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21
ssopp 發表於 2017-1-6 15:5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章 武道秘形


    接下來陳海就是極力回想當時的身體姿態,反複嚐試,直到兩天前,陳海再次翻越一道山梁時,有一刻身如長弓拉開般跨出,全身的精氣再次像沸泉一般運轉起來,瞬息間都往雙腳的足少陽主氣脈灌注過去。

    這一刻,陳海再次感覺到全身氣力被抽動起來,灌注到雙足之中,血雲荒地裏的傀儡分身也保持長弓怒張的姿態,雙足部位更是生出熠熠青輝。

    下一刻,陳海就覺得傀儡分身眉心部位嗡然鳴響起來,似乎有一處神秘空間驀地打開,陳海真身那一瞬時如長弓怒張的姿勢,瞬然間就化為一幅永恒的畫卷,映入傀儡身眉心間的神秘空間之中,充滿難以言意的道意跟靈蘊。

    雖說這幅弓形身姿圖很快就在傀儡身眉心間的神秘空間隱去,但陳海心底湧起的震驚,卻久久無法消去。

    那一刻,陳海整個人躺在山道旁的草地,趙山、錢文義還以為興公子終於忍不住要發脾氣了,卻不知道陳海內心深處充塞著興奮、震驚跟困惑!

    好在姚興被驅逐出姚族後,以前的記憶被抹除一大塊,姚興意誌消沉之餘,還是有過重新修煉的努力,陳海梳理姚興的殘碎記憶,雖然沒有玄功仙訣,但修煉的常識卻是不缺。

    隻是從姚興記憶裏梳理出的修煉常識,竟然跟眼前這一刻的情形對不上號,這才是陳海最困惑不解的地方,但他沒有擔心什麼,他記得左耳說過來,擁有蛇鐲與傀儡分身,不需要多高深的武道絕學,就足以武道築基了。

    這意味著眼前的一切,都跟蛇鐲與傀儡分身,而蛇鐲與傀儡分身的珍貴,絕不能拿一般的常識去衡量。

    如他所料不差,傀儡身眉心間打開的神秘空間,就是玄門弟子修煉到明竅境才能打開的祖竅識海,是元神居所,也是溝通天地、直接感應天地靈氣的橋梁!

    隻可惜陳海的神魂意念太弱、太弱,還沒有辦法通過傀儡分身,直接感應、摧動血雲荒地間的天地靈氣,難怪左耳說非要到辟靈境,才能將傀儡分身的潛力真正發揮出來。

    但是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為何將剛才一瞬他長弓怒張的身形拓印下來。

    陳海意念稍動,他長弓怒張的身形,就仿佛一幅永恒的畫卷從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浮出,為他的意念所觀、所見……

    這應該就是“拓印”。

    修煉到明竅境,就能用神念在他人腦海裏凝聚聲音、圖像,但要將聲音、圖像直接作為一種深度記憶,拓印在他人腦海最深層次的潛意識之中,則需要比明竅境更高層次,甚至需要道丹、道胎境的修為才有可能辦到……

    陳海心想用羅刹異鬼屍骸煉製的傀儡分身,顯然保留著生前的部分神魂神通,但是長弓怒張的身形,又有什麼特殊之處,竟然能讓傀儡分身自動將其拓印到祖竅識海之中?

    長弓怒張的身形,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在陳海擺出這一身形之時,體內的精氣像沸騰一樣湧動起來。

    都說武道修行,是要將武道絕學修煉到一定境界後,才摧動體內的精氣運轉,難道說所謂的“一定境界”,只要掌握這特定的身形就夠了?

    難道這就是左耳、蒼禹所說的,他武道修行的便捷之門!

    意念所動,長弓怒張的身形圖就始終浮現在傀儡分身的識海之上。

    接下來,陳海就比照這副身形圖,一路上反複嚐試,在折騰了大半天後,還是再次讓他成功將體內的精氣摧動、運轉起來……

    那一刻,陳海興奮得都想抱起趙山、錢文義啃兩口;趙山、錢文義卻以為興公子終於支撐不住,要發瘋了。

    陳海這時候才深刻明白,左耳那老家夥為什麼說,有了蛇鐲跟傀儡身,道兵弟子在太微宗所能修的低級武道玄功,他用於築基已經遠遠足夠了。

    是啊,他隻要掌握這種最基礎的身形圖,修煉就有了直觀的參照,不像其他的道兵弟子,哪怕苦修最高深的武道玄武,都未必能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

    這時候陳海才真正認識到傀儡分身輔助武道修行的玄妙與強大之處。

    那一瞬,身體如長弓怒張的姿態,堪稱武道秘形圖啊。

    對,就應該稱作武道秘形。

    陳海思路理順起來,就一通百通了,很快就猜測到,種種武道秘形應該就蘊在諸多玄武絕學之中;天資縱橫的弟子苦修玄武絕學,在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後,身體的每一動作都可以算作武道秘形時,自然就能將身體所有的潛力都激發出來,以絕學殺敵。

    左耳沒有事先跟他言明,大概是認為他悟透這其中的道理,是沒有什麼難度的。

    要是他連這點都不能自己悟透,左耳大概對他更不抱期望了。

    這個老家夥!

    陳海心裏忍不住笑罵一聲,他很快也意識到,掌握武道秘形,能摧動精氣行之氣脈,能淬煉筋骨皮肉,而唯有精氣及真元在氣脈間運轉,才能施展威力強大的武道絕學,但武道秘形絕不會僅有一種。

    很顯然,陳海想通過這種方法將武道的諸多秘形都參悟出來,是不現實的。

    他心裏想,既然武道秘形蘊藏在玄功絕學之中,他作為太微宗的道兵弟子,到了鐵流嶺就能夠接觸到最基礎的武道玄武,到時候通過傀儡分身,將種種武道秘形一一拆解出來修煉,效率應該比普通弟子高出無數倍。

    雖然走到鐵流嶺,陳海身體也到壓榨到極限,兩腳傷勢都十分嚴重,皮肉都踩爛了,但因魂魂與肉身相互排斥,在頭腦裏所形成的那種撕裂之痛,卻稍稍有些減緩。

    這說明武道煉體,確能促進魂魄與肉身的契合;而且進一步證實,掌握武道秘形,才真正是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

    這一刻,陳海已經能看到保住性命的希望在前面朝他招手,心裏興奮難抑,不過他這時候也就想著先保住性命再說,還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

    趙山、錢文義原打算將興公子送到鐵流嶺山腳前,就不管他的死活,但一路上興公子的隱忍跟堅持,令他們再不敢生出輕慢之心,出了太微山,就雇了一輛馬車,堅持送興公子去見鐵流嶺監院處,要等辦過交接手續再離開。

    鐵流嶺作為太微宗的外門道院,監院趙如晦修為已經跨入明竅境後期,實力不比陳烈稍弱,但他年事已大,修行已經過了鼎盛期,除非能遇到千年罕遇的仙緣,不然今生在他所剩不多的壽元熬盡前,都無望突破明竅期,修成道丹……

    趙如晦不能再作為真傳弟子留在七峰內門潛心苦修,一大把年紀也沒有機會去統率武威軍的精銳縱橫沙場、抵禦西虜,就被分派到鐵流嶺來主持道院事務。

    陳烈作為有望踏入道丹境的少壯派真傳弟子,在太微宗內門可以說是如日中天,地位極高,而陳族在太微宗及河西郡的勢力也是極大,但趙如晦還沒有必要去巴結陳族一個不成器的旁係弟子。

    趙山、錢文義押送人過來,先到趙如晦的院子裏送帖,趙如晦都懶得敷衍,喊來個叫周鈞的年輕弟子,將陳海他們領了出去。

    周鈞二十三四歲左右,身材矮壯,沒有玄門弟子的飄逸瀟灑,穿著紫青色道袍,背負一柄黑色巨劍,眼睛裏透漏年輕弟子少有的精明。

    陳海看不出周鈞修為有多高,但看到道院裏出沒的弟子都對周鈞甚是恭敬,便知道周鈞雖然暫時還沒有資格進入清曦峰內門修行,也不是道院的執事,但在鐵流嶺還是有著不一般的地位。

    鐵流嶺有兩千多道兵弟子,但既便是道兵弟子也分三六九等。

    以往姚興意誌消沉,不怎麼關心外門道院的情況,但陳海這次隨趙山、錢文義進入鐵流嶺道院,一路觀察過去,就知道道兵弟子絕大多數都穿天青色、玄黑色、紫青色三種製式袍衫。

    而根據不同衣色的弟子多寡,陳海基本就可以確定紫衣道兵弟子身份最高,比例可能不超過所有道兵弟子的二十分之一。

    一路上聽趙山、錢文義兩人議論,陳海知道這些紫衣弟子,至少打通三條主氣脈,隻是暫時還沒有開辟靈海而已。

    這部分人即便還沒有直接進入七上峰修行,也可以說是準內門弟子了,在鐵流嶺的地位,絕不會在普通的道院執事之下;他們倘若願意到軍中任職,也會有一個相當不錯的起點。

    次一級的玄衣道兵弟子,大約占到總人數的三分之一,是鐵流嶺道兵弟子的中堅力量;他們同時也是武威軍的後備武官,修行一定年限後,就要補充到軍中擔任最底層的武職。

    這些弟子除非在軍中建立軍功升遷,或修為再有突破,才有機會成為更高一級的紫衣弟子或七上峰內門弟子,不然的話,軍營就是他們這一生的最好歸宿。

    或者像趙山、錢文義二人,依附成為某家宗閥的家將,也是不錯的選擇。

    剩下就是人數最多的青衣道兵弟子,都是剛剛進入道院修行、又沒有修煉基礎的初低弟子。這部分人修煉一定年限,或者在一定的年紀前,都不能疏通第一條氣脈,成功修成真元,就會被踢出道院,直接作為普通武卒編入武威軍中。

    陳海起初沒有想到,作為太微宗的外門,諸多道院內部竟然也有這麼多道道,壓根就是武官培訓學校,見周鈞比他大不了幾歲,就已經是至少打開三條氣脈的紫衣弟子,暗感他的資質跟根骨,應該也是一流的。
ssopp 發表於 2017-1-6 16:08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一章 初至鐵流嶺


    監院趙如晦位高權重,不需要對陳海這樣的宗閥子弟假以顏色,周鈞卻不會對陳族中人怠慢,送走趙山、錢文義後,就親自領著陳海往道院的後山走去。

    在七上峰內門潛心修行的長老、真傳、內門弟子人數有限,又分散太微山諸多靈洞、靈崖、靈谷等洞天福地之中,山野裏冷清的很,姚興平時也就勾搭諸洞府的婢女,而到鐵流嶺道院,陳海才真正感覺不一樣起來。

    雖說鐵流嶺也是千峰側立,但相對於兩邊的太微、賀蘭雄山,地形要平緩多了,形成燕州河西諸郡與金州大地之間的進出通道。

    自大燕在燕州立國之後,鐵流嶺就是大燕帝國西部邊疆的軍事重鎮,以蒙邑等城為支撐,沿鐵流嶺的大小谷口,建有上百座關隘、城壘,常年駐紮著武威軍的十萬精銳兵馬,約束邊民、屯田築壘,抵禦金州諸族的入侵。

    這十萬精銳兵馬,因常年駐守鐵流嶺防線,又名鐵流大營。

    這些年來,由於北域妖蠻崛起,同時威脅到燕州與金州的北境,使得大燕帝國與金州諸國關係趨於緩和,經太微山脈南麓、往來金、燕的商旅漸多,也使得蒙邑這些城池,日益熱鬧起來。

    鐵流嶺道院,緊挨著蒙邑城,沿鐵流嶺東麓主峰而建,祖師堂、傳功殿、天刑院、典兵院等諸多規模雄偉的重要建築,都建在半山腰以上。

    而在東麓主峰與蒙邑城之間,有一座十數裏寬的山谷,是道兵弟子集中居住的地方。

    道院的道兵弟子,加起來有兩千多人,精舍院落依山穀地勢而建,鱗次櫛比有上千座之多,而依山俯瞰,能看到山南蒙邑城內萬家燈火、車水馬龍,陳海才真正感受到這方世界的人間煙火氣息……

    ********************************

    姚興進入太微宗,就直接留在濺雲崖,對下面的外門道院是怎麼回事也不甚清楚,也不關心。

    陳海從姚興的殘碎記憶裏,找不到有用的東西,好在有周鈞攜領,陳海先去祖師堂登記,錄入鐵流嶺道院的弟子名冊,領出代表初級道兵弟子身份的青雀印,還當場在這枚編號“鐵流九五二七”的小印上,鐫刻“姚興”之名。

    青雀印,長約一寸,堪比大拇指粗細,印頭雕成一隻栩栩如生的青羽靈雀,可隨身係帶。擁有這枚小印之後,陳海就正式算是鐵流嶺的初級道兵弟子了;待他修為小有所成,成功修成真元,就會換玄雁印,成為武威軍的後備武官。

    緊接著,陳海又隨周鈞到藏經、典兵等院,憑藉青雀符牌,領出《丹鼎訣初解》、《風雲腿》殘卷等修煉玄訣的拓本,此及弟子袍衫、道兵鎧甲等物以及日常起居的生活用品……

    除了統一的天青色外,弟子袍衫、道兵鎧甲的襟袖部分,都繡有青雀的圖樣,以初級道兵弟子的身份。

    《丹鼎訣》是太微宗的根本秘修玄功,共分十二層,修到大成境界,則是以肉身為丹鼎,融煉精氣真意魄魂為道丹,成就道胎境的無上神通修為;即便是最底層的道兵弟子,也能從藏經院領出《丹鼎訣初解》的玄訣拓本。

    雖然《初解》涉及到的,還僅僅是丹鼎訣第一層粗淺的吐息修煉之法,卻也是太微宗所有弟子築基所必須要走的起步,即便是陳烈也是從這本《初解》開始此生的修行。

    只是,適應別人的,不一定就適合陳海。

    奪舍所造成的魂魄隱疾,使著陳海頭腦每時每刻都有隱隱如針刺的撕裂之痛,即便平時能夠忍住,但也會嚴重干擾他的心境,很難長時間進入吐納所需的清心入寂狀態,更不要說修行《丹鼎訣》更高層次的觀想之法了……

    當然,陳海根本不敢跟別人明說這層原因,還要千方百計的隱瞞。

    《丹鼎訣初解》拓本就算不能修煉,他也是要先收下來裝模作樣的修煉;而他更在意的,還是要在鐵流嶺的藏經院,找到一種此時就適合他修煉的玄功絕學。

    陳海翻動初級道兵弟子就能修煉的玄功絕學目錄,看到有關《風雲腿》描述時,兩眼放光,一眼認定這就是他所要修煉的玄功絕學。

    目錄裏介紹《風雲腿》是一種蘊含“風雲無相”武道真意、極其霸道淩厲的武道腿法,修煉到最高境界,腿下能生風雷。

    這實是一種能修煉到明竅境、去感悟武道真意的玄功絕學,但太微宗僅存有風雲腿初層修煉功訣及第一式風雲腿絕學萬鈞錘踢的殘卷,不然的話,也不會放在初級道兵弟子就能修煉的玄功目錄之中。

    陳海可不管太微宗的《風雲腿》是不是殘卷,他心裏更為竊喜的則是,目錄介紹《風雲腿》所修煉的恰是雙足少陽主氣脈,這就意味著《風雲腿》殘卷,極可能暗藏諸多腳法、步法的武道秘形。

    陳海既然已經無意間成功開始腿部少陽主氣脈的修煉,從《風雲腿》拆解出相應的腳法、步法武道秘形進行修煉,無疑最適合的。

    想到這裏,陳海心裏也是隱隱興奮,暗感終有一天,他要用這雙腳,將天踏裂。

    不過,照道理來說,道兵弟子都需要積累一定的宗門功績,或到武威軍積累一定軍功,之後才能從藏經院換取《風雲腿》初層功訣的拓本,但周鈞看到陳海兩眼放光的興奮與癡迷,就擅自主張,先直接讓陳海將拓本給領取出來。

    畢竟太微宗所存《風雲腿》殘卷價值不大,隻需要二三十點宗門功績就能換得,周鈞看陳海實在喜歡,就順手送出這個順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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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鈞的好意,陳海不能無動於衷,從藏經院出來,趁著左右沒有旁人,就從隨身包袱裏取出一方形製古樸的硯台,送給周鈞:“這次我舅父鐵心要送我到鐵流嶺來曆煉,我也是無奈,以後諸事還要周師兄多加照顧……”

    他當然不會說這次是被陳青趕出去的,見周鈞是道院地位最高的紫衣道兵弟子,又受監院趙如晦真人的信任,自己還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想要在鐵流嶺活得自在,自然先要跟周鈞這樣的人物搞好關係。

    不管周鈞如何推辭,陳海則是鐵了心將硯台塞到他的懷裏才肯罷休。

    周鈞的修為遠非陳海所能及,但周鈞最終都不能推卻,可見他心裏對這方造型古拙的硯台也極其喜愛。

    姚興以前住在濺雲崖,視濺雲崖洞府的筆墨硯紙皆是凡物,然而在道院,將陳烈平時所用的硯台作為見麵禮送出去,又豈能算輕的?

    陳海離開濺雲崖時,隻恨無法將更多的東西帶走,手裏除了那件螭龍鎮紙外,也就這方硯台最為精巧。

    周鈞沒想到《風雲腿》殘卷,對陳海這麼重要,心裏還想,傳聞終究不可能全信,別人都說這個姚興性情乖張、不那麼好相處,或許隻是以訛傳訛。

    他也不好意思順水人情的功勞,就收下這份重禮,等到安排陳海住處時,心思一動,沒有給陳海安排到初級道兵弟子集中居住的排屋,而領到半山腰上一座門庭蓑敗的院子前,揭去封禁,說道:

    “這此前是陳強師兄居住的院子,陳強師兄四年前清剿馬賊時,意外殞命,這四年多來又沒有新的師兄弟住進去,就空了下來。姚弟子收拾一下,也不失為一處修行之所,希望姚師弟莫要嫌棄。而陳師叔既然讓姚師弟到鐵流嶺來鍛煉一番,當然也是以修煉為先,雜役事務就沒有必要讓姚師弟分心……”

    院子位於鐵流嶺南麓的半山腰,有石徑與下方的山穀相接,左右都沒有人家,視野開闊,甚至能看到蒙邑城裏的萬家燈火,院子後是十七八米高的斷崖,院子前是一片石地,兩邊是亂石堆積的淺溝,有雜草從亂石裏生長。

    這樣的環境,遠不能跟人間仙境似的濺雲崖相提並論,但絕非初級道兵弟子所能享受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陳海沒想到從濺雲崖偷拿出來的一方硯台,不僅多換得一座獨門獨戶的院子,竟然連初級道兵弟子都要承擔的繁瑣雜役也一並減免了。

    陳海此時就想著趕緊修煉武道玄功,促進魂魄與肉身的融合,恨不得將每一時、每一刻都用到修煉上,自然是希望能免除一切干擾。
ssopp 發表於 2017-1-6 16:2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二章 獨院修行


    道院正式的執事級傳功教習都不足二十人,不可能對這麼多的弟子都悉心教導。

    通常說來,隻有玄衣弟子才有資格進入傳功殿;而初級道兵弟子的修行,更像是放養,大約每數十人,會安排一名玄衣弟子作為聯係人,指導他們在道院的起居及修行,還會安排到各個事務院,承擔瑣碎的雜役工作。

    陳海的情況極為特殊,周鈞就直接算是他在道院的聯係人,也沒有住進初級道兵弟子集中居住的排屋,更不用去做什麼雜役,可以說條件優越到極點。

    陳海隱約猜到有所不妥,但這麼好的條件也不想放棄,在雜草都要沒過人頭的院子裏,聽周鈞說了一些道院的注意事項,就恭敬的將他送走。

    院子裏雜草瘋長,蛇鼠結穴,送走周鈞後,陳海推開搖搖晃晃的殘破木門,見房間裏桌案俱全,都蒙上厚厚的一層灰塵,房梁、牆角都結滿蛛網,還有一條菜花蛇從窗戶縫隙驚慌的竄出去。

    看到這一幕,陳海心裏可沒有什麼失望的。

    姚興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的謎,他在被放逐到太微宗之前的記憶都變得支離破碎,拚湊不出完整的圖景。

    陳海甚至從姚興破碎裏的記憶,都找不出他到底犯了什麼大罪而不容於姚族——這種情況下,他要是繼續留在濺雲崖,一舉一動都暴露在陳青等人的眼鼻子底下,極可能無意間就露出破綻、馬腳。

    一旦被陳烈、陳青父女或者其他人發現他是奪了姚興的身舍,又豈會容他活命?

    此外,姚興摔下山崖而死,是不是有隱情,這也是陳海必須搞清楚的;他此時頂替姚興而活下來,不搞清楚這點,蘇紫菱看似清豔迷人,卻始終是紮在他心頭的毒刺。

    這種心境下,他還談什麼修煉?

    還憑借什麼去消除神魂隱疾,完全適應新的肉身?

    現在他到了鐵流嶺,看似境遇更加不堪,但實際上將最大的不安跟威脅都暫時拋到一旁;將這邊的院子好好收拾一番,卻是不錯的容身修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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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拭桌案、修繕門窗,陳海接著又將院子裏半人高的雜草除去,才看到兩畝大小的院子,壘石為牆,角落裏還有一座小池塘。

    將淤泥、雜草清理掉,池塘白石為底,有一些仿佛蜂窩的縫隙,汩汩有數股清泉緩慢的流出來。

    泉水的流量不大,更像從山腹岩層縫隙裏滲出來的,一整天過去,溢出來的泉水都還沒有將不足半畝的池塘石底淹沒,卻有淡淡的靈氣散發出來。

    竟是一口難得的靈泉。

    燕州大地,早已經不再是神魔縱橫的蠻荒時期,近千百年來,天地間的靈氣日益稀疏,玄門弟子想要修行更進一步的突破,都受到很大的限制。

    諸州有限能孕育靈泉的靈山福地,都成為諸宗諸國血腥爭奪的核心目標。

    太微宗之所以在鐵流嶺東麓主峰建立外門道院,除了需要就近給鐵流大營輸送大量的後備武官外,更主要的是鐵流嶺的東麓主峰,是左右千裏方圓內少有能孕育靈泉的一處靈峰。

    陳海沒想到這處破落的院落,竟然能有少量的靈泉之水滲出來!

    周鈞將他安排在這裏,看來還真是天大的人情,陳海驟然間有一種餡餅砸到他頭上的欣喜,欣喜之餘,陳海更是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但他此時又哪裏管得了太多?

    即便是周鈞有意挖一個坑要他跳進去,他這時候就有不跳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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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塘邊空地裏,在除去雜草後,還有百餘株大大小小的伏苓、芝草等靈草留下來,可見舊主陳強早就將兩畝大小的院子,開辟成藥田了。

    玄修養氣,需要服食大量的丹藥,但不意味著武道修行,消耗就少了。

    武道修行,除了要凝煉精氣、強化氣脈,還要消耗精氣淬煉筋骨皮肉,對修煉資源的衣賴跟消耗,實要比普通的玄修大得多。

    弟子想在鐵流嶺修煉、生存,想要獲得靈藥、藥膳以及更高級的玄功法訣,甚至想要獲得能立竿見影增強自身實力的玄兵寶甲或更高等級的道符法寶,都需要用宗門功績或武威軍的戰功去換。

    宗門功績、武威軍戰功!

    想到這些,陳海都忍不住歎氣,周鈞雖說擅作主張免掉他的雜役,但天下究竟是沒有免費的午餐,即便弟子也能私下交換修煉資源,也還需要有東西能拿出來交換才行。

    陳海雖然不需要去做那些雜役,此時還沒有資格到武威軍曆煉積累軍功,他也不想浪費分秒必爭的修煉時間,但不做雜役,也就意味著他在鐵流嶺就沒有了直接的收入來源。

    現在他所住的院子裏,就能有這麼一小塊私屬藥田,就已經能支撐他日後的部分修煉消耗了……

    周鈞走後不久,又吩咐兩名低級道兵弟子,送來所需的米麵、被褥等物,陳海就正式在新得的院子住了下來,也迫不及待就閉關修煉。

    《丹鼎訣初解》所錄之法,以吐納天地靈氣為要旨,前期能滋養肺腑,溫養魂魄,而到築基大成,能將天地靈氣導入兩腎之間,與衝出氣脈堵塞的精氣融合,修成真元,同時,介入虛實之間的氣脈,也在經過真元洗煉後真正顯化,成為靈脈。

    這是太微宗弟子踏入通玄境不可或缺的築基功。

    陳海難以真正進入身心俱忘的入寂狀態,是很難修煉丹鼎訣的,但道院內有多名明竅境的執事長老,隨時都可能從院子外經過察覺到他的修煉狀態,即便是為了掩飾,陳海每日清晨初曦時分,都要照丹鼎訣初解所授之法,坐在池塘邊的一塊巨石上,吐納調息一番。

    而在這時候,陳海的神魂意念,更多的是通過蛇鐲潛入血雲荒地。

    傀儡分身的兩腎之間部位,有一處神秘空間,與將來玄修弟子修成三條靈脈有望開辟的靈海相似,也有類似精氣的真元精氣,從中源源不斷的擴散到傀儡分身的四肢百骸,這使得傀儡身就像是真正的生命體,能為陳海的意念輕鬆驅動。

    陳海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繼續強化傀儡分身,但他閑來無事,也照丹鼎訣初解所授這法,控製傀儡身吐納血雲荒地間的天地靈氣。

    這麼做看似沒有什麼用,但陳海能感覺他的神魂意念不斷往傀儡身更細微處延伸,有一種更加契合之感……

    蒼禹魂歸九天,左耳又與神殿一起沉入地底,再沒有一丁點的回應,陳海以後隻能自行摸索武卒級神衛傀儡身及血雲荒地的秘密。

    通過蛇鐲架接神魂意念,傀儡身能與真身同步動作,但陳海同時也能以神魂意念,單獨控製傀儡身在神殿附近走動。

    隻是陳海以往神魂意念能獨立存在,意念所動,就能將整座血雲荒雲盡收眼底,但此時他潛入血雲荒地的神魂意念,與傀儡分身緊密的聯係在一起,他這才發覺,血雲荒地要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他十數天就隻能神殿沉入地底的周邊地區轉悠,百裏範圍皆是恐怖到極點的枯骨屍骸。

    神魂意念在血雲荒地的世界沉浸了太久,心裏都難免會有悲涼壓抑的情緒滋生,但陳海又不敢長時間切斷與傀儡身的意念聯係,就怕真有羅刹鬼物闖進來,他沒能及時發現。

    沒有發現傀儡分身的妙用之前,陳海對羅刹異鬼闖進來,是無所謂的,但現在不行了,他害怕失去傀儡分身,之後就不知道要怎麼在宗門修行了。

    *****************************

    陳海有山道領悟弓步武道秘形的經驗,再從《風雲腿》殘卷拆解其他的武道秘形,就沒有那麼艱難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陳海就摸索著將風雲腿所蘊藏的馬、仆、虛、歇、踢、掃、截、旋、鞭十一種武道秘形拆解出來,成功拓形到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之中。

    陳海將弓、馬、仆、虛、歇五形,稱為基礎步法,將踢、掃、截、旋、鞭、鑽六形,稱為基礎腿法……

    風雲腿第一式絕學萬鈞錘踢,實是這十一種武道秘形一種極複雜的組合,摧動全身的精氣或真元,灌注到雙足,能踢出雷霆萬鈞的威勢來。

    有這些傀儡分身識海中的這些武道秘形圖進行參照,陳海接下來再按圖索驥修煉風雲腿就簡單多了。

    雖說所有的武道秘形,都可以摧動體內的精氣運轉,但不比純粹的意念控製,武道修行差之絲厘,就謬以千裏,所擺出來的身體姿態有丁點的扭曲、偏離,體內的精氣都紋絲不動。

    最開始時,陳海通常都是練習五六千次基礎步法、腿法,才偶爾能摧動全身的精氣如沸泉般運轉起來。

    不過,全身精氣一旦運轉起來,灌注到雙足主氣脈中,就會通過與足部主氣脈相接的、密如蛛網的分支氣脈,滲透到腿腳皮肉筋骨的每一細微之處,對腿腳皮肉筋骨都進行伐骸洗髓般的徹底淬煉。

    陳海走到鐵流嶺,雙腿傷痕累累,皮肉都走爛了,兩個月後,不僅新長出來的皮肉就像老牛皮一樣堅韌,腿腳的筋骨更變得堅如木石。

    陳海能一腳踢斷碗口粗的雜木,而自身一點都不受傷。

    通過三個月的苦修,陳海通過傀儡身,能看出身體裏的精氣變得更加充沛、凝煉,而更直觀的就是,陳海自身的氣力比三個月前激增兩三倍,三四百斤的石鎖都能輕鬆舉起來,整個人都不再像以往修為被廢後病殃殃的樣子。

    可見武修煉體,卻不是白說的。

    陳海不知道其他道兵弟子的修煉情況,但梳理姚興的記憶,知道上七峰那些天資縱橫的內門弟子,最期的修煉速度,都未必能及得上他。

    這還隻是他真身的修煉情況,在血雲荒地,當陳海的神魂意念都沉浸到傀儡身之中,將基礎步法、腿法、涉及足部氣脈的武道秘形圖,從祖竅識海深處快速的調出,摧動真元精氣湧及雙足,練習熟練之後,就能直接施展風雲腿第一式絕學萬鈞錘踢,似萬斤重錘橫掃。

    那些小如犬馬的羅刹異鬼枯骨,都能被傀儡分身一腳踢得四分五裂。

    這就是風雲腿第一式萬鈞錘踢的威力。

    陳海真身畢竟沒有傀儡分身自帶祖竅識海的神通,與傀儡身的最大區別,真身在苦修三個月後,基礎步法、基礎腿法也修煉到如火純青的地方,也需要踢出五六十腿,才能成功摧動身體內的精氣運轉,將風雲腿的第一式絕學萬鈞錘踢施展出來。

    另外,傀儡身的精元秘海,似有無盡的真元精氣可以源源不斷的抽取;而陳海的真身每施展一次風雲腿絕學萬鈞錘踢,就有一種全身氣力被榨盡的感覺。

    要是沒有靈藥及時補充精氣消耗,陳海頂多連續施展兩三次萬鈞錘踢,全身精氣就會耗盡,之後就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由此可見傀儡分身的強悍,但很可惜陳海不能將傀儡身從血雲荒地帶出來,帶到太微宗。

    不然的話,不要說低級道兵弟子了,就算是修煉到通玄境後期的紫衣道兵弟子,估計也不會有幾人是他的敵手。
ssopp 發表於 2017-1-6 16: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三章 妖蠻


    有蛇鐲與傀儡分身的輔助,陳海修煉是極其迅速,但也有弊端。

    他閉關才兩個月,就將院子裏那兩三百株伏苓、芝草等藥草就差不多都吃完了;沒有靈藥及時補充精氣,他修煉速度就驟然降了下來。

    一天下午,陳海修煉基本腿法、基本步法後精筋力盡,咬了一小截伏苓草,恢複精氣,想著是不是要跑到山上的藏經院,找一些藥草種植的書,認真研究一些。

    他現在需要種一些生長快、附加值更高的靈藥,才能將這塊藥田的潛力充分發揮出來,以支撐他後續的修煉,但想到他現在還沒有丁點的宗門功績積累,卻又無法再從藏經殿換任何一本秘訣出來。

    “陳強的這座院子,我開口討要了多次,都讓周鈞那狗賊百般推脫,他這時卻讓區區一個剛入道院的初級弟子住進去,我倒要看看,這個初級弟子是什麼來頭……”

    陳海正想著好好打理藥田的事,院門外卻傳來嘈雜的斥罵聲,說話者氣憤異常,氣勢洶洶。

    聽了這話,陳海心裏一沉,他在這院子裏關門閉戶苦修三個月,都沒有跟鐵流嶺的其他道兵弟子接觸,沒想到麻煩自己還是找上門來,而聽這些人罵罵咧咧的語氣,竟是要來奪走他這座院子。

    雖然才到鐵流嶺獨處三個月,陳海已經充分體會到獨門獨院又擁有一塊靈泉藥田的好處。即便他這時候隱約猜到周鈞當初安排他住進這裏的用意是什麼,但哪裏會願意拱手將這極利他修行武道的院子裏讓出去?

    “砰!”

    陳海心裏還想著要用什麼說辭才能將來人擋回去,三寸厚堅木劈成的院門這時候卻已經被人從外麵一腳踹得粉碎,木屑碎片往院子裏濺飛來。

    陳海閃避不及,臉頰讓一塊門板碎片擦過去,伸手抹去,臉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陳海心裏再想息事寧人,以圖安穩修煉,這時候臉色也陰沉下來,就見五六道身影,氣勢洶洶的要衝進院子裏來,看到收拾利落後的院子,眼睛裏都流露貪婪跟不忿的神色。

    為首那名青年,狹長的臉雖然也有幾分豐神俊朗之姿,但他陰戾的眼神,像條毒蛇似的掃過來,令陳海感到極不舒服,而看此人穿一身紫色袍衫,陳海心知他在鐵流嶺是跟周鈞地位相當的高級道兵弟子。

    紫袍青年的身後,還有五人都穿青衣袍衫,都是跟著過來鬧事的初級道兵弟子,也可能是這青年的家奴隨扈。

    一道身影站在青年的左邊,剛剛才踢碎院門的腳收回來,身量極其魁梧,仿佛一截鐵塔,半步跨入院門,臉卻被門楣擋住。

    比起這道身影,紫袍青年與其他幾名隨扈就像是侏儒一樣矮小。

    很快就見這道身影的身子一矮,頭從門楣後伸過來,待陳海看清他的臉頰覆蓋一層金黃色的絨毛,也是嚇了一跳。

    這巨漢臉上長滿細密的絨毛,頸脖上則覆蓋著細密的鱗片,絕非陳海所理解的正常人類。

    再看他裸露的手臂部分,同樣都覆蓋一層細鱗,而長滿黑粗鼻毛的朝天鼻孔,就像臉上開了兩個窟窿,極其醜陋,銅鈴似的眼珠子滿是凶焰似的血絲,就像一頭隨時會失控,會將在場所有人都吞噬掉的凶獸。

    妖蠻!

    傳說妖蠻是遠古大妖的後裔,也是金、燕諸州北境最大、最嚴峻的威脅,在太微山脈的北部的大漠深處,就有好幾個強大的妖蠻部族聚集。

    以太微宗弟子為核心的武威軍,在太微山脈一線,近百年來不知道與這幾家妖蠻部族展開了多少次血戰,陳海沒想到道院竟然會有妖蠻。

    難道妖蠻巨漢是受這青年控製的蠻奴?

    雖然妖蠻諸部是燕、金諸州北境最嚴峻的威脅,但頻頻發生的戰事裏,大燕帝國所俘虜的妖蠻戰俘,並不會統統處死;特別是一些武力值高的妖蠻或者擁有修煉潛質的妖蠻,以及有一些極其美豔的特殊妖蠻,會用秘法禁錮神魂,控製為蠻奴。

    雖說大燕帝國的族閥宗門,都嚴禁控製他人的神魂,但妖蠻以及一些妖獸、靈獸都不在此例,甚至大燕帝國的高門宗閥,都以豢養上品血脈的妖蠻為榮。

    這座院子雖然有四五年沒有住人,但前主人陳強是鐵流嶺道院的核心弟子,院門都是用鐵流嶺千年才長成的上等硬木製成,非普通的雜木能比,陳海就算踢出風雲腿第一式絕學的萬鈞錘踢,也沒有把握一腳將院門踢裂,更不要說踢得粉碎了。

    由此可見這妖蠻巨漢的一腳,爆發出來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

    陳海暗感這妖蠻的武力值,足以抵得上通玄境後期甚至辟靈境的武修了,道院裏隻怕唯有那些紫衣道兵弟子才能承受這一腳;而紫袍青年的修為,不會比這妖蠻更高,手下卻有如此強悍的蠻奴使喚,從側麵說明紫袍青年的來頭很不同一般。

    鐵流嶺兩千多道兵弟子裏,估計不會有幾個人,有資格能擁有這麼強悍的蠻奴。

    再看這妖蠻巨漢鎧甲下緊繃的肌肉,像小山一樣隆起,蘊藏著難以想象的雄渾力量,似乎隨時都要爆發出來;而更令人生畏的,是妖蠻巨漢充滿血絲的眼睛裏,對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他的主人,都充滿了滅殺的仇恨……

    隻是妖蠻巨漢神魂都受控製,不能違抗青年的意誌罷了。

    為首青年站在門口沒有吭聲,妖蠻巨漢也似鐵塔似的矗在那裏,卻是一個身材幹瘦的初級道兵弟子鑽進來,指著陳海的鼻子嗬斥過來:

    “你是什麼人,怎麼不知道規矩,這座院子裏豈是你這種身份的人能隨意住進來的?”

    在鐵流嶺,初級道兵弟子的地位,雖然要比玄衣、紫衣道兵弟子低一個層次,但太微宗及武威軍內關係複雜,即便是作為低層武道培養的初級道兵弟子,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出身宗閥大族(平民裏隻有資質極優秀的子弟,才有機會進入道院修煉)。

    對方既然敢直接找上門來,不可能不做一點的調查;而假定對方做過調查,知道他是太微宗第三代真傳陳烈的外甥,還肆無忌憚的直接踢門,最大的可能陳青已經將風聲放到鐵流嶺。

    雖然對方都恨不得將手指戳自己鼻梁骨上來,陳海卻沒有意氣用事。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微妙,要是陳青有意借刀殺人,他此時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在陳烈回太微宗之前,在鐵流嶺就失去立足之地。

    陳海此時進也不是,退了不是,心裏暗想,周鈞到底是什麼態度呢?

    周鈞早就知道自己是陳烈的外甥,當初將他安排住這棟院子,應該就是想著借他的身份,對抗眼前的紫袍青年,但周鈞為什麼沒有出現?

    難道周鈞知道他劣跡斑斑後,放棄他最初的計劃?

    陳海暗暗頭痛,沒有理會幹瘦弟子的咄咄逼人,而是暗中打量身穿紫袍青年,一時間也沒有什麼穩妥的應對之策,暗暗焦急,隻能硬著頭皮麵對這群人無禮的嗬斥,冷然說道:

    “姚興原本在濺雲崖伺候,兩個月前才到鐵流嶺來修煉,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麼規矩,但周鈞師兄安排我安排住進這座院子,想必周鈞師兄自有他的道理。”

    陳海不管周鈞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現在他隻能將周鈞拖進來;也一定要將周鈞拖進來,他才有可能保住這棟院子。

    ***************************

    這夥人踹門衝進來,就巴不得陳海忍不得氣,上來就跟他們大打出手,卻沒想到風聞中性情乖戾的姚興既沒有衝動的大打出手,也沒有畏懼他們的強勢而退縮,竟是還想著將周鈞當成一顆軟釘子丟出來。

    幹瘦青年雖然也看不起廢物一樣的陳海,但陳海都無反抗的意思,在道院之內,他還真不能就拿陳海怎麼樣,愣怔之下,隻能轉身看向為首的紫袍青年。

    “我現在就要你出去,你怎麼說?”紫袍青年見陳海不亢不卑的抬出周鈞來,陰柔的盯著他的眼睛,嘴角露出嘲諷之意。

    他都不需要親自動手,一個命令,鐵奴就能將眼前這個不識抬舉的家夥撕成粉碎,他就不信世間真有不怕死的人,何況還是眼前這個被陳族放棄的廢物!

    青年瞳光有淡淡的威壓傳遞出來,陳海心頭竟有微微壓抑的感覺。

    陳海暗感此人應該是修煉到通玄境中後境了,神魂都要比普通人強大一些,才會給人精神壓迫的感覺。

    雖說此人的修為,在太微宗也隻能算小角色,但在鐵流嶺,在他面前卻可以說高深莫測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6 18:5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四章 寒門弟子


    陳海自知真要動手的話,十個他都絕非眼前這些人的對手,甚至十個他加起來,都遠不是那妖蠻巨漢的對手,但他也不怕在山門裏,這些人能對他怎麼樣。

    他從懷裏掏出代表他初級道兵弟子身份的青雀印,冷靜的說道:“那我隻能持弟子印,去找監院趙如晦真人說理去了。”

    陳海作為初級道兵弟子,或許是沒有資格住進這院子裏,但周鈞此前已經安排他住進這院子,至少眼下這座院子裏是屬於他的。

    即便要將他從這院子裏趕出去,也必然是監院趙如晦遵照門規教法處置,輪不到這青年私自闖門強奪。

    這青年明明占到理,卻沒有照常理去找監院趙如晦申斥,而是直接找上門來搶奪院子,陳海猜想他多半還是不想與周鈞起衝突,將矛盾直接捅到監院趙如晦那裏去。

    想到這裏,陳海更是不怕,也是冷冷的看著這些闖上門的人,也是一步不退,心想周鈞既然都收了他的禮,這時就不要想能置身事外。

    為首青年與隨從,都是沒想到陳海竟是茅廁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但都忍不住冷笑起來,心裏想,真要將這不開眼的家夥直接從這院子裏扔出去,看他還能怎樣?

    陳海也不理會他們,直接進了屋拿出筆墨,又將一條灰白色的床單扯出來當橫幅,直接鋪到院子前的空地上,當著玄衣青年及他幾名隨從的麵,就疾筆奮書起來:

    “弟子姚興寄身宗門、地位卑微,孤苦零丁的棲於山嶺道院潛心苦修,與人無怨、與人無仇,今日卻遭強人破門拆屋,棲身之所遭強人無理橫奪,請監院趙真人為弟子申冤作主!”

    見青袍青年麵露慍色、眼睛裏又帶有幾許困惑不解,陳海也毫不介意的解釋道:

    “監院趙如晦真人未必真有閑工夫會見我這等身份低微的弟子,但我有冤不能不申,有苦不能不訴。諸位一定要我趕出去,我打也打不過你們,罵也罵不過你們人多勢眾,我也隻能扯起這橫幅,到祖師堂前去請願,一定要從趙真人討句句公道話,我才能忍下這口氣。趙如晦真人要是都袖手不管,我就將這橫幅拉到七上峰的山門前去上|訪……”

    青袍青年眼睛都傻在那裏,哪裏想到陳海為保住這棟院子,竟會用上這種無賴手段?

    陳海將破碎的木板,一塊塊收集起來,用塊大布包起來,說道:“我倒是要監院趙真人看看,鐵流嶺到底還有沒有門規教法……”

    青袍青年俊朗豐神的臉,都氣得扭曲猙獰起來,獰笑道:“你知道我是誰,我今天將你的骨頭拆了,你就篤定趙真人會替你主持公道?”

    陳海瞥了青年一眼,抄起筆墨,在橫幅下又添了一句話:“強人以死相逼,弟子姚興百般無奈,隻求九泉之下能看到監院趙真人整頓門規,不使強人亂我宗門……”寫罷,就將橫幅拉到院門前,要懸掛在壘石而成的院牆上。

    陳海所住的院子,雖然地方偏僻,但鬧出不小的動靜,附近就有不少弟子湊過來看熱鬧,看到這一出,有人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不過看得出這紫袍青年在鐵流嶺頗有勢力,好些人想笑,卻也是憋著,沒有讓這紫袍青年太難堪。

    “好,好,好,你以為耍這些無賴手段,我就拿你沒轍了?”

    青年氣得冷笑起來,伸出手就見有一團霧氣般的青芒在他掌心間凝聚,俄而又化作數十道耀眼的淩厲劍光,往陳海當麵嗖嗖嗖的削斬過來。

    陳海直覺眼前一片刺亮,唯有青年眼睛閃過一線殺機落在他的眼底,汗毛陡立,他知道他在紫袍青年麵前,根本沒有掙扎的餘地,僵硬的站在那裏,瞬息過後,就見手裏的橫幅皆被劍光削成無數碎片飄落……

    青年獰笑道:“我查看過你的名冊,你自入濺雲崖算起,入太微宗已有一年零一月,下個月就要參加道院弟子的比煉,到時候我會在山上演武場前等著你……”

    說罷這些,青年就袖手往山下走去,也不再與陳海糾纏,幾名隨扈惡狠狠的瞪了陳海一眼,唯有受青年控製的妖蠻巨漢,他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瞳離開時看陳海帶有一絲欣賞的複雜情緒。

    ****************************

    但看這滿地的橫幅碎片,陳海也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

    雖然說他將對方擋了回去,但這種被強者踩踏在腳底的感覺,令他心底極不好受。

    “柴榮這些宗閥出身的弟子,心胸狹窄,有仇必報,而道院低級道兵弟子的爭名比試,柴榮他又是執事之一,可能會在姚師弟的比試人選安排上暗中動手腳,姚師弟要是能有門道,最好還是及早疏通,莫要等到正式比試時,吃了暗虧。”

    圍觀的人群裏有個中年人,也是身穿紫衣袍衫,大概看不慣柴榮仗勢欺人,這時候提醒陳海道。

    中年人好意提醒陳海,旁邊卻有人伸手拉了他一下衣襟,好像是覺得他為聲名狼籍的“姚興”得罪柴榮很是不值。

    陳海心神稍定,上前施禮道:“還未請教這位師兄的名號,姚興失禮了。”

    “我叫葛同,修道多年,卻無成就,或許不需多久,隻能無顏離開宗門,不敢再擔師兄之名。”中年人葛同還禮道,但也沒有說什麼話,就被同伴拉走了,好像他們都不願意與陳海產生什麼交集。

    陳海心裏苦笑,但看葛同意態蕭瑟的樣子,心想他極可能是寒門出身的弟子。

    太微宗諸多弟子,表面上真傳、內門及道兵弟子劃定階層,但實際上又分為宗閥出身與寒門出身兩系。

    眼前這葛同雖然與柴榮都是道院的紫衣道兵弟子,但看得出兩人在鐵流嶺地位迥然不同。

    葛同年歲不小,大約已經過了四十歲,他要是出身宗閥的弟子,就算今生都無望開闢靈海,但想在鐵流嶺謀個執事的差遣,不是什麼難事;唯有寒門出身的弟子,在宗門內沒有宗閥長輩的照顧,要是修為遲遲不能突破,最終就隻能黯然離開宗門。

    而葛同即便之後選擇繼續到武威軍中任職,也只能擔任低級武官,難有升遷的通道。

    ********************************

    圍觀的人陸續走後,陳海先回屋取了一把柴刀,上門砍了雜木,簡單編紮了一扇柴門,不至於使門庭太難看。

    陳海表面看是平靜,但經過此事,他此時的心裏,則湧動起更強烈的修行欲望。

    左耳與巨殿已經沉入地底,沒人跟他解釋羅刹鬼物到底是怎麼回事,血雲荒地有可能很快就會失陷。

    傀儡分身看似頗為強大,但七具武卒級傀儡身真要是有用,左耳在沉入地底也不會那麼一副沮喪的口氣,陳海想到他很快可能連傀儡分身都要失去,還是要想辦法在太微宗立足,在太微宗門內找到解決他神魂隱疾的辦法。

    而此時,他覺得僅僅是保住性命已經遠遠不夠,他不想成為別人隨意踐踏的螻蟻,就需要自己足夠強。

    然而看院子裏空蕩蕩的藥田,他想要繼續修煉風雲腿,促進魂魄與肉身融合,還需要想辦法獲得更多滋補精氣的靈藥回來。

    不然僅靠普通的一日三餐,修煉強度就只能維持前期的十分之一,這個修煉速度就太慢了;濺雲崖那邊也一時指望不上,陳海心裏想,是不是找些什麼事做,就算是積累宗門功績,也能換取低級靈丹以益修行啊。

    “姚師弟……”

    聽到有人叫喚,陳海隔著柴門的縫隙,看到遲遲不露面的周鈞終於出現,趕忙打開柴門,讓周鈞進來。

    “柴榮師兄今日過來想要強占院子,還虧得周師兄面子大,令他們不敢胡作非為,我總算是將他們應付過去。這事不給師兄惹來什麼麻煩吧?要是有麻煩,我還是讓出去得了。”

    陳海故作誠惶誠恐的問道,但他心裏清楚,要是周鈞對他今天的表現不滿意,就絕不會這時候就出現在這裏,只是他此時也沒有資格對周鈞剛才的袖手旁觀說什麼。

    說到底還是他實力不夠強,陳青又四處散播他的惡名,不然的話,他仗著陳烈外甥的身份,何需看這些人的臉色?

    “柴榮所住的院子,要比這裏寬敞,他只是找借口胡攪蠻纏而已,莫要理他;又沒有哪條門規說過,一定不能讓初級道兵弟子獨居一院,但下個月的爭名比試,我就插不上手了,”

    周鈞揮了揮手,又蹙起眉頭說道。

    “柴榮是柴閥子弟,他身邊編入鐵流嶺諸院的隨扈就有十多人,更不要說柴家的其他子弟了。鐵流嶺諸多事務,現在柴家都想要插一手,甚是讓人厭惡,而柴榮真要在爭名比試上動手腳,就有些頭痛了……”

    陳海知道太微宗弟子有寒門、宗閥之別,但具體涉及到誰是寒門弟子、誰是宗閥出身的弟子,他就不清楚了。

    聽周鈞提及柴榮及柴閥四處插手鐵流嶺諸院事務的厭恨口氣,他心裏一動,暗想,莫非周鈞也是寒門出身?

    而對周鈞照顧頗多的監院趙如晦,會不會同樣也是寒門出身?

    趙如晦、周鈞是寒門出身,照理來說,不會對陳海更有利,畢竟陳海頂替姚興的身份,即便沒有幾人知道他是姚族子弟,但在太微宗他是歸屬到陳閥出身的,怎麼可能會讓寒門出身的趙如晦、周鈞偏袒他?

    周鈞此前照顧他,或許真是心藏叵測。

    陳海心裏暗自琢磨,猜想監院趙如晦或許也已經知道此間發生的事情,那周鈞這麼快就跑過來,就有可能是監院趙如晦的授意?

    那趙如晦的用意又是什麼?

    趙如晦是將他這個陳烈的外甥當成棋子利用,又或者是想坐看柴、陳兩閥的子弟在鐵流嶺內鬥,方便他漁翁得利?
ssopp 發表於 2017-1-6 19:0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五章 異世也有古玩


    陳海倒不介意被當成棋子利用,陳烈短期或許不會關注到他的處境,而陳青又下定決心要給他教訓,他在鐵流嶺有用處總比沒用處要好,關鍵他要將柴氏、柴榮以及宗閥弟子、寒門弟子在鐵流嶺錯宗複雜的關係先理順了……

    想透這些,陳海故作無所謂的朝周鈞攤手說道:

    “柴師兄那這真要是針對我動什麼手腳,我大不了上陣就認輸,他們能奈我何?”

    聽陳海這副光棍的口氣,周鈞都禁不住拍手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姚師弟能這麼想,我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陳海心裏冷笑,他奪別人肉身,神魂留有暗疾,是先要加緊修行保住小命,但也不會甘心輕易就認輸,他此前那麼說,也只是試探周鈞的真實意圖。

    看周鈞如此神色,陳海知道他的猜測沒有偏遠,就順著周鈞的口氣又問道:

    “我見識粗淺,即便柴氏是蒙邑的大族,族中有多人在鐵流大營擔任要職,但道院畢竟不受鐵流大營的節制,道院到底是誰給他撐腰,才叫柴榮膽敢如此妄為?”

    “鐵流嶺傳功長老張懷玉,是柴家的女婿……”周鈞壓低聲音說道。

    陳海心想難怪說弟子比試周鈞插不上手,就是監院趙如晦也插不上手啊,也難怪葛同好意站出來提醒他一句,他的同伴都一副惶恐怕事的樣子,監管鐵流嶺所有道兵弟子修行的傳功長老,原來也是柴閥的人啊。

    鐵流嶺道院平時的大小事務,都以監院、傳功、天刑、典兵四大執事長老為尊,其中典兵長老,又是武威軍在道院的代表,確保道院的弟子培養,是為武威軍輸送基層武官,實際上由鐵流大營在附近城池的屯駐校尉兼任……

    陳海又拉周鈞聊了一會天,才知道鐵流嶺四百多修入通玄境的玄衣、紫衣道兵弟子,柴氏以及與柴氏家將出身的,就將近百人,多年來與周鈞這些寒門出身的弟子明爭暗鬥得厲害。

    雖說陳氏一族在太微宗及河西諸郡的影響力,還要強過柴氏一頭,但子弟都主要集中在太微山脈北麓的微江大營及翠清峰道院,而且這些年來陳氏與柴氏又有宿怨,多年一直都不和睦。

    如今陳族突然將一名子弟,安排到鐵流嶺大院來,難免會引起柴氏一些人的緊張。

    陳海這時候想明白過了,陳青將他趕到鐵流嶺,用意就是要借柴閥子弟收拾他。

    搞清楚這些,陳海心裏倒吸一口涼氣,暗感他以前還是看輕了陳青。

    但陳海轉念又想,陳青的心思,或許沒有那麼複雜、惡毒,也有可能是蘇紫菱這婢女暗中唆使,至少蘇紫菱更令他擔心,暗暗猜測蘇紫菱定是知道以姚興的暴戾脾氣,到了鐵流嶺後不會忍氣吞聲,一旦跟柴閥子弟起激烈衝突,處境就不僅會變得艱難,甚至還會變得危險。

    陳海肚子裏也是破口大罵,別人穿越到異世,吃香喝辣的,想到前世又是被蘇倩利用而死,穿越到異世卻還是要被兩個惡毒的女子玩弄到股掌之間……

    *****************************

    送走周鈞,陳海也沒有心情修煉,也就隨手關上院門,拿塊布包起螭龍鎮紙,第一次往山下走去。

    雖然道院沒有在山下刻意建造城池,但道兵弟子有兩千多,都集中居住在東麓主峰與蒙邑城之間的山穀裏,大小院落上千座,實際上在蒙邑城外形成一座規模不小的集鎮。

    弟子互市,在諸多院落的中心區域,沿著一條石街,漸漸形成一座頗具規模的坊市。

    陳海就想著拿螭龍鎮紙多換些丹藥修煉,即便以後不能在道院立足,但也希望在被趕出去之前,能打下一個基礎。

    微雨初歇,石街浸潤,天色如黛,兩側木樓青磚黑瓦,建造頗為整飭,有七八家鋪子頗為熱鬧。

    陳海看到這些鋪子裏,掌櫃夥計多為凡民,也頗為訝異,他之前還以為道院真是獨立於蒙邑城及鐵流大營管理呢。

    經過一間門臉很小的鋪子門口,陳海意外看到葛同正站在裏麵的櫃台前,正看掌櫃擺放出來的兩件銅器;櫃台後的掌櫃,大約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尋常綢衫,但腰間係一根繡有玄雁圖紋的黑色腰帶,竟也是鐵流嶺的弟子,還是具備候補武官身份的玄衣弟子。

    陳海走進鋪子裏,跟葛同招呼道:“葛師兄也在這裏啊!”

    葛同神情頗為冷淡,並露出沒有此前出聲提醒時的古道熱腸跟熱情,隻是微微頷首示意。

    葛同在鐵流大營執役五年,才剛剛返回道院繼續修行,就遇上陳海受柴榮欺負;他看不慣柴榮的為人,才出聲提醒陳海,此前並不知道“姚興”也是一個聲名狼籍的宗閥弟子。

    葛同這時候已經聽同門說過“姚興”的種種劣跡,再看到“姚興”,態度自然就冷淡下來了,不願與他有什麼交集。

    陳海見微識著,從葛同前後不一的反應,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此時在道院孤立無援,此時絕不能知難而退。

    陳海假裝看不出葛同的冷淡跟疏遠,笑容洋溢的走進鋪子裏,擠到櫃台前,笑道:

    “我在鐵流嶺隻能說是初來乍到,周鈞師兄是頗為照顧,但平日連一麵都難。我平時都找不到一個能指點修行的人,以後對葛師兄若有叨擾的地方,還請葛師兄莫要為意……”

    葛同也是尷尬之極,畢竟他剛剛才好意提醒人家小心柴榮的報複。

    這時候他雖然不想與這樣的宗閥弟子有交集,但臉皮也薄,做不出直接袖手而走的事情來,也隻能站在櫃台前有一茬沒一茬的跟陳海搭著話:

    “我的修為也是粗淺,不日就將離開宗門,絕不敢談指點二字!”

    陳海心裏很清楚,陳青將他趕到鐵流嶺,是想將他丟入柴氏子弟的狼群裏,而周鈞、趙如晦也只是想要利用他,他想要在道院立足,葛同這種古道熱腸的性情中人,才會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即便葛同都流露出不耐煩,恨不得立馬袖手就走,但陳海在地球進入古玩圈後,學問沒有什麼長進,臉皮則是實實在在的變厚了,暗道烈女都還怕纏呢,就不信葛同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陳海裝作一見如故的欣喜,連拖帶拽一定要邀請葛同到隔壁的酒樓飲酒,而葛同性子介直,在軍營也是清心寡欲的修行,都沒有家室,哪裏見識過陳海這種粘上來就不鬆手的不要臉手段?

    他滿臉的不情願,偏偏沒有借口發作……

    卻是鋪子裏的掌櫃,看出葛同的為難之處,插話說道:“葛師兄,你看這兩件銅器,要不要我都給你包起來,勞您親自費神拿回去,我就不安排人送到你住處了。”

    葛同眼神一亮,心想他將櫃台兩件銅器買下來,恰好能將眼前揮之不去的“姚興”擺脫掉。

    雖然太微宗藏有能飛天入地、排山倒海的強大法寶,但櫃台上的兩件銅器,都是尋常起居都能用得上的器皿。畢竟就算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日常生活起居所用的器物,都不可能件件皆是威力強大的法寶。

    櫃台上的一鼎一壺,都有兩尺高矮,形製、紋飾、古篆銘文都極其精美,器身上還有一些金紅色的鏽跡,銅器本身也有舊色,像是前人使用過多年的舊物。

    “這壺跟鼎,乃是顧逸景真人所用之物,也是顧逸景真人坐化後,後世子孫不屑,維持不了家業,才將這些封存五百年的祖宗珍物拿出來售賣。這次得虧葛師兄識物,不然還不知道要蒙塵多年,才能遇上賞識的新主……”掌櫃見葛同非常爽利要將這兩件銅器拿下來,高興之餘,又興奮的吹噓了兩句。

    陳海起初還以為這家店是經營日常起居所用的銅器,沒想到這兩件銅器竟然是“古玩”。

    他不知道顧逸景真人是誰,但觀葛同的神色,顧逸景真人應該是他景仰的一位玄修前輩,是一位很了得的人物,那他坐化後所遺留下來的起居器物,即使不是法寶、法器等靈通之物,價值也極其不菲。

    “這壺能否借我一觀?”看到掌櫃要將壺鼎都裝入一只大檀木匣子裏,陳海伸手將銅壺截了下來,手指在銅壺邊角的金紅鏽跡上搓了一下,就搓下一抹鏽色,再看整隻銅壺的舊色也談不上溫潤均勻,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太微宗門內,竟然都有造賣假文物的。

    這可是他的老本行!

    “掌櫃,我覺得你這壺不該賣給葛師兄!”陳海不知道這家鋪子後麵有多深的水,不直接揭穿,將銅壺放回櫃台,跟櫃台後的掌櫃笑著說,“要是掌櫃的不嫌我搶貴店的生意,我這裏有一件玩物,或許更能叫葛師兄喜歡……”

    陳海揭開背在身後的包袱,將從濺雲崖帶下來的螭龍鎮紙,擺在櫃台上。

    雖說螭龍鎮紙也不是什麼異寶,但作為陳族核心子弟所用的器物,經陳烈把玩這麼多年,與銅壺放在一起,卻有一種難言的靈韻,高下立見。

    掌櫃從陳海幾個動作,便知道遇到行家了,但陳海沒有直接揭穿,已經是給他留了顏麵,訕笑說道:“興公子這方鎮紙,確實不凡,那我就不獻拙了……”當下順勢就將銅壺、銅鼎都收了起來,不敢抱怨陳海壞他的好事。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0:3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六章 少女周輕雲


    葛同完全被蒙在鼓裏,但也能看到螭龍鎮紙靈韻更足,不是凡品,忍不住拿在手裏把玩。

    陳海見掌櫃收起壺鼎,笑問道:“還未請這位師兄的道號?”

    “哪敢有什麼道號,姚師弟喚我周景元便是,前兩年從碎鐵城回來,蒙宗門不棄,平日裏還能留在製器院打雜,不敢擔師兄之名,閑時就打理這麼一家鋪子,也是想著過些年不能再在道院修行,不至於沒有立身之地。”

    掌櫃周景元有把柄落在人家手裏,此時也隻能陪著笑臉,不然這事鬧大了,他被逐出宗門都是輕的。

    玄衣弟子修煉一定年限後,就需要補充到軍中擔任基層武官。玄衣弟子倘若在軍中沒有升遷,或修為也沒有突破,就很難再回道院修行,陳海猜想周景元能比較特殊,那應是有特殊之處;而葛同的話,應該是修為有所突破,才能再回道院修行。

    葛同還是不想跟聲名狼籍的“興公子”有交集,禮貌性的看過螭龍鎮紙,就遞還給陳海,說道:“實在是不能讓姚師弟割愛,”又跟周景元說道,“你還是將那兩件銅器割愛給我!”

    陳海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景元。

    周景元跟葛同強作苦笑道:“在姚師弟拿出的珍器之前,顧逸景的銅壺、銅鼎實在是落了下乘,我不能再獻拙了。不賣,葛師兄今天你怎麼說,我都是不賣……”

    “我被趕出濺雲崖,兩位師兄或有耳聞,到鐵流嶺維繫修行頗苦,這才將這於我無用的玩物拿出來,換些緊缺的東西,”

    陳海怎麼可能輕易放過眼前的機會,笑說道。

    “要是葛師兄怕我事後反悔,我可以將這鎮紙先賣到周師兄鋪子裏,葛師兄日後要真心喜歡,自可讓周師兄割愛,也於我沒有什麼關係……”

    “此等珍器,也是難得一見,我怎麼會拒之門外?”周景元問道,“姚師弟欲作價多少,是想兌換錢物,還是宗門功績?”

    “我想這件鎮紙,總歸抵得上周師兄剛才的兩件銅器。周師兄剛才兩件銅器,準備作價多少割愛給葛師兄的?”

    陳海初來乍到,哪裏知道宗門內的‘古玩’行情,甚至就連十數里外的蒙邑城都沒有去過,都不知道弟子私下還能交易宗門功績的,隻能順著周景元的口氣往下說。

    “那就是二十點宗門功績,或換大燕幣二十萬錢,這個價,姚師弟算是便宜師兄我了……”周景元沒想到陳海竟然沒有趁機訛他,這個價雖然虛高了一些,但要能堵住陳海的嘴,也是完全值得的。

    “那就讓周師兄占些便宜,不過等會兒還要周師兄破費請酒。”陳海抓住周景元的把柄,此時只能強迫陳景元出面留請葛同,他這才有可能與葛同拉近關係。

    陳海也不想如此的市儈,但葛同可能是他唯一擺脫孤立無援的機會;即便他將來要傳信向陳烈救援,也只有葛同這樣的紫衣弟子才能隨意進出道院。

    “好、好、好……”

    陳海沒有咄咄逼人之意,周景元也只能無奈答應下來,從後面的屋裏喊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俏麗少女看著鋪子,就要邀陳海、葛同到街尾的酒樓飲宴。

    陳海看少女容顏清麗,卻也沒有修煉過,忍不住好奇的問陳、葛二人:

    “鐵流嶺道院裏,怎麼會有這麼多凡民?”

    陳海以為少女是周景元家裏的婢女,問這話也沒有避開她,少女聽了神情黯淡,沒有吭聲,周景元尷尬一笑,沒有接話,怕傷了女兒的心。

    葛同既然已經被纏得脫不開身,也就放下冷淡疏遠的架子,心想聲名狼籍的興公子,還真是不食人間煙香的高閥子弟,笑著解釋道:

    “玄門修行,皆求長生,然而千萬年又有幾人真正能證道飛升?不要說證道飛升了,即便是修成明竅、感應天地、延壽百年,也是萬裏求一;絕大多數的弟子,最終都是要成家立業、生養子嗣的。要是還想要留在宗門修行,家眷、子女就有就近安置的——這位姑娘,是周師弟的千金吧?”

    陳海這才知道這容顏清麗的少女,竟然是周景元的女兒,心想也是,除了初級道兵弟子外,很多玄衣弟子都三十出頭了,不能很快突破晉入更高的修行境界,成家立業也是正常之事。

    “輕雲,你快過來過來拜見葛師伯、姚師叔……”周景元吩咐少女道。

    少女上前給葛同、陳海行禮:“輕雲見過葛師伯、姚師叔。”

    陳海禁不住多打量了少女周輕雲兩眼,見她清麗的眉眼藏著難得的靈秀之氣,問周景元說道:“我看輕雲修煉之資不差,怎麼就沒有入道院修行?”又問葛同,“葛師兄,你覺得呢?”

    周景元神色更見苦澀,葛同笑著解釋道:“道院即便是初級道兵弟子也是有名額限制,宗閥之族,推薦自家子弟都安排不過來,其他人想入道院,更是難以加難。而入太微宗的宗籍,即便不在宗門內修行,一生也都是太微宗的弟子,子女就不能再入其他宗門修行——周師弟,你是不是也有這般的苦衷?”

    陳海梳理姚興的記憶,哪裏知道底層弟子的難處,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道兵弟子還有這麼多的限制;而周景元只是點頭苦笑。

    讓陳海說及痛處,少女周輕雲神色黯然,淚珠子都噙在眼眶裏,都快忍不住要滴落下來。

    陳海看了心裏想,周輕雲這女孩多半是為了進道院修行,吃了太多的苦頭,而再過兩年,她要是還不能入道院修行,就會白白浪費她這麼好的根骨,從此後就泯然眾人,庸庸碌碌的渡過短暫的一生。

    如果沒有見識過玄門真修,沒有見識過排山倒海的神通,庸庸碌碌的渡過一生,也是不會有什麼痛苦,但在這時候,陳海心想要是他從此隻能庸庸碌碌的當一介凡民,也會極不甘心吧?

    想到這裏,陳海跟周景元說道:“我院子裏缺名藥童替我打理藥田,要是周師兄不怕輕雲屈尊,可以先到我院子裏當藥童侍弄藥田,但有機會,我必定會盡全力助輕雲踏上修行之路。”

    陳海不知道他這個陳烈外甥的身份好不好用,能不能將周景元拉上賊船,但總要嚐試過才知道。

    少女周輕雲聽了陳海的話,就喜上眉梢,但周景元是老江湖,知道眼前這位興公子被姚族除名不說,還被陳族趕出濺雲崖,聲名狼籍到極點,他哪裏會敢讓女兒羊入虎口?

    周景元心裏想著拿話推辭,陳海慍色道:“周師兄必是聽到諸多不利我的傳聞,我想問一問周師兄、葛師兄,你們看我像是傳聞中聲名狼籍的那個人嗎?”

    陳海才不管姚興此前做出過什麼,才不管姚興此前是如何的聲名狼籍,他頂替姚興在太微宗修行,就必須跟姚興的以往做一個切割,這樣他才有可能在鐵流嶺立足。

    反正他說這些話,臉也不會紅,心也不會亂跳。

    陳海說得如此正氣凜然,說得如此飽受冤枉,周景元、葛同心裏都極其困惑。

    “姚興”的聲名狼籍,他們是不願與他有什麼交集,但他們作為經歷世事之人,也更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接觸的時間不多,但陳海談吐不凡、拿捏有度給他們的感覺,與傳聞中的聲名狼籍,實在是有很大的偏差。

    看周景元不吭聲,陳海心裏微微一笑,也不操之過急,笑著說道:“此事我只是隨口一提,柴榮要在下個月的弟子比試裏給我好看,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渡過這一劫,還有好些事情,正好要請教兩位師兄呢。”

    見陳海不再提藥童之事,周景元又眉笑眼開起來,拉葛同一起到酒樓陪宴,跟陳海詳細說起鐵流嶺道院弟子比試的情況來:

    “除了隨時能入七上峰內門修行的紫衣弟子外,道院為激勵修行,為各大營培養更多的後備武官,初級道兵弟子與玄衣道兵弟子每半年都有爭名比試。初級道兵弟子排名居前者以及提升快速者,都有相應的宗門功績獎勵,甚至沒有修入通玄境,都可以換上玄衣袍衫進傳功殿接受教習的親自指導。而排名長期徘徊不前,甚至連續墊底,即便沒有過二十四歲這條線,也會被趕出道院,送到軍中充當武卒……”

    周景元說到這裏,葛同好意提醒陳海道:

    “姚師弟此前在陳師叔洞府侍候,剛轉入鐵流嶺,在初級弟子排名照理要從墊底算起。現在怕就怕柴榮暗中動手腳,安排幾名強手新進道院,與姚師弟爭鬥,要是姚師弟的排名,連續兩次都被壓在榜尾,就有些麻煩了……”

    陳海點點頭,他留在道院修煉還自由些,真要是被趕到營中充當武卒,又恰好是柴氏某個子弟手下充當武卒,到時候還談什麼修煉?

    陳烈離開濺雲崖時,對他已經失望到極點,到時候都未必會花心思,將他從軍營接出去。

    或許這才是陳青、蘇紫菱的算計吧?

    陳海之前敷衍周鈞,說他上演武台就會直接認輸,避開柴榮這夥人的鋒芒,但他當時心裏就未必甘願留下恥笑;而現在弟子比試在青雀道兵榜上的排名,又涉及到他在太微宗的去留,他就更不可能輕易認輸,看來需要好好準備一番。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1:04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七章 藥田


    距離下一次的弟子比試,還有一個多月,陳海心想他抓住一切的時間修煉風雲腿,實力應該還能更進一步……

    陳烈因為急事返回武威軍微江大營了,應該還不知道陳青已經將他趕出濺雲崖了,他怎麼都要熬到陳烈再回濺雲崖,知道他的下落之時。

    丹藥,還是丹藥。

    陳海想要晝夜不休的苦修,此時最缺補充精元的丹藥。

    陳海從周景元、葛同那裏知道,弟子武道築基所需最基本的精元丹,一點宗門功績可以換得五枚,也就是說他那件螭龍鎮紙賣給周景元後,最多能換得一百枚精元丹。

    “那就麻煩周師兄,我先換五十枚精元丹出來,大體也夠我一個月用了。”

    陳海盤算著還要換些靈藥的種子,以及一種增強腿功的護足甲具,只能拿出一半的大燕幣去換補充精氣的靈藥。

    葛同、周景元聽了卻是大吃一驚,對望一眼,周景元忍不住勸陳海:

    “姚師弟不需為弟子排名如此拚命,畢竟還有兩次的機會,要是過度壓榨潛力,身體先垮了,還不是一樣落入柴榮這些人的算計之中?”

    “啊……”陳海微微一怔,才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尋常弟子修煉武道,根本不可能像他這樣,每修煉五六十次的基本腳法、基本步法就能摧動身體內的精氣運轉。

    普通的低級道兵弟子服用一枚精元丹,可能都足抵十天半個月的修煉消耗,而他每天至少需要服用一枚精元丹,才能保證修煉速度不降下來。

    普通弟子沒有蛇鐲與傀儡身的輔助,可能苦修數年,都未必能將一門最低級的玄功絕學,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哪裏像他直接從最基礎的武道秘形入手,早就已經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

    陳海沒想到在無意間,將自己的部分秘密泄漏出去了。

    不過,陳海卻也沒有慌張,也沒有加以掩飾;他隻要與人交手,有些事情必然要泄漏出去,再多掩飾也沒有用。

    而他出身姚氏,又是陳烈的外甥,修煉比尋常弟子快十數、二十倍,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陳海故作神秘的跟周景元、葛同笑道:“我卻也不是說真要為弟子爭名比試拚命,我日常修煉,消耗確實大了一些,還要兩位師兄要替我保密,就讓那些人先當我是廢物……”

    周景元、葛同心裏皆是震驚,看陳海的神氣,也看不到有半點的作假,心裏都想,難道有關興公子傳聞的背後,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葛同都修煉到通玄境後期,每天服用一枚精元丹補充精氣,都足夠修煉真元消耗了?

    葛同只能苦笑道:“真要到諸院執役,或編入營伍,兩年或能積攢四五十枚精元丹,但對寒門出身的初級道兵弟子而言,也是足夠修行武道了。而說起來,姚師弟要是能學會一些煉丹的基礎法門,你院子裏生長有年頭的伏芝、青芝等靈草,都是陳強師兄早年種下來的,要能添加幾味輔藥,說不定能煉製四五百枚精元丹來……”

    陳海看葛同的神色,似乎對他擁有一塊私屬藥田頗為羨慕,心想自己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打理藥田,便問葛同道:“葛師兄要是不覺得屈尊,我那塊藥田以後所出,便請葛師兄煉製精元丹;打理藥田之事,我也就厚著臉皮,跟葛師兄您請教了……”

    葛同畢竟不像周景元那麼精於算計,城府深沉,聊到此時,酒酣耳熱之餘,對陳海的戒心已是極淡,笑著說道:

    “鐵流嶺藥田是多,但唯有東麓主峰不多的道院藥田才能得靈泉灌溉,師兄弟私下開辟的藥田,能得靈泉灌溉,也不會超過二十人。姚師弟真要有心打理那塊藥田,從播種育苗做起,費時費力,效果未必最佳,但要是能從其他師兄弟手裏收購即將長成的靈藥植株,移入藥田後引靈泉灌溉,三五月就能將長成的靈藥品級提升一兩個層次,收獲才會更大。”

    聽葛同這麼說,陳海心思也活絡起來,暗感葛同或許是出身寒門,才會如此精打細算,但卻是如此,才真正能將靈泉藥田的潛力發揮出來,沒想到葛同是性情中人不假,卻也有經營頭腦。

    陳海也在想,除了陳烈外甥的身份外,他在鐵流嶺立足最大的優勢可不就是應該要比那些眼高於頂的宗閥子弟,多出一些經營的頭腦嗎?

    想到這裏,陳海果斷的跟葛同說道:

    “我聲名狼籍,怕是到其他師兄弟不那麼容易相處。要是葛師兄能出面疏通此事,藥田所得,我與葛師兄五五分成——葛師兄會否覺得太委屈?”

    聽陳海這麼說,葛同也是動容。

    葛同卻不是圖其他的,而是他院子裏種了幾十株九陽草,是煉得通脈丹的關鍵靈藥,已經種下七八年,但每次都隻能低聲下氣的到同門那裏求幾桶靈泉回來灌溉。

    終究因靈泉稀少,十幾株九陽草生長火候不足,還遠不能入藥。

    他心裏想,要是這幾十株九陽草,移種到陳海的院子裏,每日都用充足的靈泉澆灌,也許一兩年就能收獲來煉製通脈丹了,那樣或許他就能在四十歲前,衝擊一下辟靈境!

    四十歲前能不能衝擊辟靈境,關係到葛同能不能繼續留在鐵流嶺修行,關係到他以後的修行還有沒有上升的空間,是他人生最大的門檻,不容他不關心。

    陳海才不會在意一小塊藥田未來能有多大的收益,他此時最大的缺陷就是在鐵流嶺勢單力薄,周鈞、趙如晦那邊又居心叵測,難得遇到葛同這般古道熱腸的性情中人,怎麼都要將他拉上賊船。

    看得出葛同還有些顧慮,陳海轉過身,趁熱打鐵的跟周景元說道:

    “周師兄,葛師兄助我打理藥田,就請你做個見證,立下契書,有什麼醜話都說在契書裏,立字據為證,省得將來為藥田收益不公,我與葛師兄再鬧出什麼不歡來。”

    周景元不由得想,真要是葛同出麵打理藥田,那輕雲去跟葛同去伺弄藥田,實際上是留在葛同身邊當藥童,就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葛同修為也高,人品在鐵流嶺更受到公認了,要不是葛同這些年照顧寒門出身的師兄弟,得罪頗多的宗門子弟,也不至於擔心過兩年會被逐出道院。

    周景元卻是更期待葛同能修入辟靈境,到時候輕雲在他身邊侍侯,進入道院修行則是順理成章之事。

    想到這裏,周景元也就熱心想促成這事,勸葛同不要抹不開臉麵,還是立下契書為好。

    葛同自己也覺得稀裏糊塗,明明打定注意要跟聲名狼籍的興公子疏遠關係,怎麼就突然扯到這事情上來了?

    但他推辭不過陳海與周景元兩人的熱誠相勸,此事又關係他還突破辟靈境的一絲機會,半推半就之下,就在酒桌上,與陳海將共同打理藥田的契書立下,兩人還都拿出各自的弟子印信,簽押到契書上。

    葛同恍惚將契書收入懷裏,轉念才想到,柴榮主要也是因為那塊藥田,才想著去奪姚興的那座院子,那他這麼一來,豈非就與姚氏的這位興公子捆綁到一起,要想辦法去對抗柴榮對藥田的覬覦?

    他被拉上賊船了?

    想到這裏,葛同都忍不住要搖頭苦笑,雖然護住藥田對他也是有利,但有些想不明白,今天怎麼就如此輕易應允了此事?

    周景元將這些事都看在眼裏,也有心甘情願的去催成這事,但也為眼前這位興公子拿捏人心的工夫暗暗驚歎,心裏想,姚興為人處世如此的老練,怎麼可能像傳聞中那麼聲名狼籍?

    難道真是有人故意敗壞他的名聲?

    周景元出身寒門,卻知道宗閥內部的爭權奪勢,要比他想象得更加險惡,他自信看人的眼睛不差,也就更傾向相信這個推論,暗感眼前這位興公子,極可能是在宗閥內爭權失利,才落難到鐵流嶺來的。

    臨了,陳海又問及護足裝備,說道:“我聽說軍中都有防刀槍箭矢的銅靴、鐵鏈鞋,不知道鐵流嶺能否換得?”

    “鐵鏈靴?”周景元與葛同都有些困惑,問道,“姚師弟修煉的是什麼腿法?”

    “剛到道院,從藏經閣看到有風雲腿殘卷,就領出來修煉,這兩三個月略有所得。”陳海說道。

    周景元、葛同心裏同樣是震驚不已,沒想到陳海修煉風雲腿殘卷才兩三個月,照他消耗精元丹的速度,哪裏是“略有所得”了,明明早就修煉到爐火純青的精通階段了。

    他們只知道眼前這位興公子,原本是姚族的旁係子弟,犯了大錯,被廢掉修為後逐出姚族,從此與三十六王侯之族姚氏再無半點關係,而親生父母又都不在了,這才不得不投靠舅舅陳烈,沒想到他在修為被廢後重修武道,竟是如此神速,暗想或許是他以往的靈體根骨還在。

    周景元算計要比葛同深,暗感眼前這興公子所涉之事或許沒那麼簡單,他與葛同要是鼎力相助,雖然也會被卷入難言凶險的漩渦之中,但也許是他們未來最大的出路。

    而陳海此時問及鐵鏈鞘等護足裝備,周景元猜想他也是為一個多月後的弟子比試做準備。

    裝備是綜合實力的體現,弟子比試,道院從來都不禁止攜帶裝備上場,甚至規定必需穿護甲上場,避免不必要的損傷。

    有些宗閥弟子財大氣粗,除了更高級的護身靈甲外,隨身還有一些封存簡單術法神通的玄符,基本上築基期就有實力幹翻好幾個通玄境的寒門弟子。

    周景元想了想,說道:“軍中是有鐵鏈靴等護足裝備,但宗門內單純修煉腿法的弟子不多,我卻沒見過有此類的特殊護甲;而更高級的靈靴類寶物,卻不是我所能接觸到的。姚師弟需要什麼樣的護甲,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我或能製作出一雙……製作一雙風雲靴來。”

    外門道院層次,極少涉及到法器、法寶的煉製,畢竟那需要對陣法修行有極高的造詣,太微宗都沒有幾人;普通的道院製器院,更主要還是製造弟子日常生活起居所需的器物,以及一些兵刃、護甲、弓箭的鑄造。

    看周景元如此自信,陳海猜測他應該就是這個,才得以留在道院的吧?那兩件假舊的銅器,應該也是直接出自他之手,有機會或許可以切磋一下。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1:1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八章 藥師園



    姚興此前有陳烈所贈的青雲內甲,是極為罕見的靈甲,他從幾百米高的懸崖摔下來,在尖銳的岩石狠撞了好幾下,靈甲才最終都沒有撐得住;要不然的話,青雲內甲都能承受辟靈境弟子的全力一擊。

    被陳青趕出濺雲崖,除了螭龍鎮紙、硯台等物外,陳海隨身也將那件破損的青雲內甲帶了下來。

    雖然青雲甲破損了,沒有此前的神異,但作為軟甲貼身穿著,要比道院發放的道兵製式鎧甲好多了。

    陳海心想著,一個多月就必須要參加弟子比試,他也隻能將風雲腿修煉得更嫻熟一些,但要沒有護足裝備,他光憑一雙肉足,與別人的真刀真槍對著幹,不是傻嗎?

    既然周景元願意替他製作一雙風雲靴,自然是再好不過,但陳海也堅持付給五萬錢大燕幣作為費用。

    軍營武卒所穿的鐵鏈靴,主要是防刀削箭射,但陳海所需要的風雲靴,還要方便將風雲腿第一式絕學萬鈞錘踢的威力發揮出來,除了靴子需要極其堅固,還不能太過笨重,影響出腳的速度。

    就這麼一雙靴子,還不能算法器,但對材質的要求極其嚴格,五萬錢大燕幣,不能算多奢侈;這也說明寒門出身的道兵子弟想要修行,會是何等的艱難。

    他這時候不能占周景元的便宜,還要讓周景元占到他的便宜,這樣才有可能將精於算計的周景元拉上他的賊船,不至於以後在鐵流嶺太過勢單力薄。

    而他真要能提前一天將葛同、周景元這樣的人拉上他的賊船,柴榮就未必敢直接踹開他的院門了。

    *************************

    在坊市喝過酒,陳海請周景元出面換得五十枚精元丹,就要回住處繼續閉關苦修。

    葛同在道院的住所,距離陳海不遠,周景元為示禮敬,堅持要送陳海、葛同回去,打算過段日子,就正式跟葛同提起,讓輕雲到他身邊伺弄藥田去。

    拾階而上,陳海看到他所住的院子,眼睛差點都氣綠了。

    東麵院牆連同正屋,倒塌了一片,藥田被踐踏得一踏糊塗,所剩不多的靈草不知道被什麼畜生啃得連根都不剩;靈泉池塘裏還有幾大堆糞便,將清澈、靈氣飄溢的池塘水,攪得汙穢不堪……

    看到這一幕,周景元頭皮頓時就要炸開,心生怯意,暗想,此前竟要與眼前這落難的興公子同富貴共患難,是不是頭腦有些發熱了?

    柴榮如此手段,擺明了是要將眼前這位“興公子”往死裏整啊,柴氏或許是擔心陳族借姚興插足鐵流嶺道院的事務?

    “要是姓柴的就隻剩這些下作手段,說明他心底是怕我了,”

    陳海心裏早就將柴家祖宗十八代娘們都操過一遍,但他在葛同、周景元面前不能失了分寸,好不容易將他們騙上賊船,自己不能失去分寸,而讓他們萌生怯意、退意。

    他眼下只能強壓住心裏的怒意,輕描淡寫的將眼前這事揭過去,與葛、周二人笑道,

    “還要請葛師兄、周師兄浪費兩天,幫我一起將這裏收拾一下。”

    見陳海竟然還能如此鎮定,周景元也是暗暗稱奇。

    葛同乃性情中人,原本就看不慣柴氏子弟仗勢氣人,這時候更是氣得夠嗆,將身後所背的鬆紋劍持到身前,額頭青筋暴跳的怒斥道:

    “姓柴的欺人太甚,今日抓不住他把柄,日後我就留在這邊看守藥田,看他還敢明目張膽、為非作歹不成?”

    葛同喝斥音異常宏亮,就要暗中打量這邊的弟子,將話傳出去。

    見葛同態度鮮明,要與柴榮勢成水火,不共戴天,周景元心知此時要退去,就會將葛同及興公子都得罪了。

    他咬牙暗想,是福是禍,總是要搏一把,打定注意後,就先陪同陳海到葛同的院子裏暫息,又另派人到山外雇傭人手,上山來收拾這難看的局面。

    周景元心裏也是清楚,這一幕落到柴榮等柴氏子弟的眼底,一旦過兩年葛同不能留在鐵流嶺,而興公子又不能大放光彩,他在鐵流嶺也將沒有立足之地。

    他還要防備輕雲出什麼意外,就直接讓輕雲到葛同身邊來當藥童,葛同不僅身為紫衣道兵弟子,在寒門弟子裏聲望也極高,輕雲留在葛同的身邊侍候,就不怕柴榮暗裏敢下什麼辣手。

    **************************

    有葛同親自過來坐鎮,院子裏則平靜多了,一個月的時間轉眼而過。

    在葛同的主持下,很快就將數百株靈草、靈木移種到藥田裏。

    除了青芝、伏苓、紫蘇草、九陽草、鐵線藤等靈草外,葛同還將一批靈木移種進來,包括即便是道院藥田都極罕見的三株龍血木。

    這些靈草、靈木,有些是葛同代表他與陳海兩人,直接購買進來的苗藥、苗木;有些靈木是則其他弟子培育、種植,卻因缺乏靈泉灌溉難成氣候,移種進來將來有所收獲,三方共享分成的。

    從這裏也看出葛同在寒門弟子裏的威望有多高了,不然,誰也不會將辛苦培育數年的靈木,輕易移種到他人的藥田裏去。

    陳海也是借重修院落的機會,索性將院牆推倒,將藥田擴大到兩邊的亂石溝。

    想著棲雲院有藥神殿負責道院藥田的管理,陳海便將獨院取了個藥師園的名字,希望能吸引更多的寒門弟子,將靈藥移種進來。

    為了方便葛同親自坐鎮,陳海又在藥師園後面加建兩進院落的同時,在緊挨院子的斷崖裏開辟出四間石室,作為秘室,以供潛修所用。

    在陳海、葛同、周景元的努力經營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藥師園這座廢棄於半山腰間的院落,就變成靈木繁茂的上佳庭園,但也因為大量的靈草、靈木,能將靈泉散溢出的靈氣鎖住,使得院子裏靈氣氤氳,極益修行。

    陳海在這裏大興土木,雖然暫時沒有人過問,但終究是把柄,後來葛同索性將居所搬了過來,兩人眼下就明正言順的將斷崖前的這片空地給占了下來。

    除了周輕雲外,葛同此前早就收了三名侍童看管院子,這時一並住過來照料藥田,小小的院子,頓時間也熱鬧起來了。

    周景元也趕在弟子比試之前,製成風雲靴,給陳海送了過來。

    除了風雲靴外,陳海又選了一對短戟,作為近戰使用的兵刃。

    陳海之所以選擇戰戟作為近戰兵刃,實是他在血雲荒地的屍骸堆裏,找到一對長短粗細都趁手的堅固斷骨,樣子極像軍中戰戟,找一塊糙石,稍加磨勵,就是一對極優良的骨戟。

    他就想著,真要有什麼羅刹鬼物闖進來,傀儡分身赤手空拳太吃虧,也需要兵刃防身才更有勝算。

    只是道院裏戰戟類的絕學類玄訣是多,但至少需要七八十點的宗門功績去換。

    而最為矚目的戰戟類武道絕學《驚神戟》,太微宗也就有擁有兩式絕學殘卷,但哪怕是第一式絕學破神殺,也需要上千點的宗門功績才有資格修煉,是陳海此時所望塵莫及的。

    陳海一時半會還攢不出這麼多的宗門功績,只能先學習基礎的戰戟搏擊之術,雖然與玄功絕學無關,也拆解不出武道秘形,但與風雲腿配合,也能提升近戰實力。

    道院嚴禁弟子私授玄武,但周景元、葛同與陳海私下切磋卻不受此限,陳海卻也增長不少的實戰經驗,弟子比試的這一天,很快就來臨了。

    ************************************

    道兵弟子比試,每半年進行一輪,以察弟子修行。

    先期進行的是初級道兵弟子,道院有初級道兵弟子一千四百多人,會由傳功殿的執事,照以往的排名先擬定前三輪初試的比試名單。

    道兵弟子前三輪初試過後,淘汰掉落敗以及負傷不能參加後續比試的,就剩下不到一百初級道兵弟子,就會與玄衣弟子的比試同期進行。

    這時候道院四大執事級長老,傳功長老張懷玉、監院長老趙如晦、天刑長老解錕、典兵長老厲向海,甚至宗門七上峰內門都會派人到道院,察看道院培養弟子的情況,也以便能及時從年輕弟子裏挖掘值得重點培養的新秀。

    這也是道院每隔半年都要經行的一次盛事。

    因為修煉資源的問題,弟子比試通常都是宗閥弟子爭奇鬥豔,但也偶有寒門弟子一鳴驚人……

    後期的弟子爭名比試,都有明竅期的執事長老親自盯著,很少會出什麼意外。

    初級道兵弟子前三輪初試,雖然都有很多的規則限製跟保護措施,但因為最多是辟靈期的執事出麵主持,一旦發生什麼意外,就很難及時出手補救,難免會有損傷。

    道院負責為武威軍培養合格的基層武官,道兵弟子的修行更注重實戰,也更注重激勵道兵弟子的血勇之氣。

    因此弟子比試過程中,只要不是故意破壞規則,出現意外損傷,甚至有弟子殞命,宗門都不會追究;也因此,初級道兵弟子每期前三輪的初試,就成了明爭暗鬥的角力場,甚至相當血腥……

    ***********************************

    到弟子爭名比試的日子,陳海一大早就帶上能驗明正身的青雀印,與周景元等人作伴,登上鐵流嶺東麓主峰的山頂。

    傳功殿前寬敞的廣場,已經用巨木紮出十多座比試用的道兵擂台。

    除了南麓山谷裏的坊市,陳海還是第一次在山頂的傳功殿前看到如此熱鬧。

    在道院修行的初級道兵弟子,加上一些看熱鬧的玄衣道兵弟子,將近兩千人擠到傳功殿前;諾大的廣場,都顯得有些擁擠了。

    葛同要留在山下看守藥田,聽到“姚興”的名字被點到,陳海就與周景元擠到十九號道兵擂台前,看到柴榮正站在三十二號雷台前等著他,而那個叫鐵奴的妖蠻巨漢也像鐵塔似的,如影隨形般守在他的身後。

    照理來說,每一場弟子比試擂台都應該黃衣執事主持,但傳功殿在張懷玉之下,僅有不到十名執事級的傳功教席,這時候只能借用紫衣道兵弟子,以補充人手的不足。

    這時候在十九號道兵擂台下,已經有一位年僅十五六歲的少年等他過來。

    回想剛才聽到的名字,陳海只知道這少年叫孔桐,見他略顯瘦弱的身子,背著一隻將近有一人高的長木匣,也不知藏著什麼兵刃,也不管擂台外嘈雜的聲響,只是安靜的站在擂台下。

    陳海走過來,少年也只是抬頭很是平靜的看了一眼。

    “雙戟孔桐!”周景元看清楚柴榮給陳海安排的對手竟是此人,臉色驟變,情急之下拉住就要登上擂台的陳海,“此戰寧可認輸,你絕不可與這孔桐比試……”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1:2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十九章 少年孔桐


    周景元看到柴榮給陳海安排的比試對手,臉色驟變,趕忙將就要上台的陳海拉住,要他直接認輸,也不去與此人比試。

    大家早就知道柴榮會在比試名單安排上做手腳,陳海與周景元、葛同對這次的弟子比試也籌劃了很久,沒想看到對方是身背大木匣子的少年,周景元竟要他直接認輸。

    陳海知道周景元是心思極其縝密之人,要是普通的強手,絕不會如此大驚失色,不由得眯起眼睛,再次認真的打量起眼前這少年來,就覺得此人看似安靜,卻似一柄出鞘的利劍,給人鋒芒銳利之感。

    陳海這時候瞥見周鈞出現在廣場的一角,正透過人群的縫隙往這邊看來。

    周鈞看到這邊的情形,臉色也陡然陰沉下來,陳海也知道眼前這少年不簡單。

    然而周鈞並沒有站出來的意思,陳海心裏冷冷一笑,知道周鈞與背後的趙如晦,更在意利用他抓住柴榮等柴閥子弟的把柄,將他利用完了,才不會在意他的敗負,甚至都不會在意他的死活。

    陳海不再理會周鈞的態度,而是低聲問周景元:“這個孔桐是誰?”

    陳海不想被人踩在腳底,絕不會輕易認輸,但他不是魯莽之輩,周景元勸他自有道理,他就算堅持上台,也要先將對手的情況摸清楚再說。

    周景元不及回答,柴榮輕蔑的看過來,嘴角浮出一抹冷酷的笑,說道:“怎麼,第一戰就要認輸,豈非接下來兩戰都要不戰而退?如此怯戰、沒有血勇的弟子,道院也就沒有必要再在你這樣的人身上浪費資源了,你還是縮回你的濺雲崖吧……”

    陳海暗感柴榮反應如此激烈,還真是涉及到陳、柴兩族在宗門內的微妙關係,但他要是能回濺雲崖,還需要死賴在鐵流嶺嗎?

    “雙戟孔桐!竟然是流金山道院的雙戟孔桐,他怎麼會跑到我們鐵流嶺來?”

    陳海此戰已經吸引不少弟子的關注,畢竟一個月前鬧出來的動靜不小,很少人看到柴榮有吃癟的時候,這次大家都期待看柴榮如何殺雞駭猴。

    太微宗外門總共有三十多座道院,分散河西諸郡,初級道兵弟子有五六萬之多,在宗門的層次又相當較低,即便是有些極出色的後起新秀崛起,也不可能贏得全宗門的關注,也是到這時候,才有人認出眼前這少年到底是誰來。

    但同樣有更多的人,並不知道眼前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

    “孔桐是誰,很厲害嗎?他要是流金山的道兵弟子,怎麼跑到我們鐵流嶺來參加弟子比試?”

    “孔桐是流金山的初級道兵弟子,入流金山修行才一年多些時間,據說已經半步跨入通玄境,應有機會直接進入流金山傳功殿修行,甚至有人斷言他能在二十歲之前,進入上七峰內門修行。對啊,他怎麼會跑到鐵流嶺來了?”

    “大名鼎鼎的興公子,都從濺雲崖跑到鐵流嶺修行,孔桐一介寒戶,從流金山轉到鐵流嶺,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們就認為大名鼎鼎的興公子,就一定會被孔桐嚇得像條狗似的逃走!”

    當初隨柴榮闖門的那個乾瘦青年,這時候站出來陰陽怪氣的冷笑起來。

    乾瘦青年見陳海朝他看過去,撇嘴而笑:“姚師弟要是此戰認輸,照弟子排名,下午的一場大概會很湊巧與我一戰了!”

    陳海沒想到柴榮針對他,竟然暗中做這麼大的手腳,眼前這乾瘦青年也是半步通玄境的修為啊,看來柴家是不容陳族在鐵流嶺插一根針。

    陳海就算認輸避開孔桐,接下來三場都會遇到柴榮安排的強手。

    而這次弟子比試他要是三場都不戰認輸,柴榮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他踢出鐵流嶺道院,誰都不能再有借口留他。

    “那就戰吧!”陳海沒有穿道院發放的製式道兵鎧甲,那會不利風雲腿的施展,他將外面的袍襯脫掉,露出裏面穿的青雲內甲來,手持雙戟登上擂台,他也不甘心就被這些人瞧扁了。

    在知道孔桐的身份後,他們這座擂台前很快圍上五六百人過來。

    弟子比試,雖然照規定隻能攻擊有護甲覆蓋的軀幹部位,但大多人都會拿兵刃上擂台,每一場比試不可能持續多久,大家就都暫時停下手,往這邊看過來,都知道眼前這邊才極可能此次弟子比試難得精彩的一戰。

    陳海站到巨木搭建的擂台上,見少年這時候才在擂台下面身後所背的長木匣,裏麵所放竟然也是一對短戟,黑黢黢的戟身黯淡無光,鋒利的戟刃上竟然積了一層白霜,相隔七八米,陳海都覺得有絲絲寒意從這對短戟的鋒利戟刃身上透出來。

    寒霜戰戟。

    陳海有心想要修煉雙戟作為近戰兵刃,對宗門內弟子能換得的玄戟戰訣以及戟類玄兵都有過了解,沒想到少年手裏這對短戟竟然是需要三百點宗門功績才能換得、寒鐵所鑄的寒霜戰戟。

    這意味著少年孔桐所修煉的玄戟戰訣,多半也不會是什麼凡品。

    “柴榮給你什麼好處,讓你放棄直接進流金山傳功殿修行的機會?”陳海問道,他心裏奇怪,這少年雖然也是寒門出身,但以他的條件跟資質,不應該輕易就受柴榮的操控才對。

    “站上台就死生由命,不要這麼多廢話了。”少年孔桐的聲音,冷得像他手裏各霜的寒刃。

    “姚興,你倘若再胡說八道、汙我聲名,小心我請出宗門律令治你!”柴榮陰柔的眼睛裏也是一片冰寒,他再囂張跋扈,也不會讓陳海將他所做的齷齪事都公開揭露出來,示意一旁的雜役子弟,直接敲響比試的鍾聲。

    “嗖!”

    鐘聲初響,少年身子微微斂沉,雙戟合到身前,下一刻就有極強的氣勢從他瘦弱的身體猛烈的爆發出來,仿佛是全身的純陽精氣沸騰起來,要從百骸竅脈噴薄而出,下一刻就見那對合在一起的寒鐵戰戟,化作一道黑色流星就往陳海當胸直刺過來。

    刺耳的破空爆響,幾乎要將站在擂台近處的幾名道兵弟子耳膜都震爆,大家都嚇了一跳,沒想到才十五六歲的孔桐出手竟有風雲吞卷的極強氣勢,仿佛就算是有座石崖擋在他身前,都會被他一戟刺穿。

    “是驚神戟!是驚神戟的第一式絕學破神殺!沒想到孔桐年紀輕輕,竟然都已經將驚神戟第一式破神殺修煉到圓滿的境界,第一擊就施展絕學破神殺!”圍觀的人群裏有不少修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第一眼就看出孔桐這一戟的精髓所在。

    這時大家都嚇了一跳,通常說來,要將一門玄功絕學修煉到比爐火純青更高層次的圓滿境界,舉手投足間才能百分百的摧動體內精氣真元,將武道絕學施展出來!

    而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也隻有一定的概率摧動體內精氣。

    如果說孔桐第一戟不是瞎貓撞到死耗子,意味著他已經將驚神魂第一式絕學破神殺,修煉到圓滿境界了。

    這是何等的武修天才,難怪有人斷主孔桐二十歲之前,就能入主峰內門修行!

    太驚豔絕倫了!

    道兵弟子裏百年難出其一啊,他怎麼會甘心淪為被柴榮利用的走狗?

    周景元駭然失色,他這一個月給陳海喂招,情知孔桐的第一招,陳海就絕難接下來。

    陳海修煉風雲腿,每踢出四十餘腿(其實是基本步法、腳法交換或組合施展四五十次),就能成功摧動全身精氣,施展風雲腿第一式絕學萬鈞錘踢,這已經令周景元、葛同異常震驚了,但沒想到柴榮給陳海安排的第一場比試對手,竟是如此的強悍。

    也隻有修煉到通玄境後期的葛同,面對眼前這少年才有必勝的把握,陳海如何能敵?

    除非陳海第一招也成功摧動全身的精氣,不然連孔桐的第一招破神殺都接不下來。

    周景元寧可陳海第一戰認輸,柴榮絕不可能接下來連續三場,都給陳海安排這麼強的敵手——柴榮畢竟不是柴閥最核心的子弟,還調不動那麼多的資源。

    柴榮用的是疑心計,就要在第一場比試中,將陳海打趴下來!

    周景元剛想出聲提醒,卻見左右各有兩人欺近,站在擂台一側的柴榮則陰惻惻的看過來,冷聲說道:“周師弟,比試正在進行,你敢出聲喧嘩,小心我以門規治你!”

    孔桐已經出手,雙戟如雷霆奔出,周景元又哪裏來得及出聲提醒,就見那對寒霜戰戟已如黑色流星刺及陳海的胸前。

    孔桐的出手速度太快了,陳海甚至都來不及抬手格擋一下,就讓雙戟刺中胸膛。

    雖有青雲內甲的防護,陳海沒有被孔桐雙戟直接破胸穿膛,但胸膛這一刻也似被萬鈞巨石狠狠的砸過來,氣息猛的一窒,直覺胸部有好幾根肋骨被打斷,整個人就如風中落葉往身後橫飛出去。

    陳海人在半空,一口血沒有憋住,狂噴出來。

    柴榮這狗賊,給他安排的敵手太強了,陳海一口氣悶在胸口,氣血大亂,根本沒有辦法在半空調整身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往擂台外飛出去……

    不過這樣也好,陳海心想這次是被打下擂台而落敗,而身受重傷不能參加接下來的兩輪弟子比試,柴榮也就不能再有什麼借口這時候就將他趕出鐵流嶺。

    一擊之下就被打落擂台,換了誰心裏都不會好受,然而就在陳海都打算認敗之時,身後似有一縷旋風卷來,就覺有不容拒絕的柔勁從四面八方的虛空中擠出來,硬生生的將他往後橫飛的身子封住,堪堪往擂台的邊緣落去,竟沒有掉下去。

    竟然沒有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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