情。你方才說亂民造反,遼國鐵騎南下,汴京不保。我看這是你的心裡話,只不過是你們勾結遼人,煽動亂民造反,想要圖謀大宋江山!你,還有你背後的人,都是亂臣賊子,心懷叵測,我范鎮頂天立地,秉承聖賢教訓,一定要替大宋鋤奸!”

    “來人!”

    范鎮大聲嘶吼著,手下士兵急忙跑進來。

    “傳我的命令,立刻兵發土塔村。”

    “遵命!”

    士兵下去傳令,梅堯臣臉色鐵青,和這種食古不化的榆木疙瘩已經沒有話說了,救災防止民變,本就是一體的,這位愣是給分開了,朝廷窮了,拿不出糧,**佞有什麼關係?即便是有,剷除了奸佞,也不能立刻就有糧食,糧是種出來的,那要時間!可老百姓的肚子一天沒有糧食都不行,這麼點簡單的道理,怎麼就說不清楚!

    看范鎮那個自負的德行,梅堯臣知道說什麼也沒用了,只能惡狠狠咬了咬牙,轉身踉蹌著要離開。

    “站住!”范鎮卻不肯罷休了。

    梅堯臣輕笑道:“怎麼,你要為國鋤奸嗎?”

    范鎮毫不在乎,“只要查清楚罪證,要殺奸賊的不止我一個人!”

    “那我恭候了!”

    梅堯臣還要離開,范鎮一擺手,兩邊的人衝上來,“宛陵先生,對不住了,本官擔心你會通風報信,先在本官這裡小坐,等本官查清楚了,自會秉公辦理。”

    也不等梅堯臣說話,直接被拖了下去。

    范鎮臉色陰沉,三角眼不停轉動,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覺得自己抓到了謀逆大案,大宋的江山社稷都在他的身上了。

    只要辦成了,他就能名流千古,青史彪炳。

    有人當官為了錢,范鎮覺得那樣太無恥了,當官就要史冊留名,為後人所敬仰,那才是真正的不朽!

    這位範大人絲毫沒有貪名和貪財都是一丘之貉的覺悟,他覺得自己是白的,別人都是黑的,這種人在心理學上叫做偏執狂。

    可偏偏儒家教化之下,這種偏執狂越來越多,張載和二程兄弟正在醞釀他們的理學,等到程朱理學一統江山的時候,整個國家,整個民族,就充斥著只知空談,不懂實務的腐儒!酸儒!!犬儒!!!

    廢話少說,人家範大人還是氣勢洶洶,帶領著人馬,直接沖向了土塔村,一路的寒風刺骨,吹得很多士兵的臉都破了,范鎮也不停下來休息,鄰近傍晚時分,他的人馬已經趕到了土塔村。

    有幾個青衣人,連忙跑過來,點頭哈腰,向范鎮施禮。

    “大人,小的們就是土塔村的百姓,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冒死向大人報信,小的們願意給大人帶路,請看,那就是酒坊。”

    范鎮看了看幾個人,點頭道:“難得你們心懷忠義,等除了奸佞之後,本官一定上奏朝廷,好好賞賜你們。”

    幾個傢伙樂不可支,更加賣力了,他們衝進去,引著大軍包圍了酒坊。

    到了這裡,范鎮就樂了,裡面的人居然如此膽大,竟然還在釀酒,濃重的酒氣離著老遠就能聞到,真是找死啊!

    “來人,給我衝進去!”

    這些兵剛要上去,突然酒坊的大門開放,王寧安黑著臉,帶著一群赤膊的工人,站在了門口。

    “什麼人,竟敢來這撒野?”

    范鎮突然笑了起來,“好大膽的賊子,你們在幹什麼?”

    王寧安一挺胸膛,回敬道:“我們幹什麼,不用你管!”

    “哈哈哈,老夫偏要管,你們給我衝進去!”

    這些士兵就要往裡面闖,王寧安連忙張開雙臂,惶恐道:“你們都不許進去,進去了就要殺頭,朝廷不會放過你們的!”

    范鎮絲毫不在乎,他只當王寧安是垂死掙扎,冷笑道:“朝廷豈能沒有公道,放心,有什麼事本官擔著,把他們先拿下!”

    王寧安等人掙扎不過,被范鎮的兵拿下,其餘的士兵一股腦衝了進去。

    乒乒乓乓,一陣亂響,王寧安看得眼角都裂開了,痛心疾首,怒視著范鎮,“你這個狗官,你敢胡來,陛下會嚴懲你的。”

    范鎮哈哈狂笑:“你們私自釀酒,走私給遼國,干犯天條,十惡不赦,陛下要是放過你們,老夫都不答應!”

    “我們沒有私自釀酒,更沒有走私給遼國,這,這裡面不是釀酒!”王寧安大聲爭辯道。

    范鎮覺得簡直就是笑話,滿世界酒味,愣說沒有釀酒,這小兔崽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必須給他一點教訓。

    “來人,給我張嘴!”

    有幾個士兵提著牛皮鞭子就過來了。

    王寧安的頭皮都發麻了,心裡暗罵,姓甦的你要是還不來,下輩子你還要當太監!!!

    心裡罵著,可是嘴上不能慫了,王寧安冷笑道:“狗官,你會後悔的!”

    “動刑!”

    范鎮氣急敗壞,士兵已經把鞭子舉起,就要動手。

    正在此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

    “住手!”

    說話之間,一個中年太監騎著馬飛快趕來,後面還有一夥穿著便衣的禁軍將士,貼身保護。來的人正是太監蘇桂,從最早一次到滄州查訪王家,蘇桂一直充當著趙禎和王家的使者,有什麼事情,都是他負責跑腿。

    最近半年,又是賑災,又是捕鯨,還有軍械作坊,馬場等等事宜,蘇桂一直在滄州,有一點新情況,就向趙禎匯報。

    他急匆匆跑到了近前,直接從馬上滾下來了。

    驚慌失措,大聲怒斥,“誰給你們狗膽,竟敢抓王公子,快放了!”

    一見是宮裡的人,那些士兵都膽怯了,宋代的太監雖然上比不了唐朝,下比不了明朝,但人家好歹是皇帝的狗,打狗看主人,可不是誰都敢不在乎的。

    可偏偏就遇上范鎮這麼個不要命的東西!

    他看到了蘇桂,越發興奮起來,他堅信和太監閹豎弄到一起的事情,絕對不是好事。又抓到了一個,看起來整個案子比想像的還要大!

    范鎮渾身戰栗,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他突然發怒,宛如狂暴的獅子,“好個大膽閹豎,竟敢阻撓本官辦案,袒護勾結遼寇的賊子,你是何居心?”

    蘇桂一晃腦袋,“什麼勾結遼寇,你不要含血噴人,咱家是奉了聖人的命令,在這裡督工,你攪了宮裡的大事,你是何居心?”

    “宮裡?你是想說陛下也參與走私嗎?”范鎮越發張狂,什麼都不在乎,“你休要在本官面前虛張聲勢,大言恫嚇,本官告訴你,哪怕到了金殿打官司,本官也不怕,天下最大的是道理!哪怕陛下也要認這個理兒!”

    王寧安在旁邊看著,從范鎮身上,他算是看到了什麼叫做清流。

    這幫傢伙難怪能讓人頭疼呢,他們死抱著聖賢道理,祖宗法度,就跟你耍流氓,不講理,胡攪蠻纏。你敢打他們,殺他們,反而成全了他們。

    自從理學興起之後,這類的清流就所在多有,說他們誤國一點不冤,偏偏歷代儒臣修史,又把他們好一頓美化,都成了人所敬仰的大英雄,大忠臣……

    罷了,姓范的,今天你就栽在小爺的手裡吧!

    王寧安突然掙扎著,大聲喊道:“蘇公公,這個狗官誣陷我們,說我們私自釀酒,你知道啊,我們不是釀酒,我們是替軍中製藥,他擾亂了軍國大事,洩露軍機,你可要上奏聖人,一定要嚴懲不貸啊!”

    蘇桂連忙點頭,切齒道:“二郎放心,咱家一定告訴聖人,絕不會放過這個狗官!”
V123210 發表於 2017-3-8 23:29
第151章殺不了的人

    王寧安和蘇桂都咬死了不是酒,可偏偏這麼大的酒味,想瞞誰啊?

    范鎮心說,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來人,把他們釀的酒拿來。”

    有軍卒答應著,捧著一個壇子,快步跑過來,他動作很急,撒了一路,濃郁的酒香,讓所有士兵都流起了口水,伸長了脖子,巴望著,恨不得能嚐一口。

    軍卒送到了范鎮的面前,範大人接過來,仔細聞了聞,冷笑道:“還說不是酒,當老夫是傻子嗎?”

    “你就是傻子,徹頭徹尾,徹里徹外的大傻子! ”王寧安聲色俱厲,不停掙扎,繩子都要掙脫開了。

    “你個蠢材,這是士兵救命的寶貝,是我大宋的軍事機密,卻讓你給洩露出來!”王寧安脖子的青筋凸起,小臉充血,怒道:“你說是酒,有本事你嚐嚐!”

    范鎮當然不信王寧安的話,可是為了讓他心服口服,讓人取來酒碗,他倒了半碗,酒水清澈,香氣濃郁,光是聞了一下,就要醉了。

    怎麼看都是酒,還是上好的美酒,這小子睜著眼睛說瞎話!

    范鎮也是好酒的人,他端起碗,想要喝下去,又遲疑一下,揮揮手,讓那個取酒的士兵嚐嚐。

    捧著酒碗,士兵受寵若驚,連忙喝了一口,這一口下去,只見他的臉瞬間就成了大紅布,脖子也粗了,青筋也起來了,鼻子眼裡流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憋不住一張口,把酒全吐出來。嘴裡跟著火似的,不停搧著,還嗷嗷直叫。

    看到這一幕,范鎮也怒了,質問道:“你們在酒裡放了什麼?”

    王寧安懶得搭理他,把頭一扭。

    蘇桂冷笑了兩聲,“範大人,你還說這是酒嗎?”

    “怎麼就不是!”范鎮怒火中燒,他抓起一個碗,給自己倒了半碗,就像往肚子裡灌,可是想到剛才士兵的狼狽樣,他只是輕輕抿了一口。

    可即便是一點,也不是范鎮能承受的,瞬間就涕泗橫流,辣的要抓狂。

    范鎮發誓,他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烈的酒,以往喝的酒,連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沒有,這酒是人喝嗎?

    當然不是了,這玩意是酒精!

    聽說范鎮是個難纏的角色,王寧安就想到了這個敗中求勝的絕殺。你範大人不是總站在理兒上嗎?

    你不是義之所在,百死不悔,百折不撓嗎?

    你不是正義的化身,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好漢嗎?

    你不是處處標榜聖賢之道,為了天下蒼生嗎?

    你以往喊得多高,今天就讓你摔得多慘!

    王寧安突然仰望蒼天,痛哭流涕。

    “陛下,小臣無能,不能完成陛下重任,小臣愧對陛下啊!”王寧安一邊哭著一邊唸叨:“小臣為了大宋的將士,苦心孤詣,研製出來的神藥,還沒等在軍中使用,就被洩露出去,真不知道是何居心?”

    王寧安突然一指范鎮,怒斥道:“老匹夫,你說我們私通遼寇,我看你才是遼狗的幫兇!誰不知道我們王家世代忠良,和遼國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怎麼可能私通遼寇?倒是你,給遼國人充當急先鋒,把大宋的寶貝都給洩露出去,你是不是還想搶走配方,拿走神藥,去討好遼國主子,你說,你說啊!”

    天可憐見,從來都是范大人佔據道德製高點,噴這個,罵那個,天底下都沒幾個人敢和範大人還嘴。

    被王寧安痛罵,這還是范鎮這輩子頭一次。

    他的臉比喝了酒精還要紅,都發紫發黑了。

    “小賊,你胡說八道,你捕風捉影,你攻擊一點,不計其餘,你心懷叵測,你,你……”

    論起嘴炮,王寧安可不怕任何人。

    “哈哈!老匹夫,你還有臉說我,你敢說自己不是捕風捉影,說我們私自釀酒,說我們勾結遼寇,說我們十惡不赦,你睜開狗眼看看!這是生產酒精的作坊,酒精不能喝,是用來消毒的,是受傷將士救命的東西!這座作坊陛下知道,蘇公公也知道。眼下酒精剛剛研製出來,你就帶著這麼多人來這撒野。你,還有你的手下,萬一藏著遼國的細作,把救命的東西傳到了遼國,那該怎麼辦?老匹夫,你的心裡還有朝廷,還有大宋的江山嗎?”

    范鎮被罵得一陣陣血壓升高,老臉漲紅,他倒不是羞愧,而是不信王寧安這一套。

    “小奸賊,你休想靠著胡言亂語,蒙混過關!”

    范鎮惡狠狠道:“酒也好,酒精也好,總而言之,你說的本官一個字也不信!來人,把他們都帶走,嚴刑拷問,我就不信,問不出真相!”

    蘇桂急眼了,都說明了,姓范的怎麼還這麼軸!

    “不許你帶人走。”蘇桂攔在了范鎮的前面。

    可是他哪裡知道,范鎮的犟勁上來了,他怎麼會錯?王寧安他們一定是耍花招,只要嚴刑拷問,就能弄清楚真相,一定是他們私自生產烈酒,走私給遼國,一定是這樣……要不是呢?范鎮根本不敢想,他為官十多年,靠的就是義無反顧,靠的就是道德操守。

    一旦弄出了這麼大紕漏,一世英名就毀了,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能教訓別人了,那和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范鎮決定要誓死捍衛他的名聲,不惜用刑拷打,也要讓王寧安低頭。

    他的兵帶著王寧安,還有釀酒的工匠,就要離開,蘇桂也攔不住,急得直跳腳。

    正在此時,突然有一隊騎兵趕來,像是旋風一般,將范鎮等人包圍起來。領隊的騎士見到王寧安被抓了,頓時眼睛冒火,唰把兵器亮了出來。刀鋒對準了范鎮等人,一個個面色凝重,只要一聲令下,就能剁了老匹夫!

    “範大人,他們沒有撒謊!”

    在騎兵的簇擁之下,范仲淹、歐陽修、余靖,就連晏殊都駕到了,幾位大佬怒目而視,全都義憤填膺。

    晏殊率先發難,“這個酒精是六藝學堂的研究成果,老夫前些日子已經上表陛下,要求建立秘密作坊,生產酒精,供應軍需,範大人,莫非你也認為老夫要勾結遼寇嗎?”

    不愧是老狐狸,晏殊這一手等於解釋了酒精的來歷,還拉上了整個六藝學堂給王寧安背書,一下子就把范鎮擠兌到了牆角。只不過王寧安覺得晏殊這是截胡,那自己的成果去給六藝學堂增光添彩!

    奈何他也是六藝學堂的一份子,只能認倒霉。

    這幫老狐狸,個頂個都是人精兒!有些時候,把你賣了,還要心甘情願幫他們數錢,王寧安黑著臉不說話。

    歐陽修冷哼了一聲,“範大人,你私闖軍國重地,致使機密外洩,又誣陷有功之臣,囂張跋扈,貽害國事。似你這般,如何忝列朝堂,老夫一定要上表彈劾,讓陛下嚴懲你的罪孽!”

    事到如今,老歐陽也不得不撕破臉皮。

    以往他對范鎮的印像還不錯,以為是個直臣、忠臣,可到瞭如今,歐陽修算是清醒了,為政治民可不能光看德行,而且范鎮的所作所為,只能說他毫無大局觀,把這樣的人留在錯綜複雜的河北,只會壞事,對不起了,你趕快滾蛋吧!

    歐陽修還是低估了范鎮的偏執,當他看到幾個人前來,又想到了之前的梅堯臣,突然放聲大笑。

    “你們都是一伙的,設下了圈套,想要陷害本官!本官不會害怕你們的,要徹查,一定要徹查……”他跟魔怔了一般,不停念叨著。

    范仲淹看不下去了,他冷冷道:“範大人,請你隨老夫去軍營吧。”

    范鎮彷彿被踩到了尾巴,尖叫道:“我是轉運副使,你憑什麼拿我?”

    范仲淹神態自若,“河北救災,等同戰事,你未經老夫准許,私闖軍機重地,洩露朝廷機密,就憑這一條,老夫就能先免了你的官!”

    “來人!”

    范仲淹是領過兵的,那氣勢遠非范鎮能比。

    “把范鎮立刻拿下去,其餘士卒圈禁詳查,不許酒精的消息洩露一絲一毫!”

    “是!”

    梁大剛等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敢抓我們少爺,給你幾個狗膽!他們是毫不客氣,就把范鎮給押走了,至於范鎮手下的人,見到了范仲淹和歐陽修出面,還有一群凶神惡煞似的騎兵,也知道反抗沒有好下場,全都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總算拿下了范鎮老匹夫,王寧安甩了甩手腕,滿心怒火,絲毫沒有減輕。

    “範相公,晏相公,難到朝堂上都是這種貨色嗎?貌似忠貞不二,清正廉潔,實則一心求名,自私到了極點,他們簡直比貪官還可怕,還要壞事!”

    幾位面面相覷,雖然王寧安說的過分,可就是這麼回事,范鎮這麼一鬧,還不知道走私能不能繼續下去,河北的百萬生靈又該如何啊?

    “範相公,你有沒有王命旗牌,直接把老匹夫砍了?”

    范仲淹一愣,王命旗牌那是明朝才有的東西,再說了就算有,也殺不了范鎮,誰讓趙大定下了規矩,和士大夫共天下,君王不殺士人。

    范鎮可是狀元出身,士人的極品,就算犯了天大的罪責,也死不了!

    該死的祖制,該死的趙大,你知道不,這麼縱容士人,是給你的子孫挖墳!早晚你打下來的江山都會被士人敗光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7-3-9 13:41
第152章 清流之死

  范仲淹畢竟年紀大了,匆匆忙忙趕來,拿下了范鎮,身體就撐不住了,不過他還有點不放心。

  「二郎,那個酒精真的那麼神奇?能關乎大宋的生死安危?」

  王寧安呵呵一笑,「老相公領過兵,軍中什麼最寶貴?」

  范仲淹挑了挑白眉,笑道:「軍中自然是百戰悍卒最為寶貴,有老卒在就能穩住軍心,就不至於潰敗,老卒越多,軍卒就越堅韌,打不垮,拖不壞!只是老卒不易得啊,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每天都在刀頭上舔血,身上新傷加舊傷,稍微不慎,就會要命的。」

  范仲淹瞇縫著眼睛,彷彿又回到了西北戰場上,數以千計的士兵躺在地上哀嚎,濃重的血腥氣,淒慘的傷口,化膿腐爛,一個個棒小伙子,活生生疼死,濫死,每天都有人抬著屍體扔出去,即便是死了,他們的眼中也是痛苦的掙扎……

  想到這裡,范仲淹禁不住眼圈泛紅。

  王寧安笑道:「老相公,去年決堤的時候,我寫過一份衛生章程,配合酒精給傷口消毒,能救活至少七成傷兵。」

  「什麼?」

  范仲淹大驚失色,七成啊,那是什麼概念,即便是藥物充足,軍前的傷員也僅僅能活下來三成,很多時候連一成都沒有。

  假如能活下來七成,經過幾次戰鬥,這些老兵就會成長為悍卒,成為大宋軍隊的骨幹。宋人並不像想像弱,要不是兩次北伐,趙二把他大哥留下來的底子兒耗光了,以大宋的悍卒,完全可以和遼兵一對一硬拚!

  誠如王寧安所說,這個酒精還真的關乎生死!

  范仲淹二話不說,討了一罈子回去,要好好研究,看看功效是否真的那麼神奇。

  老范走了,晏殊和余靖也告辭了,只剩下歐陽修,老夫子捻著鬍鬚,和王寧安並肩而站,他突然一笑,「你剛剛動了殺機,沒錯吧?」

  王寧安沒有否認,反問道:「難道某些人不該死嗎?」

  歐陽修愣了半天,長長出口氣,「二郎,君王與士大夫共天下,不是和老百姓共天下啊!」

  真沒想到,歐陽修竟然悟透了如此深奧的道理,王寧安大驚失色,隨機又不以為然,搖了搖頭。

  歐陽修倒是吃驚了,「我以為你會羨慕士人,然後就拜師讀書,走科舉上進之路呢?」

  「醉翁,說實話吧,我是羨慕過士人,可是我現在覺得如此士人,真是可恥透頂!我王寧安大好男兒,豈會和豬狗同列朝堂!」

  難得歐陽修沒有怒,只是說道:「但願你能保持此心不改,老夫也沒什麼好說的。」歐陽修轉身要離去,可走了幾步,又撥轉馬頭,「二郎,你聽老夫一句吧,范鎮固然該死,可不是你能動手的,老夫想辦法把他貶到嶺南,去蟲蛇之鄉,煙瘴之地,他也活不了多久,算是罪有應得了。」

  說到底,歐陽修還是擺脫不了士人團體的利益,這也怪不了他,畢竟歐陽修讀了大半輩子的書,親朋好友,門生故舊,都是這個圈子,總該顧念香火情分。

  而且老夫子覺得到了嶺南,那就是受罪,比起殺了他還可怕,懲罰夠狠了!

  可王寧安卻不這麼看,大宋士人眼裡的蠻荒之地,在王寧安的眼裡,卻是富饒之鄉,沒準范鎮過去了,每天吃三百顆荔枝,快樂似神仙,都不願意回京城了!

  絕對不能便宜了老匹夫,可是也不能隨便殺了他,有夏悚的前車之鑒,弄不好的話,死後哀榮備至,豈不是正遂了老匹夫的心願,不能,絕對不能……

  王寧安正在愁,他卻不知道,范鎮雖然被拿下了,可是他造的孽才剛剛開始。

  本來好端端的走私貿易,由於范鎮突然出兵搗亂,一下子停頓下來,而且遼國上層原本是相當麻木的。

  兩邊幾十年不打仗了,大宋文恬武嬉,遼國更甚於此。

  范鎮把私下的貿易挑明了,遼國上層猛然驚醒,他們這才注意到遼國內部因為糧食外流,造成糧價飛漲。底層百姓怨聲載道。

  雖然遼國不會在乎那些卑微如野草的百姓,可是他們卻不願意吃虧,一時間遼國在邊境的巡邏人馬增加了十倍不止,走私貿易戛然而止。

  除此之外,遼國的騎兵不甘於老老實實巡邏,還頻頻南下打草谷,整個宋遼邊境,一日三驚,不斷有遼兵南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當得到消息之後,范仲淹等人的臉色無比難看,就連歐陽修都反思起來,僅僅把范鎮流放嶺南,對得起無辜的百姓嗎?對得起大宋江山嗎?

  「一個半月,只要再撐一個半月,冬天就過去了,南方的漕糧運上來,出海多捕鯨魚,老百姓也就活了。范鎮匹夫,你該死啊!」

  歐陽修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范仲淹歎口氣,「別的不說了,當務之急是應付遼國的大兵,立刻派人去找賈相公,讓他調動人馬,嚴防死守,千萬不能讓遼兵打進來,要堅決還擊,寸土必爭!」

  老范還是清醒的,這時候大宋太虛弱了,一旦遼兵殺進來,遍地的流民,沒有出路,很可能就被遼兵收買,即便沒有被收買,流民倉皇之下,也會拚命向南逃。

  大冷的天,缺衣少吃,一場大雪,就是遍地死屍。想到這裡,范仲淹的頭皮都麻了。

  最怕內憂外患一起來,偏偏最怕什麼來什麼!

  范鎮逼得李無羈點燃了蠟燭和美酒,幾十車的物資,就好像一個級大火把,告訴遼兵大宋出了事,你們快來搶奪吧!

  原本范仲淹心中尚且存著一絲憐憫,覺得范鎮也是正道直行,只是腦袋太死了,現在卻一絲一毫的同情都沒有了。

  都說貪官奸佞誤國,這樣自詡忠貞的直臣也會誤國!

  唉!

  范仲淹無暇管范鎮的事情,他滿腦子都是如何防禦遼兵,別的地方還都好,唯獨滄州這一段,黃河進入白溝河,宋遼共同坐擁天險,遼兵踏著冰面,隨時能夠南下,兩百里的防線,大宋這邊不足一萬人馬,根本是捉襟見肘,究竟怎麼抵擋遼兵,真是讓人頭都大了。

  ……

  「寧安,爹要上戰場了。」王良璟醞釀半天情緒,才說了出來,卻現桌上的家人都沒有什麼反應,彷彿沒聽見一樣!

  他又咳嗽了兩聲,「我這一次要去和遼兵拚命了。」

  王寧澤抬起頭,嘿嘿傻笑,「多砍幾顆狗頭回來!」

  王良璟豪情萬丈,拍了拍幼子,又看了看王寧安,囑咐道:「好好照顧家裡,爹不會給王家丟臉的。」

  王寧安低頭扒拉著碗裡的飯,把空碗放下,衝著老爹一笑,「對不起了,因為我也要去!」

  「什麼?」

  王良璟大驚失色,連連搖頭,「寧安,你別胡說,你還太年輕了,去不得,去不得。」

  白氏心情很沉重,卻沒有反對,「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寧安過年了也十五了,不算小,我都捨得,你有什麼捨不得的!」

  敢情母子早就商量妥了,這幾天王良璟就坐立不安,不是遛馬,就是擦拭馬槊,還跑到祠堂,對著王貴的神像坐了大半夜,他心裡想著什麼,家人哪裡不知道。

  看到家人都清清楚楚,唯獨自己蒙在鼓裡,王良璟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隨機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寧安,不是爹不讓你去,實在是這一次太凶險了,爹身為滄州指揮使,守土有責,遼兵如此猖獗,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就妄為六尺的漢子!」王良璟又歎口氣,「只是咱們的騎兵沒練成,訓練的戰馬還沒長大,軍卒也沒有磨合,很多人都沒見過血。無論怎麼看,勝算都不大,爹是想……」

  王良璟還想說下去,白氏攔住了他。

  「不許說喪氣話,你是我男人,必須活著回來,不然,不然我就跟著你去!」

  平時柔弱的白氏,竟然如此剛烈,王良璟愕然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說什麼。

  王寧安悶著頭道:「爹,你放心吧,咱們都不會死,而且還會打一個大勝仗!」

  「你真有把握?」王良璟驚問道。

  王寧安伸出了巴掌,「至少五成吧,其實這一年來,我做了不少準備,只是能不能行,還要戰場上說了算。」

  王寧安故作輕鬆,雙手環抱,笑道:「爹,古人出戰都要殺人祭旗,才能出征成功,這一次我們也殺一個該死的人!為咱們父子添彩吧!」

  ……

  河東路轉運副使范鎮,闖了酒精作坊,惹了大禍,被范仲淹罷免官職,就地看管起來,兩天後,又令人押解著范鎮,前往大名府。

  就在途中,押解范鎮的隊伍遇到了遼國打草谷的騎兵,一場殺戮,宋兵被衝散,范鎮也失去了蹤跡。

  足足過了兩個月,春暖花開,有一戶百姓挑著糞池的水,去田裡施肥,結果從糞池裡撈出了一具屍體,嚇得立刻報官,經過衙門調查,現此人身上帶著紫金魚袋,這可是三品大員才能佩戴的東西,當地官府嚇得魂不附體,立刻上書,朝廷派遣欽差下來,很快就確定了身份,這位就是失蹤的范鎮范大人,雖然他品級不夠,但是擔任諫官期間,得到特賜,才能佩戴。

  這位做了一輩子清流,卻死在了最髒的地方,成為一時笑柄……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3:26
大宋將門 第153章不會進攻的宋人

    王良璟是個很踏實的人,他沒有兒子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只要認准了一條道,就會跑到黑的。

    他肩負國仇家恨,必須和遼國算賬。因此他練兵非常狠,可也捨得花錢,不管外面的災荒鬧成什麼樣子,王家的部曲,還有廂軍都從來不缺肉食。

    別看野狼谷馬場的小馬駒還沒長起來,王家的士兵卻一點不缺戰馬,不說別的,光是種植甜高粱,到了秋後榨糖,就賣出了二十萬石白糖,也別覺得多嚇人,一個汴京城就有一兩百萬人,而且還多半都是有錢人。

    平時做菜,做點心調味,還有小孩子喜歡吃糖塊,零食,光是京城,就消費了三分之一的量。

    曹家都預估了,光是長江以北的市場,就足以消化百萬石的白砂糖,可以說還有非常驚人的提升空間呢!

    白糖帶來了千萬貫利潤,還有鯨油製成的蠟燭,肥皂,也是大賣,王寧安知道沒法一個人獨吞。他要分潤給其他人,可是他又不甘心讓別人佔太多的便宜,所以王寧安就拋出了代理權的辦法。

    類似朝廷的買撲,只要交給王家一筆錢,就能獲得某些區域的獨家銷售權。

    靠著這一項,王寧安又斂了五百萬貫。

    這一千五百萬貫,固然不少換成了糧食,用來救濟災民,可是大頭兒還都用在王家的武備上面。

    王良璟嘴上不說,心裡知道。

    他可沒有辜負王寧安的努力,王良璟想盡辦法,甚至到處送錢,通關係,從河北,甚至山東等地的馬場,給王家置辦了三千匹堪用的戰馬,平均一個士兵三匹。

    如此奢侈的配置,在大宋的軍中還是頭一份!

    再有兵器也務求精良,有三百名士兵,擁有全套盔甲,剩下的人也擁有上半身的鎧甲,能護住關鍵要害。

    自從捕鯨之後,鯨魚皮充裕,王家的士兵和戰馬都披上了皮甲,這玩意輕便堅固,既能保暖,又能防禦弓箭,十分受歡迎。

    另外王良璟還花了大價錢,從大名府挖牆腳,弄來幾個製造弩箭的匠人。

    數月之前,趙禎不是賜了2o張床子弩給王家嗎!

    王良璟讓人下功夫研究,進行仿製,做床子弩其實不難,難的是需要上好的筋,膠等材料,不但價格昂貴,而且數量稀少,連宋軍也沒法敞開裝備。

    可是這最困難的事情,對於王家來說,恰恰成了最容易的,鯨魚的軟骨熬出來的膠質量極好,鯨魚的筋比牛筋更堅韌。

    作坊一口氣製造了四十張床子弩,王寧安還提出了建議,大宋的床子弩都是用來守城的,十分笨重。

    他提議將床子弩裝在馬車上面,這樣就能快移動,在野戰揮威力。

    王寧安不是動手的天才,他可沒法短時間弄出火砲,只能依靠大宋現有的裝備。不過從老爹的神態來看,改裝是成功的。

    “寧安,有了這些床子弩助陣,我們的人馬或許可以和遼兵一拼,不,我們一定能贏!”王良璟握緊了拳頭,眺望著西北方向,剛剛有斥候回來報告,說是在三十里外出現了遼兵,正在縱火搶掠。

    “你好好看看爹是怎麼殺敵!”

    王良璟提著馬槊,就準備衝上去,營救百姓。

    “等等。”

    王寧安攔住了老爹的戰馬,“爹,孩兒請教幾個問題。”

    王良璟有些不耐煩,卻還是說道:“你想問什麼?”

    “為什麼要去救人?”

    “那還用說,我們是大宋的兵,遼國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難道你爹能視而不見嗎?”

    “把握大嗎?”

    王良璟一下子被問住了,哪怕他傾盡所有,不惜巨資,王家的部下還是太稚嫩了,別說和遼國的士兵比,哪怕比起楊家的部曲,都多有不如。

    怎麼看,這場仗都勝少敗多。

    可問題是人家殺到了家門口,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人被殺,而無動於衷嗎?

    王良璟惡狠狠道:“就算敗了,老子也要咬下遼狗的一塊肉!讓他們知道,大宋還有好漢子,不是他們能隨意進出的。”

    老爹的勇氣,王寧安當然欽佩,假如大宋的軍隊都能這樣,未必不能一戰,可問題是老爹此去,只怕就會陷入孤立無援,其他的宋軍只會躲在城堡裡面偷窺,絕不會出來幫忙,甚至連給養都不願提供。別管多能打,早晚會被消耗一空,這種悲劇太多了,王寧安可不想重複祖上的教訓。

    “爹,知難而上,固然值得敬佩,卻不值得效仿,我們不能光想著拼命,要想著贏,要拯救滄州的父老鄉親。”

    “那你有什麼辦法?”

    “打出去!”王寧安果斷說道。

    “怎麼打?”王良璟擰著眉問道。

    “當然是打進遼國,他們能在大宋燒殺搶掠,我們也一樣能進入遼國境內,如法炮製,讓他們嚐嚐切膚之痛!”

    “啊!”

    這幾句話,把王良璟也嚇了一跳。

    殺進遼國啊,你可真敢說,自從趙二敗北之後,大宋就沒有敢主動進攻的將領了,多少年都是遼國打來,大宋這邊被動防備,能擋住遼兵,減少傷亡,已經算是大功了,還敢找遼國的霉頭,誰給你的膽子!

    大宋對將領的馴化是上百年如一日的,趙大最初只是解除了比他有本事的將領的兵權,畢竟作為一個開國之君,他還有點自信。

    到了趙二,就變本加厲,努力把武將變成榆木疙瘩,什麼都不會的笨蛋,臨到戰前,給一張文官憑空想像出來的陣圖,就按照這個布陣,敢隨便揮,打贏了都是圖謀不軌!

    想想吧,在如此扭曲的壓抑之下,武人腦袋塞滿了漿糊,脊梁骨也被打斷了,有膽子反攻才怪呢!

    幸運的是王良璟可沒有受過這套摧殘,王寧安更是個大膽包天的主兒。

    “既然咱們沒有必勝的把握,那不如避實擊虛,瞞天過海,跑到遼國的境內,大鬧一番!”

    王良璟蹙著眉頭,“寧安,這,這能行嗎?在咱們的地盤都打不過遼兵,到了遼國的地盤,人生地不熟,我怕……”

    “別怕!”王寧安突然賊兮兮一笑,“爹,你當孩兒光是走私賺錢嗎?遼國南京道的地圖都在孩兒心裡裝著呢!”

    “哎呦!”

    王良璟是大喜過望,興奮地搓了搓手。

    “那還等著什麼,咱們就給遼狗一個好看!”

    說話之間,他們這一隊人馬立刻旋風一般,快北上,一路上,刻意避開南下打草谷的遼兵,在鄰近黃昏,終於趕到了距離黃河不到十里的地方。

    王寧安讓人把李無羈叫了過來。

    “我問你兩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是,請大人提問。”

    “你是漢人,還是契丹人?”

    “我是契丹人!”

    “你是遼人,還是宋人? ”

    李無羈稍微遲疑,立刻拍著胸膛,“我幾輩祖先都生活在瀛洲,我就是大宋瀛洲人!”

    “好!”

    王寧安滿意點頭,“你現在就帶著手下弟兄,裝成打草谷回來的得勝之師,立刻過河,我們的人馬隨後就到。”

    “遵命!”

    李無羈用力點頭,其實王寧安剛剛的問話有些多餘,李無羈更認同的是吃誰的飯,給誰幹活!

    王寧安雖然對他不怎麼樣,百般折磨,可是王寧安對他老娘太好哩!

    老太太的瞎眼睛,有大夫給治療,胳膊腿的凍瘡有藥膏。每頓能吃上熱乎乎的粥,還了羊皮坎肩。

    東西雖然不多,可點滴在心頭,李無羈感激不盡。只是他實在是不願意繼續裝富商,這一次王寧安把他從范鎮的手上救出來,又讓他隨軍北上,李無羈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男兒大丈夫,躍馬疆場,殺敵立功才是該做的事情!

    至於自己屬於什麼人,糾結那些玩意,都是吃飽了撐的,眼下還是先吃飽再說!

    李無羈押運著好幾十駕馬車,平平安安,踏著冰面過了黃河,一路向前走,不時能遇到遼兵,李無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令他意外的是這些遼兵都絲毫不懷疑。

    李無羈仗著膽子,扔給了他們幾壇子酒,立刻就勾肩搭背,成了兄弟。

    反正遼國的部眾太多了,口音各異,普通士兵也看不出李無羈他們的破綻。進入遼國境內差不多二十里,前面出現了一片帳篷,裡面歡聲笑語,燈火輝煌,顯然站在慶祝勝利。

    李無羈咬了咬牙,他讓弟兄們稍安勿躁,自己跑到了帳篷,還送上了許多美酒,熱情的遼兵拉著他進去,轉了一圈。

    遼兵上下,都在縱情飲酒,大口吃肉,在旁邊的帳篷裡,還有幾十個被掠了的大宋女子,顯然,喝到了高興的時候,就要享用了。

    李無羈暗暗咬了咬牙,他從帳篷出來,回到了車隊,眼看著要到三更天,頭上的月亮被濃雲遮擋著,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李無羈用嘴咬著刀鞘,兩手分開蒿草,帶著上百名弟兄,小心翼翼,接近了帳篷,這時候裡面已經喝得迷迷糊糊,紛紛扯下外衣,沖向了旁邊的帳篷。

    “殺!”

    李無羈伸手抽出刀,像是豹子一般,撲了上去,手裡刀光一閃,直接插進了一個遼國虞侯胸膛,這傢伙擠眉弄眼,不甘心死去,“你,你們,怎,怎麼殺,殺自己……人……”

    直到死,他還以為是遼兵自己火拼,因為宋人是不會進攻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3:26
大宋將門 第154章殺到遼國去

    王寧安覺得一個成熟的人應該謀定而後動,要把厲害得失算清楚,有十足的把握,才會去做。

    很可惜,范鎮突然弄出來的亂子,讓王寧安始料不及,他不得不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進行一場以弱鬥強的戰鬥。

    區區一千王家軍,竟敢向遼國發動挑釁,簡直就是以卵擊石。要知道這片土地幾十年前可是埋葬了幾乎所有的大宋悍卒,每一寸的泥土下面,或許都有宋兵的骸骨。

    幾十年的光景,幾乎沒有任何人不害怕強大的遼國。哪怕宋軍在歷次戰鬥之中,贏多輸少,也沒有絲毫的用處。

    大宋的君臣都清楚,他們的勝利其實毫無價值。

    遼軍打來,堅守城池,把對方打敗了,算是勝利,野戰把對方擊潰了,也算是勝利,可問題是無論哪種勝利,都沒法重創遼兵,因為人家有戰馬,進退自如。相反,一旦宋軍落到了遼兵的手裡,就是一場慘劇。

    雙方就好像草原上的獅子和水牛一樣,獅子的捕獵成功率也只有六分之一,可是卻沒有天真認為,水牛贏了六分之五,就證明水牛比獅子強大!

    相反,大宋對遼國的恐懼幾乎深入了骨髓。

    哪怕是王良璟,都暗中抱定必死的決心,只是他殺入了遼國的境內,卻發現情況和想像的不一樣。

    李無羈他們順利搗毀了一處遼兵的營地,殺死遼兵一百多人,解救被掠大宋子民數百,還弄到了十幾駕馬車的物資。

    相比之下,王家軍僅僅付出了七條生命,另有十幾個人受傷。

    “貌似遼兵也不那麼厲害啊!”王良璟滿心狐疑。

    王寧安皺著眉頭一陣,突然心花怒放。

    “遼兵雖強,可不是每一個遼兵都那麼厲害,其實除了皮室軍之外,很多遼兵不值一提。↑△小↓△ . .m】比如咱們殺的這些!”

    王寧安用腳尖踢飛了一具屍體的帽子,露出了和宋人差不多的髮型。

    “他們應該是燕雲十六州的漢人,畢竟契丹族只有兩百萬人,要維繫比大宋面積還廣闊的帝國,根本是癡心妄想,他們必須藉助其他附庸控制地方,而我們的目標就是這些走狗!”

    王寧安絲毫不在乎欺凌弱小的惡名,真正的名將都是最理智的一群人,他們不會為了彰顯自己的勇武,就和敵人對拼。

    他們一定要等到對手最虛弱,然後選擇最容易突破的地方,發起攻擊。

    王寧安雖然距離名將還太遠,但是他已經有了一絲的覺悟。

    王家軍立刻整隊,還是讓李無羈他們在前面,繼續扮演搶掠歸來的遼兵,王良璟和王寧安都換上了從死亡遼兵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帶著濃重汗臭的破皮襖,幾乎讓王寧安昏厥,其他的人也很不習慣。

    不過入鄉隨俗,只能忍了。

    “大人,李無羈找到了一個鎮子,裡面有好幾百的遼寇。”探馬報告。

    王良璟興奮地瞪圓眼睛,“給我衝!”

    一千騎兵,分成兩路,衝了上去。說是村子,其實不過是用土牆圍起來的一塊地而已,土牆被風吹雨淋,很多處都倒塌了。

    王良璟輕鬆躍馬殺進來,他手裡的馬槊左右揮動,瞬間幾個遼兵就倒下去了。其他的人大驚失色,連忙衝上來。

    王良璟熱血沸騰,他這一年多的時間,功夫進步飛快,他把王家的祖傳武功和楊家法融合,又結合實戰經驗,弄出了一套槊法,只有區區八招,但是每一招都殺傷力十足,洗盡鉛華,頗有大巧不工的味道。

    一條槊就是一頭怪蟒,上下翻飛,左敲右打,沒有遼兵能擋得住一個回合。↑△小↓△ . .m】王良璟興奮舉起馬槊,後面的士兵蜂擁而上,順著他開闢的缺口,殺了進去。

    王寧安看在眼裡,越發搖頭,就憑剛剛的表現,要和遼國的正規軍對拼,勝算真的不大。幸好是偷襲,打順風仗還是可以的。

    王寧安提著一柄馬刀,也跟著殺了進去。他人小力薄,想學老爹衝陣殺敵,那是做不到了,只能檢點便宜,對付一些負傷的遼兵。

    坦白講,第一次殺人,王寧安是猶豫的,甚至害怕,可當他手上有了三條人命之後,王寧安就不再恐懼了,相反血液裡的暴戾因子不斷活躍,鼓動他去挑戰更強大的對手。

    果然,殺人也是有癮的!

    王寧安意猶未盡,收起了刀,這個村子的遼兵已經被殺光了,他們劫掠的東西更加豐富,王家軍的將士抓緊收拾戰利品。

    最受歡迎的自然是馬匹,越多越好,其次就是遼兵的衣甲,可以用來偽裝,至於遼兵搶奪的物資,有金銀細軟,有糧食,甚至有女人。

    王寧安都一概不取,他不允許任何東西,影響隊伍的速度,王寧安很清醒,速度就是生命,他讓士兵快速焚毀所有的東西,然後尋找下一個目標。

    有個士兵奉命搬運糧食,扔到火堆裡燒掉。

    突然,有個微弱的聲音傳來,“等等。”

    士兵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破舊的牆角,蹲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枯瘦枯瘦的,兩隻眼睛特別大,他是村子原本的居民,突如其來的殺戮,很多村民和遼兵一起死掉了。

    聽到了孩子的聲音,又看到他滿是祈求的眼神,士兵的心軟了,這也是漢人,和自己流著一樣鮮血的人。

    他遲疑了,轉身從火堆旁,搶救出一包糧食,送到了孩子的面前,伏下身體,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給……”

    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從牆的內側,站起一個披散著頭髮的女人,她的手里赫然握著一柄一尺多長的。

    這個女人神色猙獰,她祖輩都是漢人,先人甚至頂下規矩,不准和契丹人通婚,可她還是嫁給了一個契丹人,就在不久之前,她的男人從大宋搶掠回來,送給了一支漂亮的金釵,還有兩顆閃閃發光的珠子。

    女人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她親暱地抱著丈夫的臉頰,似乎不在乎濃重的體味,一轉身,歡天喜地去給丈夫做最喜歡的飯菜。

    就在這時候,王家軍殺進來了,他的丈夫來不及上馬,就衝了出去,結果被幾個士兵剁成了八塊,屍體就橫在家門口。

    幸福瞬間消失了,女人像是瘋了,她逼迫自己的兒子充當誘餌,她握緊了丈夫送給她的,要為丈夫報仇雪恨!

    高高舉起,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準士兵的後頸,用力刺下去。

    “死吧,全都死吧!”

    她的刀距離士兵只有幾寸的距離,突然手腕一軟,一支標已經穿透了她的喉嚨。

    女人的嘴角不停抽搐著,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彷彿看到了丈夫在向她招手。女人直挺挺倒下去,梁大剛衝到了士兵的前面,把他從地上抓起來,左右開弓,給了他四個嘴巴子,打得鮮血直流。

    梁大剛又面無表情,塞給了士兵一支短,士兵咬著牙,一步步走向了牆角的男孩……他把帶著血的短交給梁大剛,一顆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

    這就是戰爭,一場為了生存而進行的戰鬥!

    接下來的日子,王家軍就像是鑽進了鐵扇公主肚子裡的孫猴子,到處上演著大鬧天宮的戲碼。

    他們襲擊一切比他們弱小的目標,遼兵的營地,村落,集市,鎮子……所過之處,只有兩個字,殺和燒!

    短短的時間裡,哪怕是最柔軟的人,也變成了鐵石心腸。

    他們神出鬼沒,甚至會在不同的遼兵之間,仇殺,引誘他們互相猜忌,大肆殺戮。總而言之,王寧安就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窮盡一切手段,打擊對方。

    每過十天,遼國方面都會清點打草谷的戰績。

    搶掠到的東西,有一半要交給上面,剩餘的一半,才是強盜們可以瓜分的,這是千百年不變的法則。

    只是這一次遼國人清點戰果的時候,卻赫然發現,他們賠了。

    沒錯,強盜們失算了。

    經過兩年水患的折磨,河北各地已經山窮水盡,除了一些世家大族,還有點積蓄之外,普通百姓一無所有。

    遼兵不論怎麼搶劫,最多只是劫掠一些人口回來。

    說來諷刺,原本富庶的大宋,竟然成了赤貧之地,而遼國控制的燕雲,卻顯得更加有油水。

    王家軍瘋狂襲擊,大肆放火,使得遼國方面損失慘重,光是被殺掉的人,就多達五六千之多,還被搶走了兩千多匹戰馬,燒毀了兩萬石糧食,幾十個村子變成一片焦土。

    負責南京道的皇太弟,天下兵馬大元帥耶律重元簡直氣得發瘋。

    “蠢材,都是蠢材,連一夥宋人的兵馬都抓不到,你們的腦袋是不是都被錢給塞住了?”

    耶律重元的咆哮,讓所有人都嚇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宛如末日降臨。耶律重元根本不指望這些人有什麼好辦法。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有了主意。

    “傳本王的命令,把從大宋搶來的人口物資,集中在桑乾河的西側,放出風聲,吸引宋兵自投羅,然後把他們一舉幹掉,一個不留!”

    耶律重元為了自己的妙計,得意非常,手下人連忙拍馬,好話像是不要錢一般,把這位皇太弟誇的飄飄忽忽。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有一個大胖子回到家中,偷偷取出了一隻信鴿,鴿子帶著消息,展翅騰空,消失在天際……。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3:27
大宋將門 第155章王家軍的勝利

    連續的殺戮,讓王良璟渾身上下都染上了一股濃烈的殺氣,哪怕是自家部曲,也不敢直視,休息的時候,都盡量躲得遠一些。

    敢大搖大擺在王良璟面前出現的人沒幾個,至於敢一屁股坐在王良璟旁邊,還旁若無人的,只剩下王二郎了。

    “爹,告訴你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

    王良璟哼了一聲,“別逗悶子,說壞的吧!”

    同樣的情況,王寧安也問過歐陽修,晏殊,他發現這兩位都喜歡先聽好的,或許是文人天生浪漫樂觀,對壞事情總是不那麼在乎。倒是老爹這種帶兵的人,更喜歡料敵從寬,絕不會被一點點的喜訊就沖昏頭腦。

    王寧安道:“首先要恭喜老爹,咱們被耶律重元盯上了。”

    王良璟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抓緊了手裡的馬槊,譏誚道:“其實他應該五天之前就知道,多給了我們五天時間,證明遼兵的確不如他們的先祖了。每過一天,我們就強一分,遼國太遲鈍了!”

    這話倒是沒錯,沾了血的士兵就和新兵蛋子不一樣,這十天的功夫,王家軍可以說是脫胎換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不再害怕遼國,要知道這是多麼了不起的進步!

    勇者無畏!

    只要能闖過這一關,王家軍就能成為一支真正強悍的力量。

    “連壞消息都不在乎,真是了不起啊!”王寧安嬉笑道:“說好消息吧,耶律重元給咱們定下來的陷阱,我已經知道了。”

    此話一出,倒是讓王良璟心頭哆嗦了一下。

    他的眼睛不由得迷茫起來,兒子種種妖孽,他已經習慣了,畢竟老祖宗顯靈點化,王良璟是深信不疑的。

    居然連遼國的軍情都知道,莫非兒子能掐會算,有溝通神鬼的本事?這也是老祖宗教的?

    看到老爹滿臉疑問,王寧安微微一笑,“有些事情說穿了就不值錢了,我們因為走私被掐斷,損失慘重,遼國這邊也一樣。”

    聽到這裡,王良璟更驚駭了,呼吸越發粗重,“你,你是說遼國有人通風報信?”

    “有什麼奇怪嗎?打草谷能搶到多少?做生意走私又能賺到多少?人家把賬算得很清楚。”王寧安眼望著遼國的方向,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當一個野蠻的部族停下來,接受儒家教化開始,他們就墮落了,只要持續一二百年,他們就會萬劫不復!墮入深淵地獄!”

    就連王寧安都不得不承認,儒家未必能讓自己強大,卻是拉著敵人一起墜落的好東西。

    自從澶淵之盟以後,雙方偃武修文,表面上還算太平,大宋的絲綢、瓷器,各種奢侈品,還有一篇篇精美的詩詞,一首首動聽的小曲小調,幾天之內,就能傳到遼國,成為上流人士追捧的新風尚。

    不止如此,遼國人還迷上了比儒家更不思進取的東西釋教!

    自從遼聖宗之後,佛家在遼國進去全盛時期,幾乎人人禮佛,寺廟遍地,動輒上千僧侶,蔚為壯觀!

    遼國還不惜血本,修建高達二十丈的木製佛塔,光是構成佛塔的主梁,就要從深山運出,沿途累死的人員馱馬數以萬計,而修築佛塔,耗費的人工財富,更是不計其數。

    外人看來金碧輝煌的建築,其實是用累累白骨堆起來的……

    當然遼國喜歡折騰自己,王寧安管不住,他只知道一點,遼國也遠非幾十年前的遼國了,區區一個許傑,就能有那麼大的本事,把無數的糧食送給大宋嗎?

    其實他的背後也有一大群遼國貴冑,這些人不喜歡提著腦袋搶劫殺戮,他們更願意靠著和平的手段,賺取豐厚的利潤。他們不會放棄手裡的刀,但是他們也不會把刀視作一切!

    這就是如今的遼國。

    耶律重元派兵打草谷,阻斷了正常的走私,也阻斷了許多人的財路,有人給王寧安通風報信,就再順理成章不過了。

    王良璟摸了摸下巴,一副誇張無比的表情,感慨萬千。

    “我還以為只有咱們有漢奸呢?沒想到遼國也這個德行!”

    王寧安哈哈大笑:“這或許是儒家唯一可愛的地方吧!既然耶律重元給咱們準備了陷阱,咱們不能不去給他一個驚喜啊!”

    ……

    這些天,繳獲的東西還不少,雖然王寧安多半都給燒了,但是馬還都帶著,另外還有幾百頭牛。

    只要遼兵不追來,休息的時候,就能殺幾頭,享受一下“八百里分麾下炙”的豪邁,鮮嫩的牛肉,烤六七分熟,稍微撒一點鹽,再加一點花椒面,美味無比。

    能把打仗弄出郊遊的味道,也是沒誰了……

    李無羈牽著一匹大黑馬,讓它啃食地上的干草,又伸出手,撫摸著戰馬的鬃毛,大黑馬十分享受,發出低低的嘶鳴,感謝新主人。

    李無羈突然有些酸酸的感覺,“大人,能不能留下來,就是這一匹!”

    王寧安繞著大黑馬轉了一圈,搖了搖頭。

    “不行,這匹馬年紀大了,而且身體虛弱,別看骨架不小,其實身體已經空了。”王寧安走到了李無羈的面前,教訓道:“慈不掌兵,你記住了,不只是戰馬,包括每一個人,都是獲得勝利的工具。想做一個出色的將領,你的眼睛裡只能有一串串冰冷的數字,不該有任何感情!你聽明白沒有?”

    李無羈呆住了,王寧安怒罵道:“要是不明白,就給我滾回家去!”

    說完之後,王寧安甩開大步,留下了李無羈一個,走出很遠,梁大剛迎面走來,低聲勸道:“少爺,李無羈還是很不錯的苗子,孝順,有情有義,打仗還勇敢……”

    王寧安抬起頭,露出了詭詐的笑容,“正是如此,才要好好教訓,讓他成才!”

    等到再次見到李無羈,他面色凝重,用力抿著嘴,他把一個沉重的皮囊綁在了大黑馬的背上,又用繩子纏好,勒得結結實實。

    然後又拿過一個眼罩,攥在了手心裡。

    王家軍距離耶律重元布下的陷阱越來越近,這是一個山谷,兩邊是低緩的山坡,在谷中,囤積是上萬石糧食,還有各種細軟絲綢,甚至為了更加逼真,耶律重元還在命令手下,驅趕著車隊,搬運東西過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一般。

    王寧安距離山谷之後200丈,而山谷兩邊的樹林,就埋伏著五千名精銳的遼兵,只要他們踏入山谷,就立刻衝出來。

    這些遼兵早就按捺不住,他們嗜血而興奮,胯下的戰馬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不停用蹄子刨著地面,躍躍欲試。

    來啊,獵物快點上門吧!

    膽敢在遼國撒野,讓你們嚐嚐大遼鐵騎的厲害!

    或許是遼國的士兵的祈禱有了作用,在不遠處,宋軍開始集結,出現了一大片的黑影,接著,這些黑影舉起了火把。

    突然一陣喊殺,接著是山崩地裂的馬蹄聲,無數騎兵,呼嘯著沖向了山谷,黑壓壓,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之多。

    遼兵的將領興奮地渾身顫抖,魚兒終於咬鉤了。

    “衝!”

    他揮舞著彎刀,興奮大吼,兩旁埋伏的騎兵一起殺出,可是剛衝出來,他們就傻眼了,對面倒是來了無數戰馬,卻沒有騎士,馬背上凸起的一塊,根本就是草人。

    至於那些所謂火把,竟然是綁在馬尾上的布裹了鯨油,點燃之後的效果。

    濃烈的火焰,越燒越旺,戰馬的屁股被燒得生疼,受驚的牲畜只能拼命往前跑,眼睛上又蓋著眼罩,想要躲避危險都做不到。

    一匹匹被大火籠罩的馬匹,連成了一片火海,瘋狂向前。

    看到這一幕的遼兵全都嚇傻了,他們瘋狂轉身避讓,可是後面的人不知情,還往前衝,結果就是沒遇到地方,反而自己弄得人仰馬翻,狼狽不堪。

    李無羈站在王寧安的身邊,他人高馬大,看得清楚,馱了自己許多天的大黑馬,果然油盡燈枯了,奔跑起來,速度越來越慢,才跑到一半的路程,就搖搖晃晃,有些火馬已經衝進了山谷,大黑馬才跑到了谷口,大火已經蔓延到了它的鬃毛,吃痛的大黑馬揚起前蹄,發出了悲涼的嘶鳴!

    李無羈的心猛地一縮,那個帶頭衝鋒的遼國將領,他的戰馬也和同伴撞上了,這傢伙穿著沉重的盔甲,滾到地上,十分笨拙,費了好大勁兒,才爬了起來。

    剛抬頭,一個碩大的馬蹄子踩了下來。

    瞬間遼國將領的腦袋就消失了,被踩進了脖子裡。大黑馬重重摔在地上,猛烈的火勢把它徹底吞沒……

    更多的戰馬衝進了山谷,肆虐的大火吞沒了耶律重元準備的誘餌,卻沒有傷到王家軍分毫。用從遼國繳獲的馬匹,對付遼國士兵,實在是太舒服了!

    誰知王良璟還不滿足,他一揮馬槊,五百名騎兵隨著他旋風一樣殺來,衝進混亂的遼兵之中,就是一頓好殺,鮮血染紅了王良璟的戰袍,他宛如殺神附體,硬是將遼兵衝了一個對穿。

    五百王家部曲,沖散了五千遼國騎兵,一個前所未有的壯舉,就出現在了眼前,在這一刻,王寧安的眼中有淚滑落……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3:28
大宋將門 第156章這是天譴

    殺戮持續到了拂曉,遼兵丟下了滿地的屍體逃走了,王家軍的將士多了一千多匹戰馬。之前襲擊遼兵用的火馬多半都是繳獲的馱馬,還有半淘汰的廢馬,這一千多匹,卻幾乎都是精良的北地馬。

    想想兩年前能弄到六匹種馬,已經高興發瘋了,這一次弄到了一千多匹,其中有兩三百匹種馬,繳獲之豐,令人咋舌,王良璟難得滿臉笑容,他越來越喜歡這種作戰方式。

    憑什麼一定要被動挨打,每一次都傻乎乎和遼國的精兵硬拼,有什麼好處?他越發覺得兒子說的一句話非常有道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有設麼樣的實力,打什麼樣的仗!

    就看遼國有多少家底兒可以和大宋對拼。

    假如真的能持續十年,二十年,沒準真能把遼國給拖垮了。王良璟越想越高興,竟然望著啟明星,嘿嘿發笑,弄得部下好多人都毛骨悚然,心說大人這又是犯了什麼病?

    李無羈這一次殺了十幾個遼兵,累積的功勞足夠了,之前的搶劫犯下的罪可以赦免,甚至還有望被提拔為都頭。

    他沒有太多的興奮,相反,甚至有些淒涼,李無羈找到了那匹大黑馬,早就被燒成了黑炭,可是李無羈還是一眼認出了大黑馬。

    在大黑馬的蹄子之下,還有黑乎乎的一團,從地上散落的甲葉子,可以看得出來,對方應該是軍頭,不然不會穿精良的大葉甲。

    李無羈沒有時間埋葬夥伴,他只能拍了拍大黑馬殘存的半邊臉,低聲道:“好兄弟,你是好樣的,我李無羈這輩子第一次上戰場,你是我的第一匹戰馬。別看咱們只有幾天的交情,可李無羈把你當成兄弟!早點回來了吧,再來陪著我衝殺……我會請求大人,讓我去馬場挑選一匹今天出生的黑馬,那個就是你的轉世……咱們兄弟不見不散!”

    ……

    狠狠耍了耶律重元一把,王寧安立刻就向後退了,好在王家軍每人配置了三匹戰馬,速度極快,他們一口氣逃出五十里,距離黃河只有不到十里。

    撒出去探馬偵查警備,其他的士兵都抓緊時間休息,連續的作戰,所有人都疲憊不堪,有人拿著肉乾,呼呼大睡,有人瞪著眼睛,口水老長,鼾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

    王良璟身為統帥,他的壓力更大,啃了幾條硬如木柴的肉乾,又灌了滿滿一皮囊的馬奶酒,胡亂把胃塞滿,卻怎麼也沒法入眠。

    他發現兒子同樣如此,只是他望著北方的遼國,王寧安卻望著南邊的大宋。

    王良璟湊到了兒子的身邊,笑了笑道:“想家了?”

    王寧安給了老爹一個大大的白眼,反問道:“害怕了?”

    王良璟沒有否認,仰望著灰濛蒙的天空,輕笑道:“是怕了,可是也不怕!遼國人沒什麼了不起,我大宋的將士,不論是騎兵,還是步兵,只要肯下功夫,敢打敢拼,就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他們又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有什麼可怕的。”王良璟話鋒一轉,又苦笑道:“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遼國不會給我們,大宋也不會給我們,你說是吧? ”

    身為遼國的皇太弟,帝國的二號人物,耶律重元的能力或許不怎麼樣,但是他的實力絕不容懷疑。

    這一次被王家父子給耍了,損失慘重,他一定會報復,假如數以萬計的騎兵殺來,王寧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能對付他們的法子。

    而且仗打到了這個地步,遼國的打草谷完全被破壞了,他們損失比大宋還大,一怒之下,遼兵會不會大舉南下?

    一旦他們南下,以大宋的尿性,就算不治王家軍擅啟邊釁的罪名,也一定會把他們推到前面,去和遼兵對拼。

    王良璟說得對,只要給王家軍足夠時間,總結經驗,磨礪配合,補充裝備,未必不能和遼軍硬拼。

    但是眼下這個狀態,匆忙應戰,只會把好不容易積攢的家底兒消耗一空。

    王良璟突然自嘲一笑,“出征的時候,我抱著必死之心,想要奮力一搏,沒想到此刻卻要絞盡腦汁,保全自己的勢力。寧安,你說的一句話真他娘的對!屁股決定腦袋!不能不想啊!”

    王良璟站起身,活動幾下關節,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仰面躺在草地上,反正兒子比自己聰明,就讓他費腦筋吧!

    剛躺下,王良璟突然覺得從南邊吹來了一陣暖風,撲到臉上,勝過無數小手按摩,十分愜意。

    “春風送暖,沒想到冬天要過去了。”

    王良璟突然挺身坐起,臉上變顏變色。

    “寧安,大事不好了!”

    老爹嚇成這樣,王寧安卻截然相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大宋和大遼都不給我們時間,老天爺給了!”

    王寧安興奮地一揮拳頭,眼中滿是得意。

    爺倆都察覺了同一件事,只是他們的看法截然不同。

    冬天的黃河會封凍,等到天氣暖和了,又會解凍,春風刮來,預示著黃河的冰封要開了,王良璟想到的是必須趕快過河,退到大宋境內,不然冰面開裂,他們就別想回去了。

    至於王寧安,他當然也知道風險,可他卻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這或許是給遼兵一個慘重教訓的天賜良機!

    “爹,黃河解凍,是會從偏南的河段開始,白溝河在最北邊,估計一兩天之內,不會開裂,咱們馬上去河邊,我要讓遼兵嚐嚐天威的厲害!”

    王家軍趕到了河邊,果然冰面出現了變化,積雪消融,有的地方有了水漬,不過到了晚上,溫度下降,又會凍上。

    王寧安看過之後,簡直手舞足蹈。

    他立刻下令,王家軍分成五隊,向周圍展開搶掠,這一次不在焚毀,有多少戰利品,通通都搬過來,然後從速運過黃河。

    為了方便馬車通行,甚至用木板搭建了三條通道。

    王家軍這麼大張旗鼓的折騰,能不吸引各方注意嗎,剛剛損失好幾千人的耶律重元暴跳如雷,他親自率領著一萬人馬,連同其他的兵馬,總計差不多三萬人,從四面八方,向王家軍撲來。

    耶律重元在馬上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丫的明知道宋人狡詐,還和他們玩什麼花招,五千騎兵,集中起來衝過去不就完事了!

    只可惜沒有後悔藥,耶律重元只能抓住最後的機會,他的人馬如同旋風一般,直撲白溝河。

    跟隨著耶律重元身邊,有一個中年和尚,面皮白皙,保養極好,只是一個巨大的鷹鉤鼻子破壞了五官的格局,不然肯定是帥哥一枚。

    “請王爺放心,至少還有三天才會開河,足夠王爺大展神威。”

    耶律重元面帶微笑,“多謝大師指點,本王一定滅了這一夥膽大包天的螻蟻,讓他們知道挑釁大遼的結果!”

    耶律重元的人們疾馳一晝夜,終於發現了王家軍,此時的王家軍,還在搬運戰利品,發覺遼兵殺來,無比心驚膽戰,嚇得轉身就跑。

    他們把搶奪的牲畜,馬匹,還有各種物資,通通丟棄了,狼狽向南岸跑去。

    耶律重元看在眼裡,萬分不屑,就憑這些怯懦的東西,也配在遼國撒野!

    “給本王沖上去!”

    遼國騎兵尾隨著王家軍,就衝上了冰面,他們沒有註意到,王家軍在撤退的時候,走的都是木板。沒人會踩到外面一步,遼兵哪裡會在乎這些,他們就像是扇子麵一樣,席捲而來。

    突然有人感到腳下的冰層不對勁兒,怎麼都是水,還有的馬蹄陷入冰水之中,動彈不得。整個衝鋒的隊伍為之一亂。其他人倉皇之下,都往王家軍搭建的木橋上面擠,就在這時候,突然他們覺得腳下的黃河都在顫抖,緊接著就飛上了天空,再重重落下來,很多人在飛上天的一剎那,已經死去了。

    這些人還算是幸運,其他人掉下來,河邊的冰層已經四分五裂,他們,還有戰馬,全都落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河冰早就變得脆弱,一處炸開,接著就好像骨牌一樣,處處崩解,發出咔嚓,咔嚓的巨響,遼兵就像是下餃子一樣,不斷滾入河中。

    他們淒厲的叫聲,讓耶律重元都頭皮發麻,不寒而栗。他親眼看到一塊十丈左右的冰塊順流而下,正好撞在一個遼兵的腦袋上,貼著脖子,人頭被撞沒了,只留下一團紅色的液體。

    耶律重元臉色慘白慘白的,嘴唇哆嗦,不停念叨著,“天威,天威如斯啊!”

    河對岸的王家軍歡聲笑語,大喊著,“遼狗,你們遭了天譴了!黃河龍王發威了,看你們還敢不敢踏入大宋半步!哈哈哈哈……”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3:29
大宋將門 第157章打贏了還有錯

    黃河突然開裂,一下子吞噬了上千名遼兵,還有兩三百人衝過了河面,迎接他們的是數倍於己的王家軍。

    就在耶律重元的對面,讓他看得清清楚楚,王家軍舉起了屠刀,將這些遼兵殺得一干二淨,把他們的人頭挑在竹竿上面,衝著對岸不停搖晃吶喊。

    耶律重元被氣得臉色鐵青,不停顫抖,眼看著滔滔河水,一塊塊碩大的冰排,他是又無力,又害怕。

    遼兵衝上去的時候,突然的巨響,天搖地動,真好像是龍王爺發威了。耶律重元平時也誦經禮佛,篤信神怪,看到了兩尺厚的河冰被炸開,黃色的河水奔湧,一口吞噬掉那麼多的遼兵,他能不怕嗎?

    這位皇太弟終於下令撤兵了。

    其實他不撤也沒有辦法,黃河的冰層不斷開裂,一塊塊的冰排順流而下,不時撞擊,發出悶雷一樣的聲音,在天威面前,人力顯得如此渺小。

    此時的黃河,絕對是生人勿進的猛獸,張牙舞爪,隨時能吞噬生命,浮橋搭不了,船隻也過不去。

    哪怕耶律重元再憤怒,也要等凌汛過去。

    登高遠眺,見遼兵退了,王寧安長長出了口氣,他這也算是冒險,總算是成功了!

    作為無數穿越前輩製作過的火藥,王寧安一點也不陌生,早在半年前,他就開始試著製作。

    木炭遍地都是,硫磺也能買得到,硝石就更容易了,野狼谷有那麼多牲畜,糞便堆積如山,收集點硝土輕而易舉。

    按照經典配方,王寧安終於擁有了火藥,他興奮了三天,琢磨著有了火藥,就能製造鞭炮,每逢過年喜慶,放幾串鞭炮,多熱鬧啊!保證討人們喜歡,他有把握讓滄州成為大宋的鞭炮之鄉,名揚天下……

    只是王寧安突然想起一段話,中國人發明了火藥,卻用來做鞭炮,發明了指南針,卻用來看風水……雖然說這話的人嚴重違背事實,帶著濃濃的偏見,不過王寧安覺得還是要以武器為重!

    王家不缺來錢的路子,多鞭炮一項未必能多賺多少。

    可是把火藥用在軍事上面,卻能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火器就是王家軍日後最大的依仗,王寧安下令嚴格保密,連老爹都不知道,他自知動手能力太差,也怕一個不小心,把命丟了。

    因此王寧安花大價錢,聘請了兩個工匠,讓他們全力製造火器,不過遺憾的是至今為止,幾個月的功夫,一樣能用的東西沒研究出來。

    倒是火藥生產了不下一萬斤。

    這也是王寧安敢到遼國大鬧天宮的撒手鐧,當他察覺黃河要開河的時候,立刻想到了這個辦法,把裝好火藥的壇子放進木箱裡,然後鑿開冰層,把木箱放進去,每隔一段,就放幾十斤火藥,然後用竹筒內襯油紙,把導火索包起來,需要的時候,點燃火繩,就可以引爆了。

    王寧安曾經聽說過,為了防止凌汛危險,甚至用空軍飛機投彈,炸開冰層,顯然,這個辦法是行得通的。

    不過他也擔心火藥威力不夠,因此又弄了許多食鹽,撒在河面上,加快溶冰的速度,故此王家軍的將士都是走木板,在木板之外,全都撒了食鹽,冰層非常脆弱,遼兵踏上來,立刻就碎了……

    不管怎麼說,王寧安的計劃大獲成功。

    嚇退了耶律重元不說,還殲滅了一千多遼兵。

    最為重要的是遼國方面也弄不清是黃河突然開河,還是王寧安耍了什麼手段,那些裝火藥的壇子都隨著河水流進了大海,火藥的秘密可以保持更久了。

    王寧安在竊喜,可王良璟只剩下震撼,強烈的震撼!

    居然憑著人力,能讓黃河提前開河,這是多大的力量!幸好這東西握在了王家的手裡,要是讓敵人掌握了,簡直不堪設想。

    王良璟突然變得凶神惡煞,衝到部曲的前面,厲聲警告他們,誰敢走漏消息,說出去半個字,立刻打死,絕不留情!

    從黃河南下,王家軍向著滄州進發,他們爺倆還不清楚,此時滄州早就亂了,各種說法漫天都是。

    有人說王良璟擅啟邊釁,已經被遼兵殺了,頭顱掛在了旗桿上,有人看的清清楚楚。還有人說,王良璟是戰死了,被亂刃分屍,剁成了肉醬,顯然這都是不想王家好的。

    也有向著王家的,說王良璟負傷死戰,腸子流出來,纏在腰里,繼續殺,把遼兵殺得丟盔棄甲,爭相逃命……好吧,這位是評書聽多了。

    總而言之,不管恨王家,還是向著王家,都沒有想過,王家父子能活著回來。

    六藝學堂這邊,已經下了命令,要求學生們打點行囊,隨時搬進滄州城避風頭,那些災民也惶惶不可終日。

    雖然沒人告訴他們怎麼回事,但傻瓜都知道,只怕是兇多吉少。

    就在一片惶恐之中,有人來送消息,說是王寧安回來了,王家軍得勝歸來!

    韓宗武先是一愣,隨機咧著嘴哈哈狂笑,“我就說王先生文武全才,那是天上的星宿,哪有那麼容易死的!”

    他似乎忘了,前幾天還偷偷買了一卷黃紙,趁著晚上沒人的時候,拿著錘子,墊上銅子,給王寧安敲紙錢呢!

    韓宗武一邊跑著,一邊大喊,沒有一會兒,整個書院都知道了。

    大蘇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好幾天,誰也不許進來,幾乎一刻不停,揮毫潑墨,給王寧安寫一篇篇文采斐然的祭文!

    蘇軾準備等死訊確定之後,他好當中朗誦,紀念先生。

    要是讓王寧安知道這倆混蛋幹這個,肯定會胖揍他們一頓,罰他們掃一年的茅房!整整一年啊!

    “大哥,大哥,先生得勝了,先生回來了。”蘇轍跑來告訴兄長。

    大蘇扣了扣耳朵,還自言自語道:“真是憋坏了,都出幻覺了。”

    “哥,你聽到沒,我還要去迎接先生呢!”

    蘇轍說完,不管不顧,跟著其他人跑來,蘇軾愣了好半天,用力掐了掐大腿,還真疼啊!

    “哈哈哈,先生活了,先生贏了!”

    他高興地巴掌拍不到一起,想要往外跑,到了門口,又趕快轉身,把到處都是的祭文收拾起來,這可不能讓別人看到。

    燒了?

    那豈不是成了先生真的死了!

    他偷偷跑到了廁所,把祭文都扔進了糞坑,剛抬頭,卻發現韓宗武也抱著一摞子黃紙,這倆貨一見,是心照不宣,都跟偷了雞的狐狸似的。

    “你夠狠!”

    “你更狠!”

    他們兩個聽到外面腳步匆匆,趕快處理了罪證,撒腿就跑。

    等到他們氣喘吁籲,跑到了山下的時候,發現王家軍正押著繳獲的上千匹戰馬,耀武揚威,向著馬場走去。

    “快看啊,這麼多戰馬!”

    “是啊,王先生是真有本事,居然連遼國都不在話下。”

    好多年輕人都漲紅了臉膛,攥緊換頭,恨不能立刻投軍,也耀武揚威一把,這一刻,什麼好男不當兵,早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大傢伙忘情叫著,笑著。

    尤其是那些無依無靠的難民,他們的一切都寄託在王家軍上面,好多人情不自禁跪倒,迎接勝利之師……

    只是相比百姓和學生的熱情,范仲淹,歐陽修幾個的臉跟鍋底兒一樣,王良璟和王寧安剛回來,就被找了去。

    見到王良璟,歐陽修只說了一句話,“難怪你兒子那麼不靠譜儿,敢情是有個不靠譜儿的爹!”

    王良璟訓得老臉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幸好,他不用應付這幫老貨。

    王寧安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第一我打贏了,第二,遼國的打草谷停下來了,有這兩條,朝廷還能治我的罪不成?”

    歐陽修可不客氣,劈頭蓋臉,就怒斥道:“王二郎,你別在我們面前耍無賴,已經有御史彈劾你們,擅啟邊釁,殘暴辱鄰,不遵將令,肆意胡為……另外,遼國的使者也到了大宋,他們要求朝廷把你們交出去,不然,二十萬大軍南下,玉石俱焚!”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3:30
大宋將門 第158章蘇洵出馬

    俗話說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自從在遼國折騰一圈,王寧安對這個龐然大物已經沒多少敬畏之心了,還派出二十萬大軍,做夢去吧!

    遼國的**的速度比大宋一點不差,眼下宋軍能有國初一半的戰鬥力,早就光復燕云了,只可惜大宋的士人骨頭偏軟,偏偏又把武將的脊梁打斷了,文武全都畏敵如虎,坐失良機。

    “不妨就讓遼兵來,看看他們有多大的本事?不才、在下、晚生,我去和他們拼!”王寧安不屑道:“現在的遼國也就剩下嚇唬人了,我可不是那些腐儒,沒膽子的懦夫!”

    歐陽修白了眼王寧安,心說狂妄的小子,你還真有膽子!

    “真是小馬乍行嫌路窄,剛和遼國打了一仗,就忘乎所以了?”歐陽修不客氣道:“你小子知道自己怎麼活著回來的嗎?”

    王寧安一愣,怎麼回來的,從冰上回來的!反正你老先生沒有去幫忙。歐陽修哼了一聲,把王寧安拉到了一張河北的地圖前面,老夫子用手指了一串的地方。

    廣信軍、安肅軍、保定軍、信安軍、雄州、霸州、定州、白溝驛、田家寨、狼城寨……整個宋遼接壤的地方,長達數百里,幾乎每一處都有烽火。

    王家軍殺進了遼國,遼國的人馬也不會客氣,他們大肆南下,宋軍疲於應付,損失慘重,如果不是老范坐鎮,這些地方就可能守不住了。

    王寧安看著密密麻麻的紅點,渾身不寒而栗,冷汗就冒出來了,難怪他沒有感到太多的壓力,進出遼國,如入無人之境,就算遼國再菜,也不至於這麼窩囊。

    原來是范仲淹替他扛起了主要的壓力,把遼兵都吸引到了別的地方,才讓王家軍大顯身手。

    滿心的喜悅之情,此刻跑了八成。

    王寧安真的慶幸,把老范請了過來,這位不但懂得打仗,還是位難得君子,有這樣的統帥,他們才能放心大膽衝殺,不然這次王家軍可能就折了。

    王寧安深深一躬,發自肺腑。

    范仲淹並不居功,伸手把王寧安攙扶起來。

    “二郎,身為官吏,守土有責,老夫不過是盡了自己的職責。倒是你們,真讓老夫眼前一亮。”范仲淹笑著問道:“你們殺了多少人?”

    王寧安就見不得別人對自己好,剛剛的輕狂全都收斂起來,老老實實說道:“應該有一萬八以上,不到兩萬的樣子。”

    這個數字一出,幾個老傢伙更喜悅了,范仲淹欣慰一笑,看了眼歐陽修。

    “永叔,看起來老夫辭官算是值了。”

    “什麼?”王寧安不解其意,“範相公,你,你怎麼辭官了?”

    范仲淹滿不在乎,笑道:“辭了,無官一身輕,從今往後,老夫也去六藝學堂教書,不知道財務長收不收留啊?”

    王寧安當然沒說的,老范加盟,那可是比歐陽修還有分量的人物,只是好端端的,范仲淹怎麼會辭職?

    王寧安一頭霧水……其實事情還出在范鎮身上,押解他的隊伍遭到偷襲,范鎮失踪,作為轉運副使,也算是封疆大吏,之前又很有名望,頓時引起了一陣喧嘩,說什麼的都有,還有人指出范鎮被掠走的地方,距離遼國邊境有三百多里,遼兵就算打草谷,也不會深入這麼遠,還專門劫了囚犯,因此提議派專員徹查,找出真兇。

    聽到歐陽修的介紹,王寧安的心就是一縮,果然世上沒有傻瓜,他弄死了范鎮,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卻留下了巨大的隱患,如果真的派員徹查,沒準就牽連到了王家。

    畢竟酒精作坊是王家的,一旦被文官盯上,王家的很多事情就不好辦了……王寧安忍不住後怕,果然做事不能圖一時爽快。

    王寧安很幸運,因為遇上了范仲淹。

    老范上表請罪,在他治下,朝廷命官無故失踪,他願意扛起所有罪責,如今河北十分混亂,遼寇不時南下,實在是不適合查案,為了軍心士氣,也為了欽差的安危,請朝廷暫緩派人。

    其實官場上的人都明白,什麼事情都是一時的,等過了風頭,就沒有抓著范鎮的事情不放了。

    就這樣,范仲淹被免去了河北都轉運使的職位,由於戰事緊張,在朝廷派員之前,范仲淹繼續署理職務。

    老范用自己的辭職,給范鎮的死一個交代,日後誰也沒法拿此事牽連王家了。

    見面的日子不多,老范竟然幫了這麼大的忙,王寧安真的感動了。

    范仲淹呵呵一笑,“二郎,不要學小女兒之態,老夫年過花甲,氣血衰微,早就不堪驅使,能夠致仕辭官,安心教幾年書,是我的福氣。范鎮破壞了好好的走私,這大半個月以來,已經陸續有一兩萬百姓餓死,他死有餘辜啊!”

    “算了,不說他了,你小子好本事,能殺兩萬遼寇,老夫就算辭官,也老怀大慰。”范仲淹感慨道:“老夫少年之時,便想過富國強兵,恢復燕雲。後來僥倖拜相,得陛下賞識,上書十策,卻想不到,一事無成。如今兩鬢花白,時日不多。不但遼國大患未去,又冒出一個李元昊,實在是我大宋的奇恥大辱!秦漢隋唐以來,我漢家二郎,幾時被蠻夷欺壓到這個地步?歲幣之恥,燕雲之恨,常常讓老夫夜不成寐啊!”

    范仲淹的話,是一個士大夫泣血的忠言。

    王寧安能清楚感到老先生的悲憤難平,遼國建立在大宋之前,也算是根基雄厚,兩次北伐失敗,無話可說。

    可李元昊算什麼東西,也能騎在大宋的脖子上拉屎撒尿……正是西北之敗,才催生了慶曆新政,聽老范說起來,真是切膚之痛。

    “老夫這幾年來,每每看到名將凋敝,武備鬆弛,朝中諸公,因循守舊,得過且過,心中失望之極。沒想到垂暮之年,還能見到少年英才,實在是高興得很啊!”

    王寧安羞紅了臉,沒想到自己這麼重要啊,連忙說道:“相公謬讚了,愧不敢當。”

    “還算有點自知之明,希文兄說的是六藝學堂。”歐陽修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王寧安這個尷尬啊,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范仲淹連忙打圓場:“二郎自然也是青年才俊,我大宋未來的棟樑之才。”

    一個“也”字,就把王寧安歸到了“等等”之中,頓時王寧安的心氣就弱了無數倍,整個人垂頭喪氣了。

    都怪自己自作多情,老范是看著六藝學堂,才願意捨棄官位,保全自己,可不是為了你王寧安一個!

    雖然感激之情還在那裡,其中的味道卻差了不止一籌。

    王寧安悶著頭道:“範相公,說來慚愧,我們殺的人之中,遼寇並不多。”

    范仲淹沉吟下,問道:“是燕雲十六州的漢人嗎?”

    “嗯,我能確定的遼寇,除了用火馬陣燒死的,還有掉進黃河淹死,其餘微乎其微,不到三千人吧!其餘都是當地的漢民,而且這三千人,沒有一個皮室軍,都是一般的遼國士兵。”王寧安說完之後,不無失落道:“範相公,你是不是覺得辭官不值得了?”

    范仲淹看了看鬱悶的王寧安,突然哈哈大笑。

    “你當老夫真的在乎多少人嗎?老夫在乎的是你們的一顆戰心,無所畏懼!”范仲淹熱情洋溢道:“老夫相信,有朝一日,你們一定能誅殺幾萬,幾十萬的遼寇,奪回燕雲,你有這個信心沒有?”

    “那是自然!我還要把蕭太后,韓德讓等人的屍體挖出來,鞭打三百,祭奠王家祖先!”

    “好,老夫記住了。”

    范仲淹滿意點頭,和年輕人在一起,老相公都被感染了,變得充滿了希望和鬥志。只是眼前的事情卻有些棘手。

    遼國的欽差使者已經到了大宋,不用懷疑,他們一定會進行訛詐,什麼增加歲幣啊,處置元兇啊,大撈好處啊,總而言之,來者不善。

    在前面打仗,最怕什麼,就是老闆突然說不打了,自己還在前面衝,岳爺爺就是觸了這個霉頭,才含冤而死的。

    以大宋朝堂的德行,說不定真的會對遼國讓步,以前大宋佔著理,都吃虧,這一次王家軍主動進攻,跑到遼國去大鬧天宮,還不罪不容誅啊!

    而且有些御史言官已經彈劾王家父子,在他們的心目中,靠著出一個小小的武官,就能換得和平,實在是划算的生意,他們一定舉雙手歡迎。

    遼兵不可怕,可怕的是豬隊友!

    “二郎,你有多少把握,能確定遼國是虛張聲勢?”歐陽修凝重問道。

    “十成。”王寧安毫不猶豫,“遼國內憂外患,別說二十萬人馬,就連兩萬都派不出來。”

    得到了王寧安的肯定答复,兩位老夫子心裡有了譜儿。

    對遼國一定要強硬,要讓他們知難而退!

    可問題是誰去說服朝廷啊,范仲淹擔著罪,也離不開河北,歐陽修不通軍務,王寧安倒是能說會道,可一來他太年輕,沒有分量,二來一旦遼兵南下,還要王家軍應付,王寧安也走不開。

    究竟誰適合去京城走一趟,說服朝廷呢?

    王寧安的眼珠轉了轉,突然想到一個人,他和歐陽修兩個人一對視,心照不宣。

    “蘇老泉,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3:31
第159章嘴炮無敵

    趙禎改元皇佑,或許就是想老天爺能夠保佑多災多難的趙宋王朝,可偏偏改元的第一年,就遇到了無數的糟心事,一件連著一件,弄得越來越大,幾乎無法收拾。

    從上半年商胡口決堤,夏竦病死,到下半年流民遍地,好容易進入臘月,遼寇又縱兵搶掠,還不說南方各地的災荒,以及四周蠻夷叛亂……各方壓力,都落在了這個剛過不惑之年的皇帝肩上。

    趙禎扛得很累,也很難。

    特別是宋遼之間的大戰,愈演愈烈,君臣的恐遼症被喚起,京城簡直是一日三驚,各種消息滿天飛,今天說範相公戰死了,屍身還屹立不搖,大呼殺賊,明天說范仲淹勾結遼寇,要打進京城,另立新君。還有人把矛頭對準了賈昌朝,說賈相公屍位素餐,毫無應變之法,應當立刻罷官……賈相公這個氣啊,該老子什麼事,不要每次都躺槍啊!

    紛紛擾擾,各種訊息,亂成一團,趙禎的耳邊彷彿有無數的蚊蟲,嗡嗡亂叫,弄得他心緒不寧,拿不出一個主意。

    “陳伴伴,宋相公到京了?”

    趙禎問的人是宋庠宋相公,要說起此人,也算是大大有名,他原名叫宋郊,參加科舉的時候,因為姓和國號相同,容易產生大宋交替的誤解,很不吉利,所以改成了宋庠,許是沾了改名的大運,宋庠被點位狀元,由此也成為大宋立國以來,第三位連中三元的。

    高學歷帶來高起點,宋相公一路順風順水,做到了宰相之位。幾年前因為兒子結交匪人,宋庠貶出京城,出知河南府。

    這一次朝廷情況危急,宋庠又被調回京城,加同平章事,看樣子是有意進入西府,和龐籍一起掌軍。

    而且還有傳聞,說是宋庠被啟用是因為夏竦在遺表之中推薦的結果。

    宋庠和夏竦都曾經反對慶曆新政,這種猜測也並非空穴來風。

    總而言之,各路神仙齊聚京城,是同心同德,共赴國難,還是爾虞我詐,互相扯後腿,那就不得而知了。

    陳琳嚴守太監的職分,躬身道:“啟禀聖人,宋相公昨夜就進京了,聽說他先見了文相公,而後王相公去找了他,兩個人談了不到半個時辰。”

    文相公就是文彥博,而王相公則是樞密副使王拱辰,這三個人都是相對保守型的,文彥博出任首相,開門見山,就勸諫趙禎,要二十年口不言兵,還喊出了裁軍八萬的口號。

    他們會在對待遼國的問題上有什麼看法,顯而易見。

    趙禎突然有些後悔,他把韓琦貶出京城,富弼是個悶油瓶,做事還成,戰鬥力卻只有五,龐籍又從不結黨,形單影只,整個朝局都被文彥博等人一手把持。趙禎的心裡總是有些不甘,身為天子,九五至尊,對內總是高高在上,遇到了敵國,就低下了頭,怎麼都說不過去……

    “陳伴伴,範愛卿那邊,就沒派人進京?”

    從稱呼上面,陳琳就嗅到了不同,看起來陛下還是偏袒范仲淹多一些。

    “回聖人,派了,來的人叫蘇洵,聽說只是個主簿,官職太低,沒資格參與廷議。”

    趙禎把臉一沉,不滿道:“神仙下凡問土地,主簿才更合適,就讓他列席御前會議,好好聽一聽朝廷的看法,朕也想徵求他的意見。”

    陳琳連忙點頭,下去安排。

    不多一時,幾位相公魚貫而入,文彥博、富弼、龐籍、宋庠、王拱辰依次進入,向趙禎施禮,而後賜坐。

    趙禎率先發問,“文相公,河北戰情如火,遼國又派遣使臣,你以為該如何應付?”

    文彥博垂著眼皮,唉聲嘆氣,“陛下,非是臣說洩氣的話,實在是朝廷拿不出一絲一毫的糧餉,半個月之前,戶部向大戶借了20萬石糧食,其中10萬石送到了河北,另10萬石充作京官的俸祿,總算讓大家過了個年,朝廷財政艱難如此,臣實在是有負陛下之託,臣有罪啊!”

    說到動情處,文彥博擦了擦眼角,趙禎聽到文彥博的哭喪,心裡也不是滋味,“文相公剛剛進京不久,怪不了你,都是朕無德無能,連累百姓受苦啊!”

    趙禎滿心自責,站在最後的蘇洵偷眼看了看皇帝,白淨富態,慈眉善目,很符合民間對皇帝的印象。

    只是你老人家哪裡知道啊,要不是范鎮胡亂攪合,根本不用借糧,河北也不會餓死那麼多百姓……想到這裡,蘇洵的喉嚨就癢癢的,把來時范仲淹和歐陽修的囑咐都拋到九霄雲外,他真想讓皇帝知道真相,不要再被這些相公們蒙蔽了!

    有了文彥博打頭陣,王拱辰和宋庠也都發話了,他們的意思幾乎差不多,都是朝廷困難,萬萬不可興兵。

    富弼沉著臉,插了一句,“非是我大宋好戰,奈何遼寇蠻橫無理,又該如何?”

    文彥博微微一笑,“那就據理力爭,能讓的讓,不能讓的堅決不讓!”

    “那文相公以為什麼可以讓,什麼不能讓?”

    “自然是寸土必爭,至於歲幣嗎,富相公當年出使遼國,不也是增加了十萬兩銀子,十萬匹絹嗎?”

    都說打人不打臉,文相公還真是夠狠的,一下子就戳到了富弼的軟肋。

    在慶曆二年,因為大宋在西北屢戰屢敗,遼國趁機勒索,想要拿走瓦橋等十縣土地,大宋派富弼出使遼國,富相公慷慨陳詞,駁斥了遼國的要求,只增加十萬白銀,十萬匹絹。

    當時看來,無疑是一場外交勝利,可時過境遷,富弼畢竟是增加了歲幣,作為一個道德君子,富相公不敢不認。

    你能那麼幹,文相公自然也可以。

    五位相公,三位意見一致,一位被輕鬆擺平,似乎大局已定!

    相公們這麼看,可趙禎不高興啊,難道又要掏錢不成?

    把朕當成了什麼,錢庫嗎?

    你們不要臉,朕還要臉呢!

    趙禎涵養過人,不會和自己的宰相發飆,但是他陰沉的臉色卻顯示出憤怒的內心,目光掃過,落在了蘇洵的身上。

    老蘇彷彿感到了皇帝的注視,也抬起頭,目光相對,劈裡啪啦作響!趙禎從蘇洵的眼睛裡讀到了強烈的憤怒和堅定的勇氣,不由得為之一振!

    “蘇卿,你久在河北,親歷救災,又了解遼國入寇情勢,你是怎麼看的?”

    蘇洵淚流滿面,陛下啊,你可算問到我了!

    蘇老泉邁出一步,渾身上下彷彿有火焰在燃燒,“微臣本無資格議論國事,承蒙陛下垂問,微臣斗膽言之,微臣以為動歲幣是應該的,只是不是增加,而是減少!應該趁此機會,徹底廢掉歲幣,消除我大宋頭上的奇恥大辱!”

    嚯!

    果然是博辯雄偉,汪洋恣肆的蘇老泉,一出手就是不凡!

    文彥博的眼睛瞬間瞪圓,隨後又眯縫起來,被一個小吏在皇帝面前公然打臉,他的憤怒可想而知。

    奈何蘇洵視若無睹。

    “啟禀陛下,微臣並非狂言,而是覺得目下的確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方才諸位相公都說我大宋的難處,殊不知遼國之難,遠勝大宋十倍百倍,他們要是敢隨意動兵,只會萬劫不復!”

    文彥博自持身份,不願意和蘇洵辯論,只是看了眼王拱辰,王拱辰立刻站出來。

    “你這是胡說八道,遼國縱使拿不出二十萬鐵騎,十萬人馬還是可以出的,我大宋何以應付?”

    蘇洵哈哈大笑,“十萬人馬?這位相公,你可知道遼國的兵力都在誰的手上?”

    王拱辰下意識搖頭。

    蘇洵冷笑道:“遼國的人馬大約可以分成三部分,其中最強的皮室軍握在遼主手中,大約有六七萬人,其次則是蕭氏後族擁有的四五万精兵,再次就是遼國皇太弟耶律重元手上的兵馬,雖然不及前兩者精銳,但是勝在數量眾多,主要分佈在燕雲十六州,超過十萬之眾!”

    蘇洵說到這裡,衝著趙禎拱手,“陛下,耶律重元本是遼主的弟弟,當年耶律重元出賣了母后,輔佐遼主登基,遼主一時忘情,藉著酒勁兒,封耶律重元為皇太弟,答應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重元。而近幾十年來,遼國風氣大改,越來越多的王公貴冑,大臣官吏都支持父死子繼,加之遼國太子雖然年少,卻有些韜略,隱隱然,遼國已經呈現皇太子和皇太弟奪嫡之爭,這兩方可都是坐擁幾萬人馬。試問此時此刻,他們誰敢輕易出兵?”

    蘇洵好談兵事,以往更多是紙上談兵,自從到了六藝學堂之後,也受到了務實之風的影響,講出來的東西更加言之有物。

    “遼國現在就是個死結,出動皮室軍,擔心耶律重元作亂,讓耶律重元出兵,又擔遼主父子扯後腿,如果遼主和重元一起出兵,後族蕭氏難保不會興風作浪,而三家一同出兵,各懷心腹事,哪怕有百萬之眾,也不值一提!”

    蘇洵痛心疾首,慷慨質問道:“遼國危機重重,遠勝大宋,擺明了是虛言恫嚇,微臣實在是不知道,我大宋為何要如此窩囊,難道我大宋就沒有熱血男兒了嗎?諸位相公何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若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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