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漢末召虎 作者︰秋風知了 (全書完)

 
V123210 2017-1-3 19:37: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41 746777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1 23:12
第七百零九 周公瑾


    廳堂之中,張遼與登門而來的周瑜對面而坐。

    看著眼前的周瑜,他忍不住心中暗讚,果然是傳說中的美周郎,相貌風度俱是上佳,張遼見過的眾人中,眼前的周瑜相算是第一。

    這是真正武雙全的大才,他手下眾將,論全能怕是沒有人能比得上週瑜。

    荀彧政治才能自然遠超周瑜,但論統兵制勝,卻是不如了。其他幾個軍師都是在謀略上擅長,統兵決斷上不足。

    高順、典韋、趙雲等將領,統兵不差,謀略卻差了太多。

    唯有司馬懿與諸葛亮,算是全能之才,但司馬懿過於嚴謹,襟懷和心性比之周瑜差了些,諸葛亮還在成長,政治權謀不差,軍事上失於謹慎,缺乏周瑜的雄烈果決,略有不如。

    真是一個人才哪!張遼比對了一番,忍不住再次讚歎。

    張遼在打量周瑜,周瑜同樣在觀察張遼。

    在張遼眼裡,周瑜周公瑾算是一個傳奇人物,而在周瑜眼裡,當今的大將軍張遼更是一個傳奇人物了。

    周瑜少年得志,雖然素有雅量,但心中也難免會有自傲,不過在張遼面前,他卻是一點也自傲不起來。

    在周瑜看來,論家世,眼前之人遠遠不如自己,但竟能在不到十年之間,一躍成為朝廷大將軍,當今天下實實在在的第一人,又豈能等閒視之?

    那些世家認為張遼是僥天之興,趁勢取位,但周瑜卻不這麼看,他悉心研究過張遼的過往,少年為郡吏,而後被徵兆從軍,歷任軍侯、假司馬、司馬、都尉、校尉、中郎將、河東太守、執金吾、司隸校尉、征北將軍、並州牧、征東將軍、青州牧、驃騎將軍、大將軍,十數個職務,周瑜只想想都覺得張遼的可怕。

    最關鍵的是,張遼在軍隊裡軍功赫赫,在朝堂上施政章法有度,推陳出新,在林也頗有建樹,為士人稱道,為百姓擁護韜武略權謀,皆是頂尖之列,麾下所用之人也無不是千里之才,這樣一個人他怎能小視?

    那些小看張遼甚至敢去謀算張遼的,實在形同羔羊挑釁猛虎,勝負從不必論,只在於猛虎是否理會罷了。

    周瑜又暗自將張遼與孫策比較,這才發現,二人真有幾分相似,氣度、風采都是上佳,不過孫策略顯凌厲張揚,有項羽之風,而眼前的張遼更顯溫和,卻深不可測,而且孫策的政務顯然是不如張遼的。

    周瑜想了想,赫然發現張遼竟與後漢開國光武皇帝劉秀的風格有些相似,而更兼勇武,算是項羽與劉秀的結合。一念及此,他心中有些駭然。

    一切的思量都是二人從見面至對坐之間的事,坐下後,張遼已笑著開口:「吾在雒陽,卻已聽聞廬江周家有公子,名瑜字公瑾,性度恢廓,雅量高致,武籌略,萬人之英,今日一見,方知世人言語匱乏,見面更勝聞名,果然是江淮濁世佳公子,世間豪傑英雄士!」

    讚賞也要看什麼人讚賞,如果是尋常販夫走卒甚至名士的讚賞,周瑜都不會太在意,但這個讚賞來自張遼這個位高權重、當今天下第一人,而且讚譽極高,讓周瑜不由身軀一震,有些承受不住了,忙抱拳道:「大將軍過譽了,周瑜不過一介無名小卒,何敢當大將軍盛讚。」

    「公瑾無需與我見外。」張遼舉杯示意,哈哈笑道:「公明兄初平元年便與我一道創業,助我良多,我亦常向老太尉請益,他可是常在我面前稱道周家千里駒,是以我雖未與公瑾謀面,但神往久矣,今日得見,心中大是暢快。」

    張遼口中的公明兄是周瑜的從兄周暉,老太尉是周瑜的伯父周忠,張遼提起這二人,登時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周瑜灑然抱拳道:「瑜亦曾見兄信,知是大將軍從董卓手中救下兄長,如此恩義,周家不敢忘懷。」

    張遼擺擺手:「不說這些客氣話,世人皆道我已戰死廬江,不知公瑾如何知道我在這裡?」

    周瑜笑道:「九江、廬江亂而有序,瑜嘗猜測一二,不久前又有人告知,故而知曉……」

    張遼不由大笑,他最喜歡這種聰明而又坦蕩之人,若是周瑜藏藏掖掖反倒要讓他失望。人言周公瑾雅量,果然如此。

    「不知公瑾為何事而來?」張遼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

    周瑜對張遼如此痛快的性格極為認同,也不遮遮掩掩,朗聲道:「袁術所任將軍橋蕤與家父有舊,還望大將軍容情,袁氏據江淮,名望卓著,橋氏不得不……」

    周瑜話未說完,張遼便擺擺手:「既是公瑾說清,我便放了橋蕤。」

    張遼早就答應劉蘭芝了,此時得知周瑜前來也是為了橋蕤,自然不會為難,毫不猶豫的再送了個人情。

    周瑜可不知道劉蘭芝已經求情在先,張遼的痛快讓他有些發蒙,忙長身行禮:「多謝大將軍容情,但有驅使,瑜在所不辭。」

    張遼笑了笑:「聽說喬家有一對姊妹,皆絕色佳人,不知公瑾可知?」

    沒想到周瑜神情一下子警惕起來,隨即故作自若的道:「大將軍亦有意於大小喬乎?人云亦云,未必可信。」

    張遼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周瑜的心思,顯然周橋兩家頗有交情,這傢伙早就認得大小喬,而且對其中一個中意,聽自己提起二喬,怕自己對他的意中人有強佔之心,才故作不以為然之態。

    看周瑜不複方才灑脫,張遼心中不由一樂,端起茶杯優哉游哉的抿了口,故作可惜的嘆了口氣:「可惜,本以為公瑾與那小喬郎才女貌,兩小無猜,我想要做個媒,沒想到公瑾卻是看不上……可惜哪。」

    「大將軍。」周瑜面色有些發紅,看著張遼,神情又有些古怪:「小喬年方十三……」

    噗!張遼一口茶噴出,嗆得咳咳直咳,看著周瑜古怪的神色,張遼只覺得自己額頭上此時應該掛著兩個字:牲口。

    沒想到小喬才十三歲,還是小學生年齡,也是,歷史上週瑜納小喬時應該是兩年以後了,都怪劉蘭芝先前誤導了自己,說什麼美人,十三歲能算美人麼?好,或許算是。

    或許自己先前也誤會了周瑜的意思,他未必是緊張心上人,也許是怕自己這個牲口禍害小luoli……

    牲口!哎……自己的形象全沒了。

    張遼心中大感尷尬,連連向周瑜抱拳告罪,忙岔開話題。

    周瑜看到張遼神情,知道他是無心之過,也不由心中好笑,只覺得張遼沒了那無形的威嚴,反倒似一個可以暢談風花雪月的朋友。

    在張遼的引導下,二人當即天南地北的閒聊起來。

    閒談之中,二人說到了張遼討伐袁術之事,周瑜突然問了一句:「袁公路昏主也,用兵不堪一提,以大將軍之能,麾下將帥無數,也不必親征袁公路?」

    看著周瑜灼灼的目光,張遼心知他在懷疑什麼,笑了笑:「用兵最忌輕敵,本將此番便是小看了袁公路,不就吃了個大虧,險些喪命廬江哪。」

    周瑜突然又道了一句:「大將軍想必讀過鄭伯克段於鄢?」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3 07:15
漢末召虎 第七百一十章 惆悵

    這時,小寧進來給二人沏茶,偷偷觀察著二人。

    張遼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後一臉茫然的看著周瑜:「鄭伯克?誰是鄭伯克?」

    噗!

    這次換周瑜一口茶噴出,被嗆得連聲直咳,面色漲紅,看著張遼目瞪口呆,臉頰抽搐,本要接著說下去的話竟不知怎麼說下去……難道自己看走了眼,這大將軍真是一個粗蠻武夫?不應該啊,能撰出千字文,能寫出慈母吟那般詩句的人豈會是粗蠻武夫?如此言談舉止,怎會是武夫?

    周瑜正自驚愕,卻見張遼突然露出笑容:「人皆有求生畏死之意,我亦不例外,出京討伐袁術,非是他謀,獨為求生耳,只想要看一看,我在京城有多危險,背後到底有什麼?結果……很危險。」

    周瑜這才知道,張遼剛才是和他開玩笑,能說出這番話,顯然張遼是知道鄭伯之事的,也聽懂了他的話外之意。

    他臉上不由露出苦笑,沒想到大將軍還有這麼諧趣的一面,他已經知道了張遼的答案,但被張遼戲弄了一下,噴出茶水失了風度,難免心中有些不甘,眼珠一轉,劍眉一揚,又搖頭道:「古有捨生取義之舉,令世人敬仰,為百世賢名,大將軍何不為之?為天子而捨身,此重於泰山也。」

    「這世間,往往是捨生未必取義,」張遼搖頭:「何況我本一俗人,上有六旬老母在堂,中有嬌妻、美妾和愛婢一大群,下還有可愛懂事孩子四五個,哪捨得死,天生怕死,怕死的很!」

    聽張遼說的有趣,一旁為他們沏茶的小寧不由噗嗤一笑,隨即面頰飛紅,慌忙退了出去。

    「好一個嬌妻美妾與愛婢一大群!」周瑜不由失笑:「大將軍……實在是……」

    張遼亦笑:「公瑾是否很失望?今日登門,平白見了一俗人,虛耗半晌光陰,傷了感情,污了眼睛。」

    「哈哈哈哈!」周瑜更是大笑:「正好相反,今日方知大將軍名不虛傳,非比那些俗人也!」

    張遼若有所指的搖頭笑道:「喜怒憎惡俱全,如何不是俗人?」

    方才言談中,周瑜幾番表露出希望張遼在江淮止戈之事,張遼沒有回答,此時卻反問了出來,他卻要聽聽周瑜的見解,畢竟周瑜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江淮人的想法。

    周瑜神色一正,道:「瑜竊以為,大將軍非是睚眥必報之人,在江淮緝拿世家,一為報仇,更為推行新政,如今屠匪寇,盡破豪強堡塢,威望已足,施政阻力盡去,大將軍何需趕盡殺絕,過猶不及,反會阻礙新政。」

    張遼點了點頭,還是有聰明人能看出自己的意圖,的確,他讓典韋、許褚、趙武聲勢浩大的攻打江淮豪強堡塢,一為報仇,二就是為了在江淮地區推行編戶齊民和科舉制。

    這些意圖謀害他的世家豪強就是反對最堅決的那一批,他必須狠狠打掉,才能震懾其他人,政令才會容易實施,不過此時聽周瑜的意思,似乎火候已經到了,再殺戮震懾恐怕會過猶不及。

    他反問周瑜:「依公瑾之見,莫非我放過那些凶手不成?」

    周瑜道:「死者已矣,大將軍意在新政,當以大局為重,私仇為後,可只誅首惡,余從不問。」

    張遼沉默片刻,起來徘徊了兩步,回頭道:「便依公瑾之言,只誅首惡。」

    事實上,一眾親衛的死,張遼這個統帥也有很大責任,是他警惕心不夠,他怒破二十四塢,鎖拿那些豪強嫡系,未嘗不有遷怒之意。

    也就是今日唐婉眾女和幾個孩子到來,消減了張遼心中的殺意,此時才聽了周瑜的話,只誅首惡。

    「公瑾。」張遼目光炯炯看著周瑜,第一次開口招攬:「汝有王佐之才,區區一個居巢令太過屈才,何妨先與我做個中郎將,為我操練水軍,如何?」

    周瑜沉吟了下,下拜道:「願為大將軍驅使。」

    張遼一把扶起周瑜,大笑道:「吾得公瑾相助,自此可安天下。」

    「主公實在過譽,周瑜唯有盡心竭力耳。」周瑜用力的抱了抱拳頭。

    張遼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他也沒想到招攬周瑜如此容易。

    他卻忽視了,如今的情勢與歷史已經大為不同,歷史上孫策與曹操為敵,當時北有袁紹雄踞河北,曹操雖挾持天子,卻未有平定天下之象,反倒是諸侯割據之勢,周瑜自然幫發小孫策建功立業。

    如今的天下卻是張遼一家獨大,雖然還有其他很多諸侯,但在周瑜看來,張遼儼然已經有了一統天下之勢,就連孫策也是依從於張遼,他去江東找孫策和跟隨張遼似乎沒什麼兩樣,加上周瑜認為張遼是個明主,他的叔父、堂兄都和張遼關係不錯,所以才決定投效張遼。

    ……

    皖城,劉府,劉蘭芝和小寧在黃昏前回到了自家府邸。

    到了家中,劉蘭芝想起今日之事,不由些發怔。

    一旁小寧似乎看出她心思不平,忍不住道:「阿姊,你和唐夫人真的很像哩,就像親姊妹一樣,要是你們一起跟了大將軍,倒是有趣。」

    「瞎說什麼!」劉蘭芝白了小寧一眼。

    小寧咯咯笑道:「真的哩,你們跟了大將軍,就像……嗯,就像趙飛燕姊妹。」

    劉蘭芝嗔道:「去,這是什麼比喻,趙飛燕姊妹可不是什麼好人。」

    小寧眨巴著眼睛:「阿姊,鄭伯克是誰啊?」

    鄭伯克?劉蘭芝蹙起眉:「從哪裡聽來的名字?似乎有些奇怪。」

    小寧忙道:「是大將軍今日和那周瑜說起的,應該是個歷史名人。」

    劉蘭芝想了想,似乎沒有聽過這個歷史名人,她奇道:「大將軍還說了什麼,怎麼提起這個人?」

    「嗯……」小寧托著下巴想著:「好像是那個周瑜問大將軍有沒有聽說什麼鄭伯克……段於鄢。」

    噗嗤!

    劉蘭芝忍不住捂嘴笑了出來:「那是鄭伯,鄭莊公,是鄭伯克段於鄢,《春秋左氏傳》第一篇文章,克是戰勝、制伏的意思,卻哪是什麼鄭伯克了,你可要好好多書了,免得總鬧出笑話來。」

    小寧不服氣的道:「可是大將軍明明說的是鄭伯克哩。」

    唔?劉蘭芝有些好奇了,她才不信張遼不知道鄭伯,忙問道:「他們都怎麼說的?」

    小寧忙把自己聽到的說了個七七八八,劉蘭芝聽了,立即明白了,沒好氣的道:「這是他在戲弄周瑜,故意說錯的。」

    嘴裡沒好氣,心中卻又有些好笑。

    小寧又問道:「那為什麼周瑜突然會問大將軍有沒有聽過鄭伯克段於鄢?」

    劉蘭芝想了想,道:「鄭伯克段於鄢講的是春秋時一個故事,鄭伯與其胞弟共叔段之間為了爭奪國君明爭暗鬥,共叔段驕縱,其母又偏向共叔段,鄭伯不能明裡打壓共叔段,便欲擒故縱,縱其欲而使之放,養其惡而使其成,也就是放任其養成惡性,擴大勢力,直到共叔段起兵謀反,鄭伯才名正言順的打敗他,自始至終都佔據大義。」

    劉蘭芝說到這裡,頓了頓,低聲道:「周瑜問大將軍有沒有聽過鄭伯克段於鄢,就是問大將軍是不是故意縱容天子與佞臣加害於他,然後自己反擊,打敗朝廷,卻始終佔據大義之名。」

    小寧登時不高興了:「大將軍是英雄,那個周瑜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小寧,竟然能說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劉蘭芝好笑的道:「周瑜名震江淮,可是濁世佳公子,你怎麼有點厭惡他?」

    小寧扁扁嘴:「他的臉太白,一看就不是那種靠得住的人。」

    如果周瑜在這裡一定淚眼汪汪,我怎麼就靠不住了,臉白能怪我嗎?

    ……

    夜裡,張遼居住的府邸,後堂臥室榻上,一場雲雨剛剛停了下來,張遼摟著唐婉,二人敘著私話,道不盡的繾綣。

    張遼把玩著妻子的嬌柔,忍不住意念再起,唐婉卻吃不住了,慌忙討饒。

    張遼看她確實是不行了,也不為己甚,便隨便聊著。

    「夫君,」唐婉突然問了一句:「你怎麼一直沒有問過伏皇后?」

    張遼默然片刻,問道:「她怎樣了?」

    唐婉幽幽的嘆了口氣:「天子輕信董承誣陷,以巫蠱之罪要殺她,若非古姨和貂蟬妹妹保護,她險些香消玉殞,便是如此,也受了傷,又淋了一夜雨,大病了一場,醒來後心灰意冷,決意跟隨左道長修行,不問世事。」

    「哦。」張遼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唐婉不滿的道:「夫君,伏皇后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她是無辜的,當初在長安她是如何對待天子的,卻落了這麼個結果,天子負她,夫君卻不能負她。」

    張遼苦笑道:「什麼叫我不能負她?她是皇后,我們並無瓜葛。」

    唐婉不悅的道:「我就不信夫君不知道她的心意。」

    張遼捏了捏她的臉蛋:「婉兒,你究竟在想什麼,哪有你這般做妻子的,盡給為夫找女人。」

    唐婉抱著張遼,喃喃道:「夫君是大將軍,不能人丁稀薄,要開枝散葉才好,其實看到伏皇后的樣子,妾身就感同身受,想到了自己,當初要不是夫君,妾身如今的結局怕是還不如伏皇后。如今伏皇后這般情景,我們能幫的為什麼不幫,這天底下,除了夫君,也沒有人能幫她了。」

    張遼搖搖頭,苦笑道:「怎麼幫?把她娶進府嗎?你知道她願不願意?到時候天下人會怎麼看她?她能不能經受得住那種心理折磨?」

    唐婉低落的道:「妾身當初也是經歷過那般心理折磨的,真的很痛苦,不怕其他,只怕壞了夫君的名聲,為夫君引來仇人,夫君對妾身越好,妾身心中就越痛苦,越自責……幸好夫君愛惜妾身,百般維護妾身,如今一切算是都過去了。」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張遼想起當初關東諸侯拿唐婉為由討伐他,不由心中感慨。

    「可是,伏皇后才剛剛開始。」唐婉咬著嘴唇。

    張遼搖搖頭:「她與你不一樣,當初弘農王畢竟被廢了,而且人也沒了,還有董卓強迫,自有人心中明白因由,伏壽卻不一樣,劉協還在,她不可能進我家門的,或許,跟著左道長修道,對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結局。」

    唐婉默然片刻,幽幽嘆了口氣:「那我和夫君以後常去看她吧。」

    張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中卻升起了一股惆悵。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3 07:16
第七百一十一章 落幕

    第二日祭奠了忠烈祠的將士後,張遼回來後悲傷難消,眾女知他心情不暢,都紛紛溫柔相慰。

    劉蘭芝私下裡悄悄問張遼:「大將軍身為朝廷第一重臣,江淮世家為何膽敢謀害?」

    「科舉。」張遼吐出兩個字,道:「科舉取代察舉,朝廷容納寒門,給天下人一個相對公平的機會,這是歷史規律,勢在必行!可惜這些世家豪強看不透這一點,只想著掌控察舉,或左右一郡,或左右天下,豈不知只有在相對公平的情況下,在貧富矛盾不會激化的情況下,國家才能長治久安,而眾家族才能長盛不衰!彼等只因一己之私,謀劃朝廷重臣,欲壞朝廷大計,合該誅殺!如此鼠目寸光,家族破敗也是遲早的事!」

    張遼說這話時仍是殺氣十足,劉蘭芝也明白了其中的利益糾葛,不由恍然。

    接下來的幾日,眾女的悉心照顧讓張遼可謂享盡了溫柔,大多時間躲在府中自在養傷,彷彿不問世事。

    而四方州郡,關於他戰死的消息傳得愈演愈烈,而關於他沒死的消息同樣傳得不少,甚至引起了不少地方人的爭論。

    這一日張遼興致突起,帶著眾女出城遊玩,讓劉蘭芝做嚮導,在皖水之畔好好的玩了一通。

    陪眾女嬉戲的張遼卻不知道,在遠處的樹林裡,有一雙怨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這雙眼睛的主人赫然是一個月前從豫州汝陰城金蟬脫殼的仲氏天子袁術!

    「殺了張遼,一定要殺了張遼!」袁術身軀劇烈的顫抖著。

    他本來隱藏在皖縣西面的潛山一帶,投奔兩個月前落草為寇的雷薄、雷緒、陳蘭幾個部將,但這幾個曾經的部將如今完全不把他這個仲氏天子放在眼裡。

    身邊只剩下兩個忠心跟隨的近隨,本就過的抑鬱,前些日子又聽聞自己的家眷逃離壽春,先是被劉勳劫持,然後又被張遼部將許褚憤怒之下斬殺大半,當場就氣得吐了血,又舊傷復發,臥榻不起。

    這兩日剛好了些,聽聞外面傳言紛紛,有的說張遼死了,有的說沒死,袁術知道張遼失蹤在這一帶,便決定出去查探情況,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張遼。

    袁術一下子就瘋了!

    他的二十萬大軍被張遼打得七零八落,連九江、廬江也被張遼的部將攻佔,引以為後路的殺遼衛被張遼殺得一根毛都沒了,連他的家眷也被憤怒的許褚斬殺,本以為張遼死了也就罷了,他沒想到張遼竟然真的沒死,而且還和一眾絕色佳人遊山玩水!

    袁術當即就想要衝出去和張遼拚命,卻被兩個親衛緊緊拉住。

    一個隨從慌忙道:「陛下萬萬不可,張遼四周有數百親衛守護,我三人衝出去只會自尋死路。」

    另一個隨從肅然勸道:「陛下,如今形勢至此,實不宜與張遼為敵,當初若陛下執意與張遼為敵,仲氏也不會落得如此結果,還望陛下能夠清醒過來,暗中渡江,或可重整旗鼓,以江東為基業……」

    袁術擺擺手,臉上露出悲愴之色:「朕的仲氏都亡了,說什麼都沒用了。」

    「陛下!」

    那隨從還要勸導,這時從遠處傳來張遼爽朗的笑聲,令袁術心口一悶,眼前一黑,噗!又是一口血噴出,整個身子向後倒去。

    當袁術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榻上,看四周情形,還是在那幾個部將施捨的茅屋裡,位於潛山腳下,他們這些日子一直住在這裡。

    雷薄、雷緒、陳蘭幾人只給了他們一個住處,連吃的也不怎麼給,還是兩個隨從每日去山上求來一些吃的,勉強維持著餓不死。

    此時袁術躺在榻上,腹中飢餓,嗓子乾渴,神智也有些模糊,喊了一聲:「取蜜漿來,朕想喝蜜漿。」

    兩個隨從愣了一下,對視一眼,一個隨從嘆道:「陛下,此處並無蜜漿,不如小人去山上找雷將軍求一點。」

    「雷薄……雷緒……陳蘭……可恨!」

    袁術似乎清醒了一些,嘴裡罵了一句,又落淚道:「袁術怎至於此!啊!咳咳!」

    又是幾口鮮血咳出,兩個隨從急忙去扶他,卻見袁術眼神已經渙散。

    三日後,潛山雷薄、雷緒、陳蘭、梅乾、梅成眾匪寇差人至舒縣向黃忠表達附從之意,並將袁術人頭送上,以示誠意。

    黃忠收到袁術人頭,又聽聞袁術曾在汝陰金蟬脫殼,不由暗驚,忙將人頭暗中送至皖城,呈給張遼。

    張遼看到袁術人頭,心中慨然,讓黃忠收編雷薄、雷緒所部,又讓黃忠將袁術人頭交給袁氏活下來的家眷,至此,曾經的關東第一諸侯袁術,第一個稱帝的仲氏天子就此落幕。

    ……

    河內郡,東北郡界,有朝歌縣,與冀州魏郡毗鄰,距離鄴城不過百里。

    橫野將軍徐晃便駐守在此處,為大將軍張遼守備河內郡。

    徐晃為人嚴謹,治軍嚴整,多謀善戰,又穩健善守,被張遼派遣在這個最重要的地方,防禦袁紹。

    幾年來袁紹軟硬兼施,猛攻與拉攏並用,用盡了辦法,就是無法釘入河內一步,被徐晃牢牢攔住,連自己的外甥也折在了河內。

    臥榻之側,有這麼一員智勇雙全的敵將,令袁紹寢食難安,甚至一度興起將冀州治所從鄴城遷移的心思。

    徐晃在朝歌,一邊練兵,一邊屯田,還發動軍民將朝歌城修繕了一番,為百姓稱道。

    朝歌城中有一處宅院,一個多月來常有徐晃親衛看守,尋常百姓也不得靠近。

    此時的宅院中,曾經意氣風發的高幹坐在那裡自斟自飲,神情憔悴。

    他著實是被橋瑁打擊了,或者說是被老天給打擊了。

    這些日子他做夢時耳邊都會迴蕩著橋瑁老匹夫那句話:汝等前來,只道大將軍陣亡,吾便斷定汝等是一派胡言,必有詭計!

    還有那一句:大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向披靡,怎麼會死?

    而他現在還能活著的理由就是:汝竟與大將軍有舊,唔……如此便饒汝一命,來人,押下去好生款待罷。

    每次夢到這些,高幹都會發狂驚醒,恨不能狠狠的打爛橋瑁老匹夫的那張神情理所當然的老臉。

    他辛辛苦苦謀劃了這麼久,竟然因為這個荒謬的理由或者說是荒謬的老匹夫而失敗了!還牽連文醜損兵折將,差點被坑死。

    高幹敗的實在不甘,實在憋屈。

    自己難道就這麼頹廢下去嗎?可是身在敵營,除非舅父能破了徐晃,救自己出去,否則就是暗無天日了。

    高幹正自嘆息,忽然門外進來一個士兵,來到他面前:「高先生,橫野將軍有請!」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4 13:16
第七百一十二章 爭執

    被軟禁了這麼久,突然被徐晃召見,高幹心中感到詫異,一路看似神情平靜,實則在心中一直琢磨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徐晃府邸,高幹看到徐晃坐在上首,旁邊還有一個大漢,士兵把他帶進廳堂便退了出去。

    高幹上前躬身一禮:「高幹見過徐將軍。」

    「高先生且坐吧。」徐晃略有些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抱了抱拳,讓高幹坐下。

    高幹仔細觀察徐晃神情,發現徐晃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彷彿有些心不在焉,神情恍惚,看到自己進來後只是打了個招呼,就一言不發,似乎有什麼為難之事。

    倒是徐晃的身邊那個大漢對高幹頗是客氣,給他斟上了酒,笑道:「在下河東楊漢,見過高先生,久仰先生大名。」

    高幹忙還了禮,看向徐晃,抱拳問道:「不知徐將軍召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徐晃嘴巴動了動,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另一側的楊漢卻有些忍不住了,沉聲道:「徐將軍,既然高先生已經來了,那便說了罷,當早做決斷。」

    高幹不由心跳快了一拍,腦子裡迅速琢磨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徐晃對自己難以啟齒?看到徐晃神情和那楊漢的態度,他隱隱覺得對他而言是好事,難道是……

    高幹心中一動,當即抱拳朗聲道:「徐將軍有何吩咐,但請道來,高幹定當竭盡全力。」

    「高先生果然大義,不虧是四世三公袁冀州之外甥。」楊漢哈哈大笑,特意提到了袁紹,恭維之意很是露骨。

    「高先生……」

    徐晃抱了抱拳,嘆了口氣,正要說話,突然外面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徐將軍可在?」

    高幹眼皮不由一跳,臉頰直抽搐,這個聲音對他而言就是噩夢!橋瑁那老匹夫怎麼過來了?

    他忙向徐晃看過去,卻見徐晃也是眉頭緊皺,顯然沒料到橋瑁會過來。

    「將軍,橋瑁來了,要不要讓高先生暫且迴避……」楊漢的聲音有些忐忑。

    高幹聽了心中又是一跳,看這楊漢的意思,徐晃今日召自己來見之事顯然並不想讓橋瑁知道,這是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心中的猜測越來越靠近那個答案了!

    他迅速看向徐晃,卻見徐晃神情猶豫了下,擺擺手:「事無不可對人言,某素來磊落,何須迴避。」

    說罷徐晃起身出去,很快將一個相貌偉岸的文士迎了進來,正是河內太守橋瑁。

    「哦?原來高家小子也在這,莫非有意回去不成?」橋瑁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高幹一眼,眼裡也不知是什麼意味。

    高幹朝橋瑁抱抱拳:「高幹見過橋使君。」

    「汝無須客氣。」橋瑁應付了一句便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徐晃:「徐將軍,汝可曾想好?今大將軍尚在,爾等安敢另尋主公!」

    橋瑁說到這裡已經是聲色俱厲。

    徐晃沉著臉,怒哼一聲:「大將軍在廬江中伏,天下人皆知,我等去見幼主,天經地義,何謂另尋主公?」

    高幹眼皮直跳,他沒想到自己一上來就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聽他們話中的意思……張遼真的死了?!

    高幹的一顆心怦怦直跳起來,如果張遼真的死了,那舅父可就去了一大敵人,亦大有可為!

    「去見幼主?吾恐汝等是想要做董卓,圖謀不軌吧?」橋瑁毫不客氣,對徐晃冷嘲熱諷:「大將軍尚在,汝等安敢如此,待大將軍歸來,看汝等如何交代!」

    一旁的楊漢突然開口道:「橋使君,廬江將士已在皖水尋到一具屍體,還看到了大將軍的坐騎象龍和武器鉤鐮刀……」

    高幹感到自己有些口乾舌燥,自己貌似聽到了一個很了不得的消息,張遼真的死了!那徐晃召自己過來是干什麼?要另尋明主?自己的舅父袁紹?

    高幹一時之間思緒混亂起來。

    「發現了象龍和鉤鐮刀又如何?大將軍英明神武,豈是那些小賊能加害的!」橋瑁神情篤定,又看向高幹,大聲道:「高賢侄,徐將軍糊塗,汝且說來,大將軍可會被那些小人害死?」

    「這……」高幹不防橋瑁會突然問他,忙道:「這個,不好說……也許是……」

    「哈哈,就是嘛,汝也知道不可能!」橋瑁直接歪曲了他的意思,神情振奮,大聲道:「只看此番袁公路起兵造反、大將軍發威討賊便可知道,想袁術聚兵八十萬謀反,設二十四道關卡,又勾結三十六路匪寇,擺出十八般大陣,卻被大將軍提虎狼之師全部橫推。」

    袁術有兵馬八十萬?那還不早就統一天下了?

    高幹聽得眼睛發直,橋瑁卻說的眉飛色舞:「高家賢侄,汝可知道,八十萬反賊,大將軍一柄鉤鐮刀九進九出,連破十八陣,一個人就殺了十萬賊兵,座下象龍又咬死三萬,以至江淮之人皆道:人中張公,馬中象龍。如此英雄,又豈會被宵小殺死?真是可笑!」

    高幹臉頰抽搐了下,兩手顫抖著,險些就要沖上去一巴掌將眼前這老匹夫打醒!汝家戰馬能咬死三萬人?當那是老虎嗎!

    徐晃看了一眼橋瑁,神情平靜:「象龍咬死三萬人,此說書人之言,使君信之乎?」

    橋瑁正色道:「吾曾見過象龍咬人,疑似是龍馬遺種。」

    高幹再也忍不住了,哼道:「那是三萬人!就是老虎咬死三萬人,牙齒也崩沒了!」

    「唔?有道理!看來像龍可能沒咬死那麼多。」橋瑁皺了皺眉,又神情篤定的道:「不過大將軍斬殺十萬賊兵,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高幹冷笑道:「十萬?就是十萬頭豬讓大將軍砍,也要砍三個月。」

    「汝小娃娃懂得什麼!」橋瑁眼睛一瞪:「大將軍有天神之威,一聲怒吼,就嚇死了賊兵五萬!」

    啪!

    高幹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腦門,喘了口氣,沒辦法,他不打自己,就怕忍不住去打橋瑁,他決定不再和橋瑁說話,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來。

    「橋使君,」徐晃向橋瑁抱了抱拳,長嘆了口氣:「廬江之事,已成定論,還是從長計議吧。」

    「哼!吾自與韓浩、高順等候大將軍歸來,徐公明,汝若果有他意,留下兵馬早早離開河內,老夫不送!」

    橋瑁說罷憤憤拂袖而去。

    「這老匹夫!」

    楊漢看著橋瑁出去的背影,怒哼一聲,向徐晃道:「徐將軍,大將軍一死,麾下眾人便各懷心思,各不相容,不若徐將軍就去投靠袁冀州,袁冀州乃寬宏愛才之人,必得他重用……」

    徐晃擺擺手,打斷了楊漢的話,閉上眼睛,道:「楊主簿,送高先生回去吧,本將要靜一靜。」

    聽了楊漢的話本是心中暗喜的高幹不由一愣,心中微微失望,卻見楊漢向他使了個眼色,便沒有說什麼,向徐晃一禮,退出了廳堂。

    高幹不知道的是,他跟著楊漢剛離開徐晃的府邸,一旁偏房裡閃出一人,赫然正是剛才憤憤拂袖而去的橋瑁。

    與此同時,徐晃也從堂屋裡出來,神情有些古怪,卻完全沒了先前那副焦灼不定的神態。

    「哈哈,公明,老夫方才說的如何?可否詐住高幹那小娃娃?」橋瑁哈哈大笑,頗有幾分自得的樣子。

    徐晃苦笑著搖了搖頭:「使君說的很好,某想那高幹此番還是逃不過使君算計。」

    「哈哈,」橋瑁笑道:「老夫只是拋磚引玉,關鍵還要看楊漢那小子,那小子貌似憨厚,實則狡猾無比,最是能騙人,也就大將軍慧眼識才,將他用得好。」

    徐晃也不由失笑,楊漢確實是個人才,而主公也用得很妙。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5 11:42
第七百一十三章 楊漢詐高幹

    楊漢一路護送高幹回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連連嘆氣。

    而高幹則一直在觀察著楊漢的神情,今日聽聞張遼戰死而其部下分裂的消息著實令他又驚又喜,徐晃和楊漢隱隱有向他舅父靠過來的意思,更令他振奮。

    只是他必須確定這個消息是否真實,他已經被橋瑁坑過一次,唯恐再被算計,必須小心確認才行,所以他一路都沒有和楊漢說話,就是看他會不會主動搭訕。

    高幹住處離徐晃府邸並不遠,很快到了他院門口,楊漢看著門口的四個侍衛,大聲道:「汝等要好生招待高先生,不可怠慢!」

    進了院子,楊漢便向高幹道:「高先生,好生休息,某這便告辭。」

    說罷向高幹一禮,很利索的轉身就走,全部停留之意。

    高幹看楊漢轉身就要離去,全無和自己多說的意思,心中登時一定,疑心去了許多,忙開口道:「楊中郎留步,可否到屋裡一敘?」

    背對著高幹的楊漢臉上露出笑容,但回過身面對高幹時,他臉上已是一副猶疑之色,遲疑道:「這……」

    高幹看楊漢神情遲疑,忙道:「並無其他,只是高某平生最喜歡結交豪傑,看楊中郎英雄人物,想要結交一番。」

    楊漢這才道:「不敢當高先生盛讚,如此,某便隨高先生一敘吧。」

    高幹大喜,忙道:「快請進屋。」

    此時高幹還不知道,二人的第一次較量,他已經輸了。

    事實上也不是高幹太傻,而是二人的處境不一樣。

    對於楊漢而言,要謀高幹,掌握著完全的主動,這一次不成,下一次還能製造機會,但對高幹而言就不同了,高幹被徐晃幽禁,平日裡不見外人,他這一次不向楊漢打探消息,那就不知什麼時候能等到下一次了。

    楊漢正是抓住了高幹無可奈何的急切心理,篤定他這一次一定會留下自己,所以他才故作毫不猶豫轉身離去,以退為進,初步打消了高幹的疑心。

    二人進到屋裡,高幹忙給楊漢倒上茶,二人坐定,高幹這才再次問道:「楊中郎,大將軍果真戰死廬江乎?」

    這是高幹最關心的事,如果張遼真是戰死,那今日徐晃和橋瑁的內鬥多半就是真的了。

    楊漢嘆了口氣,道:「高先生一直呆在這院裡,恐怕不知道,如今大將軍戰死廬江的消息外面已經是人盡皆知了,恐怕令舅都已經知曉了。」

    人盡皆知?高幹不由一怔,手指輕敲著案台。人盡皆知,也未必會是真消息吧……

    楊漢又低聲道:「高先生有所不知,許褚將軍初時也不信大將軍戰死,遂與黃忠、臧霸帶三萬大軍南下廬江搜尋,結果在皖水發現了一具屍體,還看到了大將軍的鉤鐮刀和戰馬象龍,從捉到的賊兵口中得知,大將軍本來殺的那些賊兵人仰馬翻,可惜中了毒箭,不得不逃走……哎……如今黃忠、臧霸、許褚已經在廬江各據一郡……」

    「竟是如此!」高幹聽了楊漢敘述,又察言觀色,登時信了七八分。

    事實上楊漢說的沒一句假話,高幹就是事後去打探也發現不了問題。因為許褚、黃忠和臧霸確實去尋張遼了,許褚也確實在皖水中發現過屍體,不過那不是張遼,後來也看到了張遼的鉤鐮刀和象龍,張遼也確實中了毒。

    楊漢的話中最重要的是那具屍體,這具屍體與鉤鐮刀和象龍都沒有任何關係,也不是在一起發現的,但楊漢把事情都說到一起,直接就讓高幹誤會了,這屬於言辭上的偽詐。

    「高先生有所不知,」楊漢又低聲道:「正是因為得到大將軍戰死的消息,天子才敢褫奪大將軍名號,更授意董承攻打大將軍府,捉拿大將軍家眷。」

    天子都開始對付張遼了?高幹聞言不由一驚,忙問道:「可曾捉到大將軍家眷?」

    楊漢搖搖頭:「也是董承時運不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人馬還沒捉到大將軍家眷,曹操就攻進雒陽,斬殺了董承,又與劉備、於毒共同挾天子以令諸侯。」

    「雒陽竟發生了如此大事!」

    高幹有些呆愣,他知道楊漢不會在這方面騙他,這事太大了,出去問誰都知道,何況他此前謀害河內,就與董承有勾結,自然知道一些內幕,只是沒想到董承居然死了,曹操、劉備還有那個於毒卻掌控了朝廷。

    如此看來,張遼必然是已經死了,否則絕不會任由曹操掌控朝廷。

    不想楊漢又道:「大將軍雖不在,但他還有師傅賈文和,那老兒豈是等閒,當初就策動涼州人圍攻長安,如今又如法炮製,傳言天子謀害大將軍,策動百姓圍攻雒陽朝廷,大將軍麾下征北將軍高順也南下為大將軍報仇,天子被曹操、劉備和於毒攜裹逃出了雒陽,如今去了關東,天下又是一片大亂,諸侯人心思動,群龍無首,大將軍留下的各路將領也各懷心思。」

    高幹直接聽得驚住了,他沒想到自己被囚禁的這一個多月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大事,幾乎要重改天下格局了!

    高幹呆了許多,才回過神來,想到了正題,忙收拾心思,道:「既然大將軍已經戰死,楊中郎何不勸徐將軍投奔我舅父,我舅父素來喜納賢士,寬宏待人,當今天下諸侯無人能比,若楊中郎與徐將軍肯投靠,必得我舅父重用,封侯拜將,指日可待。」

    楊漢嘆道:「某亦久慕袁冀州令名,曾勸徐將軍投靠袁冀州,獻出河內郡,奈何徐將軍太重情重義了!仍是心念大將軍,難做決斷。」

    高幹忙道:「良禽擇木而棲,忠臣擇主而事,如今大將軍既然見害,宜早做決定,還望楊中郎多多勸諫徐將軍。」

    「這個自然。」楊漢說罷,又嘆了口氣:「只是大將軍對我等部曲確實恩重,若非我與大將軍本有仇怨,恐也難決斷。」

    「楊中郎與大將軍有仇怨?」高幹眼裡登時露出好奇之色。

    楊漢神色沉重,一本正經的胡謅道:「其實我本是白波渠帥楊奉的族弟。」

    「啊?原來閣下是……是楊渠帥的族弟,真是久仰。」高幹驚得不知該說什麼了,不過對於楊奉嘛,他也只能勉強說出個久仰,至於久仰哪兒他也不知道。

    「徐將軍本是我族兄麾下校尉,後來張遼打敗我族兄,收服徐將軍,而後我族兄又被張遼害死,幸得我平日低調,又有徐將軍顧念舊情暗中相護,我才活到今日。」楊漢說著面露戚色,頓了頓,又嘆道:「但即便是我與大將軍有仇怨,卻不得不為他的風采與恩德所折服,便熄去了報仇的心思,只是如今大將軍不在了,我自然要另尋他途。」

    「原來楊中郎還有這麼一段故事。」高幹聽了,也不由慨嘆道:「楊中郎能因恩德而棄仇恨,胸襟著實令高某欽佩,不過確如楊中郎所說,大將軍既死,汝等若不另尋明主,遲早要消亡。」

    「知我者,高先生也。」楊漢撫掌嘆道:「待我回去便勸徐將軍,先將高先生放回冀州,然後再驅逐橋瑁,佔據河內,獻給袁冀州以為進身之階。」

    「妙哉!」高幹大喜,忙拉著楊漢的雙手:「如此,有勞楊中郎了,若吾果回冀州,必在舅父面前為楊中郎請功!」

    楊漢點了點頭:「此事須要盡快,如今曹操、劉備、劉表、孫策等各路諸侯都在暗中拉攏大將軍舊部,遲則晚矣。」

    高幹登時有些急了,忙道:「楊中郎可先勸徐將軍放我回去,我必勸舅父來使相迎。」

    「好!一言為定。」

    楊漢與高幹擊掌為誓。
V123210 發表於 2018-4-16 17:48
第七百一十四章 張遼論袁紹

    次日午後,楊漢來訪高幹。

    高幹見了楊漢,心中急切知道結果,最想知道徐晃會不會放他離開,但表面上卻裝作一副淡然的姿態,待楊漢坐下,給了倒上茶,才不急不緩的問道:「楊中郎,未知徐將軍意下如何?」

    「哎」楊漢搖搖頭,長長嘆了口氣。

    高幹心中登時打了個咯噔,本來淡定的姿態有些保持不住了,忍不住露出焦慮之色:「莫非徐將軍不肯放我回冀州?」

    「這倒不是,徐將軍已經答應放高先生回冀州。」

    楊漢一句話讓高幹提起的心落在了肚子裡,眼中再也壓抑不住喜色,又道:「楊中郎卻為何如此嘆息?」

    楊漢再次嘆道:「徐將軍雖答應送先生回去,然則對於是否投袁冀州卻仍未定奪,楊某有負先生所託了。」

    高幹看到楊漢竟因未能說服徐晃向他道歉,不由感動,連稱呼改的親熱起來:「楊兄真誠摯之人也。不過楊兄實不必為此擔憂,待吾回冀州,說服舅父,舅父必然派使者前來以示誠意,而楊兄再從內勸說徐將軍,裡應外合,徐將軍歸順不難。」

    楊漢點了點頭:「如此也好,某便靜候先生佳音了,不如今日便備車送先生回去。」

    高幹喜道:「如此甚好,吾離冀州久矣,心念舅父,亦心切徐將軍之事。」

    楊漢當即對外面的衛兵喊來一聲:「速備車馬來!汝等也不必在此守護了,從今日起全部退去。」

    「是!」

    轉眼外面的衛兵全部離去,讓高幹心中又是一鬆,知道自己這會真的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一自由,高幹的心思登時活絡起來,看了一眼楊漢,突然道:「不知楊兄在軍中威信如何?」

    「哦?」楊漢詫異的看了一眼高幹,眼裡閃過古怪的神色,臉上卻擺出一副自傲的神情:「不瞞高先生,楊某還有些本事。」

    「如此甚好!」高幹湊近了低聲道:「若徐將軍下不定主意,楊兄大可兵諫,逼迫徐將軍早下決心,將來到了吾舅父那裡必是大功一件,地位絕不會低於徐將軍。」

    這小子也不是啥好東西,咦?為什麼要用也呢?

    楊漢心中胡亂想著,臉上卻是一副嚴肅的神情:「某雖自詡有些本事,但徐將軍更善於統兵,治軍嚴謹,又深得士卒用擁戴,被大將軍譽為周亞夫,豈是等閒,若某兵諫,唯有死路一條。」

    「未想徐將軍竟有如此之能。」高幹呵呵笑了兩聲,眼珠一動,又道:「橋瑁一向反對吾舅父,又何妨令徐將軍殺了橋瑁,否則橋瑁終為阻礙。」

    楊漢皺起眉頭:「高先生,汝這是要我等投名狀乎?」

    「汝不必辯白!」看高幹欲搖頭否認,楊漢沉著臉冷哼道:「某是個直白人,只做直白事,汝既想讓我等歸附汝舅父,想要謀取功勛,卻又疑神疑鬼,哼!大丈夫宜當機立斷,扭扭捏捏,徒自錯失良機,若袁本初亦如此,恐非可投之明主也!天下諸侯,亦非袁本初一人耳,關東有曹操、劉備,荊州有劉表,江東有孫策,何人不可投?」

    高幹見楊漢生怒,並沒有生氣,他好結交名士,這點氣度還是有的。不過楊漢這一發火,反倒讓高幹更相信了他先前的話,忙退後兩步,向楊漢躬身一禮,誠摯的道:「是高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萬望楊兄見諒。」

    看到高幹道歉,楊漢怒顏稍霽,沉聲道:「如今大將軍各部明爭暗鬥,變數太多,曹操前日亦派人前來,高先生離去後,我等靜候五日,若五日沒有消息,某便隨徐將軍與曹操使節相談。」

    高幹神色凝重起來:「多謝楊兄告知,吾必說服吾舅父!」

    不多時,馬車過來,楊漢將高幹送上了馬車,送離河內。

    ……

    廬江郡,皖縣。

    張遼每天晨練後都會用一個時辰來查看各處傳來的情報,思考問題,然後才會處理文書。

    張遼處理情報時,一般只有貂蟬陪在一旁,貂蟬也在暗影司掛職,協助李儒收集整理情報,然後交給張遼,美人在旁,情報也看的有滋有味,她算是張遼的小秘了。

    看到張遼閱完情報,貂蟬又給他倒上了一杯茶,問道:「將軍,袁紹會中計麼?」

    整理情報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需要整理者的見識和眼界,這一點貂蟬知道自己比李儒差的很遠,就常常對一些疑惑或不解的問題來請教張遼。作為身邊最信任的人,還是自己的女人,張遼也悉心培養她。

    認真的女人有一種知性美,何況貂蟬這般天下絕色,張遼欣賞著眼前的佳人,鼻尖聞著淡淡的幽香,靠在椅子上,笑道:「設謀詐人,成敗與否,關鍵在兩點:

    一是謀敵之必取,只要籌碼足夠,便可亂敵之心,昏敵之智,既是必取,那就要讓他行險也要跟著走,如此便掌握了主動權。

    二是謀敵性格,天下沒有完美的人,每個人都有性格缺陷,只要把握住目標的性格缺陷,那謀略成功的幾率就比較大了。」

    「至於袁紹,」張遼呵呵笑道:「善於養名,聚人能力一流,為政寬厚,愛護百姓,治理地方也很有力,這一點不錯,比曹操強,不過他沒有曹操狡詐,如果此次謀劃的對象的曹操,那結果很難說,曹操多疑而果斷,謀定而後動,不會輕易為利所動。袁紹則不同,袁紹的心性比曹操差了些,這些年被我死死困在冀州,發展早已到了極限,亟待擴張,如今奉孝以河內與中山、常山作為誘餌設謀,袁紹一定會忍不住的,這是他擴張立業的大好機會,絕不會放過。他算是個人物,但決斷與遠見比曹操差得太多。」

    張遼有一句話沒說出來,歷史上官渡之戰前袁紹佔據那麼大的優勢,卻被曹操打敗了,一者是他遇到了曹操這個大神級對手,二者就是自身戰略太差,戰術水平也一般,臨場換將,用人不當,反覆猶疑,缺乏曹操那股子狠勁。

    看著貂蟬若有所思的樣子,張遼又笑道:「分析問題,要抓住最關鍵之處,餘者都是其次。小玉,你認為決定河北之謀成敗最關鍵的因素是什麼?」

    「最關鍵的因素……」貂蟬蹙起好看的眉毛思索著,櫻唇裡喃喃念叨:「是三個重要地方麼?還是高幹?都有些不對……」

    張遼不急不緩的引導著:「袁紹如何能相信徐晃要投靠他,郭嘉也要與他劃分幽冀?」

    貂蟬眼睛突然一亮:「是將軍戰……的消息?」

    「不錯,孺子可教!」張遼微笑道:「關鍵在於他相不相信我戰死了,如果他相信我戰死,那就一定會中計,如果不信,那河北之謀就失敗了,所以關鍵還在我身上,郭嘉讓橋瑁、徐晃和楊漢詐高幹,便是為了這個目的,讓高幹將我的『死訊』帶給袁紹,令他深信不疑。」

    「那袁紹會相信麼?」貂蟬忍不住問。

    張遼伸了個懶腰:「這世間有兩種人,兩種思維,一種人聽到消息會不自覺往利好的方向想,另一種人聽到消息後第一個反應是懷疑,他會從多個角度反覆驗證自己的懷疑。我戰死的消息傳出去,呵呵……袁紹多半會相信,而曹操多半會懷疑。」

    貂蟬又問道:「可是袁紹手下有不少謀士。」

    「不錯,懂得周全思考問題了。」張遼笑了笑,又道:「不過還要往深處思考,依舊是袁紹的性格,河北的謀士有幾個厲害的,但決定的還是袁紹,袁紹能聚人,卻不能用人,好謀無決,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謀士說的他可不一定會聽。」

    張遼說著,腦海裡不由想起歷史對於袁紹納謀方面的記載:

    紹不聽。

    紹又不聽。

    紹不從。

    紹又不從。

    紹弗從。

    紹又弗從……

    那些謀士能一直死心塌地的跟著袁紹也不容易啊。

    貂蟬聽了張遼步步挖深的引導和解釋,登時對一切瞭然於心,美麗無暇的俏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婢子明白了,將軍真厲害。」

    「明白就好。」

    張遼卻被貂蟬的嬌態勾得大動,一把將她的嬌軀攬過來,在她玲瓏圓潤的耳邊低聲道:「你不是很喜歡寶寶麼,我們去造一個!」

    啊?貂蟬俏臉一下子飛紅,來不及躲避,就被張遼抱進了屋裡。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00:45
第七百一十五章 袁紹不聽

    冀州,鄴城,州牧府。

    冀州牧袁紹召集一眾幕僚準備議事,田豐、逢紀、許攸、郭圖、辛評、荀諶皆趕了過來,眾人進了廳堂後看到高幹竟然也在,無不驚訝。

    高幹素來與眾人關係都不錯,身份又特殊,深得袁術喜愛,地位不下於袁譚諸子,他們當即紛紛上前敘舊,詢問情由,得知高幹竟是徐晃放回來的,一眾謀士皆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袁紹看眾人已經到齊,讓高幹將一份文書交給眾謀士傳閱,才開口道:「昨日郭嘉自中山郡送來文書,要將中山、常山二郡歸予我,而換幽州漁陽、廣陽、右北平三郡,諸君以為如何?」

    先前滅公孫瓚時,郭嘉與趙雲趁機去了幽州西部代郡、涿郡和上谷三郡,袁紹則取了幽州中部廣陽、漁陽和右北平三郡。

    辛評怒道:「郭嘉何人也?豎子得志耳,安敢與吾主論幽冀!中山、常山要取,幽州之土不可換!」

    田豐沉聲道:「主公,中山、常山,控井陘而連並州,此二郡在外,終為人所制,若得二郡,可西圖並州,迂迴取上黨,繼而俯攻河內,是以此二郡可謂重於幽州,然而郭嘉素來狡詐多智,更有趙雲為爪牙,不可輕視,他以中山、常山換幽州數郡,於他有害無利,何故為之?只恐有詐,宜審慎行事!」

    袁紹剛開始聽得面露微笑,但聽到田豐懷疑有詐時,不由皺起了眉頭。

    「主公勿疑!」一旁許攸急聲道:「張遼已死,郭嘉無本之木,無名之徒,豈敢獨據中山、常山!此招禍之舉,他既要與主公劃幽冀,當是知機而退。縱彼有詐,我等亦可將計就計,主公可先應之,且將幽州送予他,速以重兵佔據中山、常山,而後趁郭嘉立足幽州未穩之際,聯合烏桓、鮮卑,夾擊郭嘉,彼縱然有趙雲之勇,豈能當之乎?」

    袁紹聽得連連點頭。

    田豐卻反問道:「若張遼未死呢?」

    許攸冷笑道:「張遼之死,天下咸知,何況雒陽生此大變,若張遼尚在,豈能坐視曹操、劉備、於毒之徒挾走天子?」

    田豐沉聲道:「吾嘗見張遼,此人行事縝密,智慮周全,戰死廬江之事,未必可信,雒陽朝廷之變,其中內情不盡知曉,須打探清楚。」

    「元皓。」袁紹面帶微笑:「昨夜元才歸來,帶來一個消息,確認張遼已死。」

    田豐還沒有說話,許攸便搶著道:「如此好消息,還請主公速速道來。」

    袁紹看了一眼高幹,高幹當即將自己在朝歌被釋放的前因後果細細說明,而後又道:「從河內情況看,張遼已死,其部曲分裂內鬥,徐晃與橋瑁應是不合,徐晃又有投靠主公之意,主公可先派使者去河內招攬徐晃,以示誠意,河內若定,便可依許先生之計,謀取中山、常山。」

    逢紀點頭道:「若得河內,可窺雒陽,而後取中山、常山而奪上黨,進而俯攻河東,謀並州,進關中,則天下半壁可得,此主公霸業之始也!」

    田豐依舊反駁:「吾恐河內亦是詐謀。」

    高幹一愣,臉上露出不服之色,卻沒有反駁。

    許攸、逢紀等人皆皺起眉頭。

    袁紹卻突然道:「昨日亦收到上黨消息,吾兄被驅趕,黑山賊張燕奪取上黨。」

    許攸不由拊掌笑道:「上黨、河內、中山皆亂,雒陽朝廷大變,九江、廬江亦是如此,張遼必不生矣!」

    郭圖眼神閃爍了下,突然開口道:「張遼雖智,卻重情義,為了從弟甘冒奇險,可信。雖勇不可擋,然中了毒箭,想必亦是無法自救。」

    郭圖平時出言不多,其他人反而對他更為忌憚,他此言一出,袁紹不由點頭:「公則之言極是。」

    袁紹此言算是定了調子,接下來袁紹和一眾謀士討論的就是先取河內還是中山常山,對於張遼是否身死他們已經毫不懷疑。

    事實上,對於張遼戰死的消息許攸等人原本就沒有多少懷疑,畢竟戰死沙場是很正常的事,而且這幾年間死的權臣太多了,何進死了,丁原死了,董卓死了,王允死了,李傕郭汜死了,朝廷公卿死了大半,公孫瓚死了,最近袁術也死了,憑什麼張遼就不會死?

    只有田豐敏銳的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對,但他又不能說出哪裡不對,對郭嘉舍珠玉而取瓦礫的懷疑也被許攸等人駁斥,因為以許攸的策略取中山二地風險並不大,而田豐也想不出郭嘉的意圖究竟是什麼。

    他建議袁紹再觀望一陣,卻被否決,袁紹這一次完全不聽他的,最終決定先收徐晃,取河內,同時派顏良和逢紀領兩萬兵馬去中山、常山向郭嘉接管二郡。

    不是袁紹心急,而是在郭圖的提醒下,他也怕郭嘉後悔,夜長夢多。如今他派了兩萬兵馬前去,有顏良之勇、逢紀之謀,足以自保,便是郭嘉偷襲他們,也不虞出現太大的損失。

    比之收穫,這點風險是完全可以冒的。

    許攸、逢紀等一眾謀士與袁紹是同樣的心理,他們與袁紹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袁紹一統天下,他們就是從龍之臣,如今有這麼好一個時機,他們又怎會放過?擋人前程如殺人父母,對於幾番提出異議的田豐,他們心裡都有些不滿。

    袁紹當即就下了命令,派顏良與逢紀帶兩萬兵馬奔赴中山,又著文醜、許攸、高幹帶兵去河內。

    田豐勸阻袁紹不住,回到府中,仍是眉頭緊鎖,作為袁紹手下還算清醒的一個謀士,他隱隱感到了一種危機感,卻不知從何而來,只能擰眉苦苦思索。

    郭圖回到府中,神情卻有些茫然。

    袁紹手下,就他和田豐與張遼接觸過,田豐懷疑張遼沒死,郭圖同樣懷疑,而且非常懷疑。

    今日他出言分析,也只是為了迎合袁紹的心思而已,不是因為其他,因為袁紹想聽到這個,他擅長琢磨人,對袁紹太瞭解了,袁紹心底是想同時出兵的,他如果反對,會招致袁紹不悅。

    說來也奇怪,袁紹對他算是不錯了,但他對袁紹的忠心總不是那麼強烈。他曾細細思索過原因,結果竟然是因為張遼。他那時候對張遼是發自心底的懼怕,後來到了袁紹這裡,本以為是從此天空海闊,但出乎了他的意料,結果竟不是這樣的。

    袁紹的確對他們這些謀士不錯,但在張遼手下呆過後,到了袁紹這裡,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袁紹似乎有些名不副實。

    不怕貨比貨,就怕人比人,與張遼相比,袁紹的愛才更近乎一種面子,像是擺給別人看的,讓他有愛士之名,真正用才卻差的很遠。

    袁紹面子上很大氣,但真正用起人來骨子裡卻是小氣,如果你毫不諱言的指摘他的錯誤,他心裡會很不悅,而且會記下來。

    而張遼不同,雖然他當初在張遼手下那一段經歷算不上愉快,但不得不承認,張遼的骨子裡是大氣!他能將每個人用在最恰當的地方,而且放任你施展才華,錯了也不怕,改過就是,指摘他的錯誤,他會誠懇認錯,毫不顧忌自己的面子,而且會更加重用你,這才是真正的大氣。

    如果說袁紹是以恩養士,那張遼就是以才養士,以恩養士縱然重視,卻難免有種施恩的優越感,以才養士才是發自內心的重視。

    袁紹招納名士就像養鹿養鶴,待遇優厚,但多半是用來觀賞的,還能博得美名。張遼用人就像養馬養犬,待遇也不錯,更重要的是能讓你各展所長,會駕車的駕車,能上戰場的上戰場,會咬的就讓你看門。

    同等待遇下,至於做鹿鶴好還是做犬馬好,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滋味了。

    正是有這種對比,讓郭圖在袁紹手下難以進入謀士角色,這兩年很低調,他本是個喜歡謀算的人,但冷眼看逢紀、許攸等人明爭暗鬥,總有種意興索然的感覺。

    此番袁紹謀取中山、常山與河東,郭圖內心深處並不看好,因為他知道張遼的厲害,尤其是在統御手下方面,寬嚴並濟,深得部屬擁戴,即便張遼真的因為意外戰死,他的手下也絕不會這麼快就發生內鬥,多半會一起擁立張遼的兒子。

    因為張遼在兩年前曾放歸他的家眷,他見到了自己的兒子,但兒子竟然不願意留在冀州,堅持要回河東,這讓他當時很是震驚,但聽了妻兒在河東的待遇和環境,生活富足,兒子還上了學堂,有蔡邕、司馬徽、樂詳等大儒教導,他不由沉默了。

    他的家眷初時不過是被賈詡劫持的人質,如今竟然在河東也過得這麼好,接受良好的教育,足見張遼對人恩德之重了。

    所以郭圖對郭嘉、徐晃的行為很是懷疑,至於這些人要幹什麼?郭圖心中隱隱有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張遼果真沒死,那他的目標是什麼?

    袁術滅了,張遼取得江淮之地,如今不該就是河北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2 11:44
第七百一十六章 雷霆攻擊

    幾乎同時,田豐也與郭圖想到了一處,他用了反推法,假設張遼沒死,那得出的結論就是張遼開始謀劃河北了。

    田豐對自己這個猜測感到驚駭,急忙去找袁紹,勸阻道:「張遼擅長用兵,詭詐無常,不可輕視。眼下四方皆動,實為異常,若張遼果真未死,必是在謀算河北,如今形勢危如累卵,不如暫且固守,以不變應萬變,再暗中聯結曹操,遠交近攻,奪取河內不遲。」

    哪料到袁紹根本不聽他的,田豐的一切推斷都是建立在張遼未死的前提下,可是袁紹根本不相信張遼未死,認為眼前正是他舒展手腳的良機。

    田豐性格強硬,於是強諫,並以昔日討伐董卓時張遼攻取河內大敗袁紹為例,極言張遼之狡詐。

    哪想到袁紹心底一直以河內之敗為恥,此時本就不耐煩,又聽田豐揭他傷疤,登時大怒,想到田豐此前多次剛而犯上,決定給他個教訓,立即命人將田豐軟禁了起來。這也是張遼挖走了沮授和審配,讓袁紹依仗田豐較多,否則早就把他投入大牢了。

    即便如此,田豐也是心如死灰,出門便嘆道:「吾見河北之敗也。」

    這話正好被趕來報信的許攸聽到,許久進去便告訴了袁紹,袁紹心中對田豐更是慍怒。

    許攸給袁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河內有變,河內太守橋瑁突然公然指責徐晃暗通河北,並引來徐榮驅逐徐晃,河內大亂,徐晃派人向袁紹求救,表示願意獻上朝歌連同二十萬石糧草和十萬金錢,請袁紹出兵相救。

    袁紹大喜,當即命文醜加快出兵,與徐晃合戰徐榮,奪取河內郡。

    一日後,文醜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在朝歌駐紮,並且接到了二十萬石糧草和十萬金錢,而且徐晃已經答應三日內趕赴鄴城來見袁紹。

    袁紹原本心底的擔憂登時少了幾分。

    再一日,河內再次傳來消息,徐榮來攻打徐晃,看到文醜突然出兵,大罵徐晃,並且向西退走,連河內太守橋瑁也逃離治所懷縣,文醜與徐晃已經兵進修武縣。

    與此同時,顏良也帶兩萬兵馬與逢紀趕往中山,顏良原本就駐紮在鉅鹿與安平一帶防禦中山、常山,此次兵進中山並不難。

    而中山也傳來消息,郭嘉和趙雲已經向幽州移兵。

    至此袁紹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但大變就在一夜之間發生!

    建安二年九月中,就在文醜進駐河內的第四天黎明,徐晃與徐榮突然合兵夜襲其大營,此時文醜已經失去了警惕心,許攸被楊漢暗中送的財物迷了心,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高幹也被徐晃拉著去了朝歌,準備赴鄴城去見袁紹,卻沒想到徐晃半夜返回,突然與徐榮襲擊文醜大營。

    三萬對突襲兩萬,火勢連天,騎兵奔騰,河內大戰在修武縣全面展開。

    幾乎同時,高順領兩萬兵馬從飛狐陘進擊中山,本來已經進入幽州地界的郭嘉與趙雲也突然回兵,合共四萬兵馬,夾擊顏良兩萬兵馬。

    袁紹收到消息後,險些吐血,他急忙派兵增援文醜與顏良,但兵馬剛派出去,張燕與典韋就帶兩萬兵馬從上黨出滏口陘,攻打冀州趙國,直逼魏郡。

    東面青州,剛剛與太史慈打敗公孫度跨海兵馬的甘寧也帶一萬兵馬猛攻冀州清河國,直逼魏郡。

    袁紹收到消息後大驚失色,他此時哪還不知道自己上了當,而張遼恐怕真的沒死,否則他的屬下不會有如此密切的協同作戰能力。

    事實上袁紹此次可謂謹慎,向河內與中山派出的兩路兵馬各有兩萬,又是一流猛將配一流謀士,足以應對變故。

    但他沒想到的是,郭嘉這次的謀算非常簡單,並沒謀算將他派出的兵馬一舉殲滅,郭嘉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袁紹分兵。

    袁紹這些年經營冀州有方,擁兵十萬有餘,而且在冀州境內各處的分佈頗有章法,文醜在南,顏良與袁熙在北,高覽與袁譚在東,淳于瓊與袁尚在西,一方遇襲,左右皆可援助,十萬兵馬抱成一團,憑藉幾處堅固的外圍城池,猶如一個鐵桶陣,牢牢拱衛著袁紹的地盤。

    如果郭嘉直接強攻,即便是四面同時發起攻擊,也將面臨極大的阻力,而且攻得越猛,袁紹的兵馬會收縮的越緊,到最後就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役了,不但傷亡不小,而且很可能出現變數。

    所以郭嘉就是要趁著這次四面傳揚張遼身死消息的機會,調出袁紹的兩路兵馬,破了他的鐵桶陣,而後傾盡兵力發起雷霆攻勢。

    袁紹和一種謀士只想著防備郭嘉與徐晃謀算他們派出的兵馬,卻沒想到郭嘉只是要達成一個更簡單的目標而已。

    正是越簡單,越容易迷惑人,許攸、逢紀等人為利所惑,又認為張遼已死,一時之間竟然沒想到郭嘉這個僅此而已不值一提的小小意圖。

    於是一日之間,整個冀州雷霆乍響,天翻地覆。

    當然,這也得益於張遼當初行動快,掌控太行八陘,對攻打冀州完全佔據主動優勢。

    河內大戰持續了將近一日,文醜不敵徐榮與徐晃步騎配合,大敗逃走,麾下兩萬兵馬或死或傷或逃或成為俘虜,文醜受傷,帶著不到兩千人逃回魏郡鄴城。

    中山郡的顏良更慘,他遭遇到了張遼麾下最強悍的高順陷陣營和最頂尖的戰將趙雲。

    萬軍之中,顏良逞個人武力,被趙雲一槍刺死,麾下兩萬兵馬被高順的陷陣營和趙雲的輕騎兵掩殺,死亡過五千,餘下的全部成了俘虜。

    西面趙國,淳于瓊排兵佈陣頗有章法,但遇到了凶悍的典韋,由張燕帶著兵馬牽制淳于瓊大軍,典韋帶著猛虎營直衝淳于瓊中軍,實施斬首行動,淳于瓊被典韋一戟射死,麾下兵馬潰逃。

    典韋和張燕帶兵一路直奔袁紹的大本營魏郡鄴城,張燕的左右游擊與典韋的正面突進配合的極為巧妙,途中遇到兵馬阻攔,全部被他們橫掃,他們成為第一批抵達魏郡鄴城的先登。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5 20:13
第七百一十七章 田豐之難


    鄴城,州牧府,不過兩日之間,原本意氣風發的袁紹已然神情頹然,城外數萬大軍圍城,他知道自己的大勢已去。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四百年前,漢得其鹿,歷經風雨四百年,如今只要有點遠見的就能看出,如今漢也到了末代,到了又一次逐鹿時代。

    袁紹是最早看出天下大勢的明眼人之一,早就在黃巾之亂後他就謀劃著自己的立身之本,他本就有著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最好基礎,於是潛心養名納士,到了關東諸侯討伐董卓時,他的名望已經達到了巔峰,成為關東諸侯盟主,北斗之南,一人而已。

    可惜就在他處於最巔峰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出身微末的無名小輩,張遼!一次夜襲,大破河內,讓他名望大損,成為天下笑柄。

    時人都是看重氣運的,他在最巔峰的時候敗給一個無名小輩,就是他人生中永遠也洗不去的瑕疵,絕對會讓一些準備投靠他的人繼續觀望,這也讓他時刻縈繞於心。

    隨後他費心謀劃,卻在入主冀州之時又被張遼算了一把,借去了冀州大部分糧草,還挖走了一些人才,太行八陘這般重要戰略關口都被張遼掌控,讓他入主冀州的喜悅蒙上了一層陰影。

    此後數年,他一直被張遼壓制著,無論東南西北,他的盟友曹操也被打得最後不得不灰溜溜進入雒陽避難。

    即便如此,他也一直在潛心發展,只要尋到一絲機會,就會給張遼雷霆一擊。

    此番張遼戰死廬江的消息傳來,他起初是不信的,但從多方情況來看,張遼確實是死了,多年壓在頭頂的那座大山陡然搬去,他有一種海闊天空的暢快感覺,決定不再隱忍,拔劍出鞘。

    只是萬萬沒想到,劍剛拔出來,就只剩下了劍柄。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直在張遼的謀算中,也許多年來冀州的安定只是張遼需要這樣罷了,此人一旦露出獠牙,他就全無反抗之力。

    諸侯爭雄,他是要退出了,就像當初的公孫瓚一樣,公孫瓚被他逼得自投烈火之中,他呢,會是什麼結局?

    此刻想來,先前河內、中山以及上黨的情況確實有一些怪異,只是當時被巨大的誘惑迷了心,看來田豐是對的,此人若是知道了情況怕是會恥笑於我吧?或許不會,但我未曾採納此人的良策,以至於落到如此下場,卻是無法面對他了。

    袁紹正這麼想著,許攸推門進來。

    看到許攸不經通報就闖進來,袁紹心頭不悅,不過想到許攸一向如此,而此次許攸也是僥倖逃回來,而逢紀卻不知生死,他心有愧疚,當即強壓心頭不悅,問道:「子遠,戰事如何?」

    許攸道:「賊兵尚未攻城,只是……」

    袁紹皺眉道:「只是什麼?」

    許攸嘆了口氣:「只是守城士兵和城中眾人多有怨言,說如主公先前聽從田別駕之言,必不至於此。」

    袁紹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

    許攸看到袁紹面色陰沉,眼裡露出一絲喜意,忙又道:「吾聽聞謠言,便去田府見田豐,想讓他為主公闢謠,不想在門外就聽聞田豐在府內大笑,道,吾早料到有此結果,袁氏不納我言,乃至於此,回天乏術也!」

    「匹夫安敢如此欺我!」袁紹劍眉陡豎,怒氣衝衝的站起來。

    許攸立即又加了一把火:「我聽人言,田豐曾與張遼有舊,便是主公丟了冀州,他也有去處,是以不憂反笑耳。」

    「其心可誅!」袁紹面色鐵青,咬牙道:「子遠,汝帶人速將田豐斬於東市!」

    「主公英明。」許攸長揖道:「主公殺田豐,必令軍心震肅,不為其所壞也。」

    袁紹沒有說話,許攸唯恐袁紹後悔,夜長夢多,出門便急忙帶著袁紹衛士去田府捉拿田豐。

    原本許攸便與田豐不和,此番他在河內中計被捉,還是苦苦相求楊漢,才被灰頭土臉的放了回來,不想回來不久,就聽人說,田豐在府中大罵他與逢紀為狗頭軍師,出了餿計禍害主公,要求見主公,先殺許攸與逢紀以振軍心。

    許攸得知後又恨又怕,他與袁紹是多年的朋友,深知袁紹秉性,便趁著田豐被袁紹幽禁的機會,搶先一步,先設計殺了田豐,以絕後患。

    ……

    田府,田豐看著手中書卷,神情沉重,濃眉緊鎖,許久長嘆了口氣。

    正好夫人劉氏為他沏茶,見狀問道:「夫君何故嘆息,先前袁使君不聽夫君之言,以致損兵折將,如今看來,夫君之言為是,想必袁使君必然重用,以夫君之才,未必不能相助袁使君退敵。」

    田豐搖搖頭,看了一眼劉氏,眼裡多了分悲切,嘆道:「袁公外寬內忌,吾此前多次直言犯上,為他不喜,此番若吾言有差,他得河內與中山,其心暢快,吾禁當解;如今吾言得證,他損兵折將,吾恐……命不久矣。」

    「啊?」劉氏大驚失色:「怎會如此?」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一個青衣佩劍的護衛急步進來,抱了抱拳,沉聲道:「田先生,許攸帶侍衛衝進府門,說的奉了上命,前來捉拿先生去東市處斬。」

    「啊!夫君……」劉氏驚呼一聲,癱坐在席。

    田豐卻不慌不忙的站起來,看著眼前的青衣護衛,臉上露出異色,沉聲道:「汝非袁氏所派乎?」

    昨日黃昏,就是眼前這個青衣護衛帶著五六人進入田府,個個持刀佩劍,說是奉上命保護他,當時田豐已經知道袁紹謀劃河內與中山失敗,在田豐看來,所謂奉命保護,是袁紹怕他逃走,不過是幽禁看管的堂皇說法罷了。

    此時,他卻發現似乎自己想錯了。

    青衣護衛笑了笑,還沒說話,堂門就被轟然衝開,卻是許攸帶著十個士兵進來。

    看著面前的田豐,許攸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姿態,得意的笑道:「田豐,汝要害吾,未料吾計高一籌吧?竟敢污衊主公,今特奉命來殺汝耳!」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也,今日受死,夫何足惜!」田豐愴然嘆了口氣,又看著許攸不屑的道:「正是汝等自私之徒出庸計害了主公,尚敢在此大言不慚!今冀州危亡在即,汝等不知死之將至,尚在勾心鬥角,自取死路!」

    「要死汝為先!」許攸惱羞成怒,回頭吩咐士兵:「還不速上前執拿此賊!」

    跟隨許攸的十個士兵都是袁紹親信,知道殺田豐是袁紹的命令,當即凶神惡煞的拔刀向前,紛紛厲聲斥責田豐身前的青衣護衛:「速速退後,否則格殺勿論!」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8 14:16
第七百一十八章 袁氏兄弟

    鏗!

    青衣護衛拔出長劍,擋在田豐身前。

    許攸面帶冷笑:「好一個田豐,果然包藏禍心,竟然敢反抗主公衛士!」

    田豐沒有理會許攸,而是對青衣護衛沉聲道:「壯士,汝是何人派來吾且不問,退去罷,勿要為我這將死之人賠命。」

    「休要作態!」許攸厲喝道:「衛士,還不拿下田豐,妨礙者格殺勿論!」

    「是!」十個衛士殺氣騰騰向前。

    幾乎同時,青衣護衛也是一聲沉喝:「動手!」

    許攸與袁紹的一眾衛士還沒反應過來,門外陡然射進來五支弩箭,袁紹的十個衛士轉眼就有五個慘叫著倒下。

    緊跟著,門外衝進來五人,毫不猶豫的將其他五個侍衛也全部放倒。

    「啊!」田豐的夫人劉氏看到死了人,不由嚇得面色慘白,比她更恐懼的是許攸。

    許攸素來貪生怕死,一看到自己帶來的十個衛士還沒動手就被全部殺掉,不由嚇得慌忙跑到田豐身前,大叫:「田豐!元皓!救命啊!」

    田豐臉頰抽搐了下,連那青衣護衛也有些無言,這貨剛才還要殺田豐,如今卻觍顏去求田豐救命,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青衣護衛上前一步,擋在田豐面前,一把拎住了許攸,面露殺機。

    許攸急忙大叫:「元皓,還望念在多年共同輔佐主公的面上饒我一命!」

    田豐聽許攸提到袁紹,嘆了口氣,看向青衣護衛,拱手為禮:「壯士且住手,不知尊姓大名?」

    「在下祝平,字公道,奉命來保護田先生。」

    祝平同樣還是剛進田府時的那句話,但田豐此時聽來的意味就與之前完全不同了,他對祝平的來頭也有了猜測,除了那一位,恐怕不會有其他人了。看看那位,想想袁紹,兩相一比,不由暗中暗嘆。

    祝平拎著許攸,又肅然道:「田先生,此人是個禍害,先前要害田先生,留之恐有禍患。」

    田豐搖搖頭,堅持道:「此人畢竟深得袁氏信任,若因吾殺之,是背主也。」

    許攸聽了,臉上登時露出喜色,他果然沒有算錯田豐的性格,看似無恥的一招,卻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沒想到田豐接著道:「壯士可將此人帶出鄴城,待離城後再放了他。」

    許攸心中一個咯噔,面色又變得僵硬起來,他本來還打算一被放回去就找袁紹,以勾結張遼的罪名讓袁紹發兵血洗田府和這些來路不明的護衛,沒想到田豐竟然來了這麼一招!

    祝平沒理會許攸想什麼,他看田豐似乎並沒有隨自己離開的意思,忙道:「田先生,我等奉命前來保護田先生,如今先生危急,還請隨我等一道離開田府。」

    田豐閉上眼睛:「袁氏要殺吾,是吾識人不明,自該受死,豈做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徒!」

    祝平感到有些頭大,他是遊俠出身,比較敬佩有節氣的人,但此時田豐的選擇無疑讓他很頭疼,他能感受出來,這田先生是一個固執的人。

    沒想到一旁的許攸突然開口道:「元皓,汝不懼死,然則家眷如何?今主公侍衛被殺,主公必然大怒,汝上有母在堂,下有子在膝,若留下來,必被主公所殺,汝為人子,豈能為不孝之事?汝為人父,豈能心無舔犢之情?」

    田豐身軀一顫,本是毅然的神情不由一黯,挺直的脊樑也多了幾分佝僂。

    祝平對許攸的突然出言相勸有些不解,他卻不知道,許攸最怕死,如今田豐就是許攸的護身符,許攸實在怕田豐不出城,只留自己一個人被祝平一夥拉到城外滅口,所以他雖然心中厭惡田豐,此時卻要出言相救。

    一旁的劉氏急忙上前拉住田豐哀求道:「夫君,既有壯士相救……還望夫君千萬顧念母親與孩兒。」

    祝平也沉聲道:「世人皆知田先生忠義之人,然田先生留下來,於事無補,還會禍及家人……」

    田豐猶豫起來。

    還是許攸最擅長遊說言辭,他哼道:「田元皓,吾亦知汝素來忠義,然汝若留下來,必為主公所害,使主公擔負殺汝之惡名,如此豈是為臣之道?更何談忠義!主公往日對汝不薄,汝豈可如此負義?」

    祝平聽了這話,忍不住多看了許攸一眼,這傢伙真是舌綻蓮花,明明是袁紹要殺田豐,偏偏說成田豐對不起袁紹,明明是田豐心懷忠義,要留下來甘願赴死,偏偏說成他留下來不逃就是不忠不義。

    果然,田豐聽了以後神情變化起來,他何許人也,自然知道許攸是在詭辯,但歷史上也不乏忠臣之死造成昏君惡名的,他如今完全可以不在乎袁紹的名聲,唯求己心之安,只是往日袁紹對他確實不錯,如今雖然不仁,但他卻不能不義,許攸算是敲中了他的弱點。

    田豐沉默許久,終是長嘆了口氣,來到院中,對著州牧府的方向,長拜了三拜,回身對劉氏道:「帶著母親和孩兒離開吧。」

    劉氏臉上露出喜色。

    ……

    河北第一猛將顏良戰死中山,鄴城被大軍圍困,城內人心惶惶,到處瀰漫著惶恐不安和絕望。

    時近黃昏,州牧府,冀州牧袁紹沒有處理軍務,而是在後院探看自己的幼子,忽然侍衛來報,袁基登門求見。

    袁紹當即就是一愣,說來他是冀州牧,袁基是上黨太守,兩地緊緊相鄰,可是七八年來兄弟兩個卻從來沒見過面,甚至袁紹還數度興起刺殺或借刀殺了袁基的念頭。

    只有兩天前袁紹收到消息,袁基被張燕逐出上黨郡,不知下落,如今看來,一切都是假的。

    「讓他進來吧。」袁紹吩咐了一聲,想了想,又道:「等等,我親自去迎。」

    袁基是兄長,無論敵友,既然登門拜訪,於情於理他這個做弟弟的都應該去迎接。

    州牧府大門口,兄弟二人相見,一時百感交集,相對無言。

    他們汝南袁氏三兄弟,袁基曾一度險些被牽連身死,還是被蘇嫿的舅父提醒,才逃過一劫,但無論當初位及九卿太僕還是後來在張遼手下做上黨太守,袁基這個兄長都很低調,算是個循吏。

    反而是袁紹與袁術兩個弟弟不甘蟄伏,名聲在外,招賢養士,位列一方諸侯,袁術更是曾經稱帝。

    只是兄弟二人都有些名不副實,袁術志大才疏,睚眥必報,袁紹缺乏魄力,用人失之以寬,威嚴與霸氣不足,在亂世之中都難以走遠。

    如今袁術已死,袁紹也是岌岌可危,走向末路。

    眼下袁氏兄弟在冀州牧府前再見,卻已經少了一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