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召虎 作者︰秋風知了 (全書完)

 
V123210 2017-1-3 19:3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1 746776
V123210 發表於 2018-3-29 00:38
漢末召虎 第六百八十九章城破

    夤夜,皇宮中,傳來一陣陣哭啼聲:「陛下,妾父已被曹賊殺害,如今又要害妾身族人,求陛下做主……」

    劉協神情難看,擺手低吼道:「汝以為朕不願意保董氏一族乎?但朕的話沒用!詔令連皇宮也出不得,曹操哪裡把朕當皇帝了!姦賊!董卓之流……」

    「必除此賊!」劉協喘著氣,發洩過後,頹然坐在榻上,又安撫董貴人:「非朕不救董氏一族,奈何董氏在皇城之外,如今已淪於亂民之手,朕便是要救也有心無力……」

    皇城之內只有皇宮、武庫、糧倉、園林與三公官邸,沒有別居,便是公卿王侯也沒有資格住在皇城,何況董承族人。

    「陛下!」董貴人哀泣。

    當初她父親董承一手策劃廢后和謀害張遼之事,卻不想連自己也添了進去。伏皇后是沒了,但她這個董貴人如今也沒了依仗,心中的暗喜早已化作了驚懼。

    董貴人哀泣,劉協心中也是煩悶。

    他一直覺得自己隱在幕後,運籌帷幄,能掃平一個個權臣,中興大漢,卻怎麼也想到結果竟然是眼前這情形,到底哪裡出錯了?如今又該怎樣應對?

    劉協正在思慮該如何應對眼前之事,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不由一驚,正要讓人查探,已經有小宦官慌忙來報:「陛下,不好了,賊兵攻進城了!」

    「啊?亂民入城了?」劉協大驚失色,從榻上直身而起,一時間竟感到身子有些發軟。

    他驚怒道:「曹操劉備在做什麼?還有於毒,皇城三四萬兵馬,竟被亂民攻破了城!無能!真是無能!還有那些亂民,朕已經發詔追復張遼大將軍之職,命彼等退兵,彼等竟連夜破城!」

    劉協怎麼也想不到,曹操、劉備加上於毒,竟然連幾個時辰也守不住,還有,不是說詔書送出去,亂民已經停止攻城了麼?

    危機!劉協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襲來!甚至比當初在長安還要兇險,長安時還有王允出去頂缸,李傕郭汜起初也是求赦,如今張遼這些舊部卻是要報仇!

    黃昏在城樓上劉協就敏銳的察覺,此番他這個天子也是張遼舊部的報仇目標之一。無論怎麼掩飾,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他是謀害張遼的幕後主謀之一,張遼那些憤怒的舊部怎會放過他?

    從那些張遼舊部與亂民連夜攻城就能看出這一點,若是眼裡還有他這個天子,怎會在收到詔書後還強行破城?

    該如何是好?現離開皇城?還是留下來?

    劉協心中焦慮之極,一時難以決斷,留下來情勢兇險,九死一生,但如果離開的話,能去哪裡?當此之時,誰能信任?

    「速召劉虞、楊彪、劉備、於毒來前殿見朕!」

    劉協深吸了口氣,急忙吩咐小宦官。

    劉虞、楊彪最是可信,但眼下亂民破城,劉虞、楊彪忠心也沒用,只能出謀劃策,關鍵還是要靠兵馬,只有兵馬在手,他才有安全感。如今皇城之中,他可依靠的就是於毒了,劉備也勉強可以信任。但如果只有於毒,他也不放心,帶上劉備,兩人相互制衡,他才會更安全。至於曹操,他根本沒有考慮。

    「汝等照顧好董貴人,不可有半點差池!」

    劉協吩咐了一眾宮人之後,顧不得再安慰董貴人,急匆匆趕往前殿。

    月色下,小宦官小跑著在前面打著燈籠,外面的喊殺聲清晰可聞,越來越近,劉協步履更急。

    不想未到前殿,迎面數十人疾步而來。

    「陛下。」當先一人聲音渾厚,正是曹操。

    「曹將軍!」

    於毒、劉備未到,沒想到先遇到了曹操,劉協不由色變,驚呼出聲。

    「陛下。」曹操沉聲道:「亂民入城,夤夜難辨,恐傷了陛下,臣特來請陛下暫去他處避險。」

    「曹卿。」劉協忙道:「衛將軍與懷義將軍未至,太傅與太尉想必已在前殿,可先去前殿商議應對之策。」

    「形勢危急,豈容猶疑?」

    曹操一揮手,不由劉協分說:「來人,護駕出城!」

    「曹將軍!」劉協看曹操如此霸道,待要後退,卻已經被兩個護衛駕起,不由又驚又怒,卻絲毫掙扎過不得,眼看難以反抗,心下沮喪頹然,放棄了掙扎,被架著走出十餘步,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喊道:「曹將軍,還有董貴人、宋貴人……」

    「陛下勿憂,後宮自會隨行。」曹操道了聲。

    月色下,曹操的臉色也頗是難看,亂民破城對他而言也是始料未及,沒想到張遼舊部竟然與他玩起了陰謀,假作奉詔停戰,半夜卻突然發起攻擊,而且攻勢極為兇猛,先是聲東擊西,聲勢浩大,而後卻有內應從南城開門,待守將反應過來,已經破城而入,著實打了他個措手不及,連程昱也未曾料到。

    他卻不知道,幕後的黑手無論李儒還是賈詡,哪一個都是玩弄陰謀的頂尖高手,而且皆是用謀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李儒的「覆天計」更是反覆推算謀劃已久,此番民亂看似偶然,實則是必然之舉,何況張遼此次真的遭了兇險,生死未知,無論賈詡還是李儒都極為憤怒,既已發動,就不會給劉協、曹操和劉備任何妥協的機會。

    只因「覆天計」借了民亂的殼子,有著太多的迷惑性,又發動的太快,從亂起到城破不過一日功夫,乃至曹操、程昱都沒有真正意識到幕後推手的果決和最終目標,根本沒有任何緩和與談判的餘地。

    事實上就是曹操能意識到這一點,結果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這一場對局張遼雖然不在,實際上卻是張遼的部分軍力與曹操、劉備、於毒的一次對撞,曹操一方完敗。

    實力本就不濟,曹操、劉備、於毒又不能齊心聯合,加上劉協在其中指手畫腳,縱然程昱多謀,又豈有回天之力。

    建安二年八月中,亂民在雒陽掀起風暴,當夜,雒陽皇城就被攻破,沒有亂民入城,入城的全是張遼舊部將士。

    月色下寬闊的皇城大道上,陷陣營如山推進,驍騎營如火侵襲,曹操、劉備、於毒連戰連敗,士兵潰散。

    城破之後,曹操當機立斷,挾天子與一些朝臣東逃,目標是關東州郡。

    用程昱的話講,張遼不死,執掌全局,關東猶如泥潭,伸展不易,但張遼既死,關東則大有可為,張遼在關東勢力比較零散,根基不深,而曹操的根基本就在關東,只要到了關東,就可以憑藉挾天子之勢,號令袁紹、呂布、孫策等諸侯,獲得郡縣世家支持,而後合縱連橫,先掃平關東張遼殘部,驅虎吞狼,一統關東,進而揮兵向西。

    對於曹操而言,唯有張遼是大敵,至於呂布、孫策甚或袁紹,他皆可以從容應對。

    雒陽是張遼的根基,留在雒陽猶如龍困淺灘,回了關東則就是蛟龍入海了。

    而天子劉協在安穩了幾年後,不得不跟著曹操,被開始了又一次逃亡之路。

    雒陽的情勢變化之快,令很多人包括躲在家中的一些朝臣根本反應不過來,不過一夜醒來,天就已經變了,直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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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召虎 第六百九十章 天子東逃

    朝陽冉冉升起,清晨的陽光灑照在大地上,

    偃師城北道路上,車轔轔,馬蕭蕭,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向東急行。

    當中正是劉協的車駕,左右曹純帶著數百騎兵緊跟護衛,前後更有曹洪、任峻帶著數千步卒開道和斷後。

    劉協坐在馬車上,昨夜被曹操的兵馬挾裹著從皇城逃出,一夜急行數十里,已是疲憊不堪。

    看著後面馬車上面色蒼白的董貴人、宋貴人,再後面是劉虞、楊彪等大臣,不過十數人,連家眷也沒有,整個朝廷就帶出了這麼點大臣,三公九卿都不全,這還能算朝廷嗎?

    劉協閉上眼睛,欲哭無淚。

    殫精極慮一場謀劃,卻落個如此結果,一切都回到了四年前,甚至還不如四年前,真是何苦來哉。

    眼前的一切令劉協不禁想起初平三年從長安城逃歸雒陽的情形,想到危難之時張遼救了他與一眾大臣的情形,想到張遼在河東帶著他訪查各縣、漫步農戶田頭的情形,想到東歸雒陽後朝廷迅速建立的情形,心頭突然湧起一股悔意。

    如果他與張遼君臣相得,那會是什麼情形?張遼應該不會像董卓、曹操那樣霸道專權甚至篡位吧?不會,張遼似乎不是那種貪權之人……如果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自己絕不會那麼急著奪權,可以再等等……

    劉協腦海裡浮想聯翩,百感交集,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他這個天子如今在曹操手中,生死不能自主。

    劉協馬車旁護衛的曹純臉上也殊無喜色,他們雖然從雒陽挾出了天子,但昨夜兵馬折損極為慘重,夜戰中各部失散,此時曹操沒有跟隨大隊伍,便是留在後面收攏各部兵馬,抵禦追兵。

    至於劉備和於毒,昨夜就失散了,也不知去了哪裡。

    眼前路過偃師縣,但後方遙遙傳來廝殺聲,讓他們連偃師城也不敢入,只能繞城而過。

    車駕一路未停,半上午時曹純給劉協和十幾個大臣送來幹糧,卻是一人兩個燒餅,劉協早已餓的頭昏眼花,強自保持著禮儀咀嚼燒餅,只覺得美味之極,忽然又想到這燒餅是張遼發明出來的,一時間心中更是百味雜陳。

    隊伍一路小心翼翼,卻再也沒有亂民出現。

    到了午時,抵達鞏縣,剛繞城而過,突然從南面殺出一支兵馬,大約有五六千人,劉協不由一驚,本以為是張遼舊部或是亂民殺來,不想遠遠聽到一個聲音大吼:「歸義將軍於毒前來救駕!」

    劉協不由大喜,剛直起身子,就看到近百個曹兵將車駕團團護住,讓他立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一聲呼喊咽在了喉嚨裡,臉上喜色也收斂起來,他此時也不知道於毒在這種情況下究竟有幾分忠心,是救駕還是劫駕?

    戰鬥迅速展開,兩方人馬廝殺,於毒兵馬截擊隊伍中部,戰術上佔據主動,而且於毒多年統領黑山軍作戰,擅長游擊,攻勢極為兇猛。

    但曹操派遣護駕的軍隊都是絕對的精銳,前後曹洪與任峻也罷,曹純卻是統領著曹操麾下最精銳的虎豹騎,雖然眼下只有八百騎,卻強悍無比。

    雙方廝殺的異常激烈,剛開始曹純要守住車駕,虎豹騎戰鬥力不能展現出來,於毒幾乎一度衝殺到車駕前,隨後前後曹洪和任峻過來接應,曹純的虎豹騎拉開距離,開始衝鋒。

    幾番衝鋒下來,於毒的兵馬登時損失慘重,於毒見勢不妙,心生退意,就在這時,從斜裡又沖出一支人馬,當先一人身形魁梧,手持丈八長矛,快馬持出,瞋目大吼:「燕人張翼德在此,曹操速來受死!」

    來的正是司隸校尉張飛。

    其後是衛將軍劉備和虎賁中郎將關羽。

    於毒見狀大喜,向劉備高喝道:「劉將軍來的正好,快與某一道共誅曹賊,護衛天子!」

    關羽和張飛對曹操怨憤已久,不用於毒說,二人就領著兵馬衝入戰場,殺向曹軍。

    劉備勒馬,目光掃過戰場,遙遙看到天子和劉虞、楊彪等大臣被曹軍挾持,卻不見曹操在左近,知道正是良機,便不阻止關張動手。

    關張二人也有數百騎兵,他們一加入戰場,曹純的虎豹騎便吃力起來。

    於毒趁機帶人衝向劉協車駕。

    與此同時,劉備也衝向車駕,高呼:「劉備前來護駕!」

    曹洪與任峻各守一邊,拚死抵擋。

    三方廝殺,場面登時更加混亂,箭矢亂飛,有兩個大臣直接被流矢射死,驚兩個貴人簌簌發抖。

    劉協心中喜悅早已消失,伏於車上,高呼:「眾卿住戰!」

    楊彪面色鐵青,厲聲喝道:「汝等安敢在天子車駕前妄動兵戈!」

    劉虞也高呼道:「玄德、於將軍,權且休戰,共護天子!」

    但此時場面混亂,怒吼聲、慘叫聲、兵刃交擊聲響成一片,三人的呼聲完全被淹沒,何況三方瘋狂廝殺,便是聽到了也難以停止。

    天子就是個香餑餑,無論曹純、劉備還是於毒都不會放棄,三方過萬人廝殺在一起,各有傷亡,各不退卻。

    張飛和關羽已知曹操不在此,便盯上了曹純的虎豹騎,知道是曹操的精銳,便廝殺不放,誓要斷曹操一條臂膀。

    曹純與張飛交手兩招,只感招架不住,便隱入虎豹騎中,指揮騎兵衝鋒。

    於毒與曹洪殺成一團,戰場越發逼近車駕。

    「歸一將軍……」

    太傅劉虞推開身前兩個曹兵,上前兩步,想要勸戰,不想一支流矢飛來,直接插入了他的心口,劉虞身子一僵,鮮血迅速從胸口歐暈開,兩個曹兵慌忙扶住他。

    「太傅!」正殺過來的劉備看到劉虞中箭,不由色變,驚呼一聲,急忙上前查看。

    待楊彪也發現劉虞受傷,急忙趕過來時,劉虞眼神已經渙散,楊彪氣得厲聲大呼:「誰人放箭殺害劉公!」

    「文先……」劉虞搖了搖頭,無力的喘著氣道:「錯了……當初該阻攔陛下……大將軍功在社稷……我二人之過……悔……愧對先帝……汝……」

    話未說完,鮮血已從嘴中湧出,一代名臣就此而逝。

    「太傅!」楊彪痛哭流涕,憤怒的拎著劉備的衣襟:「皆汝等之過也!」

    劉備也不辯解,神情黯然。

    楊彪又哭:「亦吾之過也!」

    車駕之上,劉協看到劉虞中箭身死,淚落如雨,當即就要下車,不想就在此時,後面又傳來一陣喊殺聲。

    劉協不禁抬頭看去,只見後方黑壓壓足有上萬人衝過來,幾面書寫著「曹夏侯」的旌旗招展,正是斷後的曹操帶兵趕來。

    最前面開路的是夏侯淵,夏侯淵遠遠就看到於毒和劉備兵馬攻打曹純、曹洪,趕到近前,二話不說就加入了戰場。

    曹操沒想到於毒和劉備竟然來奪取天子,自己的兵馬折損不少,心中震怒,也未阻止,大戰更加激烈。

    很快,曹操殺退於毒,衝到車駕前,正好看到劉虞身死,皺了皺眉,又看到劉備也在,不由面露殺機:「玄德何故攻打車駕,殺吾將士?」

    這時,關羽和張飛也衝過來,二人顧不得再追殺曹純,趕過來護在劉備身側,殺氣騰騰。

    楊彪厲聲道:「曹孟德、劉玄德、於毒,太傅已為汝等所害,天子安危難保,還不速速休兵!」

    劉備看向曹操,曹操面沉如水,心中殺機沸騰,卻不得不道:「敵兵猶在身後追趕,可速休戰,共保天子東行。」

    眾人聽到曹操說追兵在後,紛紛向後看去,果然,曹操留著不少兵馬斷後,後方遙遙可見黑壓壓的兵馬,更能聽到轟隆隆的馬蹄聲。

    劉備不再遲疑,迅速鳴金,與此同時,於毒也鳴金收兵,三方休戰,顧不得收拾屍體,車駕再次行動疾行。

    從始到終,劉協這個天子都沒有絲毫話語權。

    追過來的是徐榮的騎兵,徐榮的騎兵是以涼州人為主的,殺性頗重,徐榮本就與曹操有仇,與劉關張也素未蒙面,根本不講什麼交情,連天子與楊彪的勸阻也絲毫不理會,在他看來,天子、楊彪與曹操、劉備都是謀害大將軍的仇人。

    這也是賈詡和李儒的高明之處,讓徐榮追擊,不會像其他將領一樣對天子和朝臣心懷顧忌,只有衝殺和報仇。

    騎兵的速度遠不是步卒能比的,在接下來的途中,戰鬥幾乎一刻也沒有停止,曹操、劉備、於毒的兵馬合力阻攔,樂進、於禁、李典、夏侯惇、夏侯淵、關羽、張飛諸將輪番上陣阻攔,奈何兵馬不濟,徐榮的騎兵進如火侵,守如鐵桶,令他們疲於應對。

    劉協的車駕猶如飛一般,讓他不得不緊緊抓住車子,否則很可能被顛下去。

    突然從後面傳來董貴人驚呼:「陛下!啊!」

    劉協回頭,卻只看到董貴人被顛下了馬車,很快被後面的人馬淹沒。

    劉協心中一緊,從馬車上直起身,嘶聲道:「曹將軍!曹將軍!快停下,救董貴人!」

    騎在馬上的曹操回頭看了一眼,知道董貴人已是無救,面無表情的道:「敵兵在後,陛下身關社稷,豈可因一婦人而誤國。」

    劉協一呆,癱坐在馬車上,他也知道董貴人怕是沒救了,心中悲傷絕望,湧起前所未有的悔恨。

    車駕一路東行,不多時,宋貴人也沒了,此時的劉協已經麻木了,呆坐在馬車上,猶如失了魂魄。

    入夜之後,徐榮的騎兵停止了追擊,而車駕已經進入成皋縣境。

    一夜未停,第二日清晨,車駕出了旋門關,進入滎陽縣境,至此,車駕才算是緩了下來。

    清晨的陽光照在高峻的旋門關上,車駕在澗谷中行進。

    劉協木然回望漸漸遠去的旋門關,心神早已被前所未有的悔恨淹沒。

    一顛一跛中,劉協腦海裡突然迴響起自己幼時讀過的《東徵賦》,是一代才女班昭曾經離開雒陽東行赴陳留時的抒懷:

    望河洛之交流兮,看成皋之旋門。既免脫於峻崄兮,歷滎陽而過武卷。食原武以息足,宿陽武之桑間。涉封丘而踐路,慕京師而竊嘆。

    ……

    貴賤貧富,不可求兮。正身履道,以俟時兮。修短之運,愚智同兮。靖恭委命,唯吉凶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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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古怪的劫匪

    廬江郡西部,有桐柏、大別群山,分江淮而隔荊揚,在群山以東,有皖縣,依傍景色優美的皖山,環繞清澈流淌的皖水。

    皖縣北部,沿著皖水有一條道路從北向南,自朝廷討伐袁術以來,就有不少人向南遷徙,這條路上多有人行走。

    此時的道路上,一行十餘人向南面皖縣方向行進,前面一個二十多歲的錦袍青年騎著馬,顯然是隊伍的領頭者。

    馬車後面跟著幾個家丁,護著兩輛拉著東西的牛車。

    隊伍中間是一輛馬車,馬車上坐著兩個女子,從衣著上看,一白一青,顯然是一主一婢。

    兩個女子年齡大約都在十五六,青衣婢女容貌頗是秀麗,遠勝一般女子,而她身旁的白衣女子更是宛若天人,肌膚如雪,小嘴櫻紅,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百般難描,兼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豔陽高照,八月的天氣還有幾分炎熱,馬上錦袍青年看到前面不遠處岔道口有幾棵大樹,茂密的樹冠遮出樹蔭一片,而岔道不遠就是皖水,正適合休息,便回頭吩咐道:「到前面樹蔭下休息片刻,飲水進食,要趕在天黑前趕回皖縣。」

    「唯。」

    一路困頓勞累,幾個家丁聽到能休息,皆是面露喜色。

    錦袍青年又來到馬車前,笑道:「蘭芝,累了吧?前面岔道離河邊不遠,河水清澈,正好洗洗塵土。」

    白衣女子蘭芝點點頭:「兄長自安排就是。」

    到了樹蔭底下,安頓好了車輛和行禮,留下兩個家丁看守,其他幾個家丁牽著牛馬去河邊飲水,錦袍青年也領著妹妹和小婢去河邊洗塵。

    不想一行人剛到河邊,突然從下游草叢裡衝出一匹馬來,嚇了眾人一跳。

    但見這馬通體栗黑色,高大雄駿,肩高將近八尺,體長足有一丈,四肢肌腱暴起,膝骨圓張,蹄大如海碗,特別是打量眾人的目光很是有神。

    錦袍青年忍不住讚了聲:「好一匹駿馬!卻不知從哪裡來?」

    再細看不由一驚,但見駿馬栗黑色的身上有數道傷口,頗顯猙獰可怕。

    青衣小婢忍不住道:「它怎麼受傷了,好可憐。」

    錦袍青年卻是神色突變,一揮手,沉聲道:「這應該是一匹戰馬,此地或非久留之地,速速飲飽了牛馬離開!」

    眾人一聽,不由面色發白的後退幾步,如同躲避瘟疫一樣急忙就要遠離這駿馬,他們從舒縣趕來皖縣,本就是為了躲避戰亂,眼見這匹戰馬就是從戰場上剛下來,他們哪能不怕,哪敢沾上一二。

    蘭芝和小婢看著受傷的駿馬,眼裡閃過憐惜之色,錦袍青年卻是急忙帶著妹妹就走:「蘭芝,且去那邊,洗了手臉就走。」

    蘭芝看了一眼正盯著她看的駿馬,猶豫了下,道:「兄長,要不把它帶回去吧,受傷了怕是會死在這裡。」

    錦袍青年擺擺手:「這是戰馬,附近很可能會有亂兵,仁慈不得,休要招來大禍。」

    說罷不待妹妹分辨,就拉著她離開。

    不想剛走出十餘步,馬蹄聲噔噔,那受傷的駿馬竟追了過來,高大的軀體給人一種震懾的感覺。

    一個家丁嚇得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咬人啦,跑啊!」

    其他幾個家丁嚇了一個抖索,也跟著他一起逃跑。

    錦袍青年急了,急忙拉著妹妹就走,小婢女緊緊跟上。

    沒想到那駿馬幾個邁蹄就攔在了他們面前,微側著馬頭,碩大的馬眼盯著他們,錦袍青年心中發寒,頭皮發麻。

    小婢女急忙擋在蘭芝身前,護住了主子。

    「小寧。」蘭芝也緊緊攥住了婢女小寧的小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馬似乎一直在盯著她看。

    錦袍青年手下發汗,盯著駿馬,小心翼翼的拉著妹妹向一旁躲了躲,沒想到那駿馬又緊跟了過來。

    這馬究竟怎麼回事?就盯上了他們!為什麼不攔家丁,偏偏就攔住了他們三個?

    錦袍青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心中幾乎要崩潰了,眼看那幾個家丁跑出了數十步,越來越遠,不由怒氣衝天:「劉三!朱貴!好膽,竟敢棄主逃跑,還不快回來趕走這馬!」

    「這是馬,不是虎狼!」錦袍青年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些家丁這才反應過來,是啊,不過是一匹馬,他們跑什麼?五六人急忙又趕回來,有兩個精明的家丁從自家牛馬上取了趕牛趕馬的鞭子衝了過來,還有一個見狀從旁邊草叢裡抄了一根木棍。

    「抓住它!」

    「趕走它!」

    五六人七嘴八舌呼喊著,向駿馬圍了過來,感到剛才逃跑有些丟人,拿木棍的家丁衝到了最前面,朝著馬腿就打了過去。

    錦袍青年拉著妹妹和小婢急忙後退了幾步,怕殃及池魚。

    面對一群拿棒持鞭衝過來的家丁,受傷的駿馬一扭身,躲過了打過來的木棍,抬踢一踹,那個拿著木棍的家丁慘叫一聲,就被踢得飛出數丈,落在了草叢裡。

    其他幾個家丁似乎嚇住了,駿馬又一個猛衝,對著兩個持鞭的家丁踹過去,通!通!兩個家丁慘叫著飛出。

    餘下兩人嚇得呆住了,動也不敢動,大叫著「饒命」!

    駿馬卻不理會他們,又轉過來,踏踏踏朝錦袍青年和兩個女子走了過來。

    錦袍青年吞了口唾液,擋在了妹妹身前,幾乎忘了馬是不能說話的,顫聲道:「汝要做什麼?」

    駿馬的馬頭一擺,巨大的力氣將錦袍青年身子甩在一旁。

    「妹妹小心!」

    錦袍青年大叫一聲,急忙爬起來就要護著妹妹,不想竟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讓他呆在那裡。

    只見那駿馬並沒有傷害蘭芝,而是低嘶了一聲,用馬頭輕輕的蹭了蹭蘭芝驚得有些發顫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錦袍青年呆在那裡,一臉懵然。

    「主子休要慌張,這馬蹭人是善意。」一個平時養馬的家丁看到這一幕,急忙呼喊。

    蘭芝聞言,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的伸出潔白如玉的素手去嘗試著撫摸馬頭,駿馬並未反抗,讓眾人不由鬆了口氣。

    蘭芝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向錦袍青年:「兄長,帶它回去吧。」

    不想耳邊只聽到眾人一聲驚呼,身子一緊,卻是駿馬咬住了她的衣袖,向前兩步,要帶著她走。

    「妹妹!」

    錦袍青年急忙上來就要阻止,卻見駿馬轉過頭來狠狠的打了個響鼻,嚇得錦袍青年後退了兩步。

    駿馬又轉過頭去,再次咬住了蘭芝的衣袖,要拉著她向前走。

    「放開阿姊!」

    婢女小寧急忙上前伸出袖子要代替白衣女子,駿馬卻理也不理她,似乎只是認準了蘭芝。

    蘭芝掙紮了下,看著駿馬,柔聲道:「馬兒,是要帶著我去看什麼麼?」

    駿馬又低聲嘶叫了下,充斥著低落和哀傷,突然四腿一屈,側臥在了蘭芝身前,轉頭看著蘭芝,碩大的眼睛裡竟然透露出焦慮和哀求的神情。

    這是怎麼樣的神情!

    蘭芝一下子震驚了,下意識的俯身想要撫摸駿馬的眼睛:「馬兒,怎麼了?」

    「主子。」那個養馬的家丁顫聲道:「戰馬很少臥下的,它是讓主子騎上它,一定是的。」

    「妹妹,休要理會。」

    錦袍青年大呼,心中更是大罵,這馬是劫匪嗎?硬的不行居然來軟的,難道摸準了妹妹的性子?

    蘭芝卻是一咬牙,翻身上了馬背,低聲道:「帶我去,我相信你不會害我。」

    駿馬歡快的嘶叫了一聲,抬蹄起身,從來時的草叢裡走了過去。

    「阿姊!」

    「妹妹!」

    錦袍青年和婢女小寧趕緊跟上去,好在駿馬的速度並不快,只是穩穩的走著,從來沒騎過馬的蘭芝竟然也坐的很穩。

    其他幾個家丁見狀,也急忙跟了上來。

    駿馬只走出數十步,就在一處豐茂的草叢前停了下來。

    「啊!有人!他受傷了……」

    蘭芝高坐在馬背上,最先看到草叢裡躺著一人,不知死活,但衣裳卻幾乎被血水全部浸染了。

    錦袍青年和幾個家丁聽到蘭芝的驚呼聲,急忙要上前幾步查看,卻被駿馬攔住,而後駿馬在草叢前臥了下來,讓蘭芝下馬。

    蘭芝看了一眼駿馬,強忍著心中的畏懼,小心翼翼的走進草叢,來到那人面前,那人仰面躺著,頭髮散亂,遮住了大半個臉龐,隱隱看到緊閉著眼睛,還有慘白的臉色,最可怖的就是破爛的衣服,似乎都是刀劍留下的,那一身血水,連周圍的草叢也染紅了。

    錦袍青年和小寧也跟了過來,卻被駿馬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啊!」小寧也看清了草叢裡躺著的人,嚇得摀住了眼睛:「這人死了麼?」

    錦袍青年一顆心砰砰跳著,彎下腰身手放在那人的鼻子前,送了口氣:「還好,沒死,只是昏過去了。」

    蘭芝舒了口氣,看著兄長:「救他回去吧。」

    錦袍青年猶豫道:「這……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壞,怕是會惹來麻煩。」

    白衣女子咬唇:「救他!能有這麼一匹義馬,想必也不會是壞人。」

    她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透過散亂的頭髮隱隱看到這人的面孔,英武非凡,應該不是壞人。

    錦袍青年看了看旁邊的駿馬,苦笑一聲:「這兇馬認準了你,我們怕是不救也不行了。」

    蘭芝臉上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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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召虎 第六百九十二章守候與殺機

    歷經了數月的炎熱與乾旱,繼幾日前的雷雨之後,廬江一帶又下起了大雨。

    彤雲低壓,雨幕連天,入秋的天氣在這場大雨中消去了最後的酷暑,帶來了一絲絲寒意。

    皖縣,城內西南角,劉府後院閣樓中,劉蘭芝怔怔的坐在窗前,透著重重雨幕,看著庭院中那匹正對著偏房的駿馬,眼睛不由濕潤。

    救人回來已經有兩日,那個被他們救回來的人安置在偏房裡,請了醫師診治,開了草藥,但一直昏迷不醒,還時不時發燒,聽醫師說是中了毒,耽誤了時日,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命大了,如今只能聽天由命。

    劉蘭芝每日都去探望,小寧偷偷告訴她,那人身上有很多傷口,也不知流了多少血,箭口刀口都有,非常可怕。

    從小寧口中聽到的消息讓劉蘭芝暗自震驚,更令她心靈震撼的卻是那匹馬。

    她從來沒有想到一匹馬竟會如此通靈,而且如此忠義!

    不但那日拉著她救人,等到回家之後,他們將那人安頓在偏房診治,那匹馬就一直在門外守候,怎麼也不肯離開,誰也拉不走。

    昨日下起了大雨,那匹馬就一直冒雨守候,劉府眾人都被感動了,連對她救人回來深感不悅的劉父也沒再說什麼。

    在劉蘭芝的建議下,兄長劉邕帶著一眾家丁在庭院中間的樹下搭了個棚子,終是將馬拉在了棚子下。

    除此之外,那馬數日不飲不食,據那個養馬的家丁說,好馬識主,能令駿馬如此忠誠,那個昏迷的青年必然也是個英雄人物。

    劉蘭芝雖然好奇那個青年到底是什麼人,但她更憐惜那匹忠義的駿馬,今日清晨,她冒雨送了豆料,好生勸說了一番,那馬才吃了一些。

    這才讓劉蘭芝心中更加震撼,而且她感到駿馬對她和別人是截然不同的,究竟是什麼原因她不得而知,只希望那個昏迷的青年儘早醒來。

    聽聞前方戰事有變,舒縣已經失陷,這兩日皖縣也緊張起來,讓她心中隱隱感到擔憂,只希望那個青年不會給他們惹來什麼麻煩,否則牽連了劉府眾人,那就讓她愧疚終生了。

    ……

    徐州,東海郡三公山,一場戰事剛剛結束。

    建安二年七月,在大將軍張遼發兵討伐袁術時,原泰山寇昌豨趁著四方大亂之際,暗中與袁術勾結,大肆劫掠泰山郡。

    坐鎮兗州北部的典韋奉大將軍之命領兵前去征討,昌豨聽過猛虎營的凶悍,便憑藉著自己對泰山郡地形的熟悉,與典韋反覆周旋。

    但昌豨低估了猛虎營的山地作戰能力,根本不知道猛虎營最初就是在山地中歷練出來的,在一次山地遭遇中,雙方一交戰,昌豨就吃了個大敗仗,兵馬折損近半,還是昌豨狡猾,見勢不妙急忙退走才躲過一劫。

    之後昌豨便不敢再戰,一路向東南逃竄,直到昨日帶著五千殘兵逃到自己的老巢東海郡三公山。

    今日清晨,典韋帶著猛虎營攻打三公山,在猛虎營的兇猛戰力下,昌豨的人馬幾乎是一觸即潰,猛虎營完全是一路推枯拉朽橫推上來,將昌豨圍困在了老巢。

    昌豨絕望之下,不得不向典韋投降。

    此時三公山大寨中,典韋手持雙戟,看著背負荊條跪在自己面前的昌豨,皺眉不語。

    昌豨面對天生凶相的典韋,心中實在是懼怕,看典韋沉著臉不言語,慌忙又道:「典將軍,小人結義兄弟臧霸、孫觀、尹禮皆在雒陽為大將軍效死,小人一時糊塗,聽信奸人讒言,才做出糊塗之事,還請將軍恕罪,小人願……」

    典韋聽昌豨提到臧霸等人,臉色微微緩和,他與臧霸也有交情,深知臧霸是個英雄人物,思及臧霸與昌豨的故交,便點頭道:「先起來罷。 」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昌豨大喜,知道典韋這話一出,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典韋看不慣昌豨這幅樣子,皺眉正要說話,突然一個猛虎士急匆匆進來:「稟將軍,京師傳來急信!」

    典韋眉頭不由一跳,他在外徵討,還是第一次接到京中信件,顯然是有大事發生了,當即挾了雙戟,從猛虎士手中接過信件。

    他本不識字,但這幾年在張遼的勸導下也讀了不少書,如今識字不成問題,打來信件一看,入眼所見,霎時間讓他眼睛幾乎模糊,虎軀陡然一顫,雙戟哐啷落地,全不自知,口中只是喃喃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昌豨看到威猛的典韋這副失神的姿態,心下生起不屑,口中卻裝作關切的問道:「典將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望莫要焦急……」

    「發生了什麼事!」典韋陡然轉頭看向昌豨,眼中殺機前所未有的強烈,上前兩步,一把拎起昌豨,死死盯著他,雙目發赤,幾乎是從喉嚨裡發出的嘶吼聲:「若非汝這逆賊叛亂,某隨大將軍出征,豈會讓大將軍為小人伏擊!」

    「典……典將軍。」昌豨面色慘白:「大將軍之事,小人不知哪……」

    「死!」典韋怒吼一聲,將昌豨高高舉起,猛然砸向牆壁。

    「啊!」昌豨慘叫一聲,從牆壁上掉下來,整個身子痛苦的捲曲起來,口鼻冒出了鮮血。

    典韋此時心中恨極,幾乎失去了理智,上前兩步又拎起昌豨,再次砸向牆壁。

    而後再上前,再拎起,再砸,再上前,再拎起,再砸……

    堂中眾人都驚呆了,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看著典韋狀若噬人的模樣,連相熟的猛虎士也噤若寒蟬。

    直到昌豨被砸的徹底斷氣,屍體癱在地上,怕是連骨頭也全被摔斷了,典韋才喘著氣停了下來,不是累的,而是心中驚怒和恨意難以發洩出來的喘息。

    歷史上昌豨便是反覆無常,三降三叛於曹操,曾被張遼徵討,最終被於禁斬殺,如今卻玩脫了,叛亂了一次就死於典韋之手,只能說其時運不濟了。

    典韋摔死昌豨,殺氣猶自不減,厲聲下令:「所有叛亂之人全部斬殺!」

    「得令!」眾猛虎士同樣殺氣騰騰。

    典韋深吸了口氣,下了最後一道命令:「速備十日軍糧,半個時辰後出發,日夜兼程,趕赴廬江!」

    「得令!」眾猛虎士唯命之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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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召虎 第六百九十三章瘋狂與屠殺

    江東,丹陽郡,涇縣。

    討逆將軍孫策剛剛掃平了一股宗賊,正在查看地形圖,準備下一次戰鬥,侍衛來報:先登校尉宋超求見。

    孫策當即放下地圖,忙道:「速速請來。」

    很快,一身戎裝的宋超快步進來,孫策起身相迎,笑道:「叔起,請坐。」

    宋超恭敬一禮,道:「將軍面前,屬下何敢就坐。」

    孫策大笑:「汝與吾情同兄弟,何分上下,快請坐。」

    說罷不待宋超分說就拉他坐下。

    二人坐下後,孫策這才問道:「不知叔起所來何事?」

    宋超面露焦慮和悲痛之色,抱拳沉聲道:「聽聞大將軍為小人所害,宋超欲往江北查探。」

    孫策嘆了口氣,面上亦有悲色:「大將軍文才武略,當世英雄也,不想死於小人之手,實令策心痛!」

    七月討伐袁術時,孫策不顧身後吳郡、丹陽叛亂,出兵江北,幫助張遼牽制廬江太守劉勳,但不久之後就聽到袁術在豫州戰敗的消息,眼看大勢已定,孫策心念吳郡與丹陽,便在孫權和眾謀臣將士的勸說下,寫了一封信給張遼,言明原由,又領兵返回江東平亂。

    不想昨日昨日前幾日竟聽到張遼被小人伏擊身死的消息,他起初不信,專門派人去江北打探,最終才確認,消息**屬實,念及張遼昔日在他落難時的相助之恩,心中著實悲痛了一番。

    此時聽聞宋超要去江北查探,當即道:「大將軍於我亦有大恩,如此,我當與叔起同去江北。」

    宋超心中感激,忙勸阻道:「江東叛亂未平,將軍豈能離開?大將軍若果見害,將軍去也無用,若尚在,江北諸軍皆動,宋超去足矣!將軍之義,宋超銘記在心,大將軍亦知,還望顧念江東大局,勿要功虧一簣。」

    孫策皺起眉頭,如今江東的形勢確實令他走不開,沉吟片刻,只能長嘆口氣,抱拳深深一禮:「叔起若果見大將軍,速傳信回來,我必親往拜見! 」

    宋超點了點頭。

    隨後孫策著張紘將宋超極其麾下八百兵馬送至江邊,安排船隻渡江。

    宋超離去不久,孫權和長史張昭匆匆趕來。

    張昭急聲道:「將軍,宋超乃良將之才,每戰必為先登,又治軍嚴謹,有周亞夫之風,何故放其離開?」

    孫策嘆道:「大將軍見害,叔起去尋故主,乃忠義之舉,我豈能阻之,使負不義之名?」

    張昭頓足道:「彼既去尋張遼,恐其難歸矣,將軍等若折一臂膀,平定江東多費周折也。」

    孫策道:「大將軍為小人所害,我亦悲痛,只是難以脫身,使叔起去江北查探,亦了吾心願。」

    孫權突然道:「兄長,日前朝廷曾傳詔州郡,已免去張遼大將軍之職……」

    「不錯。」張昭大聲道:「將軍所奉朝廷也,非張遼也,今朝廷既免去張遼大將軍之職,必有因由,將軍行事亦當慎重,免為他人譭謗。」

    孫策神情不悅,他是聰明人,知道二人的本意是要留下宋超,當即斷然道:「大丈夫立世,自當有恩報恩,大將軍於我有恩,豈能忘之!宋超之事已定,爾等勿要再 勸!」

    孫權和張昭對視了一眼,只能暗嘆。

    孫權又道:「兄長,叛亂未平,陳瑀尚在,當務之急,兄長當先定江東,誅陳瑀。」

    「不錯。」孫策一聽陳瑀之名,便露出殺意:「定斬陳瑀!」

    ……

    江北,廬江郡,彤雲低壓,天空猶在下著綿綿細雨。

    舒縣城外卻是一片肅殺,上萬人跪在城外大地上,或是瑟瑟發抖,或是絕望哭喊,或是磕頭求饒。

    他們四周,是上萬默然林立的士兵,兵刃森寒。

    不遠處有一座京觀,數不清的人頭堆砌而起。

    地面上,血水混合著雨水潺潺而流,染紅了這片大地。

    數日前,大將軍張遼在舒縣一帶遭遇伏擊,被害身亡,消息傳開後,揚州諸軍震驚!

    第一個瘋狂起來的是剛救了**的許褚。

    許褚得知消息後,暴怒之下,當即就將在救援**時俘虜的五千賊寇皆盡屠殺,而後率領七千騎向西衝鋒,橫掃巢湖,沿途所過之處,凡是賊寇,一個不留!

    在內奸的通報下,張遼消息早就洩露,巢湖的大半賊寇都集中在肥西道,許褚一路瘋狂殺過去,屍體幾乎堆滿了道路,斬首超過三萬,整個巢湖被驚住了,各路匪寇瘋狂逃離這一帶,巢湖大小賊巢為之一空,乃至十數年內再無匪患。

    與此同時,水陸並進剛剛攻破壽春的黃忠和臧霸也收到了消息,二人又驚又怒,當即就率兵南下,直奔廬江,一路所遇匪寇與亂兵,也是皆盡斬殺。

    整個江北血腥一片!

    那些幕後謀算張遼的世家被嚇住了,無不惶然,而第二個倒霉的卻不是他們,而是廬江太守劉勳。

    劉勳參與伏擊張遼的消息被楊漢打探到,許褚、黃忠與臧霸得知後,三路兵馬立時合力圍攻劉勳。

    彼時劉勳並不在廬江郡治所舒縣,而是在九江郡與廬江郡交界之處,靠近巢湖的地方。

    劉勳剛劫持了袁術家眷,來不及撤回舒縣,就被黃忠、臧霸和許褚三路兵馬圍困。

    黃忠、臧霸、許褚,無論哪一個都是當世一等一的猛將,何況手下士兵無不精銳,在他們三路兵馬的圍攻下,劉勳幾乎全無反抗之力,兩萬兵馬一觸即潰。

    大將軍張遼在軍中威望非常之高,許褚三人怒恨劉勳伏擊其主張遼,數萬將士們更是心中激憤,三路人馬沒有絲毫容情,只有殺戮!

    劉勳沒想到張遼的部曲反應如此之大,戰力更是如此可怕,他的兵馬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眼看大勢已去,心中又驚又駭,帶著殘部慌忙向南逃竄,要逃回舒縣守禦。

    黃忠、臧霸、許褚三路兵馬橫推,留下一路屍體,直至舒縣城外。

    劉勳沒有逃脫,在距離舒縣五里處被許褚擒拿,押到了這舒縣城外,而他麾下的沒有被斬殺的殘兵也全部被趕到了這裡。

    在張遼被伏擊的那條道路上,大小匪寇也被臧霸大軍橫掃。

    與此同時,各路暗影幾乎翻遍了舒縣一帶每一個角落,要尋找大將軍。

    舒縣的一帶的匪寇都傳言張遼被殺了,但是卻不見屍體,也沒有人能說清大將軍張遼究竟死在何處。

    這令許褚等將領更加怒恨與瘋狂,凡是伏擊過張遼的匪寇全部被斬殺,數萬頭顱在舒縣城外築成京觀。

    許褚心中怒恨猶自不減,將劉勳連同麾下一萬多人被押在舒縣城下,也要皆盡斬殺!並且誓言一日尋不到大將軍,就一日不停止殺戮。

    殺了劉勳這一萬人,如果還尋不到大將軍,就要屠了舒縣!然後是皖縣!

    黃忠、臧霸稍微有點理智,也知道張遼一貫的風格,不太贊同屠城,只想著盡快找到張遼蹤跡。

    但許褚這頭蠻牛瘋狂起來,誰也攔不住。
V123210 發表於 2018-3-30 07:08
第六百九十四章線索

    舒縣城門緊閉,但城上守兵無比面色發白,心驚膽顫,如此情形,誰都知道,舒縣城被攻陷是遲早的事,城內的士兵早已絕望,看到城外的血腥情形,他們甚至連開城門逃跑都不敢,能上城樓巡守的就已經是極為膽大的了。

    城外的敵兵圍而不攻,給他們的壓力反而更大,有一些士兵早已經崩潰了。

    舒縣城下,披頭散髮的劉勳跪在地上,數日前意氣風發的他此時形容槁枯,雙目無神,看著地上流淌的血水,還有不遠處的京觀,他心中極度恐懼,想到接下來自己的下場,渾身發軟,幾乎癱倒在地。

    看到四周神情冰冷,在雨中佇立不動的上萬甲兵,他心中滿是無力。

    早知道伏擊張遼的後果如此可怕,他說什麼也不會參與的,想到劉曄此前對他的提醒,他心中後悔已極。如果當初聽了劉曄的話,不去伏擊張遼,哪會落得如此下場!

    但一切都晚了,只因一個錯誤,不但自己身死族滅,恐怕還要牽連廬江郡無數條人命。

    ……

    舒縣城北三里外的帥帳中,只有黃忠與臧霸兩人,氣氛卻極為凝重。

    黃忠沉聲道:「大將軍被小人所害,我等殺賊戮敵,是為報仇,但許校尉要屠城,殺戮尋常百姓,卻是不妥,若大將軍在,也絕不會縱容。」

    臧霸默然片刻,道:「大將軍不在,誰能阻攔許仲康,卻不知大將軍如今……」

    黃忠臉上露出憂色,他們心中都不願意相信張遼戰死,因為始終沒有找到大將軍的屍體,劫後餘生的關平、典滿和百數親衛也沒看到張遼戰死,只是看到張遼騎著象龍,獨自引走了敵兵。

    如今關平、典滿、楊漢等人、一眾親衛和暗影都在瘋狂尋找張遼,黃忠和臧霸也派出了大批士兵尋找,連諸葛亮和郭淮都參與了進去,但至今沒找到張遼的蹤影。

    這讓他們心中不得不生起不好的猜測,難道大將軍真的遇害了?可是屍體呢?

    沒了大將軍張遼,他們雖然有兵馬在手,但對未來卻茫然了,心中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已經聽聞京師發生巨變,天子東逃,朝廷名存實亡,即便有李儒和賈詡的書信安撫,他們二人仍是難以安心。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更加察覺張遼這個主公的重要,有張遼在,他們可以放開手腳馳騁戰場,建功立業,但如果張遼果真戰死,他們就不知何去何從了。

    學袁術、袁紹割據一方?不說他們有沒有那個心思,有沒有那個名望,就是有心思有名望,手下的士兵有多少會跟從他們也未可知,沒有糧草,沒有戰略,沒有目標,遲早是敗亡的下場。

    二人正自悶坐,突然外面親衛來報:諸葛參軍求見。

    聽到諸葛亮求見,二人心中不由同時一動,莫非大將軍有消息了?

    二人幾乎同時起身,同聲道:「快傳進來!」

    很快,滿身灰土的諸葛亮急步走進來。

    黃忠急聲問道:「孔明,可曾打探到消息?」

    諸葛亮喘了口氣,道:「此前,賊寇皆言大將軍向西引敵,繼而折向西北,那些黑風騎追的也是西北方向,亮帶人一路向西查探,在一處岔口,被看押的賊兵言,因在西北向發現大將軍鎧甲,故而追向西北,亮卻設想,大將軍素來善於應變,應該是詐行西北道,引敵入歧途,實則折向西南,於是便向西南查探。」

    諸葛亮舒了口氣,道:「果然,在西南方向,發現了一具被長矛射穿的屍體,據俘虜的黑風騎指認,那是他們的統領之一,袁射!如今暗影、親衛皆已向西南尋找,只是地域廣大,地形複雜,故而亮趕過來,請兩位將軍加派兵馬,向西南搜尋。」

    「好!」臧霸不由大喜,看向黃忠,道:「便留許褚在此,我二人盡帶兵馬,向西南搜尋。」

    「正該如此!」黃忠也是面露喜色。

    此前他們向西怎麼也找不到線索,如今有了線索,就有了希望。

    ……

    舒縣城外,許褚站在雨中,看著那跪著的萬數劉勳士兵和剛剛捉來的匪寇,眼裡怒恨和殺氣迸射,向佇立的士兵厲聲道:「廬江太守劉勳,連同賊寇,害我主公,是為大仇,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屠滅其族!今日,先斬盡這些賊兵賊寇,而後攻城,屠殺!為大將軍報仇! 」

    「報仇!報仇!報仇!」

    「殺!殺!殺!」

    鏗!

    許褚拔出腰刀,一把拎起廬江太守劉勳,就要將其斬殺,突然一個士兵急忙來報:「稟將軍!有一人求見,自稱有大將軍消息……」

    通!

    劉勳被摔落在地,許褚腰刀回鞘,一把拎起那傳信士兵,急聲道:「人在何處?快帶過來!不!快請過來!」

    摔在地上的劉勳和一眾跪著的士兵聞言,紛紛抬起頭來,眼裡露出希冀。

    如果能找到張遼,那他們或許能有生望。

    很快,一個青年文士被帶了過來,劉勳看到這青年,險些失聲喊了出來,他如何不認得這青年,分明就是劉曄!

    許褚看到被帶過來的劉曄,大步迎上去,急切的問道:「汝果真見到大將軍?」

    劉曄搖頭道:「不曾見過。」

    鏗!

    許褚拔出腰刀架在劉曄脖子上,暴躁的吼道:「汝敢戲弄於我!」

    劉曄不慌不忙的道:「吾確不曾見過大將軍,卻知道大將軍在何處失蹤。」

    「啊?」許褚回嗔作喜,急忙收了刀:「快快說來!若果真屬實,必重賞於汝!」

    劉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劉勳,向許褚抱拳道:「重賞不要,吾只有一求,若能找到大將軍,還請繞過劉使君與這些將士。」

    許褚不耐煩的道:「若果真找到大將軍,彼等自有大將軍發落。」

    劉曄這才道:「吾捉得一黑風騎,他數日前隨袁射追殺大將軍,十數人被大將軍殺得只餘三人,而後大將軍在皖縣西北連人帶馬落入皖水河澗,他們三人皆有傷在身,又見袁射被殺,心中懼怕,不願繞道追趕,自料大將軍難以倖免,貪功心切,便回報大將軍戰死,繼而消息才廣為傳播。」

    「啊!」許褚魁梧的身軀止不住顫抖起來,一把扶住劉曄,臉上滿是驚喜:「果真如此?」

    劉曄道:「當是不假。」

    正 這時,黃忠和臧霸帶著諸葛亮來見許褚,三人本要告訴許褚有了消息,不想許褚這裡得到的消息更加確切,連失蹤地點都有了,無不大喜。

    如今的情況是,落水的消息要比戰死的消息好一萬倍!

    戰死就意味著沒有希望了,而落水卻意味著希望很大很大!

    有了這個消息,黃忠、臧霸、許褚也顧不得舒縣了,立時決定,帶兵趕往皖縣搜尋。

    帶路的正是劉曄捉到的那個謊報軍情的黑風騎。

    那個謊報軍情的黑風騎不知道,只因為他一念貪功,傳遞了一個假消息,卻不知掉落了多少頭顱,害慘了多少大佬。

    至少曹操和劉備就很悲劇,錯誤的消息讓他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導致了淒慘逃走的結局。

    至於天子就更不用說了,整個朝廷為之天翻地覆。

    如果他們知道罪魁禍首在這裡,恐怕早就將這廝千刀萬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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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醒來

    頭痛!劇烈的頭痛!

    張遼迷迷糊糊的醒來,只感到頭痛的很,腦子裡彷彿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想要動一動,又感到渾身無處不痛。

    想要開口說話,只感到嗓子乾澀,如同一團火在喉嚨燃燒,火辣辣的痛。

    「水……」

    張遼嘴巴動了動,艱難的吐出一個字,隨後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啊,他醒了,說話了,快,端水來。」

    很快,他被人扶著靠坐起來,朦朦朧朧睜開眼睛,看到一碗水到了嘴邊,艱難的張開嘴喝了下去,一股清涼滋潤了乾澀的喉嚨,讓他腦袋微微清醒了點。

    「看來沒死……是誰救了自己?」

    張遼想要轉頭看眼前的人影,不想頭一動,登時天旋地轉,又昏了過去。

    耳邊隱隱聽到一個聲音:「啊,他又昏了,額頭還這麼燙哩。」

    不過張遼這一次沒有徹底昏迷,而是渾渾噩噩,時醒時睡,腦海裡不斷閃現著當日一戰的情形。

    當日與殺遼衛戰到最後,張遼發現自己中毒了,跟隨的親衛也難以再戰了,而敵人還在不斷增加,再戰下去的結局就是全軍覆沒!

    很多親衛都是為了保護他而死的,他不能讓這些跟隨他的弟兄如此悲壯而憋屈的犧牲,而且還有典滿和關平,若是讓他們這麼死了,那他就是死了也無顏面對關羽和典韋了。

    與此同時,他察覺到這些殺遼衛的目標主要是自己,便想了一個計策,由他脫離戰場,騎著象龍獨自逃走,引走殺遼衛。

    這個計策看似有孤膽英雄的不理智意味,實則是死中求生,反客為主,化被動為主動,將機會掌控在了自己手中,令十死無生的局面出現了一絲生機。

    一者他離開後,引走敵人主力,典滿、關平和那些親衛就能活下來。

    二者他的象龍速度快,與親衛分開後,速度能徹底發揮出來,那些殺遼衛也未必能追得上,他完全有機會擺脫追兵。

    計議一定,張遼在戰鬥中給典滿和關平下了死命令,而後趁著一次衝鋒出敵陣之際,撥馬向西就走。

    「本將會回來,將汝等抄家滅族!」

    張遼記得自己離開時的那一聲大吼,正是這個威脅,讓那些殺遼衛徹底放棄親衛,瘋狂追殺他。

    一路奔逃,他感到自己的神智越來越模糊,只是憑著堅韌的毅力在支撐,在一個岔道口,他將身上鎧甲拋在西北道,而後折返向東南,果然引走了大批殺遼衛,卻沒想到還有七八人追了過來。

    其中就有那個放毒箭的袁射,猶如毒蛇盯著獵物一般,如影隨形,難以擺脫。

    於是他又想了個計策,在一處林間道彎口上,剛拐過彎道,他便跳入樹林埋伏,而讓象龍繼續奔跑。

    就在這彎道口,他一刀了結了袁射,又斬殺了四五人,嚇退了其他人,而他這一動作,身上毒性散發更快,已經完全扛不住了。

    隨後像龍折返,他又爬上馬背,就徹底昏了過去。

    不知道關平和典滿有沒有活下來?張遼迷迷糊糊的想著,腦海裡閃現過一個個親衛戰死的情形。

    這麼大好兒郎就那麼死了,不由悲從中來,眼睛不禁濕潤。

    迷迷糊糊又聽到那個女子聲音:「啊!他怎麼哭了……這麼大人了還哭……」

    張遼再次醒來時,感覺身子好了很多,似乎發了一場汗,頭痛沒那麼劇烈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一個屋子裡,躺在榻上。

    從屋裡的擺設看,主人家境不錯,屋裡充斥的濃濃藥味讓他明白,正是這裡的主人救了他,還給他診治,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

    看來遇到了好人,算自己命大……這次吃的虧可不小。

    身上的傷口疼痛,但反而不算什麼了,眼下不知自己如今在哪裡?也不知道象龍怎樣了?典滿和關平他們怎樣了?雒陽的情況又怎樣了?雒陽的局面本來還在掌控中,自己這一出事,會不會發生什麼變故?曹操和劉備可都不是省油的燈……母親和唐婉她們知不知道自己的情況……

    張遼腦海中一時間思緒萬千,他躺不住了,撐著坐起身來便要下榻,想出去看個究竟。

    「啊?你醒了?你怎麼起來了?」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端著藥進來,看到張遼起來,不由驚呼一聲,瞪大了眼睛。

    張遼聽過這個聲音,正是自己昏睡中聽到的那個聲音,看來一直是這個小丫頭在照顧他,看她衣著,應該是個婢女。

    張遼嘴角動了動,臉上露出微笑,誠摯的一禮,道:「謝謝,救命之恩,定當厚報。」

    「哪裡,哪裡。」小丫頭看到張遼的微笑,又看他向自己行禮,登時有些侷促,俏臉通紅,忙放下藥碗,擺著小手道:「是我家女公子救了你,婢子只是照顧你……你沒事了?你還有傷在身哩。」

    「沒事了,一些傷,不礙事。」張遼笑了笑,他先前昏迷主要是中毒,如今醒來,顯然毒性代謝完了,至於傷口他不放在眼裡。

    「藥得喝。」小丫頭端過來藥碗,又好奇的問:「你是個將軍麼?身上好多傷。」

    「以前是,不久前剛被免了。」張遼笑了笑,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遞還藥碗,問道:「妹子怎麼稱呼?」

    小丫頭恭順的回道:「婢子叫小寧。」

    「小寧?幸福康寧,好名字!」張遼讚了一聲,又問道:「你家女公子救我時有沒有看到一匹馬?」

    未等小寧回答,屋外陡然傳來一聲馬嘶!

    「象龍!」張遼本是平靜的表情霎時間化為狂喜,風一般從屋裡衝出去。

    「將軍,外面下雨……」

    了半句,忽然想起外面那匹一直守護主人的戰馬,她急忙跟了出去。

    張遼一出屋門,就看到庭院中間棚子下的象龍!

    與此同時,象龍也看到了張遼,高抬前蹄發出一聲高亢的長嘶,充斥著歡欣,蹄聲響時,象龍已經閃電般的躥到了張遼身前,低著馬頭使勁的蹭著他。

    「好像龍!好兄弟!」

    張遼緊緊的抱住象龍的脖子,聲音哽咽,眼睛不禁濕潤了。

    戰馬的忠誠尤勝於人,這麼多年,象龍跟著他東征西討,不離不棄,真如同兄弟一般,他一個眼神一個手勢,象龍往往就知道什麼意思,尤其是這次血戰,象龍不知受了多少傷,仍是一力將他帶出重圍,更是與他默契配合,反殺袁射,擺脫了十死無生之局。

    之後張遼自己昏迷了,但他如今還活著,就能猜測象龍為他做了很多。

    他醒來之後,心中一直害怕象龍出了差池,此時看到像龍,心中真是狂喜之極!

    庭院裡,劉蘭芝出來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她的兄長劉邕也出來了,還有很多下人都出來了,看著院子裡的一人一馬,眼睛都有些濕潤。

    這些天他們看到了馬的忠誠,如今他們看到了人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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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召虎 第六百九十六章誤會

    許久,張遼激動的心情太平復下來,鬆開象龍的脖子,看著院子四周屋門口、廊道下站了不少人,當即抱拳左右行禮:「多謝諸位救命之恩,救馬之恩! 」

    劉府家主不在,少主劉邕在,他發現張遼氣度非凡,不敢怠慢,忙抱拳還禮道:「在下劉邕,兄台不必多禮,還請寬衣,再到堂屋一敘。」

    張遼點了點頭,拍了拍象龍脖子。

    象龍低嘶一聲,不捨的蹭了蹭他,回到了棚子下。

    張遼轉過身來,突然看到西面閣樓前站著的一個女子,不由一怔,這女子竟與他的妻子唐婉有幾分相像。

    隨後張遼回到偏房,小寧給他送來一套新衣服,張遼換了後,整個人精神了許多,小寧又幫他梳了髮髻,看著鏡子裡的張遼,俏臉微紅,心中暗讚好一個英武的郎君。

    張遼與小寧聊了兩句,才知道了他如今身在皖城,已在舒縣百里之外了,又聽了救人的經過,特別是像龍認準了她家女公子不放時,張遼心中就明白了,象龍很警惕,但畢竟不是人,只是看到劉家女兒與主母唐婉相像,便只信任劉家女兒了。

    張遼心中暗嘆,也虧得劉家女兒心地善良,若是換一個,自己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不過有像龍在,等閒人要害自己也難。

    當張遼來到堂屋時,發現除了劉邕外,劉家女兒也在,他當即長身一禮:「多謝女公子救命之恩。」

    劉蘭芝忙回禮道:「妾身賤名蘭芝,公子有傷在身,實不必多禮。」

    劉蘭芝?!

    張遼身軀一震,他此時才知道劉家女兒名字是劉蘭芝,難道就是《孔雀東南飛》那個劉蘭芝?隨即想到孔雀東南飛的故事正是發生在廬江皖縣,而時間正是建安年間,看來多半是了。

    打量著劉蘭芝,果然是容顏美麗,精緻無雙,可惜命途多舛,或許自己將來可以相助於她,只是感情這種事很難說,尤其是婆媳爭端加上殉情,自己似乎也無力可施。隨即心中又不禁好笑,如今這劉蘭芝顯然還沒有出閣,自己想的太遠了。

    心中胡亂想著,張遼還禮道:「在下姓張。」沉吟了下,又道:「只因在廬江頗有仇敵,名字不敢說出,恐為貴府招禍,待形勢安定後,必當坦誠相告,還報大恩。」

    劉邕聽聞張遼在廬江有大仇,不由神情微變,露出擔憂之色。

    反倒是劉蘭芝頗是鎮定,恬然道:「妾救公子,是感於馬之忠義,不敢望報恩,只是有一言相詢。」

    張遼點頭道:「劉大家但問便是。」

    劉蘭芝神情肅然:「公子仇人可是勢力極大?不知何時能安定?」

    張遼明白劉蘭芝的擔憂,微笑道:「仇人勢力不小,但若我麾下兵馬趕至,則不值一提,必可保劉府安穩無虞,只是兵馬未至之前,還需小心防範。讓恩人擔憂,實在下之過也。」

    他不知道劉勳已經被黃忠、臧霸和許褚掃平,如今悲催無比,還以為皖縣還是劉勳的地盤,不敢大意。

    劉蘭芝聽了張遼所說,不由舒了口氣,歉然道:「非公子之過,實是妾身怕牽連父兄,心中惶恐……」

    「在下明白。」

    張遼知道自己當時的狀況,渾身傷口加上象龍,一看就是戰場上下來的,在如今諸侯相互征伐的亂世,尋常人家等閒不敢沾惹,劉蘭芝能救自己,實在是莫大的勇氣了,想必正如她自己所說,這些日子一直在為家人擔憂。

    劉邕不善言辭,剛才也不便詢問,如今聽妹妹已經詢問清楚情況,不由鬆了口氣:「不知閣下兵馬何時能抵達?」

    他聽聞張遼麾下有兵馬,那句兄台也不敢喊了。

    張遼沉吟道:「我在劉府,麾下將士並不知曉,還需勞煩送一封信。」

    「這……」劉邕苦笑道:「送信怕是不易,聽聞北面大軍殺來,昨日皖城已經封了城門,嚴禁出入。」

    張遼心中一動,忙問道:「不知北面所來何方人馬?」

    劉邕搖頭:「這個著實不知,還需打探。」說罷,猶豫了下,臉上露出驚悸之色,低聲道:「只聽人說,北面兵馬殘暴無比,屠了舒城,殺了數萬人,堆成了京觀,流血漂杵,卻不知真假。」

    張遼一怔,不由默然。

    會是自己的兵馬幹得麼?屠殺的是敵兵?匪寇?還是百姓?

    黃忠、臧霸應該不至於,但許褚,恐怕不好說,對自己忠心不二,殺性又頗重,若是得知自己中伏,生死不知,恐怕還真會幹出屠城的事。

    劉邕看到張遼沉默,也沒有多說,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張遼的神情,至於劉蘭芝,則是大大方方的打量張遼,驚訝張遼的氣度,猜測著張遼的身份。

    就在堂屋裡沉默時,外面傳來一聲咳嗽聲,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進來,神情憂慮,正是劉府的家主劉喬。

    劉喬剛剛回府,但顯然已經從下人口中得知張遼醒來,一進來便看到了張遼,察覺他氣度非比尋常,忙抱拳道:「僕姓劉名喬,怠慢貴客了。」

    劉邕忙起身道:「此是家父。」

    張遼也連忙起身,抱拳道:「張某見過劉家主,恩義不敢忘懷。」

    「閣下客氣了。」劉喬嘆了口氣:「既遇危難,本該相助,理所當然,只是如今世道混亂,令人不得不多有顧忌。」

    張遼對此人的坦誠倒是大生好感,笑道:「世道混亂,總有平定之時,心懷仁義,施恩於人,傳與子孫,足可令家道長盛不衰。劉兄與女公子皆是純良賢德,足見劉家主之德,令某佩服。」

    劉喬聞言,不由暢快而笑,轉頭吩咐兒子劉邕:「皖縣將遭干戈,縣令方才召我等,請各家各出五十人相助守城,吾陪貴客在此,汝去府中點足五十人,送去守城,囑咐僕從多加小心,只做搬運之事便可。」

    「唯。」劉邕領了父親之命,就要離開。

    張遼心中一動,忙道:「劉家主,在下頗通兵事,可與眾僕一同前往守城。」

    劉蘭芝忍不住道:「公子有傷在身……」

    「不錯,」劉喬點頭道:「閣下雖通兵事,然諸家所派之人只是從事搬運物資,並不上城頭守禦,閣下傷勢未癒,豈能做搬運之事?」

    張遼搖頭,斷然道:「吾意已定,還望家主成全!」

    他久居上位,一旦做出決定後,話一出口,難免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劉喬沒想到張遼溫和的氣勢陡然一變,十足一個殺伐之將,一時間竟不敢反駁,只能道:「如此,便依閣下罷。」

    ……

    細雨濛濛,皖縣之外,兵臨城下。

    皖縣縣令黃明站在城頭,看著底下森壓壓的近萬騎兵,面色有些蒼白。

    預料的劫難終於來了,兩日前,皖縣收到消息,自廬江太守劉勳被大將軍部將俘虜,加上舒縣被屠的流言傳來後,劉勳派駐在皖縣的校尉李令就嚇得逃走了,守城的三千兵馬也逃了一半,讓黃明不得不從城內各家徵調人手。

    但此時看到城下大將軍兵馬的威勢,他就知道一切抵抗都是徒勞,心中不禁絕望,轉看城樓上守城的士兵,個個皆是面色發白,兩股戰戰,毫無戰意。

    黃明有意直接投降,但又心存恐懼,據說大將軍戰死,如今這些部曲瘋一般在廬江殺人,要為大將軍報仇,雖然沒有真的屠了舒縣,但據說斬殺的士兵和匪寇,足有五六萬!

    聽說還有不少參與的世家也被攻破了堡塢,如今他們追來皖縣,多半是有謀害大將軍的仇人逃到了皖縣,或是皖縣也有世家參與其中,誰知道他們找不到仇人會不會愈加瘋狂,屠了皖城?

    往左往右,一念之差,就是滔天大禍!

    就在黃明糾結之時,底下軍陣中衝出一人,高聲道:「告城內守將,速開城門,許將軍只是入城尋人,若是爾等拒開城門,城破之後,格殺勿論! 」

    尋人?城上眾守兵紛紛看向縣令黃明,等他抉擇,黃明心中卻打了個突,不會真的有皖縣的世家參與謀害大將軍,被這些兇兵追索吧?

    他壯著膽子上前詢問:「不知將軍要尋找何人?」

    很快底下一個魁梧大漢出來,洪聲道:「本將許褚,要找劉家家主劉喬,有事相詢。」

    張遼麾下諸軍同下皖縣,但許褚與楊漢手下皆是騎兵,速度最快。

    他們帶著數千騎兵沿著皖水一路打探,終於在那個岔道附近打探到了張遼上岸的蹤跡,隨後暗影迅速散開,多方詢問,最終從一個人口中打探到,皖城劉家數日前曾帶著一匹受傷的高峻戰馬回城。

    許褚一聽那人描述的戰馬與大將軍的象龍頗是相似,急切之下便親自帶著騎兵趕來皖城尋找。

    城樓上皖縣縣令黃明聽聞這些兵馬要找的是劉家,舒了口氣,忙道:「下官這就令劉喬來見將軍。」

    許褚不耐煩的道:「要盡快帶他過來!」

    黃明急匆匆下了城樓,心中雖有些不忍,卻仍是朝守城士兵下令:「速速包圍劉府,捉拿劉喬!」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00:10
漢末召虎 第六百九十七章 終見

    皖城,劉府前院。

    五十個僕從歪七扭八的站成四五排,劉喬、劉邕和張遼在隊伍前面。

    劉喬指著張遼對著一眾僕從吩咐道:「此乃吾府貴客,今願領汝等服役,汝等皆要聽他吩咐,貴客有傷在身,搬運苦力汝等一力擔當,不可讓貴客……」

    「家主,不好了!」

    劉喬話未說完,一個護衛從府門口慌忙進來,大聲道:「黃縣令帶兵包圍了府邸!」

    張遼神情微微一沉。

    劉喬面色大變,又驚又怒的道:「汝休得妄言,黃縣令如今在城頭守備,如何會來圍我劉府?」

    「真的,家主……」護衛慌忙呼喊。

    就在這時,外面已經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和吆喝聲:

    「圍起來!」

    「不要放走一人!」

    「看好後門!」

    府內眾人皆是大驚失色,此時不必那護衛多說,誰都知道大事不妙了。

    劉喬身子都止不住顫抖起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張遼,此時能讓黃縣令圍困他們劉府的,多半就是因為張遼了,他眼裡閃過猶豫,終是露出堅定神色,低聲道:「閣下……不如速速藏起來吧。」

    看到劉喬到了此時還是選擇保護自己,張遼心中暗自感激,搖了搖頭,道:「既已圍府,躲避無用,且看他們來意如何?或許……並非壞事……」

    他這話倒不是安慰劉喬,而是自由推斷。

    此時外面重兵圍城,皖縣縣令卻來包圍劉府,多半是因為圍城的兵馬,而圍城的兵馬應該不會是廬江太守劉勳。

    因為黃忠、臧霸、許褚都在江北,他不相信自己失蹤了這麼久,廬江太守劉勳還能跑到皖縣來蹦跶,如果是那樣的話,黃忠、臧霸、許褚也太沒用了。

    劉喬卻不信張遼的話,還要再勸,劉府大門已經被強行撞開,縣令黃明帶著數十個士兵大步進來。

    劉府眾人看著進來的縣令和士兵,不由驚慌後退。

    劉喬看到黃明帶人衝了進來,根本來不及讓張遼躲藏,情急之下,只能讓劉邕擋住張遼,他則快步迎上去,看著黃明,神情帶著幾分憤怒:「黃縣令,何故如此?」

    黃明看著劉喬,眼裡露出無奈之色,他平時與劉喬也頗有交情,只是此時沒有其他選擇,嘆了口氣,道:「劉兄,非是吾要為難於汝,只是城外重兵圍城,點名要見劉家主,吾亦無可奈何,為了這滿城百姓,只能請劉兄出城一見那位將軍。」

    看到劉喬面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黃明頓了頓,強笑道:「劉兄不必擔憂,或許那將軍只是想見見劉兄,並無惡意。」

    「並無惡意?」劉喬慘然而笑,上萬兵馬圍城,一個素不相識的將領點名要捉他出去,沒有惡意……難道還是要待他為上賓嗎?

    「也罷,吾願出城。」劉喬朝黃明長揖為禮:「但有一求,請黃縣令念在往日交情上,保我家小。」

    黃明沉默了下,點頭道:「吾定當竭力以保,若保不住,劉兄家小見害,吾以命相陪!」

    「父親!萬萬不可出城!」劉邕急忙呼喊。

    「邕兒,照顧好汝母與蘭芝。」劉喬嘆了口氣,回身看了一眼兒子劉邕,又看了看正急步趕來的女兒劉蘭芝和髮妻賀氏,眼裡閃過不捨之色,猛然閉上眼睛回過身去:「黃縣令前面領路便是。」

    「父親!」劉邕急忙上前就要拉住父親。

    「阿翁!」後面傳來劉蘭芝焦急的聲音。

    「家主。」張遼突然上前幾步,跟在了劉喬身側,道:「我當隨家主出城,一見那位將軍!」

    「兒亦願隨父親一道!」劉邕大聲道。

    劉蘭芝小跑上來,緊緊拉住父親,神情前所未有的堅定:「阿翁,禍是女兒招來的,女兒自當隨父親出城!」

    黃縣令看到連劉蘭芝也上前攙和,忙道:「賢侄女,外面都是凶兵,汝一女子,萬勿前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哪!只這位小兄弟陪劉兄去便可。」

    張遼回身,拍了拍劉邕的肩膀:「劉兄勿急,我隨劉家主出城,可保他無虞。」

    劉邕知道張遼非是等閒之人,聽他言語篤定,登時猶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拉住張,驚喜的道:「張兄,果真能保吾父?」

    張遼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頭看向黃明:「敢問黃縣令,可知城外是哪位將軍的旗號?」

    黃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沒多想,道:「要見劉家主的將軍名許褚。」

    許褚?原來是這傢伙……

    張遼臉上露出微笑,轉頭看向劉邕,篤定的道:「劉兄放心,定可保家主無虞!」

    如果要去見的是許褚,還保不住劉喬,那他一頭撞死得了。

    這時,劉喬也回身怒視劉邕:「為父出城,家中皆依仗於汝,汝隨我出城作甚!」

    劉邕握了握拳頭,朝張遼一拜:「家父便托於張兄了!」

    張遼扶起他,又看向劉蘭芝:「蘭芝大家,且安心在家,不須擔憂。」

    「張公子,」劉蘭芝咬著嘴唇,怔怔的看著張遼,明眸中神情複雜,須臾才道了一句:「若阿翁見害,妾唯有一死。」

    張遼看著她明眸中堅定決絕的神色,不由想起了孔雀東南飛裡那個舉身赴清池的女子,果然是一言不合就玩命的主……不過他心裡真的很佩服劉蘭芝,是個奇女子。

    「放心,我尚有大恩未報,絕對讓蘭芝大家長命百歲。」張遼呵呵一笑,轉身道:「黃縣令,劉家主,請!」

    ……

    城內大街上,黃明在前,張遼和劉喬在後,一行人直奔城門。

    越靠近城門,劉喬就越止不住身軀顫抖,額頭汗水津津,渾身緊繃,險些都不會走路了,看得跟著他身旁的張遼心中好笑,也生出佩服之意。

    這劉家主顯然心中怕的緊,卻還能站出來,可比大多數人要強多了。

    眼看城門在望,前面的黃縣令也非常緊張,事實上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去見一個將軍,而且知道凶多吉少,恐怕都不會輕鬆,膽小的早就崩潰了。

    到了城門下的門洞裡,黃縣令額頭也冒出冷汗,他回過身來,顫聲道:「劉兄,我一會只會命人將城門開一道縫,汝與這位小兄弟迅速出城,吾還要守城,不會……相隨出城!劉兄,保重了!吾自會看護劉兄家小!」

    「好……」劉喬盯著城門,此時只能吐出一個字,多說一個字怕是都會崩潰。

    黃縣令看了看門洞裡六個守兵,深吸了口氣,沉聲道:「開城門,切記,只能容一人通過……他二人一出去,便立即關閉城門!」

    「是!」門樓裡的幾個守兵其實也非常緊張。

    兩個守兵取下門栓,兩個守兵左右各拉一門。

    咯吱!

    門剛開了一道縫,張遼和劉喬就被後面兩個守兵推著擠了出去。

    轟隆!

    張遼和劉喬剛出來,後面城門就轟然關閉,快的讓張遼都有些震驚。

    城門內外,氣氛截然不同,城門內是一片緊張,城門外卻是一片肅殺。

    劉喬撞撞跌跌被張遼拉著走出門洞,迎面就看到黑壓壓一片騎兵,無數的目光聚集在這裡,看著他們二人。

    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張……張……」

    劉喬緊緊的拉住張遼的手臂,幾乎要走不動了。

    張遼卻是目光炯炯,盯著十餘丈外那面「許」字旌旗,還有馬上高大的許褚!

    他扶著劉喬,大步走向前。

    與此同時,馬上的許褚也一眼看到了從城門樓下大步走出來的張遼!

    他瞬間瞪大了雙眼,身子一歪,幾乎是從馬上翻滾下來,一時間彷彿腿腳都有些發軟,磕磕絆絆,連撲帶爬的向張遼衝了過來。

    「張公子,完了……」本就害怕的劉喬看到衝過來的凶悍將領,嚇得面色慘變。

    他話沒說完,許褚已經衝到了張遼身前。

    「嗚哇!」

    這一個平時裡凶悍無比的魁梧大漢直接跪趴在了張遼身前,緊緊的抱住張遼的腿腳,從喉嚨裡只發出嗚嗚的哭聲,卻連一句像樣的話也說不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 00:10
漢末召虎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一個命令

    劉喬從來沒想到自己面對萬數凶兵,竟然看到的是這樣一幕,不禁張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渾圓,整個人傻在那裡。

    張遼看著這個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淚的魁梧大漢竟然抱著自己的腿嗚嗚大哭,眼睛不由濕潤。

    他手下,忠心不二的將領和謀臣很多,但其他人或有自己的理想,或有自己的堅持,而絕對至真至純、唯命是從的,也就許褚和典韋了。

    「仲康,起來罷。」張遼彎下腰,將大哭的許褚攙扶了起來。

    許褚抹了眼淚,又是驚喜又是愧疚,嗚咽道:「大將軍,是許褚無能,害得大將軍被小人伏擊,請大將軍責罰!」

    他說著又要下拜。

    張遼忙扶住他,道:「仲康,我活著的消息暫時還不能傳出去,此地非是說話之處,還是先回大營再說。」

    「得令!」許褚大聲領命,回身就大吼一聲:「速速回營!」

    此時,很多將士都看到了張遼,個個眼裡閃爍著激動的神色,本要下拜,聽了許褚的命令,忙收拾情緒,整軍回營。

    而張遼身側,劉喬死死的盯著張遼,身子僵在那裡,幾乎不能動彈,他實在是被許褚那一聲大將軍嚇住了……

    大將軍?怎麼會是這樣?劉喬思緒混亂,腦子裡一片空白和茫然。

    許褚忙要扶張遼,張遼卻擺擺手,指著身旁呆立的劉喬道,微笑道:「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這個時候怕是不能走了,仲康扶著他罷。」

    許褚急忙向劉喬行了一禮,上去就攙扶住他,宏聲道:「大將軍的救命恩人,就是俺許褚的再生父母!嗯人但有一句話,許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呵……呵……」劉喬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更不會說話了。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將軍扶著,不對,自己會救了一個大將軍……此時的他被許褚扶著,一點路都不會走了,兩條腿都不會打彎了,幾乎是被許褚拖著走的。

    許褚的大營離皖城不遠,就在城外兩里處。

    一回到大營,將士們迅速成列。

    許褚再次單膝跪地:「末將恭迎大將軍回營!」

    轟隆!

    近萬數士兵齊齊下拜,齊聲大吼:「恭迎大將軍回營!」

    許褚大吼一聲:「大將軍!」

    眾將士激動的跟著大吼:「大將軍!大將軍!」

    此時無需多言,單只簡單的吼著三個字,就完全表達出了眾將士激動的心情。

    大將軍一歸來,他們就有了主心骨,再也沒有了絲毫惶然。

    劉喬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萬數士兵發自內心的激動吼叫,看著年輕的張遼,更加深刻的認識到了這個年輕人的強大權勢,而且深得將士擁護。

    接下來,劉喬經歷了那個他出城前從來沒有想過的結局,竟然真的沒有惡意,而且真的待他為上賓!

    他跟在張遼身邊,不過一個時辰間,就有數不清的將領來拜見張遼,將士的數目已經超過了三萬,那些將領聽聞他是張遼的救命恩人,一個個動輒率領數千上萬士兵的將領對他親近無比,讓他受寵若驚。

    他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待遇,幾乎以為一切都在夢中。

    不是說出城是九死一生嗎?怎麼完全不一樣了?

    劉喬腦子一片暈乎乎,突然想起女兒劉蘭芝來,自己的女兒竟在無意間救了個大人物,恐怕她自己也沒想到吧。

    此時的劉喬恨不得衝回家裡,告訴女兒這個消息!

    ……

    中軍大帳,張遼坐在上首,看著底下一個個激動的將領,許褚,黃忠,臧霸,楊漢,蔣奇,關平,典滿……自己的兩個弟子,郭淮,諸葛亮……還有趕過來的史阿,祝公道……

    他們都在皖城一帶搜尋,只是分工不同,離得都不遠,得到消息後就迅速趕來了。

    張遼也從眾人口中得知了他昏迷後的情形,廬江太守劉勳被俘的消息並不讓他意外,畢竟黃忠、臧霸和許褚的戰鬥力就放在那裡,至於殺戮,殺的多是匪寇和敵兵,沒有屠殺百姓,也不算什麼。

    真正令他吃驚的是雒陽的形勢,沒想到師傅賈詡和李儒竟然玩了這麼一大票,把天子劉協連同曹操、劉備都趕出了雒陽,朝廷幾乎名存實亡,而且還給他了個追復大將軍之職,更追封了個晉公……

    大將軍之職也罷,他有兵權在握,這個職位不過是錦上添花,讓他名正言順而已,真正含金量高的是晉公,漢代的國公不同於後世的虛銜,是真正擁有建國之權的。

    歷史上曹操就是進爵魏公,才有資格建立魏國,劃冀州十郡之地,定國都於鄴城,置丞相、太尉、大將軍等百官,將許都的東漢朝廷挖了一空,虛置起來。

    同樣,曹奐封司馬昭為晉公,是以春秋時晉國的故地,共十郡,方圓七百里,包括了並州大部分土地、河東郡、弘農郡和左馮翊,在魏國內建立了晉公國。

    張遼這個國公是追封的,天子劉協和朝廷大臣都以為他死了,又在李儒借助宣璠的助推下,所以才給他追封了個晉公,如果天子和朝臣知道他沒死,縱然張遼功績再高,如今封晉公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今既是追封,朝廷自然不會有建國之說,但張遼有了晉公之職,建不建國就在他一念之間了,因為晉公是朝廷封的,所以他就是建國也並不為過。

    如果是以前,張遼還會有所顧忌,但此番經歷了劉協謀害他的事件後,他的心態已經完全轉變了。

    忠心不會換來善待,那他還需要對誰忠心?

    對他這個來自後世的人而言,沒有那種忠君不二的理念,他既然到了這個地位,就是想做點應該做的事,忠心只是他自己願意,如果他不願意,那就沒有。

    當然,張遼絕不會在眼下這個風口浪尖考慮建國的事。

    拋開這些,劉虞在混亂中身死的消息令張遼頗是黯然。

    雖然劉虞有在朝堂上與張遼唱對台戲的時候,但張遼對他還是頗為尊重,這個人是比較公允的,而且有一點與其他官吏不同,而與張遼相同,那就是都懂得體恤民情,張遼的很多恤民政策都得到了劉虞的大力支持。劉虞的威望很高,有他的支持,張遼很多時候都很省事。

    張遼腦海裡思索了這些消息後,看底下眾人仍是欣喜無比,心情也略微好了些,深吸了口氣,道:「諸位,此次大難不死,也算僥天之悻,還有貴人相救,眼下我活著的消息暫時不要張揚出去,阿衡,只將消息傳給賈李兩位軍師,他們自會安排。」

    「唯!」

    史阿恭敬領命。

    張遼又道:「此次遇伏,一者是我大意,二者應該是暗影中出了叛徒,阿衡,可曾查到線索?」

    史阿點頭,神情冷肅:「已經查到,還捉到了袁術手下的一個餘孽,名叫袁劍,他二人招出了不少世家,正是這些世家與袁術的餘孽勾結在一起,在幕後謀劃巢湖之事。」

    「這些奸邪小人,合該斬盡殺絕!」許褚恨聲道。

    史阿心中也是殺機凜然,張遼遭逢過兩次凶險,都是暗影出了問題,這讓他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憤怒。

    張遼倒是責問史阿暗影之事,暗影這些年為他蒐集各處消息,功績是最大的,又不能彰顯,都記在了他心裡。至於出叛徒,也是在所難免的。

    對於那些幕後的世家,張遼心中也是殺機無限,那麼多親衛兒郎葬送在這一場陰謀中,他也險些被殺死,如今又豈能罷休!

    他想了想,對史阿吩咐道:「暗中訊問,不要聲張,一定要查明有哪些世家參與其中!」

    「唯!」

    史阿得到了張遼的命令,也隱藏不住了眼裡的殺氣。

    史阿離去後,看氣氛有些緊張,張遼露出微笑:「其他事權且不管,恩人卻不能不顧,劉家主隨我出城,他家人不知究竟,只以為九死一生,如今都還在擔憂,還須盡快告知他們。」

    「那皖縣城門緊閉,入城不易啊。」許褚嘟噥道:「那個縣令膽子忒小了,還以為俺要攻打他的城池呢,就那小城,能經得起俺攻打嗎?要是俺動手,早就破城了!」

    一旁臧霸笑道:「汝個凶人,帶了八千兵馬堵在皖城門口,誰人不怕?皖令沒直接開城投降就算膽大了。」

    眾人不由哈哈大笑。

    張遼笑著下了個命令:「如此,召皖令前來軍營吧,還以許將軍的名號。」

    許褚愕然道:「那他還敢過來?」

    眾人不由再笑。

    張遼卻是笑而不語,皖縣如今就要納入彀中,如果黃明不來,那就得換個縣令,如果他敢來,那繼續讓他做縣令又何妨?只要有能力,甚至任以更重的職務也未嘗不可。

    如今只看他的造化了。

    ……

    皖城之上,皖令黃明焦急的徘徊著,劉喬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圍城的兵馬是退了,但退的並不遠,兩三里外的喧囂聲越來越大,聽不清喊什麼,反而讓他心中更是忐忑。

    尤其是他暗中派了幾個膽大的人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城外的兵馬又增多了,足有兩三萬,聲勢極為浩大,嚇得打探消息的幾個人都逃了回來,讓黃明心中惶恐不定。

    要不要再派人打探?

    黃明心中正打不定主意,忽然馬蹄聲傳來,只見遠遠一騎馳來,到了城外,高聲道:「許將軍要見皖縣縣令,還請出城入軍營一見!」

    刷!城上守兵的目光都看向了黃明。

    黃明身子一顫,額頭冒起了冷汗,他此時終於體會到了劉喬先前的感覺。

    去?還是不去?

    黃明感到自己腿有些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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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