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36
ssopp 發表於 2017-1-7 18:3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章 靈鵠傳訊




    陳海他們商議妥當,決意繼續往敵境腹地挺進,待整頓行囊要趁夜色出山時,就聽見“撲撲”有細微的破空之音傳來。

    陳海抬頭見一道黑影從北面的山頭極速掠過夜空。

    是一頭體形秀小的靈禽,它銳利的雙目很快捕捉到陳海他們站在山脊上的身形,發出像指甲劃過玻璃般的刺耳嘯鳴。

    在如水的月色下,這是一隻毛羽青黑的青鵠靈禽,伸出閃爍金屬光澤的鱗爪,直接抓住陳海的肩膀落了下來。

    這是軍中用於緊急傳信的靈鵠,體形不足一尺,不算是什麼凶猛的靈禽,但嗅覺鼻識極其敏銳,甚至要超過明竅境巔峰強者在鼻識上的修為,飛遁速度也是極快,武威軍中馴服這種靈鵠,主要用於緊急傳信,極其高效。

    只是靈鵠數量稀微,厲向海帳前就兩頭靈鵠待命,不是緊急聯絡傳信,也不會輕易動用。

    周鈞、吳蒙、趙山、沈坤都面面相覷,這時候傳信靈鵠從南天門寨大營方向飛過來,鱗爪上還綁著封裝信函的細金屬管,必然是厲向海令他們返回另有安排。

    “我們這就出發!”陳海將靈鵠鱗爪上的金屬管解下來,但沒有拆看裏面裝有什麼信函,就翻身騎上青狡馬,帶頭翻山越嶺往南麵積了淺雪的草原馳去。

    “厲師叔的信函,不看一下,是不是有些不好?”周鈞御馬湊過來,有些不安的問道。

    “這時候急於行軍,敵軍就有可能潛伏在近處,我們掩藏蹤跡還來不及,怎麼能隨便點燃火把看信?”陳海說道,“等進入鹽川府地界再看不遲。”

    周鈞抬頭看了看明亮如水的月色,嘿嘿笑了兩聲,就沒有再說什麼,等到進入鹽川府地界,即便信函裏是勒令他們返回大營,他們也可以說已經潛入敵境,返回易被敵方察覺行蹤。

    不過,這種事也隻有陳海敢做出來,不怕訓責。

    鐵壁山方向前後共五次凝聚參天巨劍開山,之後夜空又恢複陰雲覆蓋的原樣,陳海率部一個時辰後就從險僻小道馳出玉龍山,進入鹽川府北麵的疏林草原,濃黑如墨的夜空又飄落鵝毛大雪來。

    這時候陳海將靈鵠帶來的信函拆開,果然是厲向海傳令他們返回大營待命,作戰計劃另有安排。

    陳海依著馬背,草草寫就一封回函,說明他們已經潛入敵境,貿然返回容易被敵方察覺行程,這時候隻能冒險繼續潛入敵境腹地,照原計劃偵察敵情。

    陳海將信函卷成細長條,塞到金屬管裏,重新綁回到靈鵠的鱗爪上,放它往北面的南天門寨大營飛去。

    玉龍山南麓氣候幹燥,不利農耕,加上兩軍對抗,大量的人口都從玉龍山南麓撤了出去,村寨稀寥;益天帝七十一年秋後,玉龍山南北兩側的旱情減輕,荒棄的田野長滿茂密的雜草與灌木,這些有利於陳海他們掩藏行蹤潛行。

    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看著雪還不會停,陳海他們要趕到天亮之前,趕到南面一百餘裏的山嶺裏休整,那裏谷深林密,便於隱藏蹤跡,可以躲開鶴翔軍斥侯的偵察。

    他們計劃在那裏停留一個白天,然後再借夜色南行,就可能繞到鶴翔軍防線的南面去了。

    ************************

    南天門寨距離玉龍山的南麓邊緣,有兩百餘里,山嶺崎嶇不利大軍通行,但靈鵠飛越山嶺傳信,僅需要小半個時辰,就將陳海的回函帶入南天門寨。

    陳烈已經第一時間趕到南天門寨,將東翼兵馬的中軍大帳設於南天門寨,勒令玉龍山東翼諸部諸寨的將尉,包括黃龍淵道院主事級以上的人物,都趕到南天門寨來向他報道。

    這時候,陳烈的大帳內,已經聚集十數明竅境強者。

    厲向海他們這時候也才知道大都護將軍府的全盤計劃,才知道武威神侯董良這次將親率主力南征蘭川郡,計劃一舉撕裂鶴翔軍在北部的防線,他們都還沒有從巨大的震驚回過神來。

    厲虎走進來,將陳海的回函交給厲向海。

    厲向海看過薄紙草書的信函,哭笑不得,看到陳烈正在看鐵壁山方向緊急發來的金劍詔令,招手將陳海的回函遞給陳彰。

    “什麼,陳海已經率部潛入敵境了,只能繼續前行?”

    大帳內燈火通明,諸將雲集,陳彰看過厲向海手裏接過陳海的回函,慍怒質問。

    陳彰倒不是質問將職比他還高的宿武校尉厲向海,隻是惱火陳海這時候竟然不聽招呼,一意孤行擅自行動。

    “傳信靈鵠確是從鹽川郡境內飛回,陳海率部返回,確實有暴露的可能。”厲向海解釋說道,他總不能說是他自己御下不力,沒有能力將陳海所部召回來吧。

    在今夜之前,他總共就派出兩隊人馬,潛入鹽川府偵察敵情,另一隊已經在返回的路上了,而陳海這隊人馬決意繼續照原計劃行事。

    陳彰顯然不會接受厲向海替陳海說話,現在鶴翔軍的注意力都在河陽谷方向,陳海他們即便是在鹽川境北部暴露行蹤,鶴翔軍此時都一團亂麻,怎麼可能隨便派兵力攔截小股的偵察兵馬?

    陳彰猜不透陳海在打什麼主意,即便陳海率部繼續潛入敵境會更凶險,但陳海作為養父的“嫡子”,竟然帶頭不聽從大帳的軍令,陳彰心裏就不爽到極點,也擔心陳海胡鬧會影響養父統率全軍的威信。

    聽到陳彰略顯激烈的言辭,陳烈抬頭往這邊看過來。

    厲向海問道:“要不是我親自走一趟,將他們帶回來?”

    他倒不是責怪陳海違抗軍令,而是擔心南麵形勢變化莫測,陳海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在陳烈面前難以交待。

    “大戰一觸即發,哪裏管得上那幾個混小子胡鬧?”陳烈蹙著眉頭,雖然他也擔心陳海繼續潛入敵境太冒險,但不會在這時候為追回陳海,讓帳前的大將冒險出去。

    “這家夥真是不讓人省心!”陳青嫌厭的說道。

    大戰一觸即發,不僅趙如晦、張懷玉等人都要在陳烈帳前聽從調動,道院十五歲以上的上千道兵弟子也都在諸傳功教習的率領下,編入諸部帳前親兵、扈衛營。

    包括藥師園弟子營近兩百少年在內,道院有近四百弟子,以及陳青等主事、執事,都直接編入陳烈的扈衛營。

    陳青、蘇紫菱這時候,自然也趕到陳烈的帳前聽侯命令。

    陳青承認陳海在訓兵等軍務是有些才能,但正是如此,更覺得他應該立時趕回來協助父親處理軍務才對,沒想到他如此任性,竟然帶著六七十人還要繼續往敵境潛去。

    陳海編入軍中,主要就在厲向海帳前用命,厲向海隱約能猜到陳海想幹什麼,但也不便直接說出來。

    這時候坐在一旁,幫陳烈整理文案的蘇原抬起頭來,似想到什麼事情,跟陳烈說道:“少侯爺孤懸敵境,此時貿然返回,確實有暴露行蹤的危險,這緊要關頭也不便派人去接,但應可以送一頭靈鵠過去以便隨時聯絡,真要遇到什麼凶險或什麼有利的戰機,也能及時傳訊。”

    軍中用過傳訊的靈鵠不多,陳烈在南天門寨大營也就能調用七八頭速傳軍令,但擠出一頭來,也不會有特別大的問題,總比厲向海這樣的高手親自走一趟要好。

    厲向海看了蘇原一眼,琢磨他的話,覺得他應該是猜出陳海潛入敵境是為捕捉有利戰機,才如此向陳烈建議的。

    想到這裏,厲向海稍作沉吟,也跟陳烈建議道:“大都護將軍命令我部三萬精銳前出玉龍山後,就在南麓侵占寨城結營以護主力側後,但戰場千變萬化,我們應該從諸將扈衛營抽調人馬,整編一支精銳騎營能隨時機動,也能捕捉更利的戰機……”

    玉龍大營東翼三四萬兵馬,以步卒為主,少量的機動騎兵主要分散於諸將扈衛營、巡哨營中。這部分精銳,也可以說是東翼兵馬的核心精銳,是諸將的私兵,通常沒有人願意交出來的。

    然而厲向海這話一說,聚集到大帳內的諸多將領,眼睛皆是一亮,沒有一人提出反對,反而是極期待的看向陳烈。

    誰都不傻,大都護將軍公布全盤計劃後,他們就知道這一戰,至少前半截他們連口肉湯都喝不到。

    他們原本都唉聲歎氣的已經認命,但聽著厲向海、蘇原一唱一和,聰明的人很快就琢磨出味來了。

    陳海那個混球不聽命令返回大營,不就是想提前潛伏到鶴翔軍防線後等著捕捉戰機嗎?

    他們此時將手裏的私兵交出來,編成一支兩三千人規模的精銳騎營,陳海在鶴翔軍防線真要有什麼大的敵情傳回來,兩千多精騎一天一夜就能穿插七八百裏尋殲潰敵,這也將他們此戰前半階段,收獲在戰功的唯一方式了。

    再說,二三千人的精銳騎營,可以說是他們這邊派出去的偵察兵馬,只要陳烈率諸將及三萬多步卒主力駐守南麓,就算是遵守軍令行事……
ssopp 發表於 2017-1-7 18:4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一章 奇謀


    陳烈不難猜出厲向海、蘇原如此建議的用意所在,但他身為東翼兵馬的統帥,不能僅僅是貪婪戰功,要考慮的事情極多,此事也不能倉促決定,看向長史孫幹。

    在謀斷上,陳烈更傾向聽從孫幹的建議。

    孫幹沉吟片晌,點頭說道:“厲將軍所言甚是,為捕捉稍縱即逝的戰機,確實是需要一部機動騎營可用……”

    在陳幹看來,能不能在鹽川府城以前捕捉到戰機、收獲戰功還是其次。

    通常說來諸將不會輕易將麾下的私兵交出,這通常又是軍中最精銳的戰力所在,如今諸將都不甘願擔當主力的陪襯,想著、渴望以特殊的方式收獲戰功,甚至情願將手下一部分私兵交出來,整編出一支獨立的精銳騎營,這實是陳烈加強對東線兵馬統禦、擴大權力與影響力的難得機會。

    這同時也利於增強東翼兵馬的戰力。

    總之這部騎營有條件就應該整編出來,至於整編出來之後,要怎麼用,決策權還不是在侯爺陳烈手裏?

    孫幹、蘇原等人都是幫著出主意的,最終拿主意的還是陳烈他自己,他也習慣孫幹、蘇原他們的性子,知道他們會站在什麼角度去考慮這些問題。

    他知道這時候借機整編出一支精銳騎營是容易,但騎營整編出來,寄托著諸將爭奪戰功的強烈意願,到時候就不是他這個主將說不用就可以不用的。

    不過,先整編騎營,也確實能更加主動。

    既然諸將都有這個意願,而且整編騎營對後續的軍事部署影響極大,陳烈就決定先討論騎營的編制問題。

    討論的結果,就是諸將把帳前巡哨營、扈衛營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兵馬抽調出來,編三營各六百騎精銳,由張懷玉、陳昱、陳權三將,歸入陳烈中軍序列……

    陳烈的根基畢竟還淺了一些,此時哪怕是東翼兵馬,柴氏的影響力,也都不在再陳烈之下。

    張懷玉並沒有編到柴騰的帳前任職,卻是柴氏在東翼的代表人馬。

    與柴氏關係密切的將領,也隻願將私兵交到張懷玉手裏集中使用,而厲向海等其他人,卻是願意將手下的私兵交給陳烈麾下的嫡係部將集中統率……

    東翼騎營又以張懷玉為主將,陳昱、陳權兩人為副將,還將黃龍淵道院紫衣弟子、執事、主事級別的精銳道兵弟子及玄修等六十人,都主要編入騎營,以加強騎營的戰力。

    諸將私兵都是精銳,又至少是以小隊的規模編入騎營,都具備一定的騎戰基礎,稍加整編就能成軍,也將由張懷玉、陳昱、陳權三人率領先出玉龍山,到南麓以外的二三百範圍內警戒、待命……

    戰事一經發動,任何一點軍事潛都要充分的發動出來,藥師園那邊也只留最基本的防禦力量,葛同、錢文義等人都要隨陳青編入騎營。

    陳烈身邊能獨擋一麵的人還是太少了,陳青作為獨女,修為卡在辟靈境中期難以再突破,這時候也理所當然要承擔起她應盡的責任來,要隨同騎營作戰。

    這支騎營看上去還不到兩千人,卻是東翼兵馬最精銳的戰力。

    ****************************

    那頭靈鵠午前就找到陳海他們的行蹤。

    陳海他們六七十人藏在一座深谷的密林裏,但有著熟悉的氣味散發出去,也沒有瞞過這頭靈鵠的敏銳感知。

    避免被敵軍強者攔截,靈鵠所攜帶的信函即便摻雜暗語,也不能寫得太具體,趙山拆開金屬管裏絹紙所寫的軍令,見上面就寫了寥寥數語,帶著疑惑的說道:“大營隻是要我們將這頭靈鵠帶在身邊,隨時保持聯絡……”

    陳海與周鈞相視一笑。

    他們在敵軍防線後,真要是遇險,根本就不能指望東翼兵馬派援來救,大營讓他們將靈鵠帶在身邊,必然是要他們遇到大的戰機後就立即傳訊回去。

    看來他們此前猜測的沒錯,東翼兵馬在前期戰事安排裏,應該沒有多少收獲戰功的機會,但諸將又渴望建立戰功。

    他們這次沒有回去,任性往敵後潛去,確實是搶到先機了,而東翼兵馬想搶戰功,還要依賴他們在前方及時傳訊;不然的話,方圓七八百裏範圍內,小規模騎營是很難準確搜索到戰機的。

    而武威軍一旦撕開鶴翔軍北部防線,大量的潰兵往南潰逃,也只需要兩三天就能退到鶴川嶺,主力兵馬始終會追趕在潰兵後面,或大肆穿插,但邊翼兵馬所能參與作戰的機會,可謂是稍縱即逝。

    周鈞、趙山、沈坤他們率諸多寇奴潛伏在山谷裏,陳海、吳蒙帶著齊寒江等少數腳力甚健的精銳,徒步摸出山,察看附近府縣的情況。

    武威神侯董良潛入玉龍山,夜劈鐵壁山,這一異相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玉龍山以南稍有見識的人物,昨夜就都能意識到兩鎮的戰事不會拖延到年後,隨時都會暴發;而且從玉龍山殺出的武威軍,規模將遠遠超過他們此往的想象,將像鐵流般,無情的席卷玉龍山南面的大地。

    鶴翔軍北部兵馬大概不想不戰而逃,這時候從鹽川府城已經放出大量的騎兵斥侯,每隔三五百步就有三五騎,分散開來警戒玉龍山南麓山嶺的動靜。

    陳海他們也是時機剛剛好,趁夜潛出,趕在鶴翔軍的這道警戒線完成之前就越了過去。

    不然的話,陳海他們就算借夜色掩護,也很難在戰前就悄無聲息的穿過鶴翔軍如此密集的警戒線。

    而在這條警戒線的後麵,鹽川府境內的宗閥世族不多,但府縣的鄉豪士紳們,都徹底恐慌起來,或舉家往近乎的鹽川府城逃去,他們總以為鶴翔軍重點守衛、又有大型防禦法陣的鹽川府城,不會輕易被攻陷;也有一些鄉野豪族意識到情況要遠比想象中嚴峻,就直接棄鹽川府城,舉家往南逃竄;當然還有相當多的鄉豪除非死到臨頭,都在觀望形勢,沒有果斷處變的能力。

    對於果斷選擇出逃的人來說,有太多的東西要收拾帶上去,短時間內又從哪裏找來那麼多的車馬?

    而逃難的人多了,平時看起來頗為寬敞的馳道,頓時間就變擁擠不堪,騾馬牛羊、大車小車、拖兒帶女、肩挑背扛都一起上路,前方要有一輛騾馬車輪子散了架,整條馳道就被堵得死死的,兩邊的雪地也被踩得泥濘不堪,車馬難以通行。

    除了精銳騎營以及玄修弟子能從荒野繞道外,鶴翔軍北部防線以步卒為主的兵馬調動,頓時就被拖延下來,難以動彈……

    陳海他們趁夜,翻過低嶺區,繞到鹽川府城的東南,這時候發現鹽川府城以南的府縣更加混亂,馳道擠滿逃難的民眾,交通是徹底癱瘓了。

    看到這些情形,陳海都懷疑大都護將軍府早就繞過玉龍大營,直接往蘭川郡內派出大量的暗哨、密間,這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民心攪亂,讓大量南逃的難民將幾條馳道都堵得死死的,鶴翔軍以步卒為主的北線兵馬根本就調動不了了。

    這時候,無論是鶴川嶺的駐軍想北援,抑或鹽川等城的駐兵想南撤,都會變得寸步難行,隻有訓練有素的精銳騎兵能越過積雪覆蓋的山嶺、荒野。

    次日,陳海繞到鹽川郡最南面的池山縣,換上鶴翔軍的衣甲,假扮成兵出鶴川嶺的一部援兵,就公開在馳道、雪地裏遊蕩。

    第一天,陳海率部就攔截了兩名北上的鶴翔軍信使,將他們拖到荒僻處殺了,拆遷來自鶴川嶺的兩封信函,能看到鶴翔軍手忙慌亂,徹底亂了方寸,兩封信函相距不過兩個時辰,所發布的命令就前後矛盾。

    不過鶴翔軍已有多名道丹境強者趕到鶴川嶺坐鎮,但大軍難以調動,這幾名道丹境怕被武威軍甕中捉鱉,也不敢貿然進入鹽川府城。

    從兩封信函相互矛盾的命令裏,陳海大體還是能看出鶴翔軍這時候還期待大燕帝國及天樞府的威望能震懾武威軍不敢亂來,竟然還指望鹽川府城一線的守軍頂住壓力,不得輕易棄城南逃。

    當然也不會忘記沿路狠狠盤剝那些看起來身家頗豐的南逃鄉豪,除了製造更大的混亂外,陳海他們也絕不介意順帶填補一下自己的腰包。

    “你在想什麼?”看到陳海看著兩封發自鶴川嶺的鶴翔軍令函出神,周鈞、吳蒙驅馬過來問道。

    “我們持此令函,進入池山縣,會否露出破綻?”陳海揚了揚手裏的信函問道。

    陳海他們原計劃是假扮援兵在附近渾水摸魚,攪亂形勢,等著鶴翔軍的防線崩潰後,再攔截潰兵。

    他們不是假扮得沒有一點破綻,但大亂初起,這時候四處渾水摸魚的,也絕不僅陳海他們這一部人馬。

    鶴川嶺、玉龍山之間的府縣豪族,還夠不上宗閥世族這一層次,更多是宗閥世族的附庸,就多多少少擁有一定規模的私人武裝,這時候即便已經處於南逃的路上,也有不少冒出來趁火打劫。

    好像一夜之間,就有好幾十路流寇,從各個角落裏冒了出來,陳海他們就像被拆穿偽裝,也更像是趁火打劫的一支流寇而已。

    此時劫下這兩封信函,陳海就改變了主意。

    見陳海有意直接假扮成援兵,拿著信函混進池山縣城,周鈞、吳蒙都是一驚,陳海這個想法也實在是太膽大妄為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7 18:4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二章 跋扈進城


    武威軍前鋒隨時就會殺出玉龍山,而鶴翔軍在鶴川嶺一線的兵馬,又確定不會倉促北援鹽川等城,陳海心想他們趁著人心惶惶的混亂,手持鶴翔軍從鶴川嶺發出的令函,進入池山縣,確有蒙混過去的可能。

    但進入池山縣,就要與池山縣的駐兵及各方接觸,隨時都會有敗露的風險,而一旦敗露行跡,鶴翔軍就絕不會再將他們當成普通流寇看視不理。

    陳海召集諸人商量,趙山原先就覺得潛入敵境就已經夠冒險了,沒想到陳海的膽大妄為真正是超乎他的想象,張著嘴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最多兩天時間,鶴翔軍在北部的防線就會被撕裂,到時候鹽川諸府縣就會徹底陷入混亂之中,到處都是潰兵,就算有人看破我們的行跡,武威軍的前鋒主力也應該很快就會推進到池山縣境內,”

    陳海冷靜的說出他的初步計劃,

    “事實上,隻要確認武威神侯率部進攻鹽川府城,我們就可以將信報傳給南天門寨,也就兩天的時間……”

    周鈞看向隱藏在樹林深處的數十寇奴,壓著聲音,頗為擔憂,說道:“這些人都在我們眼鼻子底下,沒有單獨接觸他人的機會,不用擔心會出什麼問題,但進了池山縣,我們扮成從鶴川嶺過來的援兵,必然要與地方接觸,他們隻要有一人不受控製,情形就不妙了。

    “我們先派人先摸一摸池山縣的底子,要是池山縣駐兵不強,即便出了簍子,還是有機會殺出來!”吳蒙建議道。

    他知道混入池山縣的風險極大,但要是真能蒙混過關,想想未來可以吹噓他們六十多人就能趕在主力之前占領一座敵境城池,也是可以炫耀好一陣子了。

    討論下來,沈坤、趙山也覺得先派人去摸摸池山縣的底子更穩妥些。

    他們剛好也截下兩封發自鶴川嶺的軍函,到時候六十多人可以分兩批進入池山縣,也更能迷惑地方的視線。

    ***************************

    鶴翔軍在鶴川嶺以北,共駐有十萬精銳兵力,構築對抗武威神的防線,但這麼多的精銳兵力不可能平攤分散在鶴川嶺以北的四十餘府縣城池之中。

    池山縣距離玉龍山將近五百裏,可以說是處於鶴翔軍北部防線的後方,雖有七八百守兵,卻都是地方武備。

    就跟當初被流民叛軍殺得大敗的玉龍府軍一樣,地方武備都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戰力,縣尉都沒有辟靈境修為。

    後續隻要沒有鶴翔軍的精銳整編進入池山縣,陳海他們即便敗露行跡,從城裏突圍殺出,還沒有問題。

    摸清楚池山城的底細後,趙山、沈坤先率十數騎,先持一封軍函進入池山縣,陳海、周鈞、吳蒙拖後兩個時辰,才進池山縣。

    池山縣境內山嶺起伏,雖然都不是飛鳥難越的倚天雄峻,卻也路阻道艱,池山縣城位於一座峽谷之中,從鶴川嶺往鹽川府境內的馳道,有一條從池山城穿過。

    陳海他們策馬趕到池山南城門樓前,看城裏混亂一片,無數人的騾馬車乘,堵在狹窄的城門洞,堵住進出的通道。

    城牆上的守軍看到陳海他們從南邊飛馳而來,又穿著鶴翔軍的衣甲,加上此前已經有信使進城,他們自然就認定陳海等人是從鶴川嶺過來的信使。

    一個小校模樣的軍吏站在城頭大聲招呼:“北門尚且通暢,請軍使繞走北門進城。”

    城牆隻有七八米高,磚石砌築,城門樓是一座拿原木搭建的簡陋箭棚。

    百餘仿佛驚弓之鳥的兵卒,守在城樓裏。

    貼著城牆有條羊腸便道還沒有給堵死,兩邊都有兵卒守著,不讓難民隨意進出,可以繞城趕到北門。

    陳海瞥了城頭一眼,與左右吳蒙、周鈞輕笑道:“我們要是乖乖繞走北門,豈不是不夠顯得跋扈?”

    吳蒙、周鈞還不解其意,就見陳海已驅馬上前,摘下寒霜淬金戟挑出,刺入一輛滑下路基陷到泥坑裏,但還有半個車身橫在馳道的馬車,發力往路邊挑去。

    “啊!”

    馬車裏還有人沒來得及下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感覺馬車飛了起來,在車裏發出淒厲驚恐的尖叫。

    馬車挑飛十數丈外,轟然撞在一塊山岩上,“哢哢”就散了架,車軲轆、廂架、車轅都散了一地,一男一女鼻青臉腫的從馬車爬出來,破口就要大罵。

    但看到陳海仿佛鐵塔般騎在馬背上,滿臉的絡腮胡子,傷疤縱橫,而陳海身後四五十人皆殺氣騰騰,眼睛皆露出一言不和就要噬人血肉的凶芒,這兩男女的脖子像是被無形的手捏住,臉憋得通紅,愣是不敢說一句話。

    這輛馬車陷在泥坑裏,兩匹拉車的騾馬剛被解下來,但就車身以及車裏的兩男女都體形肥碩,加起來足有上千斤重,卻被陳海一戟輕鬆挑飛到十數丈外撞散架,堵在城門口的難民,看到這一幕都直吸涼氣。

    陳海驅馬徐徐逼近,堵在馳道上的難民,都慌不及拖著車馬往馳道兩邊退去。

    陳海這時候才看清楚,有兩輛馬車在城門洞裏,不知道是車裏所載的重物所壓,還是兩輛馬車爭著出城相撞,兩輛馬車的車軲轆都散了架,貨物散落出,還有一匹馬會被拖傷了,躺在地上吐著白沫,左前腿有一截斷骨戳出皮肉。

    城門洞隻有五六米寬,就這樣被堵得嚴嚴實實,無論是進城逃難,或出城想往鶴川嶺方向逃亡,都被堵得死死的。

    二三十個青衣奴僕正手忙腳亂的將車上的貨物擺卸下來。

    待城門洞外的車馬都慌不及的退到馳道兩邊,負責管事的就眼前一暗,陳海騎著青狡馬,都快要將半個城門洞堵住。

    “多謝這位軍爺幫著開道,這些刁民亂糟糟一團……”管事拱手說道。

    “混帳!”陳海拿著寒霜淬金戟,就朝那管事的左肩抽過去,管事雖然也有不弱的修煉底子,但被陳海揮戟這隨手一抽,一口氣都沒有緩過來,身子就被抽得翻滾在地,血水從衣甲湧出,左肩骨竟然被陳海一戟抽得粉碎。

    二十三青衣奴僕,有半數都有兵甲在身,想必是池山縣附的豪戶家奴,他們都沒想到領頭的管事半言不和就被驕橫跋扈的軍吏所傷,有兩人氣憤不過,逼上去拔刀就要刺陳海跨下的坐騎。

    “昂!”青狡馬長嘯一聲,人立而起,兩隻鐵錘般的前蹄朝著這兩個刀兵豪奴當胸踢去,這兩個刀兵豪奴就像是滾葫蘆似的被踢出十數米遠,狠狠的撞在城牆上落下來,也不知死活。

    與人一樣,即便是根骨極佳的良種,後期的馴養極其重要。

    陳海跨下這匹青狡馬,乃前次殺出玉龍山立下大功所賜,是河西難得的良駒,一年多來跟在陳海的身邊,每日除了正常的馬食外,還要攪絆兩三枚真元丹滋壯氣血、熬煉筋骨,此時即便是駝負上千斤重物,行走崎嶇山道也能健步如飛,仿佛鐵錘般的前蹄狠狠踢出,即便是半人高的青石也會被踢得裂開,何況隻是兩名修為低微的刀兵豪奴。

    “這位軍爺,你可知這是誰家的車乘?”那名管事左肩骨粉碎,痛得黃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下來,掙扎著坐起來,認定陳海他們是驕橫跋扈的鶴翔軍卒,咬牙切齒的問道。

    “大敵當前,你們這些混帳倉皇逃命,堵塞軍道,以致大軍不能北援,就是死罪!”陳海以鋒利的戟刃直指那管事的面門,殺氣騰騰的厲聲喝斥,隻待這管事敢在他面前再多一句廢話,他手裏這杆戰戟就會絕不留情的斬落。

    這時候守在城樓前的軍吏,連滾帶爬的從兩車的空隙間擠到前麵,連忙代那管事求饒:“軍使息怒、軍使息怒,小縣寡民沒什麼見識,衝撞了軍使!”

    陳海將令函朝那軍吏的臉上扔過去,怒罵道:“你們這群沒用的家夥,大敵當前,不思組織人手加強城池防守,卻任這些亂民亂糟糟上路,堵塞大軍北援的通道,你們脖子上的腦袋都還想不想保住?”

    軍吏看到芻家兩名豪奴被打得氣剩遊絲,接住陳海擲過來的軍函都不敢細看,更不要說有膽驗看陳海的印符了,怕陳海一言不和,那杆寒光四溢的戰戟就朝他脖子斬來,心驚膽顫的說道:“我這便組織兵卒,將道路疏通出來。”

    “城門以北的車馬都他娘趕回去,其他府縣的難民,要怎麼逃,老子管不著,但不許他們將池山縣北麵的道路堵死,而池山縣裏的豪戶這一刻開始,統統不許放走,放走一人,老子要他好看。而在大軍北援之前,這邊一點亂子都不能出,南城門樓就由我們來接管!”陳海不容軍吏拒絕的下令道,“你過去通報池山縣的縣令、縣尉,都到這邊來見我……”

    這軍吏四十歲左右,也彪悍幹練,但也絕想不到眼前陳海這夥人竟然是敵軍假扮。

    生怕陳海不耐煩會再度出手傷人,軍吏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將南城門樓交了出來,帶著人手驅趕城門洞往北堵在大街上的車馬難民,又派人去請縣尊、縣尉……
ssopp 發表於 2017-1-7 18:4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三章 扣押



    陳海手下就六十寇奴兵,就算蒙混過關,欺瞞地方官紳,但也不可能將池山縣全城控製住,他們在城外商量好的計劃,就是控製池山縣的南城門,即便敗露行跡,他們進退也便捷。

    隻是周鈞、吳蒙沒想到陳海上來一頓喝斥,挑飛一輛馬車、打傷宗族的豪奴,竟然如此輕鬆就迫使地方守軍乖乖將南城門交了出來。

    軍吏被陳海嚇怕,毫無疑心的帶著人手去驅趕逃難民眾,要將南北城門間的大街疏通出來,陳海他們則下馬接管南城門樓的防務。

    地方武備戰力不強,但防守器械準備還算充裕,城門內還有十數架柵牆備用。

    南城門麵對鶴川嶺方向,城門不便直接關閉,陳海就讓人將柵牆拖出來,架在城門兩側,一來防止鶴翔軍真有兵馬從南麵過來,他們防備不及,二來防止行跡敗露後,城裏的守軍會進攻南城門。

    城門內側,兩邊還建有藏兵洞,陳海他們暫時都將破綻最大的馬匹都牽入藏兵洞裏,除了周鈞帶著十數人,守在城門內側,其他人都隨他與吳蒙登上城樓。

    城樓之前還有四架床弩,弩箭就像三四尺的短矛,用精鐵鑄造的箭簇極其鋒利,暗感闢靈境巔峰玄修閃躲雖然容易,但也不要想在三五百步範圍內硬接一箭。

    很快,扮成第一批傳令軍使的趙山、沈坤等人,就簇擁著十數地方官紳往南城門樓走來,看服飾甲衣,池山縣令、縣尉、主簿等人都在此列,還有一名衣服華麗的瘦矍老者,精氣完足竟有辟靈境修為,登上城樓就怒氣衝衝的質問:“敢問我芻家有何得罪這位將爺的地方,竟然一聲不吭,就打殺我芻家三位賤奴。我芻嗣明雖然不算是什麼人物,小兒芻容在賀蘭山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內門弟子,卻也不是容他人如此欺侮的。”

    “縱奴堵塞要道,軍法不容,姓芻的,你將龜兒子搬出來,就以為爺爺就會怕你這老王八蛋。”陳海冷冷一笑,眼瞳裏凶光畢露,破口就罵道。

    池山縣的縣令、縣尉、主簿以為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即便是鶴川嶺出來的軍使,對下麵的奴仆呼來喝去、喊打喊殺,總也要給芻家家主芻嗣明幾分薄麵,然後他們再在旁邊勸解一番,將這梁子揭過去再說,但萬萬沒想到,陳海當頭就將芻嗣明罵了個狗血淋頭。

    芻嗣明不僅曾在賀蘭山修煉、擔任過低級執事,其子更是天資縱橫,早早就進入賀蘭宗內門修行,近來甚至有望晉升賀蘭宗真傳。芻家雖然還沒有資格正式列為宗閥世族,但在池山縣遠近是一等一的豪族,逢年過節,縣令、縣尉等官吏都要登門送禮,可以說池山縣的大小事務都是他芻嗣明一言決之。

    他哪裏曾想,他想著提前將一部分家財運送到鶴川嶺以南避禍,被這夥跋扈將卒蠻橫阻攔、打傷家奴不說,就連他本人也被指著鼻子尖罵老王八蛋。

    芻嗣明這些年修生養性,心底的戾氣一下子就被撩拔起來,祭出身後所背的靈劍就直指陳海的臉麵,怒喝道:“哪家漏出來的小畜牲,竟然如此不知禮數,你再罵一聲給我聽聽!”

    池山縣越混亂,越有利陳海控製局麵,看到芻嗣明裝腔作勢出劍,陳海掄起寒霜淬金劍就往芻嗣明當頭斬去,雙目瞪得溜圓,怒火就要噴|泄出去,大喝道:“你個老王八蛋,敢以下犯上,今日將你斬落城下,看姓芻的小賤種,敢拿爺爺奈何?”

    芻嗣明雖然才辟靈境初期修為,但在一柄靈劍上浸淫數十年,功力不弱,靈劍封住寒霜淬金戟的斬勢,轟然震鳴,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卻也沒有退讓半步。

    縣令、縣尉、主簿以及諸多跟過來的隨扈,看到這一幕都傻在那裏,這時候他們想上前勸阻也是來不及,吳蒙、周鈞等人散開來,將他們擋在兩翼,不讓他們有插手的機會。

    見芻嗣明竟然封住他一戟,確是有些實力,陳海卻未給芻嗣明任何喘氣的機會,又一戟卷動風雲,帶著呼嘯的破空銳響,再度以力劈山嶽之勢往芻嗣明當頭斬去。

    看到陳海目露凶光,芻嗣明這才心生畏懼,但形勢已不容他退讓半分,吐血摧動靈劍往寒芒四溢斬來的戟刃擋去……

    “陳校尉,手下留情,莫要傷芻爺性命。”這時候先一步進城的沈坤大呼道。

    直接殺死芻嗣明並不利於他們控制池山縣的局麵,半真半假的留下芻嗣明的性命,陳海加深他跋扈無情的印象,震懾住池山縣眾人不敢輕疑他們的身份,火候才剛剛好。

    “哐當”一聲靈劍落地,雖然寒霜淬金戟斬及芻嗣明的頭顱之前偏到一旁,留下他的性命,但第二擊劍戟相接令芻嗣明隻覺神魂都被撕裂開,無法控製體內真元的反噬,一屁股跌坐在地,張口再噴鮮血,七竅也有血跡溢出,整個人都要癱倒在地。

    他身上所穿的護身靈甲也根本沒有機會發揮作用。

    “將這老賊抓起來,軍法處置,我就不信姓芻的小賤種敢奈我何!”陳海無情冷喝,命令手下將身受重創的芻嗣明扣押起來。

    看著兩名軍卒如狼似虎的將芻家老爺子,同時也是池山縣的第一高手,像條死狗似的抓住,當眾就剝下他的護身衣甲,緊接著就拖到城樓裏扣押起來,池山縣的縣令、縣尉、主簿等官吏都嚇得膽顫心驚,臉色慘白,心想這位將爺也太混帳,卻無一人敢說什麼。

    他們沒想到從鶴川嶺過來的這位軍爺竟然跋扈到這等程度,他們想著芻家後續絕不會輕易揭過此事,但現在好漢不吃眼前虧,此時就沒有一人再敢出聲質疑一句。

    而隨芻嗣明過來的幾名芻家扈從,雖然都有通玄境的底子,但此時看家主都落到人家裏,又哪裏敢再有半點放肆?

    這些扈從慌不迭的將刀劍撇藏到身後,生怕流露半點敵意,就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你們怎麼還在池山縣?”陳海瞥眼看向沈坤、趙山他們,故作不悅問道。

    “回稟陳校尉,池山縣已派人傳信鹽川,我們看池山縣混亂一片,想著整頓、疏通馳道以迎援軍要緊,就留了下來!”趙山、沈坤照著他們此前商議好的說辭,一唱一和的糊弄池山縣的官吏鄉紳。

    見第一批進城的軍使,與陳海他們認識,還以陳校尉相稱,縣令、縣尉、主簿等人,對陳海這個“陳校尉”的身份也再無質疑,更沒有人敢說上前查驗他們的印信。再看陳海殺氣騰騰,甚至連這“陳校尉”到底姓甚名啥、隸屬於哪部精銳任職,都沒有人想這時候站出來打聽一下。

    陳海他們此前截殺鶴翔軍的信使,隻得到兩枚普通小校的印符,想要偽裝更高級別的武官將校,直接掌握池山縣的控製權,就只能靠著裝腔作勢,令池山縣的大小官吏不敢當面質疑他們的身份。

    陳海冷冷哼了一聲,好像是對趙山他們的回答不滿意,說道:“你們且看著池山縣的兵馬疏通馳道,池山縣南北百里,要敢再出現有半點的壅塞,小心頸上頭顱不保!此外,再送些酒肉到城樓來,爺爺在鶴川嶺吃香的喝辣的,沒想到這撮爾之地,受這鳥氣!”

    說罷這些,陳海就怒氣衝衝返身折回城樓。

    他要將架勢做足,剩下的事,留給經驗老道的趙山、沈坤,跟池山縣的官吏糾纏。

    趙山、沈坤等人,帶著縣令等一群官吏,往縣衙走去,周鈞、吳蒙親自帶人守在城下,防止有人接近南城樓。

    齊寒江等人看守著被扣押下來的芻嗣明,看到陳海走進城樓,都滿臉興奮的站起來,壓著聲音喊道:“爺,今兒寒江是真服了你……”

    齊寒江等人皆是江洋大盜或流寇出身,以為他們在被抓之前所做的事情就已經夠膽大妄為了,但今日看陳海的表現,才真正是歎為觀止。

    陳海實力是強,但在強者為尊的燕州,陳海此時的修為也隻能算是底層武修,武威軍中,千武校尉一級的將校,修為差不多個個都在陳海之上。

    齊寒江他們修為是不強,但對玄修強者也談不上有多敬畏,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在河西境內做奸犯科、流寇地方了。

    然而陳海今日敢用這種手段,竟然還真就能將池山縣的控制權拿下來,以待大軍南下,齊寒江一夥大寇賊頭,是真正的心悅誠服,也是滿心興奮,心想這才有資格當他們的頭領啊,都磨拳擦掌等著跟陳海幹一番大事業。

    陳海微微一笑,走到被五花大綁、嘴裏還塞了團破布的芻嗣明麵前,笑問道:“芻爺嘴巴還硬著呢?”

    雖然芻嗣明被抓到城樓裏,看諸多寇奴溢於言表的難抑神色,已經看出這夥人不是什麼援兵,但他這時候已經是呼天不應,喊地無門,隻能任陳海他們宰割。

    “他身上都搜過一遍了?”陳海扭頭問齊寒江他們。

    “都扒了一遍……”齊寒江將他們剛才從芻嗣明身上扒下的靈劍、靈甲、靈戒、丹囊等一大堆東西,都捧到陳海跟前來,他們就給芻嗣明留了一條短褲衩。
ssopp 發表於 2017-1-7 18:5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四章 縣尉丁爽


    大戰將至,芻家人都做好隨時開溜的準備,身為家主,芻嗣明也將所有能隨身攜帶的珍物,都帶在身上,這時候則已經被齊寒江他們扒了一個幹淨。

    陳海拿出幾根長鐵針,循著芻嗣明的幾處主氣脈刺入,防備他暗蓄真元掙紮捆綁,然後就尋來一隻裝弩箭的大木箱將他裝了進去。

    “殺了省事。”齊寒江幾個寇奴頭領湊過來,揮手作勢在脖子上一抹,建議陳海將芻嗣明殺了除根。

    “不能糟踏了好財貨。”陳海微微一笑,就蹺腿坐到木箱子上,清點從芻嗣明身上扒下來的珍物。

    武威軍大興南侵,但想徹底踏平賀蘭山不是易事,很可能在占足便宜之後接受鶴翔軍的求和,那關鍵的戰俘就能交換大量的贖金,怎麼能隨意殺掉?

    芻家根基不淺,何況還出了芻容這麼一個天驕級的子弟。

    芻嗣明雖然才辟靈境初期修為,所祭卻是黃級中品的靈劍,陳海想著剛好能給吳蒙手裏的靈劍升升級換換代;靈甲差一些,一枚靈戒也是黃級下品法寶,可以給趙山、沈坤祭用。

    六張金剛秘甲符、三張焰刃符,四瓶四百餘粒蘊靈丹,陳海喊周鈞、吳蒙上來,三人先二一添作五的將這些私分了;還有一瓶蘊靈丹及其他的普通靈藥,都分給齊寒江等寇奴,用修煉、補充氣血。

    除了這些之外,芻嗣明隨身還有一枚比拇指大不了多少、通體似血凝聚的血魄玉,是煉製黃級中上品法寶的珍物,陳海就不客氣的收入自己的囊中。

    過了片晌,趙山與池山縣尉又回到南城樓來,送上犒勞的酒肉跟錢餉;隨行還有芻府的管事,捧了一大堆芻家送上來的財禮,想要將芻家家主芻嗣明贖回去。

    陳海不客氣的將禮物都收了下來,又毫不客氣的將芻府的管事趕下城樓,他沒有立即殺掉芻嗣明,是等著最後換贖金的,現在怎麼可能放人?

    陳海對池山縣尉丁爽也是一通訓斥,勒令他將縣尉官印交出來,然後親自率人出城,驅趕馳道上的難民,在縣境北線增設哨崗。

    為防止意外,陳海也勒令寇奴都守在南城樓附近,不得離開他的視野,防止他們有機會與外人接觸,也防備他們沉不住氣露了破綻。

    然後陳海又在南城樓發布一道道眼花繚亂的命令,通過趙山、沈坤兩人傳達出去,將池山縣的地方武備支使的團團亂轉,令他們根本沒有生疑心的機會。

    陳海的諸多命令,除了將池山縣的地方武備分散出去,驅趕馳道上的難民,在距離池山縣境北部設立哨崗,增強警戒外,還派出有限的地方兵力,加強附近鄉寨的防衛。

    在分散地方武備的同時,陳海還下令縣衙的刀弓手,協助趙山、沈坤從城裏征調民勇,上城加強守衛。

    表麵上,池山縣很快就從混亂中恢複過來,不僅南北兩側的上百裏馳道恢複通暢,就連附近的鄉寨也增強了防禦力,但地方武備在池山城就留下兩百人馬,主要也是被陳海派去維持城裏的秩序,實際上是派去看管城裏的鄉豪富戶不能再逃出城去。

    陳海不僅不能讓池山縣城裏的鄉豪富戶逃出去,就連這兩天逃難到池山縣城的鄉豪富戶都關在池山城裏。

    而臨時征調的民勇雖然有兩千人,看似增強了池山縣的防禦,但指揮權毫無意外的落在陳海所在的南城樓。陳海不僅掌握縣尉官印,民勇還是趙山、沈坤兩人親自組織,就算有人拆散陳海他們的真麵目,也隻能讓這些民勇一哄而散,無法將指揮權搶走。

    陳海午時進入池山縣,到午夜已經將池山城的形勢完全控製,這時候則下令關閉南北城門執行宵禁,將十六架床弩重器都集中到南城門來。

    ***********************

    淩晨時分,天地大震。

    陳海夜裏也不敢稍有鬆懈,就坐在裝芻嗣明的木箱子上打坐調息,睜開眼透過箭窗,就見鹽川府城方向焰光大作,天地間風雲變色,天地元氣瘋狂的流轉,冰冷的月輝都扭曲起來,形成一道道漣漪般的弧輝。

    曾在玉龍山上空劈開鐵壁山的光華巨劍再度凝聚起來,往鹽川府斬去。

    鶴翔軍部署在鹽川府城的防禦法陣這時候發揮作用,一道道波浪般的銀色光輝,仿佛狂濤巨浪,往凝聚的參天光華巨劍衝擊過去……

    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峰,憑空出現在鹽川府城的上空,往下麵狠狠的砸過去。

    陳海他們遠在三百里外,看著那座青翠欲滴的山峰,隻有縣尉官印大小,而以鹽川府城的規模衡量,那座翠峰足有兩三百丈高,竟然也是一件能為玄修祭禦的法寶。

    在鹽川府城的東側,越來越多的劍氣、劍芒斬出,在耀眼的光輝下,還能看到如暴雨狂|泄的落石,往鹽川府城上方拋去……

    大地在震動,而且極有規律,應該是一種撼動地脈的強大神通,從地底動搖鹽川府城防禦法陣的根基。

    武威軍的前鋒已經殺到鹽川府城之前,而且武威神侯董良就在前鋒大軍之中,顯然不願給鶴翔軍一點點的反應機會,就要將其他北部防線徹底撕裂。

    而那座翠峰山,也是太微宗極有名的一件天級法寶。

    陳海這時候將早就寫好的信函裝入金屬管裏,將用布袋罩住的靈鵠放出來,將金屬管綁實在靈鵠爪上,看著靈鵠小巧的身形像箭似的飛入茫茫夜空之中,往北麵的玉龍山掠去。

    “誰在城下?”守在城樓下的吳蒙這時候發出一聲怒喝,隨後祭出靈紋劍往前方斬去。

    借著靈紋劍逼出的劍芒,陳海看到有一個黑影在柵牆前轉身欲走。

    看到靈紋劍斬來,身影急忙叫道:“吳校尉,我是丁爽,有事要向陳校尉請示!”

    池山縣尉丁爽!

    陳海曾令丁爽親自率人馬到北線部署哨崗,沒想到他不單偷偷摸摸回城了,竟然都沒有扈衛隨行,一個人摸到南城樓來,陳海自然不會信他有什麼事情要請示。

    城樓這邊都是寇奴兵,但兩翼的城牆還有民勇守衛已經注意到城樓下的動靜,這時候正舉起火把往城下照來,陳海不能讓吳蒙不能就這樣公然斬殺丁爽,在城樓裏傳聲說道:“原來是丁大人啊,有什麼事那就請上來說吧。”

    吳蒙沒有將靈紋劍收回,周鈞更是親自飛出“請”丁爽登上城樓。

    陳海將寒霜淬金戟橫在膝前,大馬關丁坐在大木箱上,看著被吳蒙、周鈞押進城樓的縣尉丁爽。

    丁爽年約三旬,臉頰削瘦,極為幹練,也有通玄境後期修為,但在陳海他們眼裏不值一哂,看他眼睛裏既驚且疑,但還能強作鎮定不四處張望,陳海暗感這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丁大人孤身前來,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陳海手指輕撫霜意凝聚的戰戟,一腳支在大木箱子上,笑著問道,“是不是過來打探芻嗣明被我關押在哪裏?”

    “陳校尉取笑了,芻家在池山縣作威多年,丁某可跟他們沒有什麼交情,就想大戰將至,北麵未必能守得住,孤身過來找陳校尉,是希望陳校尉通容一二,讓丁某妻兒能夠出城南下。沒有後顧之憂,丁某自然是任陳校尉差遣。”丁爽強作歡笑道。

    陳海哈哈一笑,說道,“丁大人既然來找我說這事,那準備的謝禮,定然不菲!”

    丁爽臉僵了一瞬,又強笑道:“是的,就是不知道陳校尉能否滿意?”

    見丁爽手伸進懷裏卻遲遲拿不出來,陳海拍了拍屁股下的木箱子裏,笑道:“我也不瞞丁大人你,芻嗣明就被我關在這木箱子裏,想必丁大人這時候能告訴我來意了吧?”

    哪怕是丁爽僅僅是起了疑心,陳海這時候也不能輕易放他離開。

    丁爽臉大變,情知無法蒙混過關,厲色說道:“我與陳校尉近日無仇、舊日無怨,無數民勇看著我走進城樓,想必陳校尉也不能無故將我留下來吧。”

    吳蒙、周鈞也暗暗頭痛,從現在開始,每時每刻都不能出一絲的疏散,他們將縣尉丁爽強行扣押下來,那就不可能再瞞住其他人。雖說池山城的地方兵備不值一哂,但引發嘩變,無數軍民奪城而出,所引發的混亂根本不是他們這點人手就能控製的。

    “我要留丁大人做什麼,但我會將嫂夫人及令公子請到城樓作客,這池山縣的形勢真要有什麼不妥,我一定會親自護送嫂夫人、令公子毫發不損的離開池山城,”陳海笑道,“現在就請丁大人寫張便條,我好安排人去請嫂夫人、令公子過來作客……”

    丁爽臉色慘白,聲音都有些震顫的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一定要扣押我的妻兒?”

    “我在武威軍裏隻是無名之輩,說出來丁大人也不會聽過我的姓名,但鶴翔軍挑唆玉龍府民亂,致使河西諸郡世族子弟五十餘人喪命玉龍山中,就應該知道會遭至今日的報複,”陳海冷冷一笑,說道,“我也不妨告訴丁大人你,我武威軍早就數萬精銳在過去兩天間,潛到池山縣以南,就等著截殺潰兵,我現在放丁大人你走,丁大人有幾分把握能帶著家小,逃到鶴川嶺去?”

    周鈞、吳蒙暗感還是陳海能沉得住氣,此時竟然還能換另一種說辭,哄騙丁爽投誠他們。
ssopp 發表於 2017-1-7 18:5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五章 歸順



    這一刻,丁爽額頭黃豆大的汗珠子滴落下來,他再也無法強作鎮定,再也不奢望能糊弄過來,心裏同時也後悔無比,心想著他之前既然看出疑點,就應該果斷帶家人離開,而不是一定要摸過來看個明白。

    武威軍的前鋒大軍還在持續強攻鹽川城的防禦大陣,大地震顫,城牆比較堅固,但城內屋舍開始出現垮塌,慌亂中火燭燒著床褥,很快就有四五處火苗在城裏竄起,很快就失控的混亂起來。

    池山城內外無數軍民人心惶惶,沒有人會注意到在南城樓裏,丁爽內心是何等的煎熬。

    丁爽猜測陳海有可能是詐他,武威軍怎麼可能有數萬精銳悄無聲息就潛到池山縣以南,但陳海這些人又貨真價實的站在他麵前,令他不得不信。

    再說了,他信或不信,又有什麼區別?

    不要說池山縣第一強者芻嗣明在陳海手裏都走不了兩個回會,即便是吳蒙、周鈞二個辟靈境武修,隨便一人就能將他輕鬆斬殺。

    而且他要是敢有什麼輕易妄動,他相信陳海身後那些目露凶焰與貪婪的悍卒,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家小。

    “我也替丁大人打聽清楚了,丁大人的家小都在池山縣裏,此時想盡辦法保護家小才是人之常情,而無需去顧慮別的事情,”陳海慢條理絲的說道,“丁大人若能助我奪下池山縣,等武威軍主力來接管,丁大人非但不是我們的敵人,還將立有大功,妻兒老小從此也不用擔心富貴有缺……”

    “……”丁爽沉默不語。

    “……武威軍與鶴翔軍都是大燕的子民,雖然兩軍此刻有間隙,難免會打打殺殺,但過了一陣,必然又會像兄弟一般親密無間,丁大人也不需要擔憂身上會背上謀叛的罪名……”陳海能看出丁爽眼睛裏的掙紮,不急不躁的勸解道。

    丁爽心裏苦歎,不管眼前說得再動聽、再安慰人心,叛就叛,又有什麼好辯解的?

    夜空又有雪花飄落,落到城樓前的垛牆上,一陣猛過一陣的劇震還在不斷的傳來,丁爽在這寒夜裏卻汗流浹背,似有無形的萬鈞山嶽壓在他的肩上,壓在他的心頭,他最後幾乎是嘶啞的吼出來:“不是我親自回去,我妻兒不會過來做客的!”

    “那我就讓吳校尉、周校尉陪丁大人走一趟,將嫂夫人及公子接過來。”陳海揮了揮手,現在城池內外人心惶惶,已經有混亂的跡象,吳蒙、周鈞看著丁爽去接人,應該不會有什麼破綻露出來,但他要守在南城樓。

    這時候人心最是慌亂時,而待鹽川府城失陷的那一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打開城門南逃,他需要留下來坐鎮,才可能將所有的人都擋回去,不然這些寇奴兵也不讓人省心。

    *********************

    丁爽住宅離南城樓很近,有兩棟宅院塌了片牆,堵住巷道,但一炷香過後,吳蒙、周鈞就押著一輛馬車通過柵牆馳入城門洞。

    陳海站在垛牆前,在昏暗的夜色,看著七八人被吳蒙、周鈞他們送入城牆下麵的藏兵洞裏看押起來;過了片刻,吳蒙、周鈞又陪著丁爽從登城道走上來,借著幽暗的燈火,陳海看跟在丁爽身邊的那名少婦容顏秀美,懷裏抱著幼兒……

    幼兒睡得正甜美,完全沒有意識到今夜所掀起的狂瀾,會將她幼小的身軀、靈魂都吞噬連渣子都不剩。

    陳海輕輕歎了一口氣,走回城樓裏等丁爽他們進來。

    丁爽猜不到陳海心裏在想什麼,臉色難看的說道:“我妻兒已經過來做客,陳校尉還有什麼吩咐的?”

    “丁趙氏拜見將爺。”丁爽之妻抱著嬰兒斂身施禮,她顯然已明白眼下的處境。

    陳海見她明亮的眼眸裏雖藏有驚恐跟擔憂,但此時還能勉強鎮定下來,表現算是不錯了,他這時候從大木箱子站起來,揭開蓋子,揪出被五花大綁的芻嗣明扔到丁爽的跟前:

    “我本打算戰後拿芻嗣明換一批贖金,現在隻能將這樁殺敵戰功送給丁大人了。”

    芻嗣明已經醒過來,也將陳海與丁爽他們兩番對話都聽在耳朵裏,又怒又驚,怒目圓瞪,他不信丁爽敢殺他當投名狀。

    丁妻臉色蒼白,這時候她懷裏的幼兒突然驚醒過來,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天真無邪的眼睛裏沒有驚恐,反而好奇的要伸手去抓陳海頷下的絡腮胡子。

    陳海抬手,拿袖子遮住丁爽幼兒的眼睛,不讓他看到接下來的血腥一幕,但不容有一絲質疑的盯住丁爽。

    吳蒙將靈紋劍遞給丁爽。

    丁爽臉色慘白,但也沒有猶豫多久,接過靈紋劍抵著芻嗣明的胸口緩緩刺進去。

    芻嗣明臨死也隻能呼呼怒喝,胸口像風箱似的劇烈起伏,又像四肢被捆的老狗般掙紮著死去,血淌了一地;齊寒江等寇奴看到這一幕,也是咂咂撇嘴,欣賞丁爽也是個狠角色。

    陳海臨了將芻嗣明的屍體扔回到木箱子裏,才放下遮擋幼兒眼睛的袖子,心裏想,他要在留在地球不發生意外,即便對蘇倩舊情難忘,也該結婚生子了吧。

    這一刻,陳海眼睛流露出難得的一絲柔情。

    丁爽看到這一幕,終於相信陳海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將靈紋劍還給吳蒙,但臉色猶不好看,咬牙問道:“陳校尉,此時應該可以告訴丁爽實情了吧,武威軍在池山以南,應該沒有多少兵馬潛伏!”

    “丁大人果然是聰明人,知道武威軍要是做好充足的準備迂回包抄潰兵,我們就沒有必要冒險控製池山城了,”陳海哈哈一笑,雖說丁爽的修為不高,但他在這種情形下還有這份眼力跟洞察,實不知要比太微宗的那些宗閥子弟高明出多少,笑道,“但若非如此,我們也談不上什麼奇功了。丁大人,你覺得呢。”

    丁爽沒想到還真讓他猜中了,他臉色更是難看。

    他已經迫於形勢跳上賊船,就容不得他有半分退縮的餘地,就算他捨棄妻兒揭穿這夥人的陰謀,退回鶴川嶺也是奇功一件,但芻家小兒視他有殺父之仇,也不可能容他。

    丁爽也暗中審視陳海,心想此人看似狂妄,但謀事也極少破綻,未必沒有成事的可能,想到這裏,說道:“陳校尉隻有區區數十手下,一旦成千上萬潰兵湧到池山城,陳校尉的身份就算還沒有被揭穿,也不可能鎮壓成千上萬潰兵的暴動!而要是不能將潰兵滯留在池山城,怎麼都談不上是奇功吧?”

    “能不能成,就需要丁大人配合了。”陳海暗感丁爽這人,當謀士絕對是合格的,但是當世以強者為尊,丁爽修為不足,他再智謀過人,也難得到足夠的重視。

    丁爽從殺人的驚慌中稍稍鎮定下來,看左右寇奴人數雖少,卻皆是百裏選一的精銳,繼而冷靜的回想陳海他們進城後的諸多動作,也漸漸理出一個頭緒來,見陳海始終沉著看著自己,也猜到陳海想要考驗他的智謀,說道:“陳校尉要是信任丁爽,我可以挑選一些人手助陳校尉加強對民勇的控製。他們都是地方上的好手,要是能夠在董氏麾下求富貴,他們也不會在意的。而且這時我就能以提前護送出城的名義,將他們的妻兒都帶到南城樓來!民勇戰力不可期,但在最混亂時不發生嘩變,或能助陳校尉成事。”

    丁爽剛才出手殺芻嗣明還可以說是被他們脅迫,但吳蒙、周鈞這時候都確認丁爽是個狠角色,能建言將手下的妻兒家小都騙到南城樓來作為人質,然而脅迫他的手下一起投誠武威軍,幫著控製民勇,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及做出來的事情……

    陳海他們雖然有六七十人,但在池山縣人生地不熟的,對兩千民勇的控製力其實極弱,不要等到他們的真實身份被揭穿了,大群的潰兵一旦湧來,兩千民勇就會嘩變,一逃而散,不會再受他們的控製。

    而要是由丁爽出麵,再脅裹二三十名在地方上有威望的低層武官去控製這些民勇,隻要保證這些民勇在最混亂時不嘩變、潰逃,就是丁爽最大的價值所在。

    在入夜之前,陳海就讓趙山他們打聽清楚池山縣令、縣尉、主簿等人的家小情況,就是考慮到關鍵之時要走這一步險棋。

    “好,我乃昭陽亭侯陳烈的外甥,也是亭侯嫡子,雖然西北域此時還沒有人知道我陳海,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們走遍這座大陸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會聽我的威名!”陳海笑道,又讓齊寒江送丁爽的妻兒到下麵的藏兵洞暫歇,等著將其他人的家屬騙過來,還需要丁妻幫著安慰。

    看齊寒江等人賊眼在丁妻身上打轉,賊性難改,眼睛裏不掩貪婪與輕慢,陳海抓起身邊一支鑄鐵弩箭,就朝他們身上砸這去,壓著聲音怒斥道:“丁爽在我手下用命,就是你們的兄長,而丁趙氏就是你們的兄嫂,你們在家裏,是拿這種眼神看自家兄嫂的?”

    齊寒江等人被二三十斤重的鑄鐵弩箭砸了直吸氣,這下子才老實起來,規規矩矩送丁妻及幼子先到下麵的藏兵洞……

    陳海接著又將趙山、沈坤喊回來,他們整天都跟池山縣的官吏、民勇打交道,現在還是讓他們去助丁爽將池山縣地方武備的武官妻兒老小,都先騙到南城樓來當人質再說。

    有丁爽出麵,說是能提前安排出城,兵慌馬亂之際,地方武備的中低級武官,甚至那些低級文吏他們自己不敢棄城而逃,但都恨不得跪到丁爽的跟前,求著將妻兒老小先送到南城樓。

    大半個時辰過去,丁爽則已經將池山縣地方武備三十多武官的家小都騙到南城樓,他也是滿心羞愧。

    陳海則對丁爽甚是滿意,到時候潰兵湧來,他就是直接以這些扣押在城門洞裏的武官妻兒老小相要挾,強迫他們約束民勇守住南城樓,也不用擔心身份會敗露。

    畢竟軍中扣押家眷作為人質,強迫將卒用命,在大燕帝國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接下來,陳海再讓丁爽將這些低級武官調上城牆。

    這些低級武官再配以四五名嫡系步卒,約束十幾倍人數的民勇,雖然不會有什麼戰力可言,但至少能穩住陣腳,不會動不動就嘩變。
ssopp 發表於 2017-1-7 19:0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六章 奇策



    鹽川府城破的那一刻,池山縣裏暗中簇湧的風波就驟然險惡起來,城裏也越發混亂不堪,但還遠未到極致。,

    而傳信靈鵠此時則已飛過百千關山,在玉龍山南麓的一座山嶺前降落下來,在樹林裏它嗅到熟悉的氣息。

    厲虎、厲玉麟等一幹扈從,簇擁著陳烈、厲向海、張懷玉、趙如晦等將帥,勒馬停在樹林邊緣的巨岩上,眺望鹽川府城方向。

    他們距離鹽川府城有一百多裏,但已能隱約看到武威軍的前鋒兵馬,此時就像是黑色的洪流,正從城牆崩裂的缺口殺入鹽川府城。

    已經將鶴翔軍的北部防線撕開,但他們作為東翼兵馬,職責是按兵不動、守護主力的側翼,以防有變,眼前這難得建功立業的激烈戰事,自然就與他們無緣。

    看到靈鵠飛落下來,勒馬稍靠前警戒的厲虎訝異了一聲。

    “是隨陳海潛入敵境的那隻靈鵠?”厲向海揚聲問道。

    他帳前兩隻靈鵠都是厲虎管著,也就厲虎能看出軍中不同靈鵠間細微的區別來。

    “但鹽川府城這時候才剛破,陳海能提前發現什麼戰機,要動用靈鵠傳信?”厲虎正在認出這頭靈鵠才會覺得意外,而待他展開卷成小撮的信函,都忍不住要揮臂大叫起來,翻身下馬,躍步跳到陳烈、厲向海等將帥所在的巨岩,難抑興奮的稟報道,“少侯爺在池山縣紮了一個口袋,等著大群的潰兵鑽進去!”

    厲虎等中下低層將官,渴望戰功,看到陳海送回來的信函,渾身充滿難以言喻的興奮,沒想到陳海竟然敢用這樣的險計、奇計,也能看中池山縣孕育著難以想象的機遇,恨不得陳烈立即下令,騎營兩千精銳插上翅膀,就往池山縣飛去。

    陳烈、厲向海、趙如晦等將帥地位高,平時更注重大局,思考的角度不一樣,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用險計,更傾向以堂堂之陣擊潰、壓垮敵兵,這才是用兵正謀。

    展到陳海通過靈鵠傳回來的信函,陳烈臉色沉鬱沒有什麼表情,厲向海、趙如晦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陳海竟然妄圖以六七十人控制池山縣,然後會盡可能想辦法將南湧的潰兵都滯留在池山縣,等著他們這邊派輕騎突襲進剿!

    此計真是快要超過眾人的想象力。

    此計能成,自然是一樁或能令大都護將軍都要動容的奇功,但稍有不慎,迎接陳海等六七十人的,就是萬劫不複的絕境。

    潰兵倉皇南逃,雖然無心戀戰,但要是潰兵都被堵在池山縣,那渲泄出來的怒火,將是極其恐怖,會將擋在麵前的一切焚成灰燼。

    厲向海、趙如晦以為他們已經很是重視陳海了,但也沒有想到,陳海就像是脫韁的蛟龍,竟然敢用這樣的險計!

    張懷玉心裏更是驚訝,怎麼都沒有想到,陳烈麾下竟然出了這麼一號人物!

    此計不能成則罷,要是能成,隻怕大都護將軍都會對此子刮目相看。

    但不管張懷玉心裏怎麼想,騎營掩襲池山縣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此計能成,對東翼兵馬自然也是奇功一件,他們整編兩千精騎的最初目的,就是要分一杯戰功,張懷玉此時要敢阻止或從中作梗,必會成為諸將的眾矢之的,從此令東翼兵馬都落入陳烈的一人掌握之中;而此計不能成,對掩襲兵馬來說,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我與向海都過去!”趙如晦果斷說道。

    很顯然,就算陳海他們最後在池山縣控制不住形勢,也會造成潰兵大量滯留池山縣境內,他們應該盡可能加強掩襲池山的兵力——陳烈作為東翼主帥,不能輕動,只能是趙如晦、厲向海等人,與張懷玉一起率部出擊!

    陳烈抬頭看了蒼茫的夜色一眼,壓住心裏的憂慮,當下就依著馬背簽署軍令,令張懷玉、趙如晦、厲向海三人率騎營及諸部扈營精銳三千騎,奔襲池山縣。

    陳青是隨騎營出發後,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因此而震驚到極點,馬蹄如低沉的擂點敲打著大地,三千餘騎黑壓壓的身影,仿佛洪流般淌過雪地,往五百里外的池山城席卷而去……

    ****************************

    鹽川府城淩晨時分攻陷,但鶴翔軍的北線兵馬並不都集中在鹽川府城。

    在看到鹽川府城都沒能堅持一夜就陷入,駐守其他城池的鶴翔軍自然也就無心戀戰,但這樣的危厄形勢也不容他們觀望、遲疑,鹽川府城的潰兵或還在與武威軍的前鋒兵馬纏殺,地方武備還想著家小都在城裏或附近的鄉寨,即便想逃,也要會合家眷再說,自然是一片混亂,但附近十數城壘的鶴翔軍守兵,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棄城南逃。

    成千上萬的潰兵,很快就淹沒雪野,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

    那些精銳騎兵或有修為在身的孤身玄修,崎嶇山嶺對他們的阻礙極小,他們甚至要避開擁堵的馳道,直接在雪地裏奔逃,也是繞池山城而走,不會鑽進池山城這隻大口袋裏來。

    而有些有修為在身的玄修,本身就是鶴川嶺以北的豪族出身,拖家帶口,還帶著大量的財物駕車乘馬上路,就只能走馳道南逃。

    池山城兩翼的崎嶇山嶺,就像是擋潮的大壩,將南逃的宗族、難民以及棄城南下的普通潰兵,都往池山城裏攏來。

    陳海前一日借清理馳道的名義,派出池山縣守兵,在縣境北部設立崗哨、柵牆,將馳道封堵住,丁爽天亮前也假裝一切都正常趕到北部哨崗視察,但明眼人都能從驚天動地的巨大動靜裏猜測到鹽川府城失陷,在縣境北部駐守的二百多刀弓手頓時間心就慌亂下來。

    丁爽趕過來,雖然令局勢沒有立即崩潰,但形勢也絕好看不了多少,丁爽除了反複強調援兵即將趕來,還有就是反複強調刀弓手們,他們的家小多在後面的池山城裏,他們不能輕易棄城就逃。

    天亮之後,池山縣境北部就已經聚集了上萬的逃難民眾、鄉族及潰兵,而站在高處甚至能看到大股潰兵逃竄過來的身影。

    丁爽知道這時候憑借二百多人心惶惶的縣府刀弓手,根本不可能將人潮擋住,而一旦刀弓手先行崩潰,局面將更難看,那他就只能帶著兩百多刀弓手徐徐後撤,這時還能勉強維持住陣腳,不立時發生嘩變。

    池山城嵌入山峽之中,貼著城牆兩側雖然都有羊腸小道,但已經被堵死,就隻剩下貫穿南北城門的中央馳道。

    丁爽退回到池山城,池山城這邊,也已經照著計劃,將北城的守兵都撤了出來,計劃放任逃難民眾及潰兵進城。這也是陳海用計最凶險,也是最能建立奇功的地方,就要利用地形,將大量南逃的潰兵、鄉族都攏到池山城來,然而一舉殲滅。

    昨天城裏多處失火,雖然已撲滅,但留下大片的廢墟,還有數處正升騰著黑煙。

    民勇以及提前撤回來的池山縣守兵都集中到南城門內側。

    南城門已經關閉,在南城門前放置大量的柵牆,防備潰兵衝擊。

    民勇及池山縣守兵都集中在南城門兩側的城牆及城下,城樓及兩側的登城道則始終處在寇奴兵的控製之下。

    陳海他們只有六七十人,隻能有效控制城樓兩側四五十米長的一小段城牆,但他已經提前將十二架床弩都集中到南城樓之上。

    午前進入池山城的難民、潰兵,已經黑壓壓一片,將城裏縱橫幾條街巷都堵滿了,但也因為車馬極多,以及陳海事前挖開街巷、推倒房屋,有意製造大量的障礙,使得真正能聚集到南城門前嘩鬧的潰兵,還不至於失控。

    進入池山城的潰兵來源複雜,陳海、吳蒙、周鈞他們再站出來,就容易被戳穿身份。這時候丁爽作為池山縣尉,就站出來慌稱鶴川嶺方向援兵星夜將至,他們是奉命鎮守池山城,以保證池山城以南的馳道通暢。

    他們只是堵死池山南城門,並不禁絕難民或潰兵從兩翼的山嶺逃跑,起初還是能將鬧事的潰兵堵回去。而要有一絲可能,諸多難民也不想背井離鄉逃難,聽到還要希望,也能保著一絲幻想暫時停留在城裏。

    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從鹽川府城南逃的潰兵,進入池山城後,潰兵及難民的情緒加倍恐慌起來,退出北門,從兩側的崎嶇山嶺翻越又太艱險、緩慢,在一些宗族子弟的鼓動下,大群的潰兵就開始動手推開堵道的車馬、礙障物,舉著刀兵衝到南城門前,作勢要將封堵城門洞的柵牆推開!

    “嗖嗖嗖!”

    丁爽反複的勸慰無用,迎接這些嘩鬧潰兵的,就是無情的箭雨。
ssopp 發表於 2017-1-7 20:0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七章 指鹿為馬


    無情箭雨射下,留下十多具屍體,虛張聲勢的潰兵,屁滾尿流的慌忙後退;還數十被射傷的潰兵,一屁股坐在柵牆前慘聲哀嚎或破口大罵。

    普通的潰兵還不足以懼,一來沒有什麼修為底子,二來已成驚恐之鳥,稍稍施加壓力,就會崩潰,但也有一些逃將,想將所部兵馬帶回到鶴川嶺,此時被堵在池山城。

    也有些宗門玄修,率領宗族子弟、私兵及大量的財物想通過池山城南逃。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麻煩,手裏掌握有組織的武力,也更清楚形勢,知道鶴川嶺難有援兵能遏製武威軍進擊的腳步,他們暫時摸不清楚情況,還不敢有什麼大動作,但站在後麵拚命的鼓動那些已成驚弓之鳥的潰兵往南城門衝來。

    這些人暫時還按兵不動,但動起來,才是真正麻煩。

    “這形勢不大妙啊,陳校尉喊我們過來,要做什麼?”

    這時候丁爽照著陳海的要求,將池山縣守軍相對可告的十餘武官都召集過來。

    城樓兩邊城牆上的民勇已經開始慌了,這些武官們都蒙在鼓裏,但也有些坐不住,隨丁爽趕到城樓下的十數人,都巴不得陳海立時下令打開城門。

    他們不僅僅怕失去控制的潰兵衝上去,更怕援兵不能及時趕到,他們留守池山城的人馬,也是小命難保。

    “援軍入夜前必到,就算生出意外,本將也會死戰街頭,保證諸位家小都能先出城去!你們這些鳥貨,就不敢為家小一戰?”陳海抓住寒霜戰戟,冷冽目光有如刀子似的從諸武官臉上剮過去,壓著聲音問道,“要不然,我此時就打開城門,看你們的家小都在城下的藏兵洞,有幾人能不被亂兵衝散?”

    陳海這時候將凶烈的獠牙微微露出來,不再介意讓這些武官知道,他們事前集中到城下藏兵洞的家小,就是迫使他們死守城樓的人質。

    這時候站在城樓上,陳海能看到有些逃將與南逃宗族,在城裏有聯合的跡象,同時他們還在收攏更多的潰兵,想一舉將南城門衝開,打開南逃的通道。

    除了齊寒江三十餘寇奴外,陳海還要丁爽將這些武官召集過來,就要他們組織一批民勇健銳,隨他到城下結陣,抵擋潰兵的衝擊。

    僅僅占據城樓用弓箭床弩攢射,還無法將那些盾戟潰卒完全封擋在柵牆之外,他必須要組織人手到城下結陣,抵擋潰兵的衝擊;他們才六七十人,城上城下都要兼顧,兵力太緊缺了,隻能從民勇中借人。

    城樓是控制南城的中樞,不能讓民勇與池山縣守兵隨意進入,一旦被他們發現異常,鬧出嘩變,整個局勢都會崩潰,不再受控制,但是陳海此時決意將一部分民勇脅裹到城下結陣,即便這些民勇發現異常後嘩變,陳海也能將他們送到潰兵亂卒的刀戟之下殺死。

    民勇與池山縣守兵,再精銳都有限,面對十數於倍於己、還在源源不斷增加的潰兵,都嚇得臉色惶惶,但在丁爽等武官的驅趕下,他們被迫拿起刀盾,在陳海他們的兩翼側前方結陣。隻有那些武官想到妻兒家小就在身後的藏兵洞裏,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刀敲腳踢,提醒民勇排好陣列。

    民勇的戰力很多,陳海不指望他們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主要是讓他們在側前翼結成斜線盾陣,將長槍從護盾的空隙間支出來,壓製潰兵衝擊兩翼的可能,而陳海率齊寒江等三十餘寇奴,則手持盾戟背依城門洞、居中結陣。

    這樣的陣形,陳海能更無顧忌將三十餘寇奴凝聚成一隻鐵錘,不斷的重創撲上來的潰兵,而兩翼的民勇一旦被打潰,他們也能退入城門洞,縮小攻擊麵,避免被衝散陣形。

    周鈞、趙山率十數寇奴守在城樓,持弓弩殺敵,以及監視池山城內外的動靜,而吳蒙率十數寇奴跨上鐵甲馬背,貼在城牆腳而立,作好從側翼攻擊潰兵陣列的準備。

    陳海他們雖然做出阻嚇的陣勢,城樓弓弩也連續兩波射殺數十潰兵以儆效尤,但依舊沒有能擋住潰兵繼續衝擊南城門的步伐。

    一旦廝殺起來,兩翼的民勇雖然驚懼萬分,但也沒有退路了。

    兩翼民勇雖然數次被衝潰,但被逃將及宗族子弟唆使著衝鋒陷陣的潰兵,也同樣不堪。

    看到民勇陣列被壓垮,陳海就會率寇奴果斷殺出,將當前的亂兵殺潰,給民勇重新整頓陣形的時間,然後再退到城門洞附近,監視蠢蠢欲動的亂兵。

    陳海就是通過這種方式,節省三十多寇奴的體力跟百骸精氣。

    不然的話,任潰兵輪番衝上來,三十多寇奴體力有限,絕不可能在城下堅守一天。

    將近黃昏之時,有三名黑袍人從北麵縱馬馳來,將入池山城,有如數片落葉隨風飄轉,在數百米外就棄馬往城頭飛來。

    看到這一幕,陳海眉頭一煞,既便是明竅境或道丹境的玄修,真元法力都不足以支撐長距離的飛行,主要還是借坐騎或靈禽代替腳力,看這三人御風飛入北城的情形,明明都有著闢靈境中後期的修為。

    這三名玄修,又沒有什麼牽掛,完全可以繞過池山城往南逃去,這時候卻進入池山城,還與聚在城北的那幾個逃將湊到一起,陳海這時候心裏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很快就隱約聽到有人在城中大呼小叫起來:

    “南城樓這夥人是在武威軍的奸細!他們是武威軍的奸細,將我們攔在這裏,就是要等武威軍的追兵趕過來將我們全部殲滅!”

    池山城不大,才兩千步見方,即便那三名黑袍人此時站在北城樓上,陳海也隱約能看到他們的頭臉都罩在黑袍之中,露出一雙眼睛盯著這邊露出精湛的寒芒,很快這三名黑袍人與那幾員逃將達成一致意見,一起往南城門來欺壓過來。

    這時候城裏聲浪一陣強過一陣,大量潰兵被陳海封堵了一天,衝擊南城門已經死傷數百,心裏積滿了怨恨,聽到有人說堵住城門的這夥人竟然是武威軍的奸細,個個都咬牙切齒的湧上來,恨不得將陳海他們撕成粉碎。

    南城附近就有一員逃將,帶著三四百近隨,正鼓動其他潰兵衝擊南城門。

    得知堵住南城門的這夥人竟然是武威軍的奸細,這員逃將臉上的橫肉都顫抖起來,手裏的鑄銀槍揮指城樓,滿目怒焰都快要噴泄出去,破口大罵道:

    “日你先人,爺爺竟讓你們這些狗賊奸細戲耍了半天!看爺爺活劈了你們這些狗賊奸細!”

    丁爽臉色慘白,不知道武威軍哪裏出了岔子,竟然令陳海他們的身份提前暴露了。

    正組織民勇到城下結陣的諸多池山縣武官,又驚又疑,像是被雷擊中,驚愕的往陳海及寇奴看來,難以相信他們奔忙半天,竟然是為武威軍奸細阻攔潰兵!

    周鈞、吳蒙、趙山、沈坤都傻在那裏,沒想到在此時會被人揭穿身份,他們騎虎難下,一旦兩翼的民勇嘩變,他們就被成千上萬的憤怒潰兵吞沒!

    “日你娘!看到武威軍殺來,一個個縮頭沒卵,為了逃命,竟然造謠說我老子是武威軍的奸細,今日看誰活劈了誰!”陳海暴怒大喝,像是一聲雷霆驟然炸響,整個人就像是被觸了逆鱗的怒目金剛,站上垛牆,緊接著陳海手中寒霜淬金戟化作一道火流星,身戟合一,就往那員逃將的當頭斬去!

    看到這一幕,丁爽嚇了一跳。

    那員逃將在數百正準備衝擊南城門的潰兵身後,身邊還有三四百近隨簇擁著,陳海就這麼直接殺過去,一旦落地必然會有數十上百刀兵同時亂斬過來,到時候就算是明竅期的強者也很難支撐多久。

    但丁爽轉念想明白過來,陳海就是不想給任何人反應及思考的時間,要以極其憤慨的氣勢指鹿為馬,強行給守在城牆上的民勇、池山縣守兵灌輸一個概念,是這些潰兵已經無恥到極點,為了製造混亂、衝開南城門逃命才造謠抹黑陳海這一幹人是武威軍的奸細!

    剛到城下接替陳海的周鈞,以及率領十數寇奴精騎的吳蒙,也都得到信號,一起率守下城下的寇奴暴怒殺出,直接往陳海落地的地點衝刺過去。

    他們如果不能在陳海力歇前殺出一條血路,陳海一人陷入亂兵之中,十死無生……

    被攔在池山城的逃將,是有不少修為底子不弱的玄修,他們這時候都不願放棄追隨多部屬,就隻能從池山城借道,他們還想在鶴翔軍有所作為,也不敢在沒有摸清楚的情況下就率兵殺開南城門,更多是鼓動組織其他的潰兵去衝擊南城門。

    靠近南城門的這員逃將就是如此,聽到有人說堵住南城門的這夥人是武威軍的奸細,又驚又怒,但心裏也有一絲遲疑,因而在激憤之餘,也只是鼓動潰兵往前衝擊,卻沒想到陳海竟然沒有半點心虛,還像一頭暴怒的蛟龍跳下城樓,直接朝他當面斬殺過來。
ssopp 發表於 2017-1-7 20:1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八章 維持謊言



    陳海揮動寒霜淬金戟有如一頭怒蛟,渾身透露凶烈氣息,滿腔的怒焰似乎要將“汙蔑”他的逃兵潰兵焚盡。

    那員逃將也有闢靈境後期修為,在宗族地位極其重要,自恃根基不弱,一直克制沒有直接殺向南城門,卻沒想到陳海朝他暴斬而來,倉促間揮動鑄銀槍往如雷電暴劈的寒霜淬金戟擋去。

    反衝過來的巨力,令逃將直覺有一座萬鈞石崖往他的雙臂撞來,他一口氣憋在胸口,氣血逆行,難受之極,逃將心神大駭,但反應也是迅速,靈海昏朦處,神魂意念凝聚一瞬的撼海金鍾,以秘傳撼海金鍾訣摧動靈海內的真元極速往四肢百骸湧去,身軀在這一瞬金光大作,才將恐怖到極點的巨力卸掉,但聽到身下哢嚓脆響,青狡馬的四蹄竟然被硬生生的壓斷。

    逃將心神大駭,沒想到眼前這髯須大漢,看著不過辟靈境初期的修為,比他差了兩小境界,卻天生神力,隨手一斬就差點將他的百骸震碎掉。

    這是何等恐怖的武勇!

    這人絕非鶴翔軍的將領,不然的話,這種天生武勇之將,怎麼可能默默無聞?但他也沒有聽說武威軍有這樣的武勇之將啊!

    修為境界並非決定實力的一切,即便是修行者,天賦異稟者所具備的神通實力,也絕非同境界的庸碌之徒能及,但這些天賦異稟的人,無論在哪裏都會受到高度重視,不大可能會默默無聞。

    逃將雖然卸去巨力,卻難受得大吐一口氣,但沒有待他喘過氣來,也沒有來得將心裏的疑惑喊出來,陳海一腳踏在他將要倒地的青狡馬前額,似行雲流水,第二戟毫無停滯的再朝他斬來。

    “日,這是什麼戰戟?”逃將就覺陳海斬出的第二戟,不僅沒有一點的停滯,甚至比剛才那躍城一斬,更快、更狠……

    陳海所悟創的十步斷水斬,一步一斬,每一斬的氣勢都要將眼前的滔滔洪流斬斷,而每過一斬,而融入戟刃的碎裂真意則凝聚多一分,第四斬碎裂真意還未完全成形,就將那員逃將的鑄銀槍攔腰斬斷成兩截。

    那員逃將哪裏想到看似修為不高的陳海,竟有這般的神力勇武,他明明要高出兩個小境界,卻被殺得屁滾尿流,倉促之前隻來得及打出兩道焰符……

    陳海不避不閃,一腳往狂卷如牆的烈焰踏去,戰戟揮卷之餘勢,就已經帶動烈焰往兩邊倒卷,難傷陳海分毫。

    逃將驚慌後退,但他不忘大聲呼救:“鮑伯救我!”

    這時候三道金光流影從亂糟糟的兵卒之中狂泄而來,往逃將頭頂罩過去,瞬時化作三道金剛秘甲將那逃將全身罩去。

    卻不是那人出手稍慢,實在是陳海出手太快、太突然,令逃將及扈從都沒有反應過來,陳海就已經踏出四步、斬出四戟。

    而逃將為避戟刃,不僅胯下坐騎青狡馬四蹄崩斷,他整個人每接一戟都要大退一步,將身後的陣列都衝散。他的護道者鮑伯當時就在他的身後,甚至都沒有辦法閃到側面出手。

    這時候見鮑伯出手打出三道金剛秘甲護住他周身,逃將又鎮定起來,棄斷槍不用,摧動身後所背的靈劍嗡嗡作響,就要出鞘往陳海當頭斬去。

    出手就是三道金剛秘甲,又是一個辟靈境後期的玄修,但陳海十斬未盡,戰戟勢如流水,綿延不斷,第五斬即斬碎一道金剛秘甲。

    逃將駭然失色,沒想有鮑伯所施展的金剛秘甲是如此的不濟,一層金剛秘甲竟然擋不住這人隨手一斬!

    “沒用縮卵貨,你睜開狗眼看看你爺爺到底是不是奸細!”陳海暴怒大喝,第六斬再斬碎一層金剛秘甲,而戟刃餘勢未去,撞在第三層金剛秘甲之上,密如紗衣的黃金秘篆蕩起一層漣漪,劇烈的晃蕩起來。

    而這時,逃將都沒有來得及將背後劍鞘裏的靈劍祭出。

    這髯須大漢所使戰戟斬來好快,快逃!

    逃將這一刻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抓住左右兩名兵卒,往陳海的戰戟前扔來,隨手又是扔出一道玄符化作一道流光將自己包裹起來。

    這道玄符卻非是什麼防護玄符,就見這逃將的速度猝然間拔高一截,化作一道青影往城北掠去。

    追不上那逃將,陳海第七斬戟刃左撇,將一名小校模樣的潰卒,從頭到胯直接劈成兩半,鮮血飆飛。

    第八斬戟刃直出,劈開一名潰卒半片身子,戟勢未盡,又將一名小校攔腰斬成兩半。

    第九斬同樣是斬殺兩名兵卒,這一刻陳海身邊如血海煉獄,四周兵卒心駭欲裂,手裏雖然舉著刀戟,卻顫抖著不敢往前逼近。

    十步斷水斬,一步一斬,十步十斬,第十斬也是箭在弦發,不得不發,不然陳海靈海內不多的真元會被那瘋狂的戟意卷動,反噬諸脈。

    第十斬戟刃還未斬出,凶煞魔焰有如實質瘋狂泄湧去,陳海這一瞬就如魔神降世,雙眸浮現一抹血色光芒,正當戰戟之前的那個兵卒在這一刻就仿佛一根木樁子直直往後倒去,竟已被活生生的嚇死了。

    這一刻,一團黑影往陳海頭頂飄來,速度快得驚人。

    那團黑影分明是一面展開七八米寬的黑幡,仿佛一小片烏雲,似要將陳海整個人都罩進去。

    而這刻要是有人抬頭去看,就能看見展開的黑幡包裹著一團難言其威的電弧雷光,吞奪著就要往陳海的面前劈來。

    陳海胸臆間充塞的澎湃戰意正愁無法渲泄,第十斬戟刃就朝那團黑幡斬去。

    黑幡如受重創,似被狂風卷裹,又似被暴揍一頓的驚獸,瘋狂往後掠去,而飛到城中祭出黑幡攻陳海的那名黑袍人,也沒有想到陳海戰戟一斬,竟有如此之威,他整個人都受到暴烈的反噬,不受控制的往下方墜去。

    黑幡被黑袍人收回,但黑幡包裹的那團雷光已經被戟刃劈散,沒有落到陳海的頭上,而是化作數十道雷柱往四麵八方亂劈過去。

    從四周圍過來的兵卒,本就被陳海的武勇所懾,這時侯又被這數十道狂亂的雷柱劈得鬼哭狼嚎,頓時就四散而去,好像那雷雲黑幡是專門為陳海突圍所準備。

    這時候吳蒙、周鈞率寇奴兵衝殺進來,陳海坐回到青狡馬的馬背上,冷眼看著四周畏步不前的潰兵逃卒,啐了一口唾沫擲地有聲,怒罵道:“沒用的縮卵貨,誰再敢汙蔑說爺爺是奸細?”

    吳蒙、周鈞心裏皆是暗笑,沒想到陳海這麼裝腔作勢都行。

    ******************************

    在吳蒙、周鈞等人護衛下,陳海御馬徐徐退回到城下。

    十步斷水斬極其暴烈,十斬之間,靈海真元就耗去大半,此時隻能依賴蘊靈丹恢複少量的真元,但四周的潰兵亂卒卻已經被陳海十斬殺了膽顫心驚,心裏也懷疑是不是後面故意捏造慌言,眼睜睜看著陳海他們退到城下。

    “你們莫非也被那些縮卵貨的慌言所蠱惑?”

    丁爽強抑內心的狂瀾,看著左右武官還在遲疑,他大聲怒喝,摧促他們趕緊組織民勇到城下結陣,防備潰兵再來衝擊南城門。

    丁爽知道他們不能阻止城裏潰兵逃卒的質疑,潰兵逃卒反應過來,也會發現越來越多的疑點,但隻要他們還能騙過守在城頭的民勇、守兵,隻要民勇、守兵不被“蠱惑”,不發生嘩變,他們就還能守住南城門。

    丁爽看左右武官雖然還有所遲疑,但也是摧趕民勇下城結陣,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陳海到這一刻竟然還能將這破綻百出的慌言維持下去,但也不得不承認,陳海剛才殺出城樓的一幕,給人的無敵印象太深刻了。

    不管敵我,無敵強者從來就天然擁有更高的威望跟領導力。

    只要陳海的無敵形象不被潰兵逃將打滅,那他們這邊即便有人已經起了疑心,這些人也極可能會選擇將錯就錯。

    維持住這個慌言,大不了到最後大家一起投武威軍;不然的話,一旦發生嘩變、崩潰,他們及他們集中在城門洞裏的妻兒家小,都要被成千上萬的潰兵怒火吞沒!

    越來越多的細節讓潰兵逃將確定,堵住南城門的這夥人就是武威軍的奸細,池山城的守兵都被這夥人所蠱惑、蒙騙;黑袍人甚至指出陳海、吳蒙、周鈞等人在武威軍的身份,而這夥人口頭所宣稱的援兵遲遲不見蹤跡。

    武威軍前鋒大營在掃平鹽川城後,隨時就會再度南下,留給他們的逃命已經有限,就算是汙蔑,諸多逃將、宗族首領,也決意要聯手將南城門衝開,這時候他們也決意將手裏的精銳派出,聯合其他急於南逃的潰兵,一起往南城門壓過去。
ssopp 發表於 2017-1-7 20:2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九十九章 援兵馳至


    “陳海這狗賊,怎麼如此辣手,哪裏像剛踏入辟靈境的樣子,是不是消息有誤?”

    手持雷雲幡的黑袍人壓製胸臆間的氣血浮動,退過去與另兩名黑袍人在城北一處角落裏彙合,壓著聲音質問道。

    “消息不會有誤,此子當初在姚氏被廢修為,諸脈皆毀,一切與修行有關的記憶都被抹去,而陳烈這狗賊在他身上必是用盡奇珍,才讓他重新踏入辟靈境。用諸多百年難出的珍物奇藥重築靈脈,這廝雖然所開辟的才是四脈靈海,但實力比同境界武修強出一大截,也不令人意外。”另一名黑袍人說道。

    “你說不令人意外倒是輕巧,現在祭酒大人不在池山城,誰去將陳海這狗賊拿下來?”手持雷雲幡的黑袍人,心痛法寶受損,怨恨說道。

    “說這些有什麼用,左營兵馬不能折損在這裏,現在就必須退出池山城,從西嶺撤退!”為首的黑袍人沉著的說道。

    “鶴翔軍諸多逃將與堵在池山城的宗族首領們,都已經決意派精銳嫡系進攻南城門,或許不要半個時辰,就能將南城門拿下來,我們此時為何還要從西嶺撤出……”

    “陳烈這狗賊所遣騎營已經繞過田家寨,再有一個時辰,就能趕到池山城,就算我們在半個時辰內衝開南城門,也要分散退入西嶺,才有可能避免會被圍剿,”為首的黑袍人果斷說道,“祭酒大人在玉龍山拉出幾千人嫡系兵馬不容易,不能都折損在鶴川嶺以北。鶴翔軍也不像是能成大事的樣子,經歷此敗,必定元氣大傷,我們師兄弟也都要從鶴翔軍退出去!”

    ***********************

    當南城門承受最大壓力時,一支逃兵丟棄一切輜重從北城撤出,很快又往城西的群山峻嶺逃去。這一幕自然引起陳海他們的注意,他們同時還注意到,之前馳入池山城的黑袍人,也與這支近千人的兵馬一起撤出。

    當初在玉龍山黃龍淵,就在流民叛軍裏看到黑袍人的身影,之後流民叛軍投附鶴翔軍,這時候再次看到黑袍人與一支潰兵往西嶺逃竄,陳海不由懷疑當初玉龍山流民叛亂,以及當初玉龍山出現的禁藥逆靈散,與神秘的黑袍人有著莫大的關聯,但他此時已經無暇顧及這些。

    在諸多逃將及南逃宗族首領,都派出精銳嫡係,決定要撕開南城門時,這支整編逃兵突然撤出,自然是極大動搖了他們的信心。

    這也讓陳海他們再次扛住潰兵的衝擊,滿身染血退回到城下休整。

    暮色四合之時,東翼騎營彙合諸部扈從三千餘騎,在張懷玉、厲向海、趙如晦等人的率領,越過象山諸嶺,進入池山縣境內。

    這時候堵在池山城裏的潰兵逃卒,已經是恐慌到極致,有人信心崩潰,從北城撤出,往兩翼山嶺逃去,但也有人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不要命的衝擊南城門。

    當大股精騎出現在視野裏,大部分還被蒙在鼓裏的民勇、池山縣守兵也徹底崩潰,陳海此時只能率領傷亡逾半的寇奴退回城樓,盡最大努力確保扣押諸武官家小的東翼藏兵洞不受潰兵的衝擊。

    雖然最終將寇奴兵從城門洞前逼走,但潰兵揭開布幔,看到城門洞裏已經被十幾輛散架的馬車以及大量的斷木、磚石堵死,他們隻能發出憤怒而絕望的哀嚎。

    有人將怒火宣泄到陳海他們的頭上,但更多人像是沒頭的蒼蠅四處奔逃。

    三千精騎已經像洪流一樣掩蓋過來,除了極少數有修為底子的人,能越過七八米高的城牆,往南逃竄,絕大部分潰兵以及難民,除了束手就擒,還能有什麼選擇?

    戰戟如林、劍飛如雪,一顆顆不願投降的頭顱被砍下,三千精騎瘋狂收割抵抗者的性命。

    有些宗族首領看到大勢已去,不願意棄下宗族子弟及家小獨自南逃,就隻能先退到街巷的角落裏,神色默然的做好投降的準備。

    張懷玉、厲向海、趙如晦他們在雪野山嶺奔走一天,馬疲人倦,但他們整編出現在池山城北,潰兵的抵抗意誌已經崩潰,除了四處逃入兩翼的山野之外,更多人直接選擇放棄抵抗。

    張懷玉、厲向海、趙如晦他們極其順利就控制住北城,總共砍下上百顆人頭就統統都降了,還真不暢快,他們登上北城樓,看到滿城黑壓壓的人群與車馬,都吃驚的愣在那裏。

    他們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的潰兵、難民被陳海像是用一張大網,都兜在池山城裏。

    “這小子!這小子!”厲向海興奮拿拳砸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當初殺出玉龍山,陳海也隻是亂軍之中救存,表現就算出色一些,也被他低微不堪的修為掩蓋了鋒芒,當初厲向海為陳海爭首功,也是跟別人吵得臉紅脖子粗,沒想到一年多時間過去,陳海竟然給他們帶來這樣的驚喜。

    厲向海對要不要跟陳烈徹底綁在一起,他心裏一直是有所遲疑的,經過玉龍山慘敗,他看似官複原職,但厲氏拿出太多的資源擺平負面影響,這時候需要與更強的強者結盟,恢複實力了。

    這一刻,厲向海已經打定主意,陳烈隨時能踏入道丹境是一個因素,而眼前則是另一個因素,種種跡象表明,陳烈是足夠重視這個嫡親外甥的。

    *****************************

    零星的反抗都被無情的碾碎、絞殺,對於棄械投降者,張懷玉、厲向海、趙如晦也是收繳兵甲、法寶後盡量安撫。

    將潰兵、宗族子弟及私兵、逃難的民眾分隔開來處置,池山城仿佛變成一座大囚牢,張懷玉他們人手也有限,還要防備鶴翔軍會殺回馬槍,不能放鬆警惕,隻能等著主力兵馬抵達後接管,才能再做進一步的處置……

    張懷玉分派陳昱負責兵甲、法寶及南逃宗族財物的收繳、清點。

    潰兵不去說了,除了兵甲、馬匹及少量的法寶外,沒有什麼值得貪婪的,但諸多南逃宗族,可是將數代、十數代積累的財物都帶上路的。

    照著規矩,除了少許要進獻大都護將軍表示效忠外,這些都是東翼兵馬可以私下分配的戰利品;而這些戰利品也要比所謂的戰功獎勵豐厚得多。

    陳昱不僅是騎營主將之一,而且還是東翼兵馬主帥陳烈的嫡系,此時當然是他擁有戰利品的清點權,但張懷玉、厲向海等其他東翼主要將領也都會派人參與。

    這也是軍中默認的規矩,不能都歸入主帥一人的囊中,也不能大家亂哄哄爭搶戰利品,在敵前變成一團散沙、自亂陣腳。

    騎營主力就駐紮在北城樓內外,此時還不能鬆懈下來,由趙如晦、陳權率五百騎穿過城池,去接管南城樓的防務。

    陳青、蘇紫菱、葛同等人,跟著趙如晦穿過潰兵降卒跪了一地的池山城,這一戰他們勝得太輕鬆,等趕到南城樓前,看到兩邊內濠溝裏堆積如山的屍體、插地如刺蝟的箭矢,以及不其數的殘刀斷戟,才知道這一戰贏得並不輕鬆。

    他們甚至都想不明白,陳海手下就那麼點人,怎麼就能支撐到最後?

    陳海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陳青想不明白、蘇紫菱想不明白、葛同也想不明白。

    陳海、吳蒙、周鈞都隻是辟靈境武修,剩下沈坤、趙山等六十餘人,就算都有通玄境的修為底子,也不能攔住這麼多的潰兵逃卒啊。

    看到南城樓下一片狼籍、死屍積地,葛同他們也知道那些南逃宗族,絕不能可能乖乖就擒。

    他們不知道,城樓兩側的民勇雖然有半數人都是擺飾,但潰兵逃卒並不清楚,受到兩三千民勇及池山縣守兵的威懾,潰兵就隻能集中進攻城門洞,這就讓陳海將有限的精銳兵力都緊緊的集中起來使用。

    而後期,家小被扣押為人質的池山縣地方武官,脅裹一部分民勇到城下助戰,也發揮了關鍵的作用。

    這些民勇看似並沒有多少戰力,前後總計有十數次被衝潰,最後也丟下三百多具屍體,但這些民勇掩護了寇奴兵的側翼,也使得陳海在城樓前所安排的戰術更靈活多變。

    提前降服丁爽,在丁爽的協助下,扣留武官的妻兒家小為人質,可以說是此策成功的重中之重。

    葛同、陳青、蘇紫菱還不知道這些,自然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

    陳海坐在一截斷木前包紮傷口,身上衣甲已經破爛不堪,身上不知道又添了多少傷口,包紮得跟僵屍似的,此前臉上在玉龍山諸戰留下的傷疤好不容易消淡了,這時候又翻出十數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

    六十寇奴,剩不到一半,也多個個渾身染血,雖說此戰守得慘烈,死傷可以說是極其慘重,但個個興高采烈,渾不當生死是回事,看到陳青、蘇紫菱容顏極美,也都肆無忌憚的看過來。

    看到趙如晦他們過來,陳海說道:“趙師伯,我是站不起來給你老行禮了,你們過來就好,南城樓就歸你們來接防,”又指向身後丁爽等十數池山縣地方武備的武官,說道,“他們昨夜就投誠於我,也為此戰立下不可或缺的大功、奇功,此時皆是我的扈從,還請趙師伯放心任用……”

    “好!”趙如晦見陳海竟然能提前收服地方武官,相信也是能順利斬獲大捷奇功的關鍵所在,自然不會虧待丁爽這些人。

    他再看陳海他們身後的城牆藏兵洞裏,還有不少婦孺正驚恐往外探看,看這些婦孺衣裳不凡,便猜到陳海可能是用這些婦孺扣押下來當人質,才逼使丁爽等池山縣武官降他。

    兵家相爭,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趙如晦心裏隻會為陳海敢用奇計暗中讚歎,卻不計究其他有的沒的,心裏隻是可惜陳海出身宗閥,不是寒門子弟,不然寒門一係在太微宗及武威軍或還有崛起的機會!

    周鈞、吳蒙、沈坤、趙山等人皆受重創,這時候也精氣真元耗盡,特別是支撐他們死戰到底的意志散了,也就只能坐在給趙如晦他們致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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