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召虎 作者︰秋風知了 (全書完)

 
V123210 2017-1-3 19:3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1 746792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8 07:18
第六百三十九章風雨欲來

    黃昏,壽春城。

    連日來,在霹靂車和車弩的猛攻下,壽春城中守兵損失慘重,士氣低落,拉起吊橋,緊閉城門。若非壽春城門高大堅固,護城河又闊又深,壽春城早已被張遼的兵馬攻破。

    不過袁術的守軍行事也頗是狠辣,到了後來,士兵不敢輕易上城,他們便驅趕百姓青壯上城,搬運滾石擂木,架起油鍋,做出防禦架勢。

    七月的天氣很是悶熱,今年已經是連續第四年大旱了,除了開春下雨外,四月至今下雨極少。

    城外大營中,士兵都熱的滿頭大汗,輪流著到淮河中洗澡。

    高地之上,張遼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淮河,對身旁的諸葛亮和郭淮道:「要下雨了。」

    他不等兩個弟子詢問,便接著道:「為將者不知天時地利,是庸才也,要知天時地利,便要於細微處查探異常,暴風雨之前必有徵兆,天空雲彩,河上飛鳥蜻蜓,地上蟲蟻皆可預示……」

    張遼正對兩個弟子講著如何看天氣和一些行軍常識,忽然有一個親衛急急趕來:「稟大將軍,有緊急軍情!」

    「起來吧。」張遼從親衛手中接過信函,目光一掃,不由面色微變,看了一眼東面。

    諸葛亮神情一動,問道:「師父,莫非是江東、徐州有變?」

    張遼點了點頭,嘆道:「陳瑀鼓動山越作亂於江東,孫伯符勉強渡江,或能牽制廬江劉勳,但形勢堪憂,徐州麼……」

    張遼聲音頓了頓:「呂奉先手下將領作亂,他已回軍下邳平亂。」

    同樣的情況,呂布和孫策不同的選擇,讓張遼心有感慨,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呂布的格局和為人處世比孫策差了很多,這還是在呂布和張遼關係更親密的情況下,難怪歷史上呂布最終落個眾叛親離孤家寡人的下場。

    諸葛亮皺眉道:「徐州、江東之事,必是江淮世家陰為,推波助瀾,蓋為科舉之事也。」

    張遼點了點頭,冷笑一聲:「科舉既起,便是大勢所趨,他們跳出來,正好收拾。」

    郭淮道:「師父,徐州、江東既已生變,雒陽恐有不安,弟子以為雒陽為先,如雒陽有變,當先回雒陽,穩定大局。」

    張遼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諸葛亮,諸葛亮毫不猶豫的道:「當先破袁術!」

    兩個弟子,郭淮穩健,諸葛亮多謀,郭淮也知道諸葛亮謀略強於他,不由疑惑的看向諸葛亮,不知他為何要先破袁術,在他看來,雒陽的事情更重要。

    諸葛亮看了一眼張遼,毫不猶豫的道:「雒陽之事,師父想必早有預料,必有安排。」

    聽了諸葛亮提醒,郭淮這才恍然醒悟,以師父的謀略,出征之前,怎會不安頓好雒陽之事。

    張遼沒有回應,面色如常。

    他這兩年低調,但低調不是軟弱,如果有人真把他當弱雞看,那他們就想錯了,張暴虎當初在關東的名聲可止小兒夜啼。他更沒有什麼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想法,真惹毛了他敢毫不猶豫的捅破天。

    當然,即便再好的謀劃也難免有意外,何況雒陽那樣複雜的地方,不過張遼出征前在雒陽留了荀彧和李儒,一正一奇,足以應對,他此時遠離雒陽,考慮的自然先是戰場的事,看了兩個弟子一眼,他又問:「如何破袁術?可要先破壽春?」

    諸葛亮和郭淮不約而同的搖頭,諸葛亮道:「壽春不過一座死城,而今袁術在外,當先擒袁術,而後壽春易破也。」

    郭淮面帶憂色的道:「只是如今徐州、江東生變,孫將軍未必能牽制廬江劉勳,呂將軍更是退回下邳,陳留曹將軍也並不可靠,一旦孫曹也出問題,袁術便能集中兵馬與我軍作戰,此戰難矣,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便是勝出,也會損失慘重。」

    諸葛亮亦是點頭:「我兵馬雖強,但袁術兵馬太眾,袁術本該在一日後趕回壽春,不過此時天候將變,暴雨當能拖延袁術一兩日,可趁機調汝南黃巾作戰,夾擊袁術。」

    不想張遼緩緩搖了搖頭,目光變得凌厲起來:「汝南黃巾要用,但不能倚仗,打仗,最有效的手段是閃電突襲,攻其不備,」

    諸葛亮一怔,隨即眼睛一亮:「莫非要回軍……」

    「不錯!」張遼看著天空漸漸聚攏而來的陰雲,嗅著泥土腥味,聲音變得有力:「天色將晚,讓將士們備好三日干糧,做好偽裝,入夜便速速回軍向北,與楊漢、蔣奇一道 襲擊袁術!」

    郭淮微微思索了一下,臉上突然也露出敬服之色。

    如今徐州和江東生變,劉勳能否被牽制不好說,紀靈卻是失去了牽制,但無論是劉勳還是紀靈,他們緩過神來,第一時間必然是救援壽春,而張遼此時突然選擇回軍向北,實是一個妙招!

    這一招首先就讓他們免除了來自紀靈和劉勳的兵馬威脅,避開了數日後與袁術所有兵馬在壽春決戰的危機,與此同時,更是與楊漢、蔣奇合兵,集中了在豫州的精銳兵力,全力阻擊毫無防備的袁術!

    恐怕誰也想不到,連日猛攻壽春,打得壽春搖搖欲墜的張遼兵馬竟然會突然完全放棄壽春,反而去與袁術主力決戰,而急於回救壽春的袁術也想不到,這就是出其不意。

    諸葛亮和郭淮心中讚嘆不已,事實上他們二人雖然年少,卻皆是精通謀略之俊才,不過無論是多謀的諸葛亮還是穩重的郭淮,思索問題時都有著求穩和謹慎的性格因素,所以他們不會想到這個策略。

    而張遼看似穩重的性格中,卻有兇猛和冒險的一面,這一點無論是歷史上他在東海孤身見昌豨,在逍遙津八百破孫十萬,還是起家以來突襲河內袁紹、突襲酸棗大營,都充分體現了出來。

    這既是性格決定思路,一流謀士多了,但每個人出計不同,選擇不同,就在於此。

    回軍突襲袁術的計策已定,剩下的事就是先偽裝了,借助城外大營,留下一些士兵擂鼓,舉炊煙,讓城內的袁術兵馬料想不到城外已經是一座空營,更不會去提醒袁術了。

    轟隆隆!

    天空已經響起了雷聲。

    不過就在這時,又有一個暗影急急來報:「稟大將軍,陳留傳來消息,曹操兵馬在向雒陽移動!」

    張遼面色微變,喃喃道:「風雨欲來哪……」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19 00:37
第六百四十章雷聲

    轟隆隆!

    雒陽城上空,同樣陰雲密佈,持續悶熱的天氣颳起了一陣陣涼風。

    這是今年大旱數月即將迎來的第一場雨,無數的百姓沖上了街頭,歡喜的呼喊著,敲鑼打鼓,喜迎甘霖,整個雒陽城熱鬧非凡,無視那彷彿要壓到頭頂的陰雲和滾滾的雷聲。

    而此時的南宮一處偏殿之中,卻是一片凝重的氣氛。

    昏暗的燭光下,天子劉協看著身前之人,面色有些發白,神情又有些激動,忍不住再次問道:「此番……果真能……朕只怕大將軍……」

    此時的劉協顯得有些語無倫次,坐立難安,一隻手反覆握著腰間懸佩的天子劍。

    劉協身邊這人名董安,是董承安排的一個親信郎官,是董氏一族之人,也就是昔日將劉協撫養長大的董太后族人,與董承一樣頗得劉協信任。

    十常侍之亂時,袁紹袁術兄弟入宮殺盡宦官,隨後車駕入長安,又先後遭逢董卓之變,李傕郭汜之亂,回到雒陽後張遼不喜歡殘人肢體設宦官,朝臣也對宦官多有警惕,因此如今後宮只有宮女,前宮只有郎官,而沒有宦官。

    沒有宦官那些天子家奴,劉協能拉攏的也就是郎官了。

    「陛下勿憂。」董安看到劉協不安,安慰道:「袁術兵馬有二十萬,如今曹操回軍,徐州、關東世家響應,張遼必然被困江淮,生死難料,哪能顧及京師,陛下運籌帷幄,必然能成為中興明君。」

    劉協心神略定,旋即又嘆道:「大將軍雖不在,但雒陽還有不少兵馬,此情此景令朕思及昔日王司徒誅殺董卓反被李傕郭汜殘害之事,是以難安。」

    董安笑道:「王司徒之敗,在於其未赦涼州人,故而招禍,今陛下只是奪去大將軍兵權,並未加害,待雒陽形勢安定,再急速下詔赦免招撫其舊部與並州人,更拉攏呂布,張遼必敗矣。」

    「不錯。」劉協面色舒緩,喃喃道:「朕並未下詔誅殺大將軍,更未加害,只是奪回兵馬,此天子之份也,名正言順,待大將軍還朝,朕……」

    劉協說到這裡也說不下去了,說什麼未下詔誅殺大將軍,只不過是粉飾之辭,此番他們召回曹操,張遼那點兵馬能否在豫州活下去還是兩說,何況只要下詔安撫了他那些舊部,張遼失去兵權,董承等人哪會放過張遼的性命。

    事實上此次董承謀劃張遼,劉協心中一直猶疑,不是他心懷仁慈和恩義,而是張遼大張旗鼓出征關中時,關中兵馬足有五萬,一旦回師,對雒陽有著致命的威脅!

    直到劉協收到張遼孤軍深入豫州攻打壽春,而徐州、江東世家推波助瀾之後,他才真正下定了決心,奪去張遼的兵權,至於張遼是死是活,他私心裡是一萬個希望張遼死在豫州的,因為他怕張遼回朝,到時候他根本無法面對。

    只是無論是劉協還是董承,包括曹操和劉備,都不會想到張遼在豫州早有佈局,可戰兵馬並不是看上去的一萬孤軍,而所謂的必死之局也未必就是他們想像的那樣。

    至於董安所說的王司徒之敗在於其未赦涼州人,他們不會重蹈覆轍,那就更可笑了。姑且不論王允之敗是否在於未赦涼州人,但只張遼,就不是董卓可比的,他手下那些大將,典韋、高順、趙雲、徐榮等人全是張遼一手帶起來的,都是鐵錚錚的漢子,又有哪一個會輕易被迫害張遼的朝廷招撫?

    所謂的運籌帷幄,只是他們想當然罷了。

    董安看到劉協神情稍定,眼裡閃過厲色,低聲道:「陛下,張遼雖已不足為慮,但為了萬無一失,須要將他在雒陽的家眷控制起來,否則萬一張遼不死,打回雒陽,後果不堪設想……」

    「這……」劉協只是沉默了下,便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切記不可傷了他們性命,尤其是唐……夫人。」

    事實上劉協心中一直對張遼娶了他皇嫂之事耿耿於懷,此番他下密詔奪張遼爵位和兵權,必須要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找了諸如藏匿董卓舊黨、犯大漢祖制、殘害忠良世家等好幾個理由,還有一個重要罪名就是僭越娶弘農王妃。

    董安看到劉協默許他們劫持張遼家眷,心中大喜,這一來可就師出有名了,更不怕天子後悔對付張遼了。

    偏殿中一時間又沉默下來,劉協心中一直唸著表兄王規,半個時辰前,他收到密信,王規帶著招募的兵馬,趁著河內與袁紹交戰之機已經從小道偷偷穿過河內進入邙山,隨時待命,這才是他敢於放任董承謀算張遼的倚仗。

    正是這支安穩穿過河內的兵馬,才讓劉協感到張遼此時確實是四面皆敵,若非袁紹攻打河內,這些兵馬哪能輕易進入邙山。

    董安心中心中則一直想著族叔董承的囑咐,觀察了一下劉協的神情,眼神微微低垂,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皇后素來與大將軍親善,須防她暗中報信,壞了大事……」

    劉協猛然看向董安,眼神凌厲。

    董安額頭冒出了冷汗,他此番出言可謂大逆不道,污衊皇后怎麼都是大罪,尤其是在天子麵前,如果不是他知道劉協疏遠皇后,便是董承教唆,這話他也根本不敢出口。

    看著劉協冰冷的眼神,他慌忙解釋道:「臣……臣只是怕壞了陛下大事,毀了社稷,此番實在是兇險,並無他意……」

    霹靂!

    一道閃電劃過長空,昏暗天空登時變得一片亮堂,顯出了劉協俊秀而陰翳的面孔。

    同樣在閃電的照耀下,劉協看到了董安戰戰兢兢的神情,他壓抑的情緒微微舒服了些,哼道:「今日朕不想再聽到此類妄言,汝且退下。」

    轟隆隆。

    緊跟著的雷聲掩蓋了董安的回應。

    ……

    左將軍府。

    董承靠在榻上,斷腿傷勢尚未恢復,他的神情卻極為激動,看著面前幾個親信,喜道:「真天助我也,如此雷雨正好掩蓋今夜行動!速速準備,一個時辰後攻打張遼府邸,捉拿他的家眷!」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07:11
第六百四十一章暴雨

    入夜自後,雷鳴不息,電閃不停,隨著豆大的雨點落下來,轉眼就是傾盆瓢潑,百姓迎來甘霖之後,鑼鼓聲息,街上的人也漸漸少了起來。

    到了夜禁之時,雒陽大街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閃電下從天傾瀉的暴雨,除了那一瞬瞬的亮堂,伸手不見五指。

    那些雒陽的百姓和流連此地的學子完全不知道,一場暗中的暴雨即將降臨,比這天降的暴雨更加猛烈!

    上東門外永和裡左將軍府,正堂之中燈火通明,電光閃耀之下,顯出面色肅然的董承和廳堂內的一切,他端坐在錦榻上,身前放著一把長劍,堂中聚攏了十餘人,皆是他的親信黨羽和將領。

    此時的董承面色肅然,但仔細的看,就能發現他端著茶杯的手都在顫抖,成敗在此一舉,眼看就要扳倒壓在頭上的那座大山,董承心情哪能平靜。

    「曹操兵馬到了何處?可曾入成皋?」

    董承強自壓下激盪的心情,故作平靜的發問。

    下面一個親信立時回道:「啟稟將軍,曹操兵馬已至滎陽,今夜便可入旋門關,明日黃昏可至雒陽。」

    「嗯。」董承點了點頭,沉聲吩咐道:「旋門關可曾佈置好?」

    那親信回道:「詔書已傳旋門關,守將聽聞大將軍在豫州戰事艱難,已奔赴豫州。」

    「很好。」董承心中很是滿意。

    他今夜行事,控制局面,待曹操明日黃昏抵達後,大勢已定,曹操在權力分配上只能聽從安排,又能抵擋來自張遼勢力的反噬,可謂一舉兩得。

    「劉備那邊如何?」董承又問。

    吳碩回道:「陛下依將軍進諫,午後召見劉備,敘論宗譜,尊劉備為皇叔,劉備尊奉皇命,司隸校尉、虎賁中郎將隨時護駕。」

    歷史上劉備並未真正被天子尊為皇叔,江山都是自己東奔西走親手打出來的,他或許是中山靖王后人,但他的祖先中山靖王就有一百二十多個兒子,歷經三百年傳承,不知開枝散葉多少人,皇室哪能皆盡記錄,加上董卓、李傕兩次大亂,兩次遷都,典籍喪失大半,很多事情已經無由可考。

    此番劉協尊劉備為皇叔,不過是拉攏劉備罷了,皇叔自然不能背離社稷,這也是劉協與董承早商議好的拉攏劉備之策。

    董承一聽便對劉備這邊放心了,他又問:「張楊如何?」

    羽林軍護衛皇宮,關係重大,他不得不慎,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發問了,舉事之前,他要再次確認羽林軍的情況。若是他沒有斷腿,自能去安頓一切,如今只能在榻上運籌帷幄了,一念及此,他心中深恨張遼,什麼狗屁夏雨荷,他自己做沒做過能不知道嗎,分明就是被張遼算計了!

    底下一個將領忙道:「回將軍,張楊已交出御林軍,由末將掌控,隨時候命。」

    「很好。」

    董承臉上再次露出笑容,這個將領正是他的親信,掌控了羽林軍,加上自己招募的兩千兵馬,還有劉備的虎賁,他已經有五千兵馬,在這雒陽城中足以行事了。

    如今張遼不在,原本駐守雒陽的兩大將領之一臧霸也被調去豫州,只有中護軍韓浩的三千兵馬是障礙。

    至於城門校尉段煨和北軍中候鮑信,張遼不在的情況下,只要天子一封詔書,他們暫時就不敢妄動,只要趁夜拿下韓浩,待明日曹操回來,段煨和鮑信就是想有異動也難了。

    至於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朝臣,交給種輯和劉虞便是了。

    當務之急,只有三件事,一是拿下張遼家眷,只要派八百人足以,二是拿下駐守雒陽西園的韓浩,詔書加上兵馬威懾,打個出其不意,足以掌控,除此之外就是宮中伏皇后了,前番下藥失敗,伏皇后已經病癒,不過又一個謀劃也在今夜……

    董承思慮再三,覺得方方面面的謀劃沒有什麼漏洞,不由露出笑容。

    此時已是戌時,外面依舊雷聲隆隆,暴雨傾盆,董承神情陡然一厲,喝道:「時辰已到,董超,汝領八百人速速攻破大將軍府,捉拿家眷,反抗者斬!」

    「末將領命!」

    董承看向王服和兩個將領:「宋果,李赫,汝二人各領一千五百兵馬,隨王校尉攻打西園,切忌先禮後兵,王校尉先行傳達詔書,若那韓浩不遵詔令,立時斬殺!」

    「領命!」

    命令下去,廳堂中眾人和將領轉眼一空,只餘下兩人,其中一人便是立延,董承笑道: 「立先生便隨我在此等候消息吧。」

    立延眼神閃爍了下,撫鬚笑道:「一舉蕩平寰宇,翻雲覆雨,或是一敗塗地,大禍臨頭,當此緊要之時,吾豈能安心在此,劉虞雖在,但不善言辭,吾願為將軍遊說大臣,瓦解張遼朝中勢力。」

    董承面露喜色:「如此有勞先生了!」

    「將軍但候喜訊便是!」立延一個抱拳,當即毫不猶豫離 ,出了董府,身影消失在夜色雨幕中。

    看著立延離去,董承對堂中留下的另一人讚嘆道:「立先生真忠義之士也!不差於荀彧、李儒之輩。」

    那人當即附和。

    董承卻目視左右,屏退下人,關了堂門,召那人到近前,低聲詢問:「宮中之事可以準備妥當?」

    那人回道:「小人已偽做皇后報張遼密信,更有那物在,只要張遼失勢,陛下必然廢后!」

    「速速行事,今夜陛下心中最是惶恐,便於行事,絕不能拖過今夜!」董承眼裡閃爍著厲色。

    那人當即領命而去,屋子裡只剩下董承一人,眼裡厲色不減,臉上滿是猙獰,喃喃自語道:「張遼啊張遼,汝若不死,吾心難安,吾已派人向袁術報信,汝不過一萬兵馬在壽春城外,豈有生理!吾再聯結袁紹與馬騰韓遂,攻破並州與三輔,天下可定矣!嘿!汝若不妄行科舉,得罪許多世家與朝臣,吾亦難有機會哪。」

    轟隆隆!

    董承聽著窗外嘩嘩暴雨,滿飲了一杯茶,臉上頗有幾分自得:「今夜暴雨過後,明日雒陽風雲已變,天下當在吾手!吾豈差於竇武、何進乎?呵呵呵呵……」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1 00:47
第六百四十二章夤夜

    轟隆隆!

    嘩嘩嘩!

    一道道閃電劃過長空,電光之下,雨幕接天,整個天空低壓著,彷彿大江瀚海向雒陽倒傾下來。

    不遠處的洛水翻滾著,原本接近枯竭的水面迅速上升,雒陽城更是成了一片水澤汪國。

    漆黑的暴雨夜,三尺之外難以視物,但就在那間歇忽閃的電光之下,可見大街之上一支隊伍正在疾行,大約八百人,人人皆披油布蓑衣,攜帶刀劍槍矛,還有一百人挾弓帶箭,在這疾風怒雨的暗夜顯得殺意凜冽。

    這支人馬正是董承派來攻打大將軍府擒拿張遼家眷的,大將軍府本就有二百兵馬守衛,董承也不敢大意,直接派出八百人,由他的族侄董超帶領,這八百人馬由董承的門客和部曲組成,皆是忠於董承,上過戰場,經歷過廝殺,是他最依仗的資本之一。

    正如董承所料,暴風雨和暗夜成了他們行動的最好掩護,便是大聲呼喊也不會有人聽見,何況此時大街上根本沒有人,八百兵馬頂雨踏水,急速直奔大將軍府。

    不多時,這支人馬就到了大將軍府前,此時的大將軍府門緊閉,門前沒有一個侍衛,這為董安的行動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董超直奔大將軍府門洞下,他們謀劃了很久,準備的很充分,很快,藉著大將軍府門洞擋雨,一隻隻火把燃起,照著一張張殺氣騰騰的面孔。

    隨著董超一聲令下,留下五百人在前門,分出三百人由副將帶領,沿著高高的院牆向左右包抄,直奔後門。

    片刻之後,估摸著那三百人已到後門,董超一聲沉喝:「撞門!」

    十餘個壯漢抱著一根尖頭長椽,拉開十餘步,大吼著朝大門撞去。

    轟!

    大將軍府門畢竟不是城門,被這麼一個猛撞,便轟然洞開。

    正好一聲驚雷,掩蓋了這一聲轟響。

    天助董氏!

    董超眼裡露出喜色,當先帶著人馬便衝了進去。

    大將軍府內堂屋一片漆黑,對洞開的大門全無察覺,只有後堂隱隱露出燈光。

    董超拔出長劍,厲聲喝道:「前屯放火,左右兩屯掃蕩前院,餘者隨我殺向後院,斬殺侍衛,擒拿家眷,反抗者格殺勿論!衝!」

    霹靂!

    又一道閃電劃過長空,照得整個大將軍府一片雪亮,屋舍廊道清晰在目,電光過後,大將軍府又陷入一片漆黑。

    但隨著董超令下,一支人馬手持火把自左右長廊奔入,四處放火,讓院子裡再次明亮起來。

    又有數百人猶如餓狼,手持刀劍,端著槍矛,直衝府中各處屋舍,又有弓箭手緊隨其後。

    董超帶著二十個最勇猛的親兵直奔正堂。

    轟!

    正堂門被兇暴的撞飛,幾支火把投進去,照亮了堂內情形,親兵橫衝直撞搜查堂內。

    董超看著正座之後懸掛的那副猛虎圖,一雙虎目彷彿正盯著他,讓他心中有些發寒。

    一個相貌頗是凶悍的青年奔到董超身側:「二哥,正堂無人。」

    董超點了點頭:「張遼出征在外,前面無人也正常,他的家眷都在後院,命令大夥直奔速速搜過,直奔後院!」

    「快快搜查,衝向後院!」

    凶悍青年朝門外大吼了一聲,又來到董超身旁,臉上露出淫邪之色:「二哥,聽說張遼的幾個夫人皆是貌美無雙,小弟想討一個,回去……嘿嘿……」

    董超提步向外,一邊冷冷看了他一眼:「莫要壞了將軍大事。」

    「這個自然!」凶悍青年緊跟著董超,眼裡滿是急切:「不過便是帶不走,讓小弟快活一番也行,將軍深恨張遼,想必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反而心中喜歡,當然,最美貌的先給二哥,嘿嘿。」

    董超眼裡也閃過熾熱之色,哼道:「只記得一點,唐氏不可動,這是將軍的命令。」

    「二哥英明!」凶悍青年大喜:「小弟便衝在前面,免得被那些守不住的傢伙得了先。」

    看著凶悍青年帶著人搶著衝向後院,董超冷哼一聲,來到堂門外,早有親兵給他打起了傘。

    董超看著左右廊道中燃起的火把,又環顧四面,似乎並沒有戰鬥,大將軍府的抵抗之弱讓本來還有些擔憂的他微微鬆了口氣,看來今夜的任務很是輕鬆了,大將軍府並不想預料的龍潭虎穴,那些侍衛竟然還沒有發現前院動靜,還是要感謝這一場暴雨,否則免不了廝殺和傷亡。

    但隨著士兵衝入後院,似乎還是沒有動靜,董超心中有了幾分不安,似乎有些太安靜了。

    有數百士兵已經衝入了後院,凶悍青年手持長刀,帶著十多個大漢衝到了最前面,看著西廂屋中亮著的燈火,他心中越發火熱,西廂正是住著女眷的地方。

    這時,西廂屋中似乎也察覺到了外面不對,燈火頓時熄滅。

    「衝進去拿人!」

    凶悍青年大吼一聲,衝到西廂前,轟的踹開屋門,大笑著一揮手,帶著士兵衝了進去。

    幾支火把扔進了屋裡,凶悍青年衝進去,大笑聲卻戛然而止!

    黑暗中,迎接他們的不是慌張和哭泣,火把照亮四周後,露出的是一雙雙透射殺氣的眼睛,還有火把下閃爍著寒光的戟刃和弩箭!

    那股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緊跟著就是弩箭激射,當先衝進來的兩人直接被射穿了喉嚨和麵龐,慘叫著倒地。

    「有埋伏!」凶悍青年反應最快,提起手中長刀就要格擋,一支弩箭已經射入他的左眼,穿透入顱!

    又有兩支弩箭接連射入他的喉嚨和胸口,凶悍青年連慘叫聲也沒發出,長刀哐啷落地,他的身子也歪向一旁,眼中的驚駭和悔恨之色漸漸消散,此時他哪裡還不知道大將軍府早有防備!

    在衝入大將軍府前他們還是小心翼翼,但隨著進入府中的勢如破竹,讓他們放鬆了警惕,暴雨夜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掩護,但對大將軍府中的侍衛而言何嘗不是如此。

    倒地的凶悍青年死不瞑目,他彷彿看到了他們這支人馬的滅亡,甚至看到了將軍……但一切為時已晚。

    緊跟在他身後的手下沒反應過來,接連衝進來,迎接他們的是黑暗中降臨的死亡。

    隨著西廂的慘叫聲開始,其他各處的慘叫聲也接連響起。

    黑暗中,面無表情的史阿走了出來,看著地上的屍體,目露冷色。

    大將軍最重家眷,出征之時豈能沒有防備,早在他出征之時,便已經暗中帶著家眷隨軍到了河東,大將軍府中留下的不過是親衛而已。

    如今這裡對所有的侵入者,都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絕地,迎接他們的都是最兇殘的打擊!

    張遼絕不會對謀算自己親眷的敵人手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3:55
漢末召虎 第六百四十三章閃電

    個董超一進後院,正逢一道閃電劃過長空,照亮了整個後院,入眼的一幕讓董超面色霎時間大變,整個身子劇烈顫抖了下,心中惶恐起來。

    怎麼會這樣?!

    雖然電光一閃過後,眼前已經是一片漆黑,但那些一個個倒下的身影仍是清晰的印在他的瞳孔裡,烈雨中夾雜的慘叫聲仍在接連響起。

    中埋伏了!

    董超一剎那幾乎就想要回頭逃走,一旦中埋伏,就是主客異位,他們的偷襲瞬間變成了被偷襲,結果豈能好了!

    但他知道,任務失敗,壞了董承大事,回去見了董承也難逃重罰。

    「結陣!退到長廊下防禦!」

    董超嘶聲大吼,但烈雨掩蓋了他的吼聲。

    烈雨本是最好的掩護,但一旦中了埋伏,他卻連指揮也不能,董超這一刻分外的怨恨這天降烈雨!

    如果沒有這烈雨,便是強行攻打慘烈廝殺,也不至於如此無力。

    「董光!董光!」董超大吼了兩聲沒有回應,心中一沉,董光恐怕兇多吉少了,他不由更是惶恐,急忙帶著親衛退到前院廊道下,一邊派人到後門召喚那三百人,一邊派人收攏院中的亂兵,準備集結起來作戰。

    夜雨中根本看不清三步之外視野,他們甚至在雨夜中自相廝殺,只能藉著廊道下的火把才能分清敵我,結陣應對。

    為董超打傘的親兵早已不知去向,傾瀉下來的暴雨澆透了他整個身體,衣甲貼在身上,沉重而冰冷。

    站在廊道下,聽著黑暗中傳來的一聲聲慘叫,董超心中更加冰冷,能不能再戰?這是董超此時心中唯一的權衡。

    滋啪!

    又一道閃電劃過長空,長長的一道幾乎打到了院子裡,幾乎打到了院子裡,照耀出的情形讓董超的臉色與這一剎的天地一樣慘白!

    他終於清楚的看到了大將軍府的守衛,這是怎樣的一番情形,駭得他剎那間寒毛聳立!再無一絲戰意!

    只見一個個魁梧的大漢渾身披著頭盔鐵甲,看不到面孔,刀砍不動,矛刺不穿,箭射不透,董超甚至懷疑連那瓢潑的暴雨也潑不進去,直令人絕望無邊!

    更可怕的是那一具具鐵甲不但防禦強大,攻擊更是凌厲,左手執盾,右手提刀,刃長四尺有餘,散射著冰冷和肅殺。

    一連幾道霹靂閃耀長空,董超分明看到那一道道寒光閃過,自己那些手下一個個驚恐慘叫,一顆顆人頭飛起,鮮血噴射,混合了暴雨,轉眼只餘下倒地的屍體。

    而那些黑甲兵則一步步逼過來!

    董超驚得後退了兩步,他不知道大將軍府中這樣的鐵甲兵有多少,但只要有一百,他們今夜就無法抵擋。

    「退向大門!」

    董超大吼下令,他此時只想著先逃出這可怕的大將軍府再說。

    那些手下正自慌張,本就全無戰意,惶惶恐恐,得了董超命令,無不狂喜,立時舉著火把沿著廊道向來時的大門衝去。

    但只衝出了十幾步,最前面就傳來大喊聲:「大門處有埋伏……啊!」

    伴隨著幾聲慘叫,又是一道霹靂閃耀,入眼所見,大門處不知何時已經陣列著一道道鐵甲兵!

    董超幾乎暈厥,心下絕望,只能再改命令:「固守廊道!」

    那些衝向大門的士兵又慌忙退回了廊道里。

    董超看著一眾驚恐的手下,正不知進退,就在此時,更令他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一支弩箭從他耳邊穿過,身後陡然傳來一聲慘叫,慌忙回頭看去,就見一個士兵倒在地上。

    這絕對不是羽箭,而是弩矢,又疾又快。

    還有弓弩手!

    董超腦海裡只閃過一個念頭,弩矢已從黑暗的暴雨中一支支射過來。

    每一支都帶來一聲慘叫,近在耳邊!

    而他們卻看不到暗中的敵人!

    董超突然反應過來,他們這邊點著火把,在黑夜就像指路的明燈一樣閃耀,讓他們成為了一個個目標靶子。

    「快滅了火把!」董超躲在一根柱子後嘶聲大吼。

    看到那些手下慌亂的將火把丟在地上亂踩卻怎麼也踩不滅,董超氣的大吼:「蠢材!將火把丟入廊外雨中!」

    那些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將火把拋入雨中,雨水很大,拋出去的火把瞬間就被澆滅。

    廊道中暗了下來,董超微微鬆了口氣,一顆心還在狂跳,他再次認識到,選擇暴雨夜行動就是一個錯誤!

    而選擇對張遼動手更是一個錯誤!

    因為從大將軍府的情形看,張遼分明是早有準備了,以張遼的勢力,如果他早有準備,那董將軍和天子的謀算會是什麼結果?

    他不敢想下去。

    當務之急,是必須逃出去將這個消息報知董將軍,還能將功贖罪。

    董超轉出柱子正要查看敵情,迷茫的夜雨中一道劍光倏然而來。

    「唔……」董超喉嚨裡只發出半聲咕噥,那道劍光已經撤回,一道鮮血從董超喉嚨激射而出。

    迷濛中,董超只看到一個人影進入了廊道,那對眼中透出的目光冰冷無比,然後他看到了帶血的劍刃。

    他甚至來不及感到疼痛,只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捂喉嚨,身子卻越來越軟,喉嚨也被一股熱流堵塞,又從嘴巴和鼻腔裡湧出。

    「快……」

    董超瞳孔漸漸擴散,軟倒在地。

    衝進來的史阿一劍刺穿敵將喉嚨,只掃了一眼,便又沖向其他人。

    他整個人猶如穿花蛺蝶,靈妙無比,一劍刺出,一人倒下,是真正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最精銳的暗影衛,而後是鐵甲猛虎衛,董超一死,他那些手下早已亂成一團,失去了抵抗之力。

    整個大將軍府,前院後院,入侵的董承兵馬皆在被屠戮,無論是戰力還是裝備,他們完全被碾壓。

    還在左將軍府靜候佳音的董承絲毫不知道,他自謂勇猛凶悍引以為依仗的精銳,在張遼的暗影衛和猛虎衛手下,不堪一擊。

    不到半個時辰,大將軍府中再次靜了下來,閃電照耀之下,只見一地屍體。

    縱然有僥倖借助夜雨逃脫躲在暗處的董承手下,也不敢去衝擊大門。

    只是這樣一來,天亮之後,等待他們的還是死亡。

    作為入侵者,他們只能在絕望中煎熬的等待著即將襲來的命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23:55
第六百四十四章嘆息

    電光之下,史阿殺氣如虹,一個縱躍,劍光橫空,又一個躲藏的入侵者喉嚨鮮血噴出,倒地身亡。

    史阿沒有披鐵甲,他的劍術在於靈巧,故而只戴了一頂竹笠,讓自己的眼睛不被雨水迷住就行。

    今夜在大將軍府設伏,他是將領,下令一個不留!

    史阿出身平民,深深尊敬張遼這個愛民為民之主,對於敢於謀害張遼的,他絕不留情,無論是誰。

    史阿心中怒意如火,而留守大將軍府的鐵甲兵也是如此,他們都是對張遼最忠心的親衛,他們曾聽張遼交代過,雷雨天勿要動用鐵甲與兵器,但遇到敵人入侵時,他們義無反顧,只求以最凌厲的手段一舉斬殺全部入侵者,避免對大將軍府造成破壞。

    在他們心中,損壞了大將軍府,就是損害了被他們視為天人的大將軍張遼的威嚴,罪不可赦!

    在此情形下,董超帶來的那些「精銳」哪能有一絲機會,一個也沒有逃走,連為董承報信的也沒有。

    在這場雷雨的掩蓋下,沒有其他人知道發生在大將軍府中的這場廝殺。

    ……

    上東門,荀府書房之中。

    燈燭搖曳嗶啵,尚書令荀彧默然坐在那裡,奮筆疾書。

    直到妻子唐氏敲門送來熱茶,荀彧才抬起頭來,儒雅的面容滿是疲憊,一向明亮的眼睛佈滿了血絲。

    「夫君……」

    唐氏看到一向儒雅沉穩的丈夫如此憔悴模樣,忍不住心酸落淚,哽咽的呼喚了一聲,卻不知說什麼。

    荀彧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聲音沙啞:「夫人怎麼還不休息?」

    唐氏將茶水放在丈夫面前,聲音輕柔:「夫君,雷雨濕寒,早些休息吧。」

    荀彧搖搖頭:「夫人且先休息罷,我再看會文書,寫份奏表。」

    唐氏目光落在案台上,丈夫左右擱著一份寫好的奏表,赫然是請辭尚書令之職。

    而丈夫此時在紙上書寫的哪裡是什麼行文,分明是亂字。

    民、君、主、社稷、大漢、興、亡、忠、進、退……

    荀彧看到夫人目光落在紙上,他不由回過神來,微微一嘆,看著自己方才在紙上胡亂寫下的一個個雜亂的字,複雜的涵義,將他此時心中複雜混亂的思緒顯現了出來。

    按制,凡下達詔書,須要由天子和尚書令共同加蓋天子印璽和尚書令印才能生效,此番天子劉協違制下密詔,避過了他這個尚書令,但他身為實際的百官之首,王佐之才,對天子和董承謀算大將軍張遼的那些動作豈能沒有絲毫察覺?

    只是一邊是大漢天子,一邊是他認可的明主,他期待的是君臣相得,而不是狡兔死走狗烹,尤其是在天下還未平定之際!

    劉協做出的這個決定,讓一向認為劉協還是明君的荀彧心中極為震驚,又大為憤懣,這個昏招幾乎是將目前逐漸向好的大局毀於一旦,無論劉協是成是敗,天下必將再陷入烽火與混亂!

    荀彧身為尚書令,實際的百官之首,幾次私下向天子隱晦進言,但皆是無用,反而是天子劉協藉機拉攏於他。

    這讓志在輔佐明主安定天下的荀彧心中倍感無奈和痛苦。

    荀彧不同於高順、典韋這些武將,他出身世家,追隨張遼,卻有自己的堅持和操守,忠貞在心,這也是百官之首應當具備的品格,是張遼欣賞荀彧的地方。

    此番事件,從大義上講,朝廷為尊,天子為主,名正言順,荀彧應當遵從天子之詔,但實際上荀彧心中更傾向於張遼的執政理念,何況正是張遼擢拔他,任以重職,是他的主公。

    此次張遼離京前,曾暗中交代他,萬一朝廷有變,只讓他維護好眾臣,也就是維護好張遼這一系臣子就行,其他不要有任何動作,不必明著與天子和董承對峙。

    荀彧心知,這是張遼體諒和尊重他,不教他夾在中間為難,免得素來以忠貞自守的他落個逆賊的惡名,張遼這個主公如此氣度和胸襟,直把他當作兄長一般看待,怎能不讓荀彧感激和敬服。

    相比之下,天子劉協幾番咄咄逼迫,高下遠近立見,讓荀彧心灰心寒之餘,反而堅定了心中的抉擇。

    案台上的請辭表,代表著他心中已有抉擇。

    事實上這幾年他跟隨張遼,很多理念都在不知不覺變化著,比如民本思想,是為天子還是為了天下?施政在君還是在民?

    這些問題荀彧已經多次思考過,尤其是張遼的一句話讓他觸動很深,為官者,權力與責任不可分,權力越重,責任越重。這與董卓、李傕乃至袁紹、袁術那些熱衷權勢的權臣截然不同。

    在荀彧看來,張遼雖然年輕,但他近乎那種生而知之的賢人,他的襟懷、才識和眼界是前所未有的,他的很多理念堪比聖賢,啟人奮發,他對待天子同樣尊敬,這樣的人也被天子那般不公正的對待,荀彧心中絕不認同。

    只是站在張遼一方,就意味著與天子對立。

    要背離一向堅守的立場,尤其是對於他這般嚴於律己之人,哪有那般輕鬆,所以他心中倍感煎熬。

    唐氏看丈夫憂思難解,猶豫了下,問道:「此番有性命之憂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夫君該躲避才是。」

    荀彧搖了搖頭:「哪能躲避,再說大將軍早已安排,並無危險。」

    十常侍為禍時,他是個守宮令,那時候他還年輕,所以遵從叔父荀爽之言,拋棄官職回了家鄉躲避,如今他卻是朝廷尚書令,實際權力比三公還要大,在張遼麾下是文臣之首,他可以辭去朝廷的尚書令,但卻不能推卸張遼交給他的責任。

    對於他這樣的人而言,已經逃避過一次,如今絕不想再逃避一次。

    唐氏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夫君是在為大將軍擔憂麼?」

    荀彧嘴角露出苦澀,搖了搖頭,話沒有說出來,實際上他是為天子而嘆息。

    天子劉協聰慧,但畢竟年輕,眼界不足,為董承蠱惑而謀算大將軍,卻根本看不清形勢

    事實上從天子執意從長安回都雒陽後,放棄了關中,交由張遼掌控,加上張遼原本掌控的並州與河東,可以說,整個雒陽的安危和朝廷的存亡都在張遼一念之間。

    如此情形下,張遼沒有任何踰越,反倒是劉協和董承反過來算計張遼,荀彧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是誰給了他們信心?

    如果他們把張遼當作董卓之流看待,以為除掉張遼就能萬事大吉的話,那他們就想錯了。

    荀彧深知,張遼對手下將領和兵馬的掌控遠遠不是董卓、李傕之流可比的,高順、典韋、趙雲無不為張遼效死,那些兵馬更不是烏合之眾,一旦張遼出了任何差錯,朝廷的麻煩就大了,雒陽很可能被憤怒的將士移為平地!謀算他的人更是絕無生路!

    而且張遼在朝臣中威望很高,他身邊有一大批跟從的能臣,朝廷若害張遼,即便那些兵馬被掌控,朝臣也會有大半離心。

    想到這裡,荀彧忽然又有些明白了,或許正是因為張遼權勢和影響力如此之大,才令天子和董承寢食不安,亟不可待的謀算張遼。

    對此荀彧只能嘆息,如果天子有光武皇帝的襟懷和氣度,與張遼君臣相得,必然能開闢一個盛世,得一千古佳話。

    荀彧能肯定這一點,是因為他瞭解張遼,如果劉協不負張遼,那麼張遼就絕不會負了劉協,肯定盡心輔佐,因為張遼對權勢並不是那麼看重,對皇權也不會覬覦。

    可惜沒有如果。

    可惜,可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6 00:07
漢末召虎 第六百四十五章李儒

    雒陽,西園,以靈帝之時在這裡組建西園大軍而知名。

    如今曾經短暫登上大漢舞台的八支軍隊已經煙消雲散,曾經的西園八校尉已經各奔東西,這裡是張遼的起家之地,也是如今中護軍韓浩三千精兵的駐軍所在。

    在雒陽城,羽林、虎賁、北軍五營、城門守衛這幾支兵馬還夾雜著段煨、張楊、劉備、曹操等諸侯和朝廷原本的舊部人馬,唯獨韓浩這支兵馬完全是張遼的舊部,與羽林、虎賁、北軍五營和城門守衛獨立分開,與臧霸分駐在四面八關的兵馬相合,一內一外,拱衛京師,是對心懷不軌者最大的震懾。

    此番張遼討伐袁術之戰,調臧霸主力南下,只餘下韓浩兵馬,成為天子劉協和左將軍董承謀算張遼的最大阻力。

    雨夜下,一支人馬直奔西園,正是董承派遣的越騎校尉王服和宋果、李赫兩個副將,帶著四五千兵馬,準備夜襲西園,拿下韓浩的三千兵馬。

    西園本是皇家林苑,後來改建成軍營,只是作為駐軍之地,並沒有堅固的防禦,但即便如此,董承仍不敢大意,派遣過來的軍隊除了他嫡系三千人馬外,又憑天子詔書從羽林、虎賁、北軍和城門守衛東拼西湊調撥了兩千兵馬協同作戰。

    當然,董承只是從幾支軍隊中調撥尋常士兵,卻不敢讓劉備、關羽、張飛、鮑信、段煨這些將領過來,唯恐出了變故,畢竟張遼的影響太大了,董承並不完全信任這些遵從天子詔令的將領,而從他們手下調撥兵馬,一來是協同作戰,二來不無絕了這些將領退路,讓他們遞投名狀之意。

    西園距離雒陽不過二十里地,但在這暴雨夜裡,五千兵馬踩著泥濘行軍極為艱難,又沒有火把照明,走了兩個半時辰,直到後半夜才抵達西園,此時雨勢已經小了很多,但一眾將士又冷又累,士氣低落之極。

    正是上頭一句話,下面跑斷腿,董承認為雨夜適合掩人耳目突襲,他一個命令,卻苦了將士,冒雨夜行十餘裡,自己人先垮了下來,哪還有精力作戰!

    這不是幫著敵人以逸待勞嗎?下令的該不是敵將吧?該不是讓我們故意去送死吧?將士無不在心中大罵。

    王服、宋果、李赫幾個將領也察覺到了問題,宋果抹著臉上雨水向領頭的王服道:「王校尉,連夜冒雨行軍,將士們又疲又累,還有不少落伍的,要休息半個時辰,否則攻進西園也是必敗。」

    王服沉聲道:「我等疲累,那些西園守軍卻猶在睡夢之中,比之我等更是不如,這雨不知何時能停,休息下來只會更累,須要立時行動,李將軍,宋將軍,攻入西園後,汝二人帶兵速速掌控軍營,繳械,反抗者斬,吾自帶本部兵馬去見韓浩,傳天子詔書。」

    這是董承早就謀劃好的,先假傳張遼戰死消息,而後以詔書解除韓浩兵權,若是韓浩奉詔,就能輕而易舉掌控這支兵馬,若是韓浩不奉詔,那就以誅殺逆賊的名義誅殺韓浩,掌控甚至血洗西園。

    一炷香後,大軍抵達西園門口,西園門口沒有守衛,王服氣勢洶洶,一聲令下,大軍破了大門,衝入西園,宋果與李赫帶兵直奔西園軍營,王服則直接奔向中護軍韓浩住處。

    一個時辰後,王服、宋果與李赫三人坐在西園帥帳之中,面面相覷,從他們衝進來到現在,沒有發生任何戰鬥,關鍵是西園中沒有一個人!

    他們本來以為有埋伏,但分兵小心翼翼的查探了一個時辰,搜遍了整個西園,仍是不見一個人影,韓浩與他的三千兵馬完全消失不見!

    他們竟然撲了個空,彷彿鼓足了力氣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王服、宋果與李赫三人分外難受。

    如此一來,他們連夜頂風冒雨辛辛苦苦急行軍而來,何苦來哉!

    王服氣的只想大罵,但他更關心的是韓浩的兵馬究竟去了哪裡?

    該不會是區攻打皇宮吧?還是去攻打董府了?

    王服一念及此,心中不由駭然,想要派人去雒陽城傳信或是分兵去雒陽,又怕半路中了埋伏被截殺,壞了大事,當即只能再次下令,命五千兵馬全軍立時返回雒陽!

    五千士兵幾乎瘋了!

    他們這一夜是在幹什麼?歡慶老天下暴雨嗎?

    這是折騰人吧?各種罵詞在他們心中吼了無數遍。

    ……

    事實證明王服想多了,張遼不會下達攻打皇城的命令,沒有張遼的命令,韓浩哪會去攻打皇城,那可就是真正的造反了。

    但如今的韓浩在哪裡呢?

    時間回到前半夜,就在王服帶兵冒雨辛苦趕向西園之時,雒陽城一處府邸之中,前軍師李儒一副優哉游哉的神情,有滋有味的在和中護軍韓浩在喝茶。

    李儒笑瞇瞇的端著茶杯細品了一口,神情滿是享受,嘖嘖讚道:「主公真天縱之才也,不論縱橫沙場與朝堂,單只這炒製的茶葉,真清香無窮,餘味繞舌,令無數文人大儒愛之如命、珍之如寶啊。」

    韓浩神情卻沒那麼輕鬆,神情頗是沉重,又帶著幾分怒氣:「大將軍於朝廷有大功,乃社稷棟樑之臣,不想陛下竟然……此番放棄西園,避而不戰,是妙策也,然亦某之失職也,有愧大將軍託付。」

    天子和董承如此急切的對付大將軍,更是枉顧討前線伐袁術之戰事,確實出乎了他們的意料,至少韓浩是有幾分措手不及的,收到李儒消息時,他心中還有幾分不信,但張遼離京前早有交代,讓他聽從李儒安排,是以在暴雨之前,他的三千兵馬就已經退到了北面靠近邙山修建的秘密軍營。

    看到韓浩心中鬱結,李儒搖搖頭:「非是失職,而是盡職也,不棄西園,難道要接詔不成,接詔則丟了兵馬,不接招則是叛逆,更會壞了大將軍名聲,是以避而不戰,乃上上之選也,不但將軍保全了兵馬,而且……呵呵,吾料董承不見韓將軍兵馬,必然心神難定,寢食難安。」

    韓浩點了點頭,他心中也頗是佩服李儒提出的退避之策,果然是智謀多端的軍師,只這一個計策,便是一舉數得,不但保全了兵馬,避開了奉不奉詔的麻煩問題,而且此舉必然會令天子與董承亂了陣腳,更不必說那五千兵馬在暴雨夜裡可憐奔走了,連他都有些同情那些傢伙。

    如此一來,雖然失職,但總比直接開戰要好,在韓浩眼中,董承那點兵馬不值一提,關鍵是天子站在董承一邊,如果開戰,那後果是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只是他還有幾分擔憂,道:「退避也罷,只恐落了大將軍名聲,失去震懾,乃致雒陽生亂。」

    李儒嘿然道:「難道如今雒陽還不夠亂嗎?」

    「不錯。」韓浩猛飲了一杯茶:「不想安定了兩年,又生禍亂,不知大將軍在豫州戰事如何?能否及時趕回?」

    「袁術兵馬眾多,大將軍深入敵後,徐州、江東也生變故,戰事必然艱難,大將軍無法趕回。」李儒搖搖頭,瞇起了眼睛:「當此之時,大將軍不在京師,或許是好事,若在京師,反而為難,於日後不利。」

    韓浩皺起眉頭,有幾分不解,當此危急之時,難道不需要大將軍回京應變嗎?再問李儒,李儒卻笑而不答。

    韓浩哼道:「若是被董承掌控了朝廷,於大將軍何?」

    李儒嗤笑道:「一群烏合之眾,短視之徒,土雞瓦狗之輩,實不足為慮,吾自有計策應對,此番定要為大將軍消了後顧之憂、他日之患。」

    韓浩聞言,似乎明白了什麼,神情登時有些震驚。

    不過對於李儒所說的短視之徒、土雞瓦狗,韓浩心中也是認同。

    董承他們身在京師,根本不知道大將軍在並州、關中和河東的兵馬是何等的精銳強大,無論他們在雒陽如何折騰,只有大將軍下決心從關中、河東、並州任何一處發兵,便能輕而易舉掃平雒陽。

    只是聽著李儒的語氣,還有那句為大將軍消了後顧之憂、他日之患,讓韓浩不由心跳加快了幾分,軍師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大將軍的後顧之憂、他日之患?莫非大將軍離京前早有交代?還是另有想法?

    韓浩知道,大將軍離京時將雒陽之事託付給尚書令荀彧和他,但尚書令荀彧和他都是在明處的,在暗中還有一個隱蔽的李儒不為他人所知。

    李儒掌控著來自各方的情報,於暗中謀劃應對來自各方的陰謀詭計,掌握的消息和謀劃的東西比他要多。

    事實上韓浩想多了,張遼離京時將家眷帶回河東,將朝臣交給荀彧,將暗影交給李儒,便放開手什麼都不管了。

    這也是張遼一向的行事風格,用人不疑,荀彧的陽謀和李儒的陰謀皆在他之上,他不必過於指手畫腳,他相信二人能把後方打理後。

    但如此一來,李儒暗中的一些謀劃,如今在豫州戰場的張遼根本不知道,也沒料到李儒的膽子有多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6 00:07
漢末召虎 第六百四十六章曹操的狡詐

    北邙山,從南到北有後漢五座皇陵,沖帝劉炳的懷陵、靈帝劉宏的文陵、順帝劉保的憲陵、安帝劉祜的恭陵、光武帝劉秀的原陵。.

    雷鳴暴雨降臨之時,距離雒陽最近的懷陵和憲陵之中突然變得熱鬧起來,黃昏前從邙山北麓趕來一支人馬,足有五六千人,正是王斌次子王規為天子劉協招募來的兵馬,還有招撫的於毒和張白騎所部精銳。

    懷陵除卻祠堂和寢殿外的最大一處屋舍中,燃著數支火把,照得屋內通明,幾個大漢正聚在一起興高采烈的吃菜喝酒。

    這幾個大漢正是這支兵馬的幾個渠帥,以於毒、張白騎張白騎為首,還有黃龍、青牛角、雷公、浮雲、白雀等小帥,他們出身低微,很多人本來沒有什麼像樣的名字,為了威風便取了一些名號。

    這些渠帥各有山頭,他們活動在太行山南段,而張燕原本活動在太行山中段和北段,張燕投降張遼後,南段這些渠帥並不願附從,繼續嘯聚山林。王規當初奉劉協詔令在河北募兵之時,聯絡上了張白騎和於毒,正逢於毒先後敗於袁紹和曹操之手,氣勢銳減,便響應朝廷招募,又拉來了其他幾個渠帥,兵馬總共將近三萬。

    此次應天子密詔,於毒等渠帥要穿過河內,不宜聲勢太大,就只帶來了五千精銳來雒陽面君,其中還有王規從地方招募的一些人馬。

    外面雷聲轟隆,裡面於毒幾個渠帥正在喝酒,被劉協暗中封為懷忠將軍的王規走了進來。

    「王將軍,快來喝酒。」小帥雷公大聲招呼。

    王規出身不差,在郡中也嘗為遊俠之事,所以才能聯絡上於毒和張白騎等渠帥,但他此時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勉強。

    眼前這些人馬本是黃巾與黑山餘部出身,哪懂什麼規矩,來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將寧靜的陵園搞得烏煙瘴氣。

    王規難以約束這些軍士的行為,只能在兩位先帝的祠堂和寢殿外祭拜告罪了一番,這可是皇陵,至高無上,卻被弄成了菜市場,他可以想像到,表兄劉協得知後一定會責怪於他!

    他此時心中只期望著此次能為朝廷立下大功,讓劉協能夠略過此事,更有些慶幸這皇陵早被董卓和呂布挖過了,否則於毒、張白騎這些兵馬保不住會偷偷挖皇陵,那他的罪名可就更大了。

    王規剛坐下,他對面的於毒便洪聲道:「某有一言相問,得罪之處,還請王將軍不要介意。」

    王規心中一個咯噔,面上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自家兄弟,於帥何必見外,但問便是,小弟無有不答。」

    於毒不為所動,盯著王規沉聲道:「我等此番入京,可是要與大將軍為敵?」

    「於帥是說張大將軍?」

    王規額頭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連忙搖頭否認:「不會,怎麼會,如今正在豫州討伐袁術,並不在雒陽。」

    「這便好。」

    於毒意味深長的看了王規一眼,很是坦然的道:「不瞞王將軍,我等願為天子效命,卻不敢與大將軍為敵,若果真對上大將軍,我等自會退去。」

    王規感覺整個人一下子不好了,他不想張遼竟然有如此威名,能令這幫膽大妄為桀驁不馴的傢伙如此畏懼。

    他卻不知張遼經年來平河東白波,收冀州黑山,剿青州黃巾,更數敗袁紹與曹操,可謂戰無不勝,威名遠播,於毒等人連袁紹和曹操也打不過,又哪敢對上更強大的張遼。

    「來來,王兄弟,再喝一杯暖暖身子,這雨下個不停,著實有些冷了。」

    號為張白騎的張晟親熱的拉著王規喝酒。

    王規接過酒杯,面色如常,心中卻很是慌亂。

    當初天子給他下密詔招兵時,他就隱隱猜測天子是為了應對大將軍,否則為何要秘密行事?

    如今於毒這些渠帥卻明言不敢對上張遼,如此一來,到了關鍵時候會不會壞了天子的大事?

    這個後果可是無法想像的!他承擔不起!

    隨後王規渾渾噩噩喝了會酒,找個理由出去了。

    王規一離開,屋中便靜了下來,幾個渠帥互望了一眼,於毒皺眉開口道:「看來天子招我等,多半是對付張遼了。」

    這些渠帥雖然是泥腿子出身,但他們闖蕩了這麼久還能活下來,哪個不是老奸巨猾的,王規雖然隱藏了情緒,他們哪能看不出來。

    事實上他們早就猜到了幾分,這次只是最後確認而已。

    雷公大聲道:「與張遼為敵又怎樣,大不了我等再回山……」

    「錯了!」張晟神情肅然:「我等不怕他人,卻得罪不起張遼,莫忘了飛燕大帥正是在他麾下,若他命飛燕大帥帶兵來攻,我等絕難抵擋!」

    眾渠帥一時默然。

    張燕曾被八百里太行山百萬黑山軍尊為大頭領,豈是等閒,他們這些渠帥可以不畏懼其他諸侯甚至朝廷,但不能不畏懼張燕,因為張燕不但熟悉他們的作戰手段,更重要的是熟知他們根底,包括老巢所在。

    這時,浮雲小帥突然道:「其實大將軍與我等反倒是一路人。」

    眾渠帥皆是一愣,看向浮云:「何出此言?」

    浮雲曾為縣吏,打仗不行,但素來頗有見解,他起身想了想,道:「我等當初起兵,本為豪強橫行,惡吏欺壓,走投無路,可是如此?」

    「正是!正是!」

    眾渠帥大是認同,事實上他們其中有不少本就是郡縣無賴,只是誰會認為自己壞,都認為自己走到這一步是別人的錯。

    浮雲看了眾人神情,瞇起眼睛,緩緩道:「吾聽聞大將軍與我等一般出身微末,最是痛恨豪強惡霸,並州、河東、河內吏治清明,尋常百姓子弟皆可讀書,他又推行科舉制,天下人皆知,無論貴賤,只要考過了科舉,便都能做官,我等不識文字,但我等的兒子孫子卻未必不能讀書……」

    浮雲說到這裡,眾渠帥無不震動。

    無論他們自己走了哪一條路,但自古以來中國百姓對當官都是嚮往的,他們也是如此,他們不行,但如果他們的子孫能夠為官,他們死也瞑目了。

    他們此番響應天子詔令,本就不無這方面的想法。

    浮雲接著道:「我等跟隨天子,但天子與那些世家大臣哪會看得起我等,只有跟隨大將軍,才有機會。」

    浮雲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道:「而且吾聽人言,那陸地神仙烏角先生也曾跟隨大將軍。」

    眾渠帥激動起來,七嘴八舌,甚至還有人提議直接投靠大將軍,攻打朝廷,改朝換代。

    最後還是於毒壓下眾人激動的情緒,沉聲道:「聽聞大將軍如今並不在雒陽,朝廷還有其他勢力,我等先去朝廷面見天子,到時候見機行事,再做定奪。 」

    「好!」

    「就聽於帥的!」

    「先去見皇帝,且看皇帝怎樣?」

    「若皇帝果然要害大將軍,我等反了便是,正好立個投名狀,改朝換代……」

    如果劉協在這裡,聽到他引以為助的這些士兵如此呼叫,恐怕早已昏倒。

    ……

    同在雷雨夜裡,就在於毒等人各懷心思之時,在雒陽城東十數里外的都亭之中駐紮了一支兵馬,數目過萬,其中更有騎兵兩千。

    在都亭一處府邸廳堂之中,一個濃眉細眼的中年人坐在上首,目光凜然有神,赫然正是本該明日黃昏才能趕到雒陽的曹操!

    原來曹操向董承隱瞞了行軍的消息,只是在成皋留了些兵馬,豎起大旗,偽作主力,而他的主力早已到了雒陽左近,只要行動起來,一個時辰就能趕到雒陽,在張遼離京的情況下,一萬兵馬隨時都能左右雒陽局勢。

    在曹操下首,曹洪、曹仁、曹純、夏侯淵、於禁、樂進、李典、滿寵、史渙等一眾猛將皆盡在列,此番曹操可謂孤注一擲!

    曹操目光看了程昱一眼,又掃過底下眾將,起身拔劍,高舉頭頂,聲音慷慨激昂:「此前吾與大將軍共伐袁術,不想大將軍為奸人算計,在豫州生死不知,而在朝廷後方卻有小人趁機作祟,今吾欲與諸君一道,誅奸邪!清君側!匡扶社稷,共圖大業!」

    底下眾將無不熱血沸騰,齊聲大吼:「誅奸邪!清君側!匡扶社稷!共圖大業!」

    如果董承在此,恐怕早已瞠目結舌,他召曹操為盟友,本是要利用曹操在前面抵擋可能來自張遼或其部下的反擊,不想曹操是來了,但卻是以誅殺董承為口號,志在奪取雒陽,掌控天子。

    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論謀略,董承與曹操相比就是個渣,何況曹操更是早有謀劃,董承根本不知道,他能有今日的「大好局面」,完全是曹操與程昱在暗中推波助瀾謀劃出來的。

    亮明了旗號,鼓舞了士氣,曹操命眾將退下早些休息,只留下了程昱再次計議明日之事。

    兩人謀劃已久,此番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很快便計議妥當,曹操突然嘆了口氣:「豫州兇險,不知文遠能否逃過一劫,此番入雒陽,吾定要維護好他的家眷,不使英雄身後淒涼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6 00:07
第六百四十七章南宮

    一程昱聽到曹操嘆息,皺起眉頭:「將軍自感有愧於張遼乎?吾以為大可不必如此!張遼與天子決裂乃必然之事,我等不過促其早一日發生而已,張遼之禍,乃在天子,在董承,在袁術,在關東世家,獨不在將軍,今將軍誅殺奸邪,匡扶社稷,乃繼其舊志,其人若死,九泉之下必感激將軍,若不死,亦無由責問將軍也。當此之時,將軍所思者,當如此挾天子以令諸侯,前車之鑑,後事之師,勿要步了張遼後塵!」

    曹操點點頭,瞇起眼睛:「文遠奉天子,失之以寬,乃使天子心生他念,小人趁機作祟。」說到這裡,曹操神情頗有幾分傲然自得:「吾若奉天子,當守天子以安,懾朝廷以威,豈有小人作祟之理?」

    程昱撫鬚讚許道:「不錯,本該如此,朝堂本是兇險,無需慕虛名而處實禍,此愚人所為也。」

    曹操手掌無意識的打著節拍,似乎在思索什麼 須臾突然又問了一句:「張遼果真將死乎?」

    程昱沉吟道:「據關東得來消息,此番袁術與世家聯合要殺張遼,陽謀陰謀並用,張遼若不得信,當是九死一生。」

    「唔……」曹操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面色竟是微微舒緩,彷彿隨口說道:「若得雒陽,吾憂其關中、並州、河東兵馬也。」

    大事當前,曹操並未像董承、劉協一樣利令智昏,他看的很清楚,張遼分佈在雒陽西北的兵馬對雒陽威脅極大,從這一點來講,曹操心底是希望張遼一去不回的,所以他才又問了一句張遼會不會死。

    程昱何等睿智,聽出了曹操心中的憂慮,點頭道:「此是大患,卻也非是無解,須要裡應外合、遠交近攻,將軍在內可聯結劉備、鮑信,共禦外敵,並藉機兼併其部曲,在外可聯結袁紹、馬騰、韓遂,令其攻打關中與並州,而將軍則養育張遼遺孤,藉此招撫張遼舊部,此立業之基也。」

    曹操撫掌讚道: 「仲德真吾之子房也。」

    他先前說要維護張遼家眷,心中便不無藉此招攬忠於張遼舊部的想法。

    如果張遼在這裡,聽到這兩貨竟然把他兒子當遺孤,定會毫不客氣左右開弓,把這兩貨直接扇死。

    ……

    南宮之中,劉協在自己的寢宮中不斷徘徊著,外面天降甘霖,確難以安撫他的心緒,反而是那雷鳴閃電令他心緒更加躁動不安。

    要對付大將軍張遼,不是從此四海皆平,就是一朝地裂天崩,他哪能鎮定下來。

    平心而論,劉協也知道張遼對他遠勝董卓、李傕,甚至王允,更是文武兼能,數百年少有,但正因為如此,張遼給劉協的壓力太大了。

    董承的一句話在劉協心中深深的紮了一根刺,張遼聲望如此之高,附從者如雲,不知幾年之後,還有多少人忠於大漢?

    這對劉協而言才是滅頂之災,比之董卓、李傕更加令他感到威脅。因為董卓、李傕施暴政,自會有忠臣義士奮起反抗,與天子一道勠力同心,而張遼施仁政,忠臣義士只會跟隨附從,最終天下只會知張遼而不知天子。

    所以這次劉協幾乎是與董承一拍即合,縱然張遼忠心朝廷,有恩於他,是個能臣,但只要威脅到皇權,那一切都要靠邊,張遼必須除掉,而且越早越好。

    一道閃電劃過窗前,劉協被照得雪白的面孔顯出幾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7 07:13
漢末召虎 第六百四十八章 長秋

  南宮西北,有長秋宮,是皇后所居之處。

    雷聲轟隆,長秋宮卻是琴聲叮咚。

    伏壽坐在宮中,聽著外面的雨聲,素手撥弄著琴弦,俏臉滿是憂慮,心緒極為煩亂。

    雨夜中,偌大的長秋宮顯得清冷無比,但比這長秋宮更清冷的卻是伏壽的心。

    一個月前,張遼曾暗中派人提醒她小心宮中暗箭,隨後不久,她就發現御醫開的藥有問題,幸好緊跟著她的病就好了,不必再吃藥,來自這方面的暗箭才算消失。

    宮中的爭鬥從來不會消失,劉協的母親王美人當初就是被何皇后毒死的,這一點她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令她心冷的是另一件事。

    入夜之時,董貴人前來拜謁,帶來一個消息,陛下剛下了詔書,論以數罪,罷張遼大將軍之職,任董承為驃騎將軍,曹操為車騎將軍,劉備為衛將軍,段煨為前將軍,鮑信為後將軍……

    董貴人帶來這個消息時,一副為大將軍打抱不平的姿態,請伏壽在天子面前進言,為張遼說情。

    伏壽當時一下子就驚呆了,她知道劉協有謀算大將軍張遼之意,也勸過多次,但沒想到劉協竟然如此之急,如此迫不及待,尤其是在張遼為朝廷征討袁術之時動手!

    這是怎樣的一種行為?罔顧國家大事迫害朝廷忠臣,忘恩負義赤裸裸的毫不掩飾,前線流血後方捅刀,伏壽作為皇后都為劉協的行為感到羞恥!

    伏壽深為張遼感到擔憂,不是作為盟友的那種擔憂,更是發自內心的擔憂,但她知道張遼如今正在豫州作戰,擔憂也是鞭長莫及,不過張遼的家眷卻都在雒陽,聽董貴人之意,陛下要捉拿張遼的家眷來要挾他。

    如此卑劣行為,讓伏壽對劉協已經絕望,她豈能不知董貴人告知她這個消息是不懷好意,但她仍是毫不猶豫的寫了一封密信,讓一個婢女偷偷送了出去。

    至少她要護得張遼家眷的安全,哪怕她自己粉身碎骨。

    信已送出半個時辰,宮女卻還沒回來,她隨手在彈琴,心中卻難以抑制的焦慮起來,默默祈禱著張遼的家眷能夠安穩無事,也祈禱張遼在豫州能夠掃平袁術平安歸來。

    與此同時,伏壽也看到了漢王朝的危亡,這是亂世,天子如此行事,怎樣得人心,又怎能長久?

    自感悲涼之餘,伏壽對天子的涼薄心灰意冷,琴聲也變得淒涼起來。

    這時,寢宮外突然傳來一聲吆喝:「陛下駕臨長秋宮!」

    伏壽一怔,聽下撫琴,默默起身,款步來到宮門前,正好看到劉協面無表情的進來,她端正的屈身作禮:「妾身見過陛下。」

    劉協點了點頭,沒有回話,逕自進了宮中,伏壽默然跟在他身後,目光落在他腰間懸掛的長劍上。

    劉協進了殿中,來到那架古琴前,頭也不回,聲音平淡:「如此雨夜,皇后尚有意趣彈琴乎?莫非是在擔憂什麼?」

    面對劉協故作平靜的指桑罵槐,冷嘲熱諷,伏壽卻開門見山的道:「董貴人入夜前告知妾身,陛下要問罪罷免大將軍,捉拿大將軍眷屬,妾身以為不妥,派人去大將軍府報信,想必是董貴人向陛下高密,陛下前來問罪吧。」

    劉協身子一僵,臉上的神情更僵,他氣勢洶洶而來,一副質問的姿態,就是想逼迫伏皇后承認暗中告密之事,不想伏皇后竟然自己直接承認了,讓劉協感到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分外難受。

    他轉過身來,目光凌厲的看著伏壽,怒喝道:「汝乃皇后,因何要報信!若不說個究竟,朕決不輕饒!」

    伏壽直視劉協:「大將軍於陛下有救駕之功,於妾身有救命之恩,卻不知陛下因何要問罪大將軍,更要捉拿大將軍家眷!」

    劉協深吸了口氣,臉色鐵青,斥道:「罷免大將軍乃朝廷大事,朕乃天子,要為天下著想,救命之恩,不足為憑。」

    伏壽憤怒反駁:「汝是天子,天家便要忘恩負義麼?妾身卻不能負恩!且不言大將軍當初救陛下於危難,但說自他迎奉朝廷以來,悉心輔佐,勞苦功高,不懼誹謗,不畏流言,一心只為天下百姓做事,何曾有錯?」

    伏壽看劉協面色越來越難看,深深一禮,聲音懇切:「陛下為天子,乃大漢至尊,如今天下大亂,百姓流離,陛下唯有傚法高祖與光武皇帝,不計私怨,以寬如四海的胸襟和氣度,廣攬天下豪傑,方能拯救危亡,力挽狂瀾!陛下乃聰慧仁義之君,望妾身冒死以諫,親賢臣遠小人,與大將軍君臣相得,還天下一個安寧,建一個太平盛世,不可沉溺於權勢之爭,當有至尊的擔當!」

    不想伏壽此言一出,劉協反而更怒:「朕如何沒有至尊的擔當!當初先帝駕崩,兄長見害,董卓強橫,朕方才九歲,臥薪嘗膽,幾度險死還生,而今張遼為大將軍,名副其實,朕卻算的什麼皇帝,什麼至尊,身在宮中哪一日不是戰戰兢兢,在朝堂上說一句話都要看張遼臉色,朕不甘心!朕要做真正的大漢天子!掌御四海,平定天下,中興漢室,以祭宗廟!」

    「陛下!」伏壽懇聲道:「妾身以為,孤家寡人未必是真天子,君臣相得,善用賢才,方是明君,且大將軍並非跋扈之人,陛下在朝堂上大膽決斷朝事,大將軍反而喜歡,會盡心輔佐。」

    「汝倒是熟悉大將軍!」劉協此時哪能聽進伏壽的話,冷笑一聲:「呵呵,說什麼大膽決斷,朕連試探一次也不敢,只怕張遼偽善,朕一個不當就是萬劫不復,張遼比董卓、李傕更可怕,所以朕要除掉他,以絕後患,從此再也不必擔憂,更不必做什麼嘗試!」

    伏壽看劉協神情猙獰,分明是已經入了魔怔,她心中苦澀,言語不復先前激烈:「陛下熟讀經史,當知春秋之時楚平王與伍子胥之事,楚平王殺害伍子胥全家,乃至日後招禍,今大將軍在外,正如伍子胥,此不該引以為戒麼?」

    劉協臉頰抽搐了下,拂袖哼道:「大漢不是楚國,朕不是楚平王,張遼也不是伍子胥。」

    伏壽看劉協那副毫不回頭的姿態,心中失望,暗道:陛下未必比得上楚平王,而大將軍遠勝伍子胥,若是陛下真的害了大將軍家眷,他日會是個怎樣的情形,妾身根本不敢去想。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勸道:「大將軍如此忠臣,尚且被陛下迫害,妾身不知陛下之後更欲用何人?董承麼?他當得起朝事麼?」

    劉協嗤笑道:「莫非天下只一個張遼不成,朕為天子,天下何人不能為用!」

    伏壽徹底心灰意冷,聽到劉協大言,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如大將軍這般忠義之臣尚且遭到如此薄待,那些追名逐利、心懷叵測的人又怎會成為陛下的忠臣?誰還敢竭心盡力為陛下效命?這就是孤家寡人麼……」

    劉協的神色卻陡然轉厲,手握腰間長劍,額頭青筋畢露,戟指伏壽,幾乎是咬牙切齒:「皇后,朕聽人言,汝與大將軍有私,可是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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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