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28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3:1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章 攻寨


    誰都不知道曾有神秘的黑袍人在他們所入駐的石寨附近出沒過,先期進入玉龍山搜索敵蹤的前軍,發現亂民主力就在三百里外的黃龍淵聚集,以內門弟子及扈從為主的中軍,以及左右衛軍,上千精銳就馬不停蹄的往黃龍淵趕去。

    黃龍淵原本是玉龍山深處的一座山湖,持續數年的大旱,黃龍淵的水域面積縮小剩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卻也是玉龍山深處不多的水源地之一。

    逃入玉龍山的亂民,超過十萬,只可能在黃龍淵這樣的水源地附近聚集。

    此前陳青、解文琢、路洪謙等人潛入玉龍山偵察敵情,也注意到黃龍淵附近有亂民聚集,但當時亂民的主力還沒有聚集到黃龍淵。

    黃龍淵附近的山嶺、峰谷,恰好是武威軍與鶴翔軍兩鎮的分水嶺。

    想進剿聚集黃龍淵的亂民,也只能派出小股的宗門道兵進剿,速戰速決。

    不然的話,武威神侯董良要是從鐵流大營調遣上萬精銳悍卒,悍然進軍玉龍山,鶴翔軍大都護將軍府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都有可能會派兵從南面進入玉龍山警戒,到時候局面就徹底複雜化了。

    黃龍淵之前就有山民據險建造山寨,流民作亂,又將其當成大本營打造,陳海他們趕到黃龍淵,就看到一座堅固的黑岩石寨,嵌在兩座高聳的山峰之間,地形極其險要。

    兩峰對峙有如天門,天門雙峰之後就是黃龍淵山湖;而天門雙峰之前上千米寬的石坡又陡又滑,開辟出來的石徑狹仄迂曲,完全暴露在黑岩石寨的攻擊之下。

    在主力趕過來之前,前軍四百道兵弟子就試圖強攻上去,但數次都被擂木、滾石擊退,出現傷亡,此時駐紮在天門雙峰對面的一座矮嶺之上,等待主力過來會合。

    組成中軍的內門弟子,絕大多數人都開闢靈海秘宮,能儲存真元法力,祭用法寶靈劍,可遠在千米之外抵禦強敵,斬下強敵的首級;而厲向海等數人,更是踏入明竅境,識念能與天地生出感應,接引至正至純的天地元氣,施展威力更強的術法神通。

    雖說陳青這樣的內門弟子,甚至都能將祭煉過的靈劍,驅禦到兩三千米之外殺敵,但隨著距離的增加,識念對靈劍的控製力就會急劇減弱。

    而十數萬亂民中,也有不少精通搏擊戰技的武勇之徒,他們即使不能禦劍、祭煉法寶,但在近距離內,也能對抗玄修所禦的靈劍。

    通常說來,踏入闢靈境的內門弟子,想要將實力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來,就要將接敵的距離製在三四百米範圍。遠了,靈劍、法寶的威力會消弱,而更近的話,則容易被強敵糾纏上來,不能專心禦劍。

    此時最為簡單有效的戰術,就是將道兵弟子及部曲扈從沿著陡峭的石坡壓上去,掩護側翼,以便中軍的內門弟子,能貼近到石寨跟前,這時候再集中祭禦法寶、靈劍,將堅固的石牆轟開,就能一舉將亂民的士氣打垮,以最快的速度攻入石寨。

    這時候,距離徹底剿滅這股亂民,解決掉玉龍府的危機,也就為期不遠了。

    陳海身在底層,但即使沒有資格參加軍議,看到中軍、前軍以及左右衛軍的部署、調整,也知道那些內門弟子的計劃,這樣的戰術不能說不好,但陳海總是覺得太容易了,但他此時的身份地位低微,有所困惑,也就沈坤、葛同會聽聽。

    即便是周鈞對他的疑問,也不甚重視。

    而更上層到梁思瑜以及厲向海等人,都只想著在引起鶴翔軍鎮的關注之前,盡快解決玉龍山裏的戰事。

    ****************************

    稍作休整後,前期已經積累少許傷亡的前軍留下來坐陣,左右衛軍六百精銳道兵,直接從兩翼展開對石寨的攻勢。

    十數頭凶猛的靈禽飛入青空,發出隱有金戈之音的嘯鳴。

    不時有猛禽從高空俯衝下來,將從兩翼潛近偵察的亂民遊哨,從潛伏的灌木叢中抓起來,帶著斷枝落葉飛上高空,又在空中就將這些亂民遊哨撕成碎塊,往雙峰石寨擲去,恐嚇亂軍。

    這一頭頭猛禽,絕大多數都是內門弟子豢養的靈禽,最強者甚至都闢靈境後期的戰力;從灌木叢潛近偵察的亂民遊哨,看上去個個都精悍彪壯,但在這些猛禽的利爪下,卻毫無還手之力。

    場面看似血腥,但對進入戰場之中的道兵武卒而言,卻有一種熱血被點燃的感覺。

    中間的石徑太狹窄,不利兵力展開,陳海與左衛軍的三百道兵武卒一起,手持鐵盾、戰戟,踩著陡滑的石坡,往雙峰石寨逼近——除了前排持盾外,封堵滾落下來的落石、斷木,後排還安排人手,開鑿石階。

    未必能一舉將雙峰石寨攻克,此時沿石坡開鑿新的台階,接下來再展開新的攻勢,就會輕鬆一些。

    三百道兵弟子,個個身強力沉。

    即便是陳海,用戰戟的尾端,往腳下的岩石一磕,就能磕出一個能踩腳的石窩子來,但亂民的士氣很強,很快落石、擂木就越來越密集的沿著石坡轟隆隆砸落下來,聲勢極其駭人。

    雙峰石寨的寨牆,也站滿袒胸露乳的亂民叛軍將卒,人頭攢動,將早就準備好的落石、擂木,從寨牆上推下來。

    陳海不需要跟葛同、沈坤頂在前面,但石坡又陡又滑,落石、擂台在石坡上彈跳、滾動,或由亂民叛軍裏的大力士直接砸落下來,不意味人在陣中就會安全。

    眼見一塊上百斤重的石塊,直接奔自己的頭頂砸過去,陳海將寒鐵盾舉過頭頂,肩膀也頂上去,與石塊撞在一起,就覺身子猛然一震,雙臂震得發麻,勉強沒有被石塊所攜帶的衝力撞翻,胸口卻是一陣氣血逆行的難受。

    還沒能等陳海緩過氣來,又有一塊磨盤大小的巨石,直接奔他的頭頂砸落過來。

    “操!”陳海都懷疑這些落石是不是都帶著眼睛,接二連三都直接往他頭上砸來。

    這塊磨盤大的巨石,足有上千斤重,又是直接從四五百米高處拋砸過來,陳海暗感他身上所穿的青雲靈甲就算還能完好無損的發揮作用,他今天也會被這塊巨石砸癱在那裏。

    他沒想到亂民中,竟有如此氣力的大力士,能將上千斤重的巨石直接砸過來。

    陳海也顧不上身後的人,腳下微微凝住,微微斂起的眼睛緊緊盯住巨石在眼前極速放大,就想著閃身避開,卻不想這時候一道青色劍光從身後閃過,驟然間在他眼前暴發出兩三丈長的劍氣,仿佛一道閃電劈在巨石之上。

    巨石四分五裂的炸開。

    陳海臃腫的臉,被飛濺的石屑打得生疼,剮開好幾道血口子,轉頭就見陳青這時候悠然自得的將劈碎巨石的念月靈劍收回,美眸裏滿是不屑的瞥過來,暗感她應該都在默默的盯著他這邊,估計是將他要躲閃的動作都分毫不差的看在眼底裏,這才滿心的不屑。

    陳海心裏不爽的嘀咕著,日你娘,老子都沒有踏入通玄境修成真元,單純以肉身之力硬接這塊落石,唯一的下場就是被砸成肉醬。

    左衛軍的道兵武卒,大多數有通玄境修為,手持鐵盾,摧動真元精氣,是勉強能承受數百斤落石的衝擊,但消耗極大,終究不是持久之計。

    厲向海以及陳青、解文琢、路洪謙、餘思瑜等人,即便出手將那些巨石斬碎,但照顧難以周全,很快就有傷亡出現,左衛軍三百道兵武卒強行推進一處斷崖前,就不再往上攀登,等中軍及右衛軍的步伐跟上來。

    厲向海修為最高,但要掌控全局,陳青、解文琢、路洪謙三人他們都是劍修,將宗門所賜的上品靈劍當作法寶祭煉,實力不凡,但他們還沒有踏入念識感應天地的明竅境,只能在視野所見範圍內御劍殺敵。

    陳海他們龜縮到斷崖後,等後續的兵馬衝上來,但陳青、解文琢、路洪謙三人不甘心沒有作為,身後所背的三柄靈劍嗡嗡顫鳴著就衝出劍鞘,眨眼間靈芒熾漲,化作三道驚虹,就往六七百米外的匪寨怒斬過去。

    雙峰石寨裏有六道人影掣出,他們雖然都不是什麼禦劍玄修,也沒有什麼法寶祭禦,但身形在寨牆上跳躍,矯捷有如遊龍,就見他們或持刀盾、或持戰戟、或持巨劍,以快得都留下殘影的恐怖速度,探距離貼身將陳青三人所御的靈劍纏住。

    而且他們所持兵刃極其厚重,不畏靈劍的鋒銳。

    看到這一幕,陳海也是暗暗心驚,沒想到燕州竟然還有不少人,不修煉真元法力,單純錘煉武技就能修煉到這等程度!

    陳青等人所禦靈劍速度也是極快,電光石火間就見三柄靈劍與六道人影在寨牆上麵砰砰對攻了數十擊,火星四濺,三把靈劍愣是沒能撕開那六人的防禦圈……

    “這些人應該都是平民出身的遊俠,河西諸郡民風剽悍,尚武者眾,卻罕有人能得機會進入宗門修煉,估計亂民裏有不少這種人物……”沈坤看到陳海擠過來,壓低聲音跟他解釋那幾個能貼身糾纏靈劍的人可能是尚武的遊俠。

    陳海心想道院那麼寒門弟子的子女,最終隻有極少數人能跟隨父輩的步伐,進入道院修行,而那些不能進入道院修行的弟子子女,在他們的父輩死去後,他們與宗門的最後一絲聯係切斷,他們中錘練一身精湛武技的人,不甘於平庸的話,就會成為縱橫鄉野的遊俠吧?

    陳海也為這些人暗暗可惜,要不是有宗門玄修的存在,這些遊俠是能大放光彩,然而在燕州卻只能淪為宗門玄修的陪襯。

    陳青她們修為還是略差了一些,厲向海看著陳青她們的靈劍,卻被六名遊俠一樣的人物纏住,眉頭微皺,從懷裏掏出一麵杏黃小旗。

    這麵小旗初始隻有三寸大小,陳海都看不真切,但厲向海隨後將小旗擲到半空,小旗嘩啦啦見風就長到三尺大小,無風也獵獵抖動起來。

    旗幡用一種似金非金、似絲非絲之物織就,散發金燦燦的靈芒,幡麵所繡的那隻凸腹獨角蛇蟒,栩栩如生,就見厲向海雙手結出秘印,體內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氣息散發出去,頓時就叫方圓數千米內風雲變色。

    這是念識與天地元氣感應所形成的天地異相,眨眼間見空氣裏有一道道電弧釋出,極速聚集到靈旗之上……

    “這是厲長老的禦雷靈旗!”沈坤看到厲向海親自出手,也情不自禁的興奮起來。

    陳海在血雲荒地見過大場麵,但也覺得厲向海這麵禦雷靈旗非同小可,眨眼間的工夫,就見禦雷靈旗已經聚集足夠多的電弧雷光,下一刻就化作一道刺眼的雷柱,往上方的寨牆劈去。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7:4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一章 石寨伏兵



    厲向海劈出這道雷柱是要將寨牆轟塌。

    只要將雙峰石寨撕開口子,亂民叛軍就不能從容往下方拋擲落石、擂木,但纏住陳青等人靈劍的六人中,這時有一人猛然舉劍高呼一聲,“五位哥哥,記得為我報仇!”就躍出寨牆往粗如兒臂的雷柱劈去!

    那人躍出寨牆後,下一刻就被刺眼的雷光籠罩住,身體在半空中扭曲掙紮,很快被銀白雷柱轟成一截焦碳摔落下來……

    看到這一幕,陳海半晌不語,暗感劍客武技再高、再精湛,終就是凡夫俗子,尋常肉身都絕不可能抵擋住厲向海所禦的天雷。

    而更令陳海動容的,是他沒想到這人為了避免寨牆被摧毀,竟然孤身躍出,不惜犧牲性命,也要以肉身擋住這天雷。

    看到這人死去,寨牆上另五人似受到極大的刺激,怪叫著朝手裏的兵刃直噴鮮血,似以某種秘法摧動體內的精氣運轉起來,朝陳青、解文琢、路洪謙所禦的靈劍大開大闔的暴劈過去。

    “砰砰砰”以更快的速度對攻了數十擊,五人眨眼間就精氣耗盡,落回寨牆後,但這時候陳青、解文琢、路洪謙三人臉色也絕不好看,三把靈劍在六七百米外歪歪斜斜,似乎隨時都會墜落山崖。

    陳青勉強將念月靈劍收回來,也控製不住的嬌喘起來,大概也沒有想到會被幾個凡夫俗子逼得無功而返。

    細看念月靈劍竟然被這幾個凡夫俗子砍出好幾處米粒大的缺口,她的臉色變得更難看,想象不出凡夫俗子竟然有暴發出如此恐怖的氣力?

    看到陳青、解文琢、路洪謙等人,都老實的退到斷崖後服食丹藥,恢複真元,陳海小聲問沈坤:“你說在黃龍淵,這樣的遊俠劍客大概會有多少?”

    玉龍府地方武備五千兵馬被亂民打得大敗,僅有百餘人逃歸,陳海早就懷疑這等規模殲滅戰不像是烏合之眾所能幹出來的。

    這時候看到這六名遊俠劍客的表現,陳海心裏疑惑更甚,暗感十數萬亂民中,真要有一兩百名這樣的遊俠劍客,他們想攻下亂民據險以守的雙峰石寨,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就要比想象中大得多,心想等會兒衝鋒陷陣,要留一個心眼。

    而之前宗門道兵每破一寨,將守寨亂民悉數斬殺,不留一個活口,這或許也將迫使黃龍淵的亂民負隅頑抗、死戰到底,這也意味著他們會遇到更強烈的抵抗。

    不管陳海心裏想什麼,中軍與右衛軍很快都推進到平行的高度,就連駐留在原地的前軍四百道兵也往前推進,似乎就等著這邊轟開寨牆,他們也需要一擁而入,殘滅亂民,爭搶戰功。

    陳海起初擔心會雙峰石寨裏會藏有上百名遊俠劍客,但他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等以內門弟子及嫡係隨扈為主所組成的中軍,逼近雙峰石寨,上百把靈劍、法寶一起祭出,頓時間將高逾十數米、堅如金石的寨牆切爪剁菜般摧毀,撕開十數寬的缺口。

    亂民守軍的殘屍殘骨,連同倒塌的亂石,順著石坡滾落下來。

    這時候陳海注意到在他不遠處的陳青,眉頭微皺,他同時也看到寨牆被摧後,暴露出來的亂民守軍亂作一團,都沒有時間細想陳青為何皺眉,他就隨著左衛軍道兵武卒,從斷崖後一躍而起,攀登陡滑的石坡,往雙峰石寨猛衝過去。

    除了厲向海頻頻摧動雷法,將一道道雷柱轟落到黃龍淵的雙峰石寨外外,宗門還另有兩位明竅境長老率隊:

    其中一人同禦六把靈劍,環身組成一座劍陣,陣陣梵音吟唱,劍陣摧動起來,就見道道雪白的劍氣劍芒洶湧而出,如雷霆轟落到雙峰石寨之中,每一波劍茫攻擊,都有數十、上百的亂民叛軍被劍光斬成肉醬。

    還有一人則是摧動法印狀的法寶,將絲絲玄寒元煞從空氣裏抽取出來,化作千百道冰錐,往雙峰石寨覆蓋過去,殺傷力更是強悍到極點。

    看到這一幕,陳海是暗暗心驚,心想他即便是將武道秘形修煉到極致,或能與辟靈境弟子一較雌雄,卻是怎麼都不可能與念識感應天地的明竅境強者正麵抗衡的。

    內門弟子及嫡係隨扈們,這時候摧動上百柄靈劍、法寶,仿佛絞肉機,在亂民守軍的頭頂卷動更是摧命。

    待陳海隨其他道兵武卒衝到黃龍淵的雙峰石寨殘牆上,也不過三四十秒的時間,就見寨子裏滿地碎屍殘骸、血流成河,已有好幾千亂民被無情的殲滅。

    這完全可以說是一場屠殺,宗門玄修的力量,絕不是普通凡夫俗子所能逆抗的。

    雖然在血雲荒地之中,陳海已經獵殺四十七頭羅刹異鬼,但此時看到眼前的滿地血腥,也反胃到心臟都在微微抽搐;好些道兵弟子都跟他一樣,沒有真正的上過戰場,都臉色慘白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誰急著想衝入這屠殺場,去追殺那些或淹淹一息或抱頭往南逃竄的亂民。

    很快,厲向海與其他兩位明竅境長老,與內門弟子為主組成的中軍,也衝到寨子裏。

    看到大量的亂民,正通過雙峰石寨的南寨門,往天門雙峰另一側的黃龍淵逃去,厲向海等三位明竅境長老,自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催動左右衛軍清理兩翼的戰場,他們率領內門弟子組成的中軍,快速的穿過雙峰石寨,打算先往黃龍淵山湖方向殺去……

    這時候已經沒有人認為亂民還有威脅他們的力量了!

    卻在這時候,陳海看到剛踏入雙峰石寨的陳青秀眉大皺,似忍受極大的痛苦,腳步踉蹌了一下,要不是蘇紫菱將她及時攙住,她都差點被一截殘屍絆倒。

    除了陳青之外,解文琢、路洪謙都是眉頭大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陳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有細碎的腳步聲,從兩側的山腹深處傳來……

    好奇怪!陳海汗毛這一刻都豎了起來。

    要不是陳海這段時間在血雲荒地斬殺四十七頭羅刹異鬼,以殺戮成魔的血煉秘法融合這些羅刹異鬼的生命精元,神魂意念強大後,五識都變得極其敏銳,他絕無可能在如此嘈雜的殺戮歡呼中聽出來這些微到極點的腳步異響。

    雙峰石寨卡在兩座石峰之間,如果有腳步聲從兩側傳來,那就意味著就有伏兵藏著兩側石峰的洞空裏……

    陳海在這一刻耳朵都要豎起來,似乎能看到上萬亂民手持兵刃往這邊狂奔過來的情形。

    誘敵之計!

    真正的伏兵就藏在石寨兩側的石峰洞穴裏。

    “沈坤、葛同,山肚子裏有伏兵!”陳海揮動盾戟,大叫著招呼沈坤、葛同等人跟他一起朝陳青那邊彙合過去。

    “姚興!”周鈞沒有聽清楚陳海在叫什麼,扭頭就看到陳海與沈坤、葛同等人莫名其妙的往後狂退,大叫著想要喊住他們,臨陣脫逃是大罪。

    “伏兵、伏兵!”陳海振臂大叫,提醒兩翼的道兵弟子注意警惕、收縮陣形!

    “胡說八道什麼,哪有什麼伏兵!”周鈞左臂被亂石擊中,留在寨牆上包紮傷口,走過來要製止陳海擾亂軍心,但下一刻他看到左前側的寨牆發出“哢哢哢”異響,竟像一道巨門似的,從中間打開一道裂口……

    數以千計的亂民兵甲整飭,就站在裂口之後。

    看到這一幕,周鈞也嚇得魂飛魄散。

    辟靈境弟子實力再強,也抵擋不住千刀萬刃的亂砍,何況他還沒有開闢靈海秘宮、正式踏入闢靈境,只能大聲呼喝其他的道兵弟子,朝他與陳海、葛同、沈坤這邊聚攏。

    厲向海等三位長老,與組成中軍的內門弟子都還沒有衝出雙峰石寨,但法寶、靈劍都已經祭出,追殺逃往寨後黃龍淵山湖的亂民。這時候看到成百上千的伏兵,從兩側石峰洞穴裏殺出,大家也嚇得魂飛魄散,趕忙將法寶、靈劍收回來。

    這麼近的距離,又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掩護側翼的左右衛軍都分散出去,形勢對他們可算不上有利……

    藏入石寨兩邊山腹洞穴裏的伏兵,更像精銳戰兵的模樣,大多穿著鎧甲,手持精鐵打造的刀劍槍矛,像潮水一樣洶湧而出——這些都是繳獲玉龍府地方武備的兵甲,沒有幾個人想到,亂民也借這批繳獲的兵甲,整編出一支像模像樣的精銳來。

    這絕非什麼好消息。

    “左右衛軍,往兩翼收縮隊形!”厲向海在三位明竅境長老不是地位最高的,但他身為鐵流嶺道院典兵長老,又兼任鐵流大營的典兵校尉,驟然遇亂更有應變的經驗。

    這時候厲向海顧不上尊卑之別,沉聲下令,抬手又將剛收入袖管裏的禦雷靈旗祭出,上百道雷柱從靈旗急速釋出,形成兩道劈裏啪啦作響的巨大雷網,往兩翼罩去,硬生生的將從裂開寨牆後衝出來的伏兵擋住,令他們無法直接衝擊道兵弟子的陣列,為左右衛軍的道兵弟子收縮陣形,爭取時間。

    厲向海此前也是肆無忌憚的出手斃殺亂民,多次祭出禦雷靈旗,靈海秘宮內的真元法力消耗過半,此時也不知道兩翼的山腹洞穴裏藏有多少伏兵,怕是要迎來一場真正的苦戰,緊盯著兩翼的動向,伸手到懷裏掏出一隻玉瓶,倒出兩枚丹丸,就咽入腹中。

    待厲向海想將這兩枚丹丸的純陽藥力,經靈脈煉化為真元時,心髒猛然一跳,直覺氣血在五臟六腑間驟然逆轉一瞬,厲向海沒有多想,繼續煉化丹丸藥力,但似有什麼神秘的能量與丹丸所化的藥力一起經靈脈融煉為真元,彙入靈海秘宮之中。

    這一刻,似山湖平靜的靈海,就像是有一滴水落入煮熱的油鍋裏,真元頓時就不受控制的沸騰起來,逆行衝入他的靈脈……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7:5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二章 逆靈散



    厲向海想在抑制靈海的擾動已是不及,真元逆入諸脈,直衝五臟六腑,瞬時就將他柔弱的肺腑臟器撕裂得麵目全非,一口鮮血狂噴,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禦雷靈旗也從頭頂掉落下來……

    “有毒!”

    厲向海念識與禦雷靈旗中斷聯係,封堵伏兵的雷網隨即就不受控製的崩潰,最終隻化作數十道不受控製的雷柱滋滋亂竄,往倉促在雷網後結陣的道兵武卒之中竄去。

    數十人被雷柱打得嗷嗷直叫,十數人被殛陽雷火燒成焦碳,兩翼的陣列瞬時崩潰。

    如潮水洶湧而出的伏兵,往石寨中間衝殺過來,以肉身之軀,與內門弟子所祭禦的法寶、靈劍撞在一起;其中有上百人,身形極其矯健,沒有穿笨重的鎧甲,但都持鏈錘、鐵鞭等重兵器,以萬鈞難擋之勢朝法寶、靈劍猛攻過去。

    陳海、葛同、沈坤、周鈞退到陳青身邊,正打算與其他二三十名道兵弟子衝入石寨,與內門弟子彙合,但看到厲向海的異狀,都嚇了一跳:陳青如此,厲向海又是如此,這絕不是什麼偶然。

    很快,內門弟子裏第三、第四、第五人,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大口吐血,一副臟腑深受重傷的模樣……

    “怎麼回事?”周鈞這時候及時退到石寨缺口處,心驚膽顫的問陳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中了毒。我剛才服丹藥恢複真元,但靈海真元逆行諸脈,衝擊臟腑!”陳青臉色難看之極,額頭汗水滾落,嘴角還有鮮血溢出,似有千刀萬刃在她腹中絞動,痛苦的呻吟著告訴周鈞、陳海等人原委。

    這是真元逆入靈脈衝擊五臟六腑所致,她比厲向海的情形稍好些,主要是她服用丹藥時,靈海真元近乎耗盡,逆入靈脈的真元不是特別的猛烈,但就算如此,她暫時也失去戰鬥力,只能依賴蘇紫菱、錢文義等人的保護。

    “是逆靈散,叛軍在山泉裏混入逆靈散,我們都著了道。諸弟子千萬不要妄動精氣、去煉真元!”教習齊思瑜大噴一口鮮血,臉色慘白的跌坐在殘屍碎骸之中,掙扎著揚聲提醒其他弟子,不得再服用藥丹煉化藥力、補充真元,隨後又控制不住一口氣鮮血狂噴出來。

    “大燕帝國及諸宗、諸族聯手封殺的禁藥逆靈散?”聽到齊思瑜提醒,眾人魂飛魄散,沒想到玉龍山亂民竟然持有禁藥,還在不知不覺間,給所有的宗門玄修都下了藥。

    陳海他們不知道逆靈散如何煉製,但身為太微宗的道兵弟子,對逆靈散還是略有耳聞的。

    被下了這種禁藥,隻需要極微量的藥力融入氣血之中,平時極難察覺,也不會有什麼異常,但是闢靈境以上的玄修弟子,在融煉真元儲於靈海秘宮之中,藥力隨新融煉的真元進入靈海就會猛烈的發作。

    闢靈境以下的玄修弟子,就算被下禁藥,卻不會有什麼妨礙。

    逆靈散作為闢靈境以上的玄修大殺器,自問世以來,不知道有什麼道法高深的玄修深受其害,一直以來都受諸族諸宗聯手嚴厲封殺。

    即便是有弟子私下煉製,並無害人之心,也會受極刑懲處。

    逆靈散已經有上百年沒有在燕州境內出現了,誰能想到玉龍山亂民手裏竟然有這種禁藥?

    此前的進攻,主要還是普通道兵弟子充當進攻的主力,內門弟子衝上來祭禦法寶、靈寶轟開寨牆的時間很短,等衝入雙峰石寨,待到繼續追殺逃往黃龍淵山湖的亂民,以及看到有伏兵從兩側的山腹洞穴裏殺出,才慌亂想著要補充真元法力,應付接下來的惡戰。

    陳青、解文琢、路洪謙三人雖然早就著了道,真元逆行,衝擊髒腑,但他們都沒有想到逆靈散這事上去;齊思瑜這時候出聲提醒,已經太遲了。

    差不多將近一半的內門弟子,臉色慘白的跌坐在一起,靈劍、法寶也紛紛失去控制,跌落下來,而其他內門弟子不敢妄動極有限的真元,只能將靈劍、法寶收回來,防禦圈頓時被伏兵撕開……

    “走!”陳海與葛同、沈坤他們對視一眼,雖然這時候要是能將厲向海這樣的人物救出來,絕對是大功一件,但以他們三五雜毛的修為,衝入石寨,無疑是尋死,當下只能毫不猶豫的簇擁著被蘇紫菱、錢文義架起來的陳青,先往山下撤去。

    周鈞猶豫數瞬,終究知道當前的局面非他一人能力挽狂瀾,與十數親近的師兄弟,也緊隨陳海之後,往山下撤去。

    雖然石寨裏還有數百道兵武卒,單以個人武力,絕不在那些頂尖的遊俠劍客之下,但如此混亂的局麵,個人武力再強,都難抵千刀萬刃的斬殺。

    這時候道兵弟子間缺乏配合的弊端也徹底暴露出來,雖然個人武力極強,但各自為陣,不能擰合在一起,兩翼的鬆散防線很快就被伏兵撕得七零八落。

    有不少弟子都攜帶金剛法符,緊急時刻施用,數以百萬的金光秘篆在周身流轉,能在所穿鎧甲外,再形成一道無形的防護秘甲,但這種金剛護甲,或許是能抵擋十七八下的兵刃刺劈,卻也不是萬能,不能突破。

    此時有成百上千的伏兵湧上來,狹窄的空間裏,根本沒有騰挪的餘地,眨眼間更不知道會有多少刀槍捅刺砍劈過來。

    一枚金剛護符,需要二三百點宗門功績才能換得,但所能凝聚的防護秘甲,也就能支撐弟子多喘兩口氣,就被打成粉碎……

    十數頭在高空盤旋的靈禽,看到下方石寨裏的慘淡,沒有掉頭逃走,而是護主心切的俯衝下來,然而兩側石峰的密林裏,密茬茬的箭矢如蝗群飛出,將這十數猛禽覆蓋過去……

    這些靈禽毛羽鱗皮堅如金石,不畏尋常刀劍箭矢,但成百上千枝鐵棱箭攢射過來,也絕不好受,被打得翅斷羽落,在空中淒厲的嘯鳴,依舊勇猛的往下方的石寨衝去。

    其中以厲向海所馴養的那頭靈鷲最為凶猛,巨翅猛扇,卷起狂風,射到近前的箭群都被吹得七零八落,偶爾有一兩枝鐵箭射中它,也是赤溜濺出火星,這頭扁毛畜牲,竟將毛羽修煉得似金鐵一般。

    就在這時,密林裏有一縷黑煙扶搖直上,往那頭靈鷲卷去。

    也不知道這縷黑煙是何物煉製,陳海他們已經撤到石坡下,抬頭就見那頭不畏刀劍的靈鷲被卷黑煙之中,就發出淒厲的慘鳴,待靈鷲掙紮著衝出黑煙的包裹,就見它身上堅如金鐵所鑄的毛羽、鱗皮,已經被黑煙腐蝕得坑坑窪窪,搖搖欲墜的往下方的石寨摔去……

    “亂民伏兵有散修相助,竟然還是毒修……”看到這一幕,周鈞心驚膽顫的說道。

    “我們怎麼辦?”錢文義說道。

    並非所有人都攻入石寨,還有一批道兵武卒及隨扈部曲,留下來看管車馬,加下陳海他們沒有被卷入戰局、倉惶撤下的人,也有兩百多人退到此前的進攻陣地上,驚惶無措的看著廝殺聲還沒有停絕、充滿刀光劍影的雙峰石寨。

    戰事還沒有結束,他們此時就逃,一旦被宗門追究臨陣脫逃的罪責,不是鬧著玩的,但大家心裏又都清楚,戰局已經崩壞,等石寨內的道兵武卒與內門弟子都被殲滅,他們在玉龍山腹地,如何逃出亂民伏兵的追殺?

    何況亂民伏兵之中,還藏有居心叵測、混水摸魚的散修。

    到時候他們兩百多人,能殺出重圍,逃出玉龍山?

    就在眾人遲疑不定之時,北寨牆處劍光驟然大盛,卻是那位統帥中軍的內門長老摧動六劍劍陣,陳海他們就看到雪白劍光仿佛決堤的天河之水衝泄出去,十數米寬的範圍內,所擋者無不被劍光絞殺成肉糜,凡鐵所鑄的兵甲也無不被絞得粉碎。

    雖然那位內門長老可能已是強弩之末,但看其所禦劍陣竟有如此威勢,陳海神色也是一振,心想,這才是明竅境後期強者所擁有的真正實力吧。

    “怎麼辦?”沈坤、葛同看此情形,也是知道在經歷最初的慌亂之後,被困石寨內的人準備突圍出來,但他們驚惶失措,沒想到會陷入這等危局之中,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難道派人再衝上石陡接應?

    看左右亂糟糟一團,好不容易與伏兵拉開距離,誰還有膽氣往前衝。

    “結陣,結陣!厲長老他們要衝出重圍,伏兵會隨後而出,我們不能自亂陣腳!”陳海拿起鐵戟,敲打寒鐵盾大聲呼喝,希望能稍稍鎮定人心。

    上千道兵武卒,絕大多數都踏入通玄境,可以說是精銳中的精銳,只要不亂陣腳,結陣死守,雖說不至於固如金湯,但也不是一兩萬叛軍伏兵就能衝潰的。

    他們敗在猝不及防,敗在驚慌失措,他們這時候絕不能再驚慌無措的逃跑了。

    誰也不知道叛軍在他們的退路上有沒有安排伏兵,此時在玉龍山裏,他們怎麼都不可能比亂民更熟悉山間的險僻小徑。

    他們在石坡腳下還有兩百道兵武卒聚集,厲向海他們衝出重圍,哪裏隻有一兩百人撕開亂民伏兵的包圍圈衝出來,跟他們彙合到一起,隻要能穩住陣腳,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到時候深山狹窄的地形,會有助他們且站且退,而不利叛軍伏兵鋪展兵力,不是沒有機會殺出重圍……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7:5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三章 穩住陣腳



    “結陣、結陣!”

    沒有幾人會聽從陳海的命令,但沈坤、葛同等人聽了他的話,慌亂的心思稍定,知道不作最後的垂死掙扎,他們怕連一個人都無法活著走出玉龍山,便跟陳海一起,敲打鐵盾、刀戟,來回奔走,呼喝勒令盾戟道兵站到外圍結陣,勒令弓戟道兵退到內側,準備迎接即將突圍衝出雙峰石寨的同僚。

    退守石坡腳下的兩百道兵武卒以及少量弟子的部曲,多數修為都在通玄境以上,只是大多數人此前沒有實戰的經驗,這次又敗在大意輕敵上,但他們的意志以及應變能力,終究是要強過普通人。

    這時候看到有人站出來組織大家結陣,沈坤、葛同二人又是有將職在身的紫衣弟子,比較能令人信服,雖然心思都有強烈的不安跟驚恐,但還是很快結成錐形的盾陣、弓陣,準備迎接衝出突圍的同門師兄弟。

    周鈞沒想到聲名狼籍的興公子,竟要比他們絕大多數人冷靜、鎮定,也暗自慚愧,看到陳海、葛同、沈坤三人,手持盾戟,都到錐形陣的前端,知道接下來有人突圍衝出來,伏兵也會緊跟著衝殺下來,那錐形戰陣的前端將承受最大的壓力。

    周鈞將雙劍反背到身後,撿起散落的一對盾戟,也大步走到最前麵,跟陳海、葛同、沈坤他們站到一起。

    看到厲如海等人與那頭被毒煙腐蝕毛羽的靈鷲,正往石寨外突圍出來,周鈞急忙說道:“我們現在要打開錐頭,排成兩道斜線陣,方便厲師叔他們突圍後能及時避入陣中。”

    “不行!”陳海果斷否決掉周鈞的建議,大聲說道,“一路沒有幾個師兄弟演練過錐形陣的開合,現在又亂糟糟一團,不可能有序進退。我們想要活命,只能緊緊聚在一起。周師兄,你要在後面盯著,要是看到哪裏被衝開缺口,一定要組織師兄弟拿命去填,這樣才不至於被伏兵衝潰。而只要我們能釘在這座石坡上,從側面將追出的伏兵牽制住,厲長老他們繞到我們身後,就可以重新整頓陣腳了!”

    葛同、沈坤雖然都曾在軍中任過職,主要還是在內線城邑任職,這些年上陣斬殺敵卒,也不過十數人而已。

    而陳海在血雲荒地,前後獵殺四十七頭羅刹異鬼,實戰經驗比葛同、沈坤都要豐富得多,絕非他人所想象的初哥。陳海知道,他們這時候要做好迎接伏兵衝擊的準備,陣形越簡單越緊密越好,而要想以錐形陣的開合,將突圍的師兄弟迎入陣中,再將追殺出來的伏兵擋住,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周鈞個人實力是不弱,但也沒有指揮道兵武卒迎敵的經驗,聽陳海大聲呼喝否定他的提議,雖然有些刺耳,但還是覺得陳海所言更合理一些,大聲說道:“好!今日大家同生共死!”便將盾戟交給另外一位鐵流嶺道院的道兵弟子,他掣出雙劍,站到陣後,組織後備兵員。

    看到這一幕,原本計劃單獨帶陳青、蘇紫菱逃入深山的錢文義,這時候才長吐一口氣,撿起一杆寒鐵戟,吩咐蘇紫菱道:“你保護好小姐!”隨後也堅定的站到陳海的身後,加強錐形陣前端的密實程度。

    **************************

    厲向海忍住五臟六腑被千刀萬刃捅絞的劇烈,催動靈海所剩無幾的真元,將兩道萬刃符激發,往左右兩側擲去,化作數百道淩厲的劍光,將奮不顧身要衝上來將他們纏住的上百伏兵斬成肉糜。

    萬刃符極為強大,即便有現成的天材地寶,厲向海想要成功煉製一枚,也極不容易,他平時也就隨身攜帶兩枚,沒想到竟在這種情形下派上用場,勉強將伏兵在寨子北麵倉促合成的防禦線撕開。

    內門長老管玉虎多次摧動劍陣,為突圍製造缺口,但這時候他體內已經耗盡最後一滴真元。管玉虎雖然還有不畏刀槍的靈甲護身,但此時被十數武技精湛的遊俠劍客牽製住,無法脫身,護身靈甲最終也會被這些遊俠劍客聯手撕碎。

    玄修一旦真元耗盡,不能祭用法寶禦敵,肉身不見得就比戰技精湛的遊俠強出多少。

    更多的內門弟子、道兵弟子,都被不計其數的伏兵分散纏住。狹小的石寨內,敵我擠進上萬將卒,都沒有騰挪的餘地,就見無數槍戟劍盾,舉起砍下,舉起砍下,誰的氣力耗盡,或稍不留意,就被砍成一些碎肉殘骨……

    那些個自視甚高的內門弟子,不要說在下面的府縣了,即便在太微宗門之內,也是一域的天驕之子,在各自的宗族內,更是威風凜凜的嫡子少主,大概從來都沒有一人想過,他們會如此淒涼的死在流民的亂刃斬殺之下吧。

    而這些流民,在半年前都還手無寸鐵。

    厲向海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道兵弟子、內門弟子倒下,他無法救出更多的人,眼下是他們唯一的突圍機會,石寨兩側的洞穴裏還源源不斷有伏兵湧出,甚至還有不計其數的亂民,從石寨南麵反衝上來。

    即便是衝出石寨,厲向海也不知道他身後百餘弟子,能有幾人活著走出玉龍山。

    他們太大意了,竟然完全沒有想到黃龍淵雙峰石寨,會是誘殺他們的墳墓。

    太微宗有史以來,內門弟子傷亡如此慘烈,那都是出現在傷亡逾十萬的血戰之中,誰能想到太微宗這麼多的天之驕子,會喪命在玉龍山的鎮壓民亂戰事之中?

    從寨牆缺口衝出的瞬時,看石坡腳下的兩百道兵武卒,沒有慌亂衝上來接援,也沒有四散逃逸,而是盾戟劍弓有序且密集的結成錐形陣,厲向海內心一熱,湧出更強烈的希望,沒想到這些龜孫子並非都是無能之輩,竟然還有人知道這時候要穩住陣腳,迎接他們衝出石寨!

    ********************************

    厲向海等人衝下石坡,伏兵隨後追到,但這時候陳海等二百道兵武卒所結錐形陣緊密整飭,仿佛一座堅固的礁石豎立在滂湃的海潮之中,靜候最猛烈的衝擊。

    追殺出來的伏兵,不想側翼受威脅,只能暫時先放過厲向海等潰逃將卒,直接往錐形陣猛烈的衝擊過去。

    寒鐵盾隻能遮住大個身子,陳海盡可能將身子屈蜷起來,左手與肩頂住寒鐵盾,手持短戟,從盾與盾之間的間隙,往外猛捅猛刺。

    陳海感覺每一戟刺出,都有一種刺破熱水袋似的感覺,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伏兵衝到他身前被他刺中,隻覺得戰戟每抽回來,都會帶出一蓬激射的熱血,他腳下更是血流成河,暖熱的血漿都灌到他的風雲靴裏,他隻是拚命堵住缺口搏殺。

    這一刻,他就覺得身體有一頭凶獸在覺醒、在咆哮,神魂意念情不自禁的通過蛇鐲,連接藏在血雲荒地之中的傀儡分身,而傀儡分身的識海化作一片血色蒼穹,羅刹魔神秘相頂天立地的站在血色蒼穹之下,魔焰氣息熾烈。

    雖然血煉秘咒沒有從識海深處傳蕩而出,但這一刻,陳海就覺得他的神魂意念,有漸漸融入這樽羅刹魔神秘相的感覺。

    那種他即魔神、魔神即他的融合之感,令他胸臆間升騰著無盡殺戮帶來的淋漓痛快!

    “表公子,你退下來!”

    陳海被錢文義從前陣拉下來時,才驟然清醒過來,這時候就見寒鐵盾在他手裏驟然裂開。

    也不知道承受到多少次重擊,他這麵用寒紋鐵與赤髓銅滲鑄強化過的大盾,竟然生生的被砸成七八瓣。

    陳海這才注意到他的左臂,皮肉早就被反複的巨力反衝震裂、綻破,鮮血淋漓,頂住寒鐵盾的肩頭,肉也爛了一塊。

    陳海所穿是比鐵鏈靴都要堅固數倍的風雲靴,但也被刺戳成稀爛,好在雙腳沒有大礙,但風雲靴與鎧甲遮閉不住的一截小腿,皮肉幾乎都被戳爛,露出森森白骨,然而出乎意料的,在如此惡劣的混戰中,腿骨及筋膜等要害卻沒有傷著。

    葛同、沈坤早就換下來,退到陣後休息,他們沒想到陳海竟然支撐得這麼久;這時候他們與其他人看著從前陣退來的陳海,就像是看一頭剛獵食歸來的血腥凶獸。

    陳海抹了一把臉,臉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血漿,隻剩眼睛露在外麵。

    厲向海、解文琢等人都成功退到陣中,錐形陣已經變成圓陣,被數以千計的伏兵圍在矮坡外,但伏兵的攻勢明顯削弱了不少,以致陳海他們能換下來休息……

    陳海身體裏有股說不出的疲憊,剛才沒有知覺,這時候才發現渾身的氣力早就透支幹淨,百骸精氣都被榨幹。

    陳海一瘸一拐的退到陣後,想向典兵長老厲向海行禮,卻虛弱得差點摔倒。

    厲向海這時候勉強恢複了些氣力,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看到陳海走過來,卻撐地站起來,將差點摔倒的陳海扶住,大聲讚道:“你就是姚興,好、好!”

    一旁的陳青以及蹲在陳青身這伺候的蘇紫菱二女,卻像是看一頭怪物似的盯著陳海,檀唇張開,幾乎都能塞下一根香蕉。

    在此戰之前,誰能想象這麼個廢物,他的盾戟之前竟然積屍逾百,殺戮到最激烈時,亂民伏兵中有四名遊俠劍客手持重盾衝上去,想要將陳海所守的那一角轟開缺口,但四名遊俠劍客最終隻是在陣前留下四具屍首而已……

    在伏兵攻勢似洪水中的衝擊,錐形陣幾度差點崩潰,兩翼的防線不斷被壓縮、被扭曲,甚至被撕裂,唯有陳海所立之處,竟半步都沒有移動,更沒有退縮,就像定海神針一般,最終成為穩住整座錐形陣的中樞,在最艱難的時刻,維持住錐形陣沒有崩潰,抵擋住伏兵一波接一波的衝鋒!

    誰能想象,一個都沒有踏入通玄境的臃腫肉身,竟然能爆發如此強悍的戰力。

    這時再看陳海鎧甲遮住不到的小腿、雙臂,傷痕累累、露出白骨,誰能想象他竟能渾然無覺的支撐到這時?

    陳青、蘇紫菱二女看他的詫異眼神,他一屁股坐到石地上,掏出一把精元丹,就囫圇吞棗都咽入腹中。

    然而待精元丹的純陽藥力從喉管沿著百骸氣脈流轉時,陳海才驀然發現,足少陽主氣脈連接兩腎玄竅的閉塞,竟然打開了!

    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已半步踏入通玄境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8:08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四章 金州羌民


    陳海沒想到他在剛才的惡戰,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衝開足少陽主氣脈的閉塞。

    百骸精氣修煉到足夠凝煉、充沛,將衝開主氣脈的閉塞,進入兩腎玄竅,與吐納到兩腎玄竅的天地靈氣融合,則能煉成真元;而真元逆行,洗煉氣脈,介入虛與實之間的氣脈則會顯化為靈脈……

    雖說陳海此時打開的是最容易修煉的足少陽主氣脈,但也意味著他半步踏入通玄境,只待他修成第一條靈脈,就正式跨入玄法修行的門檻。

    只是他們身陷亂民伏兵的重圍之中,此戰是生是死還不得而知,這時候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

    操!陳海暗地裏啐罵,他修為被廢後重修武道,能踏入通玄境,本是值得大肆慶賀的喜事,卻是沒有想攤到這種險境。

    黃龍淵雙峰石寨裏的戰鬥已經平息,沒有突圍出來的數百弟子,包括兩名明竅境的長老在內,要麼被殲滅,要麼被俘虜,僅有厲向海率領不至兩百弟子突圍出來,其中內門弟子連同隨扈部曲都不到四十人。

    這大概是太微宗近年來所遭遇最慘烈的戰敗,而就剩下他們不到四百人,也不知道最後能有幾人活著走出玉龍山,陳海也是這時候,才有餘暇觀望整個戰場。

    他們峙守雙峰石寨對麵的石坡上,兩邊拉開有兩千多米,石坡約百畝大小,隻有四五十米高,也談不上崎嶇,所幸能避開從雙峰石寨擲下來的落石、滾木;四周稀稀疏疏的十數棵灌木,都被鏟盡,坑坑窪窪的石頭縫隙裏都灌滿了血,凝固成紫黑色。

    戰死的屍體,都滾落到兩邊的石溝子裏,密茬茬的足有一兩千具之多,但石坡四周還有上萬叛軍,將他們團團圍住。

    在雙峰石寨前的斷崖上,有一群弓甲皆齊的精銳叛軍與數十不著鎧甲的遊俠劍客,正打量著這邊。

    陳海猜想這些人就是這次起事亂民的首領及貼身扈從,遠遠看過去,這群人裏有不少人眉目深闊,尖鼻就像鷹喙,容貌不像是燕州人,更像金州的西羌族人,他們身量高大,狼目瞳光皆炯炯有神,顯示他武道修為相當不弱。

    “這起民亂,竟然是羌人挑起來的?”陳海疑惑不解的看向坐在他身邊調息的沈坤、葛同。

    “鐵流嶺早年曾長年失陷西羌敵國之手,還是武威神侯治軍之後,才重新奪回,但當時已經有大量的羌族之民遷居鐵流嶺。河西諸郡人丁稀少,神侯沒有將這些西羌胡種趕出去,而內遷到河套平原以填府縣。有一部人就安置在玉龍府,沒想到終成禍害!”沈坤歎息說道。

    看左右道兵弟子對羌人多有敵視,陳海也不再說什麼,看到這時候有幾小隊的亂民,舉著竹木盾版摸到石坡腳下,將那些身穿鎧甲的屍體,用鉤索從石溝裏拖上去,七手八腳的將這些屍體身上兵甲解下來。

    道兵武卒手裏剩下不多的箭矢,這時候已不能隨意消耗,也就看著亂民將山溝裏的兵甲撿走,陳海心裏想,亂民伏兵明明占據勝勢,戰後有的是機會清理戰場,這時候卻迫不及待的兵甲撿回,看來也是窘迫得很。

    峙守石坡的道兵武卒,死傷也有近百人,但這時候也能看到道兵武卒的強悍來,隻要能穩住陣腳,即便是亂民的伏兵精銳盡出,數波衝鋒都沒有將他們的防護陣衝潰,反而付出比他們慘重十數倍的傷亡。

    亂民這時候也打疲了,在四周收整陣形,暫時看不到有再圍攻上來的意圖。

    這也難怪,十數萬亂民,即便大潰玉龍府地方兵甲後繳獲一批兵甲,但能稱得上精銳的不多,應該不會超過一萬人。

    無論是在雙峰石寨內伏殺宗門道兵主力,還是圍攻恃守石坡的防禦陣,流民精銳的傷亡都極其慘重。

    如果這夥流民不想將最後不多的精銳消耗掉,陳海心想他們還是極有殺出玉龍山的希望。

    看清楚附近的形勢,陳海神色振奮起來,聽到幸存的十數內門弟子都聚在厲向海的身邊,商議突圍之策,絕大多數人竟然都主張避開從石峽原路突圍,而是要分散進入地形崎嶇的險嶺,往北面突圍……

    陳海眉頭微蹙,他此前也想過,不能輕易沿原路突圍,但看到亂民伏兵也明顯打疲了,他就改變了想法;而在兵盡糧絕之前,分散突圍也絕非良策。

    走最險僻的險道,道兵弟子裏的近百重傷,是不是都要放棄掉?

    “厲長老,姚興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陳海手扶戰戟撐著站起來,湊過去說道。

    十數幸存的內門弟子眉頭微皺,沒想到陳海會湊過來插話,但也震驚他剛才所表現出來的彪悍武勇,心裏即便不喜,這時候也沒有人出聲喝斥他不懂規矩。

    “姚興,你說。”厲向海坐在石地上,示意別人讓開一條道,讓陳海走到跟前去。

    周鈞、沈坤、葛同等人也走過去,他們不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還繼續由這些內門弟子主導一切。

    “我們應有機會沿原路殺出去,這也是我們最熟悉的突圍方向……”陳海說道。

    “沿原路突圍?這些亂民即便都是豬腦子,也會沿石峽設下層層埋伏!”解文琢那一身華麗的錦袍,在混戰中已經被打得破破爛爛,露出裏面的護身靈甲也黯淡無光。

    解文琢乃解氏嫡子,原本就不喜歡陳海不懂規矩湊過來亂插嘴,沒想到他所獻之計,竟如此拙劣,忍不住冷聲斥責起來。

    陳海沒看到白面書生路洪謙的身形,心想他或許在石寨裏已經陣亡了,也不想與解文琢這些高高在上的內門弟子起衝突,但此時就連周鈞、沈坤、葛同等人都說不上話,他要不堅持己見,三四百人的性命,又不知道會被這些眼高於頂的內門弟子拖累成什麼樣子。

    “亂民即使會在石峽層層設伏,我們也應從石峽突圍!”陳海意誌堅定的說道。

    解文琢冷笑著就想讓人將陳海趕出去;厲向海揮手製止解文琢,耐心的問陳海道:“你有什麼理由能說來一聽?”

    他此時已知石坡二百道兵武卒,沒有慌亂,能結陣守在這裏,與他們殺出石寨的弟子彙合,就是陳海與葛同等人組織有力。

    厲向海身為道院典兵長老,又是鐵流大營的典兵校尉,有統兵的經驗,知道內門弟子不會可靠,石寨遇襲的混亂已經證明了這一切,他更想聽聽陳海、沈坤這些武勇將卒的意見……

    “亂民也打疲了,而且他們此戰已獲大勝,只要我們戰意堅定,他們為何還要在我們身上,將不多的的精銳都消耗掉?”陳海目光炯炯的看著厲向海蒼白的臉,“而一旦分散突圍出去,我們就確定能比那些熟悉地形的山民獵戶跑得快?而我們整編走出玉龍山,與陳橋寨的玉龍府軍彙合,此戰還不能敗得徹底……”

    陳海相信他能說服厲向海。

    此戰已經是慘局,但厲向海最後要是能將三百多人帶出玉龍山,與玉龍府地方武備會合,至少還能算收拾殘局有功,能稍稍彌補前過。

    倘若分散突圍,即便最終也能有兩三百人逃出去,但那個局面絕對要難看得多,到時候厲向海作為唯一活下來的明竅境長老,只有大過,而無寸功。

    而對深受重創、暫時無法再動真元的厲向海而言,攜眾突圍,也絕對比分散突圍要好得多;一旦分散突圍,他就將成為亂民伏兵重點圍殺的對象。

    “你這算什麼理由?”解文琢氣不過被陳烈的廢物外甥當面駁斥,喝斥道,其他內門弟子也明顯流露出對陳海的不滿。

    陳海環顧左右,看得出這些個內門弟子還是不想帶上傷病累贅,甚至只想借道兵弟子的掩護,然而在隨行部曲的掩護下自行逃命,他這時候卻站出來要製止他們的如意算盤,難怪會惹人不喜。

    麵對解文琢咄咄逼人的質問,他淡然回道:“我建議集中兵力,沿石峽突圍,也是為解師兄你們著想。試問解師兄,真要分散突圍,亂民伏兵中的精銳,他們是盯著我們這些普通的道兵弟子追殺不休,還是會盯住解師兄你們這樣的大人物當成獵物追殺?”

    陳海這麼一說,大家都傻在那裏了。

    十數內門弟子,不僅在宗門地位要遠高過道兵弟子,在宗閥世族也是嫡係子弟,他們向來自視甚高,也恰是如此,他們細想都覺得眼前這傳說被姚氏驅逐的廢物,說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他們可以果斷放棄道兵弟子,甚至命令道兵弟子掩護他們撤入深山老林,但分散之後,亂民會首先追殺哪些人?

    他們此前只想著要將累贅擺脫掉,能逃得更快,卻沒有想到一旦分散開,他們會成為亂民追殺的首要目標。

    陳海將話點透,也不管解文琢這些眼高於頂的宗閥弟子高不高興,朝厲向海行了一禮,便退回原地調息養傷。

    陳海此行畢竟沒有武職在身,原本都沒有資格參加軍議,厲向海這時候沒有留他,而將周鈞、葛同、沈坤等人留下來,商議接下來突圍的部署細節。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8:1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五章 部曲家將


    陳海坐回原地,看到陳青目光愣怔的朝他看過來,還以為溫室長大的她被這場血戰嚇傻了,不屑的呲牙笑了笑。

    陳海此前將精氣修煉得比常人凝煉數倍,卻苦苦無法衝開氣脈,以致身體被撐得臃腫不堪,人也顯得笨拙,特別是臉,變得肥頭大耳,完全看不出他此前清俊的模樣。

    而他這張肥臉上此時又被割破十幾道血口子,左頰顴骨都猙獰露了出來,此時是結了血疤,笑起來也是有多醜陋就多醜陋、有多難看就多難看。

    陳青原本是詫異陳海的表現,這時候看到他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似惡鬼,滿臉厭惡的別過頭去,但她這時候臟腑受創,也見識過陳海的脾氣,也不會無故挑釁他就是了。

    蘇紫菱則一直避免與陳海眼神接觸,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卻有些女弟子,對驍勇善戰的陳海頗感興趣,但看到他這張猙獰的醜臉,就又有些猶豫。

    錢文義此前就與趙山畏懼表公子的手段,但經歷此戰,才知道被他人視為廢物的表公子,除了手腕過人外,也有常人難敵的血勇。

    他內心也讚同陳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厲向海會如何取舍,便抱著寒鐵刀走過來,在陳海身邊坐下來,壓低聲音問道:“厲長老會決定怎麼走?”

    “厲長老沒有其他選擇,”陳海忍著痛,換了一個舒服的姿態躺下來,壓低聲音跟錢文義交談,說道,“只是此前沒有誰站出來支持他,你看他現在不是將沈師兄他們留下來商議事情了……”

    錢文義想想也是,壓低聲音說道:“照你的法子,我也覺得希望能更大些。”

    陳海這時候看到曾貼身保護路洪謙安全的那名路族家將,正朝他這邊看來,眼睛裏似也流露出讚同之意。

    諸多內門弟子隨行的部曲家將中,以路洪謙與解文琢身邊的兩人修為最高,都有闢靈境後期的實力,陳海也對這兩人的印象最深刻。

    不過,這一次解文琢逃出石寨,貼身保護他人的那個解族家將卻沒能殺出重圍;而貼身保護路洪謙的這名路族家將衝出來了,路洪謙本人卻死在石寨亂兵之中……

    說出來,也真是造化弄人啊。

    陳海看路氏一族的這名家將,也就三十多歲,身姿挺拔,幹練剽健蒼松。

    雖然他對此人印象很深,但此時也隻是頷首一笑,沒有想著要去搭什麼訕,心裏想錢文義這些部曲家將,長年都掙扎在宗閥子弟的陰影之下,即便是軍中老卒,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即便是修為都不能算弱,但卻難有發表他們自己見解的機會。

    看到陳海與那名路族家將對望,錢文義輕歎一口氣,跟陳海悄聲說道:“樂毅是太微宗近年罕出的寒門子弟,原本在微江大營都已積功升遷到千武校尉,卻因犯上獲罪,後投附效忠於路氏一族才逃掉罪刑——他作為路洪謙的護道者,卻不能將路洪謙安全救出黃龍淵,路氏怕是不會輕饒了他……”

    “不要說他了,厲長老這次能活著回去,怕也絕不好受吧。”陳海低聲笑道。

    路洪謙、解文琢等人,年紀輕輕就闢辟靈境修為,都是各宗閥世族化大力氣、大資源重點培養的嫡係子弟,是被各宗閥世族視為下一代的領軍人物。

    然而這麼多嫡係子弟、下一代的領軍人物,中了亂民的誘兵之計,葬送在玉龍山的深處,試想這些宗閥世族會掀起多恐怖的怒火,太微宗又怎麼可能不嚴厲追究責任?

    厲向海雖然是厲氏的靈魂人物,但大燕帝國分封宗閥世族,共分郡侯、縣侯、鄉侯、亭侯四等,厲氏僅為亭侯一級,這次不大可能擋住這麼多宗閥世族對他一起發難;畢竟要比厲向海責任更大的人,性命都已經葬送在黃龍淵了,那些宗閥世族,不會將怨氣都撒到死人頭上去。

    想比較而言,陳海他們這些底層武卒,只要最後能殺出玉龍山,宗門及大都護將軍府即便是為了安撫軍心,也會好好的犒賞他們;追責也追不到他們頭上來。

    不過,陳海這時候也不會替厲向海這些人物去分什麼憂,他現在都沒有這個資格,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要先殺出玉龍山。

    一定說接下來要重點照顧誰,也只是盡可能保護好一直敵視他的陳青,不然他與錢文義都無法在陳烈面前交待。

    操!想到這裏,陳海心裏就鬱悶得很,就應該讓這娘們受些教訓的。

    ****************************

    厲向海下定決心後,又得到沈坤、周鈞、葛同這些核心道兵弟子的支持,行事也是雷厲風行。

    厲向海最先就將內門弟子的部曲、護道者,都拆散編入道兵武卒之中。

    這些被選出來充當嫡係子弟護道者的家將,實力都不弱,裝備更是要比普通道兵弟子精良得多;厲向海不會再讓這些人留在戰陣之內,讓道兵武卒血腥拚殺去保護他們,而他們卻什麼事都不幹。

    厲向海同時還將內門弟子不多的坐騎都集中起來,由周鈞、沈坤率領三十餘精通騎術的道兵武卒、部曲家將統一騎乘,雖然也沒有地方跟時間演練,卻也編成一支突圍時能用得上的衝鋒戰力。

    這次諸內門弟子帶出來的十數頭靈禽,沒有一頭棄主而逃,但也因此傷亡慘重,絕大多數都在衝入石寨中被殺,唯有厲向海所馴養的那頭靈鷲生命力最為頑強,即便毛羽鱗骨都被毒煙腐蝕得不成樣子,最後還能頑強隨眾人殺出石寨,但已不能直接飛出玉龍山傳信。

    不過,內門弟子的坐騎,要為尋常坐騎更通靈性,也更加強大,多為烏鱗馬這一級數的強悍騎獸,這也才能一路深入到玉龍山的腹地。

    即便沒有重型鎧甲的遮閉,這些強大騎獸也是天生的銅頭鐵骨,在如雨箭矢、如林刀槍中衝殺,就像是移動的坦克,威力絕不容小窺。

    他們想要衝開伏兵的重圍,就需要有這麼一支鐵蹄精銳去踐踏伏兵在石坡以北所布的防線,才有可能成功突圍。

    內門弟子雖然都不需要直接到最外圍衝殺,但與其他傷兵病卒混在一起隨著戰陣步行,也是不滿到極點,但這時候厲向海態度強硬的起用葛同、沈坤、周鈞等人統領所剩道兵武卒,也輪不到他們十數內門弟子囉嗦什麼。

    他們大數人都被逆入靈脈的真元傷了臟腑,即便有數人提前警覺,在體內逆靈散沒有清除之前,都不能妄動真元,也就不比普通道兵弟子強出多少。

    陳海、沈坤、葛同他們在道院時,事先所準備的大量精元丹、續骨靈膏等傷藥,這時候也派上了大用場。

    此次出征,傷藥及其他給養,大多數直接分發到道兵武卒的手裏,畢竟通玄境武卒,即便通過崎嶇的山路,也能承受一兩百斤的負重,這樣也就減除掉進山的後勤負擔。

    也正因為這個,此前的潰敗,使得大量的傷藥、補給隨同兵甲以及一些極珍貴的靈劍、法寶,統統都落入亂民伏兵的手中。

    總之,太微宗這次的宗門任務,讓大家將內褲都輸掉了;玉龍府的這股亂民叛軍卻狠狠的發了一筆橫財。

    陳海他們出征前,從道院換得兩三千精元丹,即便此時平均分發到眾人的手裏,三百多武卒也能多支撐兩天。

    只是陳海他們囤積丹藥,想賣個高價的願望落空了,厲向海這時候絕不可能坐看其他道兵弟子接受他們三人的訛詐,陳海他們這時候將丹藥獻出來,隻希望事後道院能稍微多給些補償。

    萬事俱備,四百道兵武卒在石坡堅守到深夜子時,就正式往北突圍。

    此前亂民伏兵又兩次試探進攻石坡,但丟下兩三百具屍體,攻勢就被擊退,之後他們就開始在石坡四周挖掘壕溝,想要切斷道兵武卒的退路。

    好在四周都是堅硬的石地,亂民挖掘壕溝的進展很慢,更多是砍伐樹木,製作鹿角、拒馬,或將石塊堆砌成矮牆,圍在石坡四周。

    玉龍山多石嶺荒山,炙熱的夜風呼嘯作響,亂民拉開距離,在鹿角、拒馬等障礙物之後戒備,山裏也沒有足夠多用來捆紮寨牆的巨木,這為道兵武卒突圍提供極大的便利。

    道院所出的傷藥,特別是內門弟子隨身攜帶的一些療傷靈藥,雖然還無法將眾人體內的逆靈散驅除幹淨,但也讓上百傷病勉強能走動、互相攙扶,不至於完全成為累贅。

    三百道兵將近百傷病保護在中間,由周鈞、沈坤率三十餘騎最先往北麵的障礙物衝去,這一頭頭比軒昂大頭還高出一頭的烏鱗馬等悍騎,仿佛輕型坦克往石坡山腳碾壓過去;而兩百多道兵步卒,這時候也組成兩道雁行斜陣,緊隨騎隊的側翼,一起去踐踏伏兵設在石坡北面的防線。

    陳海捨棄大盾,將雙戟擰合到一起,組成一杆近丈長的寒鐵戰戟,與錢文義以及死去路洪謙的護道者、路族家將樂毅一起,占據左翼雁行斜陣的前端方位,破敵衝殺。

    樂毅體內的逆靈散雖然還沒有驅除,沒有辦法妄動真元,但作為闢靈境後境的強者,僅僅是摧動體內的精氣施展武道絕學,就絕非道兵弟子能及。

    錢文義也是戰技精湛的百戰老卒。

    厲向海將最精銳的將卒,編在陣首、陣尾處,也是指望他們這些人能成為穩定戰陣不潰的中樞。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8:1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六章 殺出玉龍山


    厲向海畢竟有著豐富的統兵經驗,三百多道兵武卒經歷血戰的洗練,特別是占據石坡殲滅可觀的敵兵,士氣振作起來,戰陣再經過厲向海合理的重新編排,變得更加堅不可摧。

    陳海位於壓力最大的陣首,與錢文義、樂毅二人配合,衝入鹿角、拒馬的障礙物空隙。

    借著篝火的餘光,數十伏兵從淺壕裏躍出,拿著參差不齊的長短兵刃,一擁而上,陳海揮舞戰戟,左右橫掃,將當前兩名伏兵劈抽得筋殘骨斷,鋒稅的戟刃劈開一人的臉骨,鮮血噴濺,但很快更多的伏兵蜂擁上來……

    陳海也不施展更複雜的武道絕學,看到不計其數的亂民蜂擁而上,就以基本戟法的架形、衝形、刺形、劈形、掛形,衝鋒陷陣,招架劈殺衝到身前的所有敵兵。

    不知不覺間,陳海的神魂意念再度通過蛇鐲,與藏在血雲荒地深處的傀儡分身連接起來。

    傀儡分身的識海似血色蒼穹般打開,天生血色鱗甲、兩隻巨角直衝蒼穹的羅刹魔神之相,似要將血色蒼穹撐破;這一刻,陳海胸臆間傳蕩著難以言喻的殺戮快感,直欲叫他全身的氣血都沸騰起來。

    錢文義作為戰場上生存下來的老卒,陳海左側的錢文義也莫名的熱血沸騰,胸臆間充滿著難以抑製的澎湃戰意,舉起大盾,往一人的頭顱拍去,舉起寒鐵刀,就見寒芒一閃,就將這人的頭顱劈斷踢落,熱血像熱泉似的湧出。

    厲向海要兼看整個戰局的發展,還注意不到這邊的異常。

    唯有樂毅緊挨著陳海,直接感受到陳海身體裏散發出來的殺戮意誌,是那樣淩厲、是那樣的磅礴。

    不僅錢文義這些人都在不知不覺間受到直接的影響,就連道心堅固的他,都覺得即將要開啟識海的眉心處奇癢發熱,內心深處有隱隱的衝動洶湧起來,似乎非要一場痛快淋漓的殺戮,才能平息這難以抑製的莫名衝動。

    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感覺?

    難道說,此子胸臆間的戰意竟然強烈到,能直接影響他人的心境?

    樂毅修煉到闢靈境後期之後,平日最主要的修煉就是參悟、磨礪劍道真意,也唯有等他將劍道真意磨礪到凝聚秘相之形,就能用劍道真意開闢眉心間的祖竅識海,到這時候他才算是將闢靈境修煉到大成,從而踏入明竅境。

    而通常說來,唯有踏入明竅境,將念識修煉到借劍道真意與天地感應的境界,才有可能直接強烈的影響他人的心境。

    當然,也有一些人天賦異稟,天生神魂意念就極其強大,難道這被姚氏驅逐出族、在太微宗聲名狼籍的廢物,就是這種有著異稟天賦的人物?

    特別是這種神魂戰意天生就強烈到能激勵人心的人,可以說是天生的沙場戰將。

    此子到底犯下什麼大罪,竟然令姚氏舍得將這種天賦異稟的子弟驅逐出去?

    樂毅百般不解,但此時也不是他細思這些事的時候。

    樂毅修煉到闢靈境巔峰,差半步就能將劍道真意磨礪成形,開闢識海,他在武道上的浸淫造旨,還非陳海、錢文義等人能及,但他被厲向海編入左翼雁行斜陣之首,也承受著不弱於陳海的壓力,特別是數名精湛武技的遊俠劍客持劍貼上來,他也要小心應對。

    陳海不知道路族嫡子、已死路洪廉的護道者樂毅心裏在想什麼,他就覺得全部的神魂意念漸漸要融入羅刹魔神秘相之中,而這種感覺又使他胸臆間激蕩的戰意額外的澎湃,這一刻他無論是五識,還是雙臂湧動的力量,在不摧動體內精氣運轉的情況下,竟然都有大幅的提升。

    **************************

    將伏兵設於石坡北側的防線撕開,陳海已經是渾身浴血,身上又添了十數道傷口,就連烏鱗甲都差點被打散,但好在都沒有傷到要害。

    陳海換了一副烏鱗甲,手持被砍如無數缺口的戰戟,還能勉強隨同雁行陣,堅定的往北麵的石峽方向推進。

    亂民伏兵也感受到三百餘道兵武卒的突圍決心不容摧毀,在付出慘重的代價,終於放棄正面封堵。

    雖說之後還有大股的亂民伏兵尾隨擾襲不休,但陳海他們擁有一支能在崎嶇險路橫衝直撞的珍貴精騎。

    伏兵簇擁上來,厲向海就命令沈坤、周鈞率部出擊,以鐵蹄踐踏驅趕,陳海他們這些道兵步卒就不用一路都擔心側翼會到嚴重的威脅,傷病也不至於被亂民伏兵衝散……

    亂民叛軍此前主要就在黃龍淵雙峰石寨兩側的山洞裏設伏,而為避免被提前察覺,石峽設線都沒有多餘的部署;這也使得陳海他們沿石峽舊路往北突圍,變得相對容易得多。

    從黃龍淵雙峰石寨到陳橋寨,雖然一路還有七八座寨子,但這麼短的時間裏,叛軍首領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將在這些寨子安排足夠的人馬守衛,以封堵陳海他們的歸路。

    兩天後,追兵始終尋找不到機會,最終放棄追擊,揚塵而去,隱沒到石峽深處。

    陳海他們一行人,傷病增添到一百五十人,就剩不到兩百人還能持刃作戰,鎧甲也都破爛不堪,此時都想著先走出玉龍山,也無意再節外開枝,就這樣放任追兵離去。

    陳海他們到第四天才走出玉龍山;而這時鐵流大營都護將軍董蒲都已經親率援軍趕到陳橋寨……

    ****************************

    溪河北岸,馬餘青狡鐵騎似黑壓壓的烏雲展開,百餘凶猛的靈禽,在高高的雲層裏若隱若現,監視著千裏大地的一草一木。

    三千餘匹青鱗狡馬,都全身都披掛馬鎧,隻露出猩紅色的眼睛,而馬背的騎卒,全身也都遮閉在漆黑如墨的淬金甲中,手持戰戟,仿佛磐石與胯下的青鱗狡馬渾成一體,不容摧毀。

    雖然陳海對河西大都護將軍府帳前的幾支精銳,都沒有親眼見過,但聽沈坤、葛同他們嘮叨,還是耳熟能詳的。

    眼前這支鐵騎,就是由武威神侯董良族弟、鐵流大營都護將軍董浦親領的墨甲騎營;董浦同時也是太微宗屈指可數的道丹境強者。

    不管是厲向海派人傳信,還是有其他內門弟子,從雙峰石寨其他方向突圍出去,董蒲得知黃龍淵慘敗的消息應該還不足三天。

    就在三天不到時間內,董蒲就集結三千鐵騎,橫跨兩千裏路程,從蒙邑馳援玉龍府,就可見墨甲騎營的精良了。

    三天兩千裏的馳騁,馬背上的悍卒還都還能不露疲態,每一人少說都得有通玄境中後期的修為。

    看到墨甲騎營,仿佛鐵鑄崖岸一般出現在陳橋寨,陳海他們都大鬆一口氣。

    三四百人殺出玉龍山,最後就憑借頑強的意志支撐,這會兒看到援兵泄了氣,好些人甚至都站立不住,要癱軟下來。

    河對崖的鐵騎卻多以憐憫、蔑視的目光乜視過來,似乎都難以想象這場潰敗的發生。

    很快,從中軍方向馳來一隊騎營,為首的青年騎將在河對岸停住馬,削瘦的臉,堅毅如鐵,眼睛透漏凜厲的寒芒,在陳海這一群衣衫襤褸的潰敗逃卒身上掃來掃去,視線最後落到厲向海等人的身上,厲聲喝道:

    “來人,將這些敗兵之卒都給我拿下,押進陳橋寨看押起來!”

    葛同、沈坤他們一陣驚擾,沒想到好不容易殺出玉龍山,看到援兵,還沒有熱淚盈眶的哭訴一番,就要被當成囚犯一樣看待,誰心理能承受接二連三的打擊?

    “褚世南,你是什麼意思?”解文琢受不住這個氣,喝斥對岸的青年騎將。

    “我是奉都護將軍令行事,捉拿你們這些敗亡逃卒,解文琢,你要有什麼意見,日後要有機會你跟都護將軍提就是。”青年騎將冷聲說道。

    見是都護將軍董浦親自下令,解文琢木呐的嘟嚷了幾句,也沒敢再放肆。

    青年騎將以及身後的百餘騎卒,都是董浦身邊的親兵扈衛,他們控騎輕輕一躍就跨過數十米寬的河床,勒令陳海他們將兵甲、坐騎交出來。

    在清點過人數、登錄好名冊後,就被青年騎將率隊驅趕著,往陳橋寨走去。

    到了陳橋寨,厲向海、樂毅等人,還給上了腳銬,直接就被青年騎將給帶走了;陳海他們則被趕進陳橋寨西邊的一排營房裏看押起來,而解文琢、陳青這些內門弟子,則被安排到其他營房裏等候處置。

    “厲長老最後會被怎麼處置?”

    沈坤、葛同、陳海、周鈞他們有四五十人,都被趕到一間馬棚裏看押起來。

    馬棚裏沒有床鋪,好在四處漏風,不是十分悶熱,地上鋪著乾草,大家就席地而躺,有人忍不住探究起厲向海未來的命運來。

    陳海微微一歎,武威軍及太微宗,竟然在一群烏合之眾手裏遭受如此慘烈的挫敗,必然要有人為之負責。

    接下來的戰事,會由鐵流大營都護將軍董蒲親自主持,厲向海、樂毅等人不管有沒有責任,都會被羈押起來進行審查,不過他們這些普通道兵武卒最終能殺玉龍山,應該是有功無過,對未來倒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8:2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七章 境界通玄



    雖然被趕進馬棚裏,無法出去,但陳海心想著此次慘敗,怎麼都不會牽連到他們身上去,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就在馬棚裏休養傷勢。

    雖然馬棚裏也陸續有人被提過去訊問,但也主要是沈坤、周鈞、葛同這些擔任武職、曾參加過軍議的人,才有被訊問的資格,主要也是厘清此次慘敗的責任。

    不過大敗的責任也牽累不到沈坤他們頭上去,他們被提出來訊問一番後,都安然返回馬棚,之後還多分出幾間馬棚,給大家有躺下來睡覺的地方,還有醫官被派過來,給醫病用藥療傷。

    即便是如此,周鈞等人也是滿腹怨言:

    “十數萬亂民就聚集在玉龍山裏,都護將軍不立時派兵清剿叛亂,這時候卻在這種事糾纏,真是叫人想不透。”

    陳海說道:“都護將軍這時候如此嚴厲審查戰敗的責任,估計也是有火泄不出去。”

    “這話怎麼說?”周鈞不解的問道。

    “事前誰都沒有想到,亂民會挖這麼大的一個坑將大家埋進去。很顯然,亂民的謀算要比我們想象的陰沉得多。既便大部分叛亂流民都是烏合之眾,但真正主事的核心人物,絕對不簡單,他們怎麼會想不到武威軍事後的血腹報複?或許此時早已經逃之夭夭了吧。”

    “……”周鈞不大相信陳海的話,但也想不出理由來反駁,隻是悶悶不樂的坐在一旁。

    這一次,鐵流嶺道院的損失還是最輕的,但也有將近一百五十名道兵弟子沒能走出來,眾人的心情都無法輕鬆起來,也不願真看到亂民真就逃之夭夭了。

    醫官過來給陳海敷上藥,似乎難以想象陳海這麼重的傷勢,竟然還能坐在幹草上跟眾人談笑風聲,也或許是了解到陳海此戰的勇猛表現,走之前吩咐看守的人,給陳海單獨安排了一間營房。

    陳海受傷不算嚴重,主要是看著嚇人,他自己端來臉盆洗臉,看到水裏倒映出來的臉,布滿疤痕,也是嚇了一跳,身上也更是傷痕累累。

    畢竟他所穿的烏鱗甲,只是凡鐵打造的鎧甲,能擋箭矢,但在近距離的貼身肉搏中,還不斷被敵兵鋒銳的兵刃刺穿。

    出乎意料的是,陳海神魂意念與羅刹魔神秘相渾成一體時,似有一種直覺,讓他每次在受到攻擊時,都能極瞬之間閃開那麼一點,避開髒腑、筋骨要害。

    陳海也是在神魂意念進入傀儡分身的識海,與羅刹魔神秘相融為一體時,無意打開足少陽主氣脈的閉塞。

    陳海原以為還要花三四年的時間,才有可能修煉成第一條主氣脈,踏入通玄境,沒想到竟在玉龍山中,突破這一瓶頸。

    這時候已經殺出玉龍山,暫時又被關押在陳橋寨的營房裏,陳海就照《丹鼎訣初解》所錄之法修煉起來。

    陳橋寨附近沒有靈泉,天地間能被用於修煉的靈氣極其稀薄,唯有在一天的初曦時分,天地陽氣初生,氣息能被吐納到兩腎玄竅進行修煉。

    初曦之時,夜色還籠罩著大地,陳海盤膝而坐,而為了更精準確看到體內的變化,他將神魂意念與傀儡分身連接起來。

    陳海吞吐天地靈息,摧動百骸精氣從足少陽主氣脈,進入兩腎玄竅,兩縷不同的氣息在這玄之又玄的地方進行融合,最後融合成一縷粟米大小的金色靈芒……

    陳海還沒有開啟心眼,是無法內視肉身的,他真身只是感覺到小腹位置微微發燙。

    這一縷粟米大小的金色靈芒,是他通過傀儡分身看到的情形,是他修煉成的真元,在傀儡分身體內的映射,但他也借這縷微芒,隱約看清楚傀儡分身靈海秘宮裏的情形,仿佛一片血色汪洋,精氣真元似無盡的海水在澎湃湧動……

    傀儡分身體內,所開辟的靈海秘宮竟然如此寬闊,難怪他都沒有感覺有精氣真元耗盡的一刻?

    也難怪左耳這老家夥,最初將這具傀儡分身交給他時,一臉心痛的樣子,這他娘要是能將這具完美到極致的傀儡分身帶出血雲荒地,是不是能與太微宗的鎮宗之寶媲美了?

    雖然神殿之中,還有六具同樣的神衛傀儡分身,但想到外麵有著無窮無盡的羅刹異鬼,陳海就頭痛三分,傀儡分身再完美,此時還是太弱了,他也不敢去奢想太多的事情。

    不過,陳海融煉真元,在傀儡分身體內映射出金色靈芒,就說明他真身修成的真元,要比想象中要精純得多。

    這應該是與他極其磅礴、凝煉的百骸精氣有關。

    陳海也沒有時間細想什麼,初曦時分就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有較為精純的天地靈氣可吐納,這點時間最多給他修成十數縷粟火大小的真元。

    而在他開辟靈海秘宮之前,兩腎玄竅又不能儲存真元,他要及時運轉真元去洗煉足少陽主氣脈。

    短暫的修煉時間眨眼即逝,真身就感覺有十數縷熱流,從兩腎湧到雙足。

    時間雖然短暫,但效果相當明顯,有傀儡分身的輔助,陳海甚至能精確算出,他這次隻動用全身不到十分之一的精氣修煉成真元,但反過來用真元洗煉主氣脈,及通過足少陽主氣脈淬煉雙足的筋骨皮肉,效果卻要比同量的精氣,好上兩三倍……

    可惜過了初曦時分,天地間純陽靈氣就變得極其稀微,已經不能用吐息之法采集修煉了,陳海就坐在窗戶,默默的回味此前的修煉過程,一直到太陽初升,才恍然如從夢中驚醒。

    看到東方天際還不那麼刺目的初升朝陽,陳海想到傳說中采集日月精華而修煉的上古秘法,就十分羨慕起來,心想或許唯有成為太微宗的嫡傳弟子,才有機會接觸這一層次的修煉玄訣吧?

    這種上古玄修之法,幾乎每時每刻都能修煉,而不像他現在修煉真元,每天隻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可惜在燕州,又不能修煉霸道到極點的羅刹血煉秘法……

    不過,要是能回到道院,藥師園有靈泉滲出,純陽靈氣要充裕得多,每天能修煉的時間就能增加三四倍。

    左右無事,陳海情不自禁的規劃起回到道院後的修煉計劃來。

    他此時已經正式踏入通玄境了,雖說在開辟靈海秘宮之前,他體內不能儲存真元,但已經可以祭用較為低級的法寶。

    法寶之中都煉有或簡單或繁雜到極點的法陣,陳海在踏入辟靈境之前,雖然體內不能儲存真元,但修煉的真元法力可以注入法寶之中,禦敵時祭用法寶,可以施展幾道與法陣相關的術法,能極大提升戰力。

    隻是法寶每施展幾道術法,就需要重新注入真元法力,也是十分的麻煩,實戰時遠不如一次性施展的玄符實用。

    唯一可惜的,就是最簡單的玄符,都需要闢靈境以上的玄修才能煉製,因此每一張哪怕是最簡單的玄符,比如說淨水符、辟塵符,都需要十數點宗門功績。

    這他娘簡直就是打劫。

    陳海想來想去,回到道院或許要準備幾張金剛玄符以備不患,但他主要還是堅持武道修煉,主要還是省錢;哪怕是最低層次的黃級下品法寶,都不是他此時能奢想的。

    而像厲向海所祭用的禦雷靈旗,作為玄級上品法寶,大概已經是亭侯一族能擁有的鎮族之寶了。

    燕州的宗門,將法寶分為天地玄黃四個層次,每個層次法寶又分下中上三等;陳青所祭用的念月靈劍,就算是黃級中品法寶。

    陳海心想神衛傀儡分身初期威力不大,但極其完美,怎麼都要算最高層次的天級法寶,隻可惜無法從血雲荒地帶出來;至於能撕開虛空混沌的龍鼎,大概已經不能用燕州的法寶概念去衡量了吧,可惜落在地球。

    想到這裏,陳海又想起蘇倩來,心裏隱隱刺痛。

    **********************************

    經過初期的訊問後,大概是高層明白慘敗的責任與陳海這些底層道兵武卒沒有丁點關係,就將此前收繳上去的兵甲也是歸還給他們。

    後續的侍遇改善了,每天都有肉食送進來補充元氣,但陳海他們還被約束陳橋寨西區的營房裏,不能隨意進出。

    陳青、解文琢這些內門弟子,早就不見蹤影,陳海也不知道是已經返回上七峰內門了,還是另行換到其他地方看管起來。

    認真說來,陳青、解文琢、路洪謙等人,最早進入玉龍山偵察敵情,有關叛變亂民的第一手情報,是他們帶回宗門的,要追究下來,他們輕敵大意的責任,絕對不會比厲向海他們稍輕,但陳海才不會為陳青這娘們操什麼心。

    到過了第五天,才正式有消息傳入陳橋寨,陳海他們才知道亂民在放棄對他們追擊的,隨後就撤出黃龍淵雙峰石寨,穿過黃龍淵南麵的山嶺,進入蘭川郡,向鶴翔軍大都護將軍府投降了……

    陳海與沈坤、葛同、周鈞他們整天廝混在一起,也推測種種可能,但聽到這消息也是面面相覷,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8:2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八章 道之真意


    此前大都護將軍府沒有直接從鐵流大營調兵,而是從上七峰及西南道院組織道兵武卒進玉龍山剿平民亂,就是擔心處理不好鶴翔軍鎮的敏感關係。

    現在倒好,沒有想到這股亂民大敗太微宗的宗門道兵之後,掉頭就越過玉龍山,向鶴翔軍鎮投降,而鶴翔軍鎮竟然就直接接受了!

    武威軍、太微宗及武威神侯董氏,這次可以說是臉都被抽腫了。

    陳海、周鈞、沈坤、葛同他們面面相覷,心裏還隱隱有些擔憂,擔心武威神侯臉掛不住,直接對鶴翔軍開戰,那他們就要再度進入生死難知的血腥戰場了。

    作為最底層的道兵武卒,他們更想安心修行,即便今日無望突破多高的境界,在紅塵中廝混也不失為一種選擇。除了誰有建功軍功野心的中高層將官,底層道兵武卒沒事誰願意進沙場當炮灰?

    這次的血腥慘敗,給眾人的驚嚇還不夠嗎?

    只有,他們既然位於太微宗及武威軍體係的最底層,那什麼事情都由不得他們自己作主,他們身不由己,他們隻是軍鎮這架超巨型殺戮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

    隨後十數日,陳橋寨附近並沒有增兵的跡象,接著軍中又傳言說大都護將軍遣使進入帝國進奏此事。

    周鈞、沈坤他們才鬆了一口氣,諸人私下閑聊時,互相寬慰道:“天樞院的威嚴尚在,局勢到底是還沒有惡劣到兩軍直接撕破臉廝殺的地步。”

    “或許只是雙方都還沒有準備好。”陳海卻是不那麼樂觀,微微歎道。

    周鈞想到陳海此前就準確判斷出叛軍早就逃之夭夭,而此前在玉龍山中,陳海除了他作戰遠比尋常道兵武卒武勇之外,所表示出來的鎮定以及迅速安定局麵的能力更令人歎服,他這時候聽陳海這麼說,就想聽聽他的見解:“為什麼有此一說?”

    “我也是胡說八道。”陳海哈哈一笑,不願深談下去。

    陳海看武威軍及太微宗的體係,很顯然大燕帝廷中樞對河西郡已經失去實際的控制力,而玉龍山一役之後的局勢微妙變化,也看得出鶴翔軍的野心更大,燕州西北部的這兩大霸主,現在暫時還能相安無事,只能說是兩大霸主都沒有準備好。

    不過,有些事情隻能在心底想,說出口就是大逆不道了。

    周鈞隻當陳海還與他生分,笑了笑,也沒有追問下去。

    沈坤、葛同都性情豪爽,要是周景元在這裏,將周鈞鬱鬱的神色看在眼底,便能看出周鈞實際上已經快被陳海折服了。

    ******************************

    陳海身處底層,無需費心思去揣摩武威軍、鶴翔軍兩鎮間的微妙關係,但一定要從這一系列消息裏找出些寬慰人心的地方,那就是大都護將軍府及太微宗的高層們,要是認定鶴翔軍鎮一開始就參與製定了這場陰謀,那厲向海等人所要背負的輕敵責任就要輕得多。

    畢竟大都護將軍府,甚至武威神侯董良本人開始都被叛軍的陰謀蒙蔽了,輕率派出宗門道兵遭受慘敗,實在是不能責怪厲向海這些具體統兵出征的將領輕敵大意了。

    陳海很快就知道,陳青、解文琢等十數幸存的內門弟子,都已經提前返回太微山了,他們雖然暫時還不得自由,不能返回道院,也就安心留在陳橋寒養傷、修煉……

    被約束在陳橋寨不能出去,營房裏又沒有酒水,董蒲約束軍紀極嚴,大家又不敢賭搏為樂,也實在是閑得發慌。

    陳海每日初曦時分修煉真元,隻需要一炷香的時間,而更多時間除了神魂意念潛入血雲荒地,獵殺那些落單的羅刹異鬼外,大量的閑散時間,就是拿起刻刀,繼續練習雕刻來。

    陳海嚐試雕刻出更多形態的武道秘形雕像,以此參悟、錘煉武道真意。

    陳烈曾通過趙山帶話,要他不能輕易將這類雕像示眾,陳海現在差不多每雕成一樽木雕小像,就隨手毀掉。

    在別人看來,他隻是沉迷在雕刻的樂趣之中。

    也確實,陳海享受到極大的樂趣,十數日下來都樂之不疲。

    然而隨著刻刀在手裏越來越熟練,陳海不僅對武道秘形的理解更深一層次,甚至在他摒息凝神之時,都能感覺到刻刀之上凝聚一縷玄之又玄的神秘氣息……

    這就是武道真意?

    陳海他自己都十分的不確實,因為通常說來,唯有踏入辟靈境,才會進入神魂念識修煉的層次;也唯有神魂念識修煉足夠強大,才能觸摸到那玄之又玄的劍道、武道或玄修諸道真意,但那又通常是進入明竅境、識念感應天地的事情了。

    更籠統的說,這是道之真意!

    當然,事事並無絕對,有人天賦異稟,即便不修煉,也能參悟到道之真意。

    以書畫入道、以文章入道的先例,在大燕帝國的歷史也發生過多次,但那些都是千古傳古的大書法家、大學問家。

    就以武道而言,要是參悟一種完整的武道真意,將真意融入相應的玄功絕學之中,能將玄功絕學的威力提升到難以想象的地步……

    只是不要說陳海了,就算姚興在抹去記憶之前,也沒有觸摸到真意這個層次。

    而通常在太微宗等宗門之內,隻要有弟子接觸到道之真意,不管修為多低微,都會直接定為最核心的真傳弟子進行培養。

    陳海身上藏著太多不可見人的秘密,打死他都不敢傻逼逼的跑到上七峰,跟宗門內那些道丹境、道胎境老怪物說,他已經觸摸到道之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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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海、周鈞他們一直都被羈留在陳橋寨,等到七月上旬,被帶走羈押一個多月沒有露面的厲向海才回到陳橋寨。

    看到厲向海衣甲俱齊,在十數扈從的簇擁下,馳馬進入陳橋寨,陳海便知道他沒有因為這次的慘敗受到什麼懲處,或許也受到一些懲處,但絕對談不上嚴厲。

    大都護將軍府總算是沒有將他們自己的輕敵失誤,推禦到下面人的頭上來。

    再想起葛同以往跟他所說的武威神侯的事跡,陳海暗感這個董良,倒算是良主了,難怪他崛起於微賤,這些年卻能將河西諸郡,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中。

    再看到樂毅竟然也在厲向海的隨扈之中,陳海心裏頗為疑惑。

    樂毅是路氏的家將,進入玉龍山之前,被路氏派為嫡係子弟路洪謙的護道者。

    路洪謙死於黃龍淵,路氏不可能輕易就饒過樂毅,通常說來,路洪謙身亡,作為護道者的樂毅即便活下來,事後也應該以死殉主,難道是厲向海將樂毅保了下來?

    厲向海策馬馳入陳橋寨,看到被留在陳橋寨的諸多道兵弟子,都出來迎接他,飛身下馬,與諸弟子說話。

    進入西寨營區後,厲向海拿出一封軍文,出示給這一個多月負責監守西寨營區的守將,很快監守西寨營區的這隊將卒,就撤了出去。

    陳海知道他們這是正式獲得自由,可以返回道院了。

    厲向海忙碌過一陣,處理過交接手續,很快又派人將陳海、葛同、周鈞、沈坤等人喊到他的營帳裏。

    **************************

    陳海等人通稟走進厲向海簡陋的營帳,看到除厲向海、樂毅兩人,還有兩人是陌生麵孔。

    “他就是姚興!我們能順利殺出玉龍山,姚興表現極為不俗,也居功甚偉,玉麟你還沒有統兵的經驗,要跟樂毅、姚興、沈坤他們好好學習……”厲向海邀請陳海他們在簡陋的長案後坐下來,跟他左首邊的青年說道。

    “是的,”那青年站在起來給陳海他們行了一禮,客氣說道,“以來玉麟還要請諸位師兄弟多指教。”

    厲向海是鐵流嶺道院的典兵長老,厲氏一族有什麼傑出人物,沈坤、周鈞、葛同他們是門清,只知道眼前這青年就是厲氏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子弟厲玉麟,同時也是厲向海的侄子。

    厲玉麟本身也是太微宗的內門弟子,有著辟靈境中期的修為。

    論及修為及地位,厲玉麟都遠非葛同、周鈞他們能及,他們哪裏能受厲玉麟此禮,趕忙站起來還禮;陳海也隨周鈞他們還禮,看著厲玉麟看似謙恭,但眼睛裏還是難掩傲色。

    陳海心想宗閥子弟都是這種玩藝,也懶得多想什麼;這時候再聽厲向海介紹另一位中年人,原來是厲氏另一位辟靈境中期的強者厲虎。

    “姚興,你已經踏入通玄境了?”厲向海這時候才頗為欣喜的問道。

    “在道院裏就已經有所突破,卻是到陳橋寨後,才有暇修煉真元。”陳海回道。

    修行諸多境界,肉身都會有相應的特征,沈坤他們或許看不出來,但無法瞞過厲向海這樣明竅境中期玄修的眼睛。

    葛同、沈坤知道陳海修為被廢後重新武道有多艱難,此前在道院將精元丹當成黃豆嚼,都苦苦無法突破,沒想到陳海竟然在軍中跨過重新武道以來的第一道,都極欣喜的向他恭賀。

    厲玉麟、厲虎二人都是不以為意的一笑,實在不知道出身宗閥的子弟,都快二十歲才踏入通玄境有什麼值得好欣喜,心裏都想,真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物。

    樂毅卻微微動容,暗中遲疑的打量了陳海好幾眼。

    寒暄過後,厲向海就說及正事:

    “大都護將軍府下令將柴騰將軍從鐵流大營調來巡防玉龍山。我也將在柴騰將軍麾下擔任千武校尉,這次將從玉龍府地方武備挑選兵卒,進入黃龍淵駐守,你們可願意留下來在我帳前擔任武職?”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9:40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四十九章 戰功獎懲


    陳海、沈坤、周鈞、葛同等人面面相覷,沒想到在陳橋寨等了一個多月,會是這個結果。

    厲向海此前是鐵流大營的典兵校尉,是道院的典兵長老,現在僅僅是降了一級,被貶為千武校尉,就免除這次慘敗的其他責任,算是一個比較圓滿的結果。

    陳海心裏想,上七峰與大都護將軍府,估計也認定玉龍山亂民叛變,是鶴翔軍針對太微宗及武威軍的大陰謀,那此次慘敗的責任就不能推到厲向海這些人頭上。

    陳海他們身在底層,都無法見到董蒲、柴騰這一級將帥的面,更無法猜測武威神侯董良最終會如何處理與鶴翔軍的矛盾。

    不過,大都護將軍府既然要在玉龍山北麓擴編軍備,甚至要將防壘直接建到黃龍淵一線,就說明兩鎮之間的矛盾,已經深到需要直接派駐精銳兵馬進行戒防的程度了。

    至於厲向海邀請他們留在軍中任職,陳海與葛同、沈坤互相打量了數眼,一時間難以取捨。

    陳海已經正式踏入通玄境,照道理來說,應該在道院專心修行,待衝開第二條主氣脈後再入軍中任職歷練更合適一些;特別是手少陽主氣脈的疏通,還是要相對容易一些。

    陳海既便要入軍中歷練,也是到陳烈身邊任職才是最合適的。

    沈坤才剛剛衝開第三條氣脈,作為紫衣弟子重返回道院修行沒多少時間;葛同更是處於修煉足厥陰主氣脈、衝擊闢靈境的關鍵之時,暫時也不願為其他事分心。

    再一個,藥師園兵甲鋪那邊也好不容易經營得有些模樣了,他們這時候都留在兩千裏外任職,隻留周景元一人在蒙邑照看這些事,勢必會限製到兵甲鋪的發展……

    至於周鈞,陳海跟他也不算特別的親近,才不用管他此時心裏想去想留。

    陳海暗中踢了葛同一腳。

    葛同心領神會,站起來說道:“厲師叔,是否容我們考慮一二?”

    厲向海點點頭,沒有急於要葛同他們的回答,頗有耐心的跟陳海他們講解這一個多月的形勢變化。

    柴騰是鐵流大營的都武尉將軍,也是柴氏最核心的人物之一,他調防玉龍山,從鐵流嶺調出的嫡系精銳隻有六千精騎。

    這六千精騎,比董蒲親領的黑甲騎營,還是要差一兩個層次,僅靠六千精騎還不足以抵擋來自鶴翔軍自玉龍山南麓傳導過來的壓力。

    大都護將軍府就決定從上七峰內門、太微山南麓諸道院及地方征調武將、武官、健勇,由柴騰在玉龍山北麓再編練三萬新軍。

    這是大都護將軍府與上七峰商議一個月之後擬定的應對決策。

    厲向海被貶為千武校尉,在柴騰帳前效命,負責組建一營新軍,同時還要負責黃龍淵防塞及石峽大道的修築,以及後期的防衛。

    厲向海這次除了從宗閥將厲虎、厲玉麟等人調過來外,還不惜代價,從路氏手裏將樂毅保了下來。

    而厲向海雖然出身宗閥,但此前的慘敗與成功突圍殺出玉龍山,他清楚的知道,除了陳海外,葛同、沈坤、周鈞這些寒門弟子,要比宗閥弟子更值得信任,就想將他們留在自己帳前。

    當然,厲向海也不能強迫陳海他們都留在他的身邊;最後殺出玉龍山的三百多道兵武卒,現在都很受重視,他只被允許從中挑選三十人在他帳前擔任百武校尉及百武副尉等武職……

    看到陳海他們都很不是很情願,厲向海岔開話題,說道:

    “最終能有三百多道兵武卒僥幸殺出玉龍山,你們數人居功最大,都護董將軍親自簽發嘉獎令,”厲向海也不急著要陳海他們答應下,從懷裏掏出數道嘉獎軍文,遞給陳海他們,又說道,“以你們的軍功,要是留在我帳前,都可以直接擔任百武校尉……”

    河西軍政都在大都護將軍府的掌握之中,又在各個方向設大營負責防務,由都護將軍執掌;厲向海所說的都護董將軍,是指鐵流大營的都護董浦,而非大都護、武威神侯董良。

    陳海還沒有看嘉獎軍令,聽厲向海這麼說,他就有些心動了。

    百武校尉,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百夫長。

    以正常的程序來說,他修煉到通玄境中期,就應該到軍中歷練,但最初要在某將帳前擔任親衛,學習軍務,之後才有機會擔任小校(十夫長),百武副尉等低級武職。

    宗閥子弟在軍中升遷是快,但也難省掉這些必要的程序;而沈坤他們這些寒門弟子,在軍中歷練七八年,或許才有機會升任百武副尉、百武校尉等低級武職。

    現在他們要是願意到厲向海帳前效命,就有機會直接出任百武校尉,即便在宗閥子弟裏,都要算特例了。

    這也應該是嘉獎他們這次作戰勇猛的一部分獎勵,但只能在厲向海帳前兌現。

    而成為百武校尉後,陳海就能直接享受紫衣弟子的侍遇,從道院兌換一些普通道兵弟子沒資格接觸的修煉功訣、玄兵玄符甚至黃級中下品的法寶。

    ********************************

    陳海又攤開鐵流大營都護將軍董蒲親自簽發的嘉賞軍令,眼前也是一亮,軍中果然還是要重獎他們來激勵士氣、維持軍心。

    陳海才不關心什麼嘉獎套話,眼睛直盯著嘉獎軍令列出青鱗淬金甲、寒霜淬金戟、寒鐵淬金刀、寒鐵淬金盾、淬金鐵鏈靴等賞物名目……

    這一套兵甲,可以說是上七峰內門之外、道院所能煉製、凡鐵兵甲裏的難得上品了,少說需要三千點宗門功績,才能換得這一整套兵甲。

    此外還有上等青鱗狡駒一區及戰馬掛甲一套……

    通脈丹一枚……

    蘊靈丹一瓶……

    金餅百斤……

    看到這一堆目錄,沒怎麼見過世面的陳海,都禁不住眉目眼笑起來,側過頭去看葛同、沈坤他們手裏的嘉獎軍令,問道:“我看看你們都獲得什麼獎賞。”

    “莫要炫耀,我們都比你缺少一枚通脈丹。”沈坤笑著說道。

    青狡馬、烏鱗馬又統稱鱗狡馬,都是太微山狡獸與河西良馬雜交所生的上品良駒。

    烏鱗馬體內保留更多的狡獸血脈,更為優良,鐵蹄銅骨,堅如鎧甲的鱗皮可擋箭矢怒射,生性又極其凶猛,進入戰場甚至能以尖銳的獸齒撕咬敵兵。

    陳烈在軍中也以一匹上等的烏鱗馬當坐騎;陳海他們這次能殺出重圍,三十多匹烏鱗馬級數的凶猛良騎,也立了大功的,但這些都是內門弟子所有,殺出玉龍山後,就跟陳海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青鱗狡馬體內的狡獸血脈要稀薄一些,又稱青狡馬,但也能通過後天馴服、精心豢養,強化體內的狡獸血脈,而提升戰力。

    雖說河西以大量繁殖、培育上等的青狡良駒出名,但即便是青狡馬也分三流九等,上等青狡駒,每年也就出一兩千匹——河西繁殖出來的烏鱗狡,從來都不許販售出境的,平時都是靠中上等的青狡駒從外郡換回大量的錢糧。

    蘊靈丹與精元丹一樣,都是道兵弟子補充精氣真元的丹藥,但蘊靈丹要比精元丹昂貴十數倍,一瓶蘊靈丹少說值五百宗門功績,根本不是寒門子弟能享用的。

    金餅百斤,值一百萬錢大燕幣,卻是不值一提,最為關鍵的獎賞還是一枚通脈丹。

    初級道兵弟子服用通脈丹,幾乎百分百能衝開足少陽、手少陽主氣脈,踏入通玄境。

    即便是葛同修煉甚稱第七難的足厥陰主氣脈,服用通脈丹,也能提升兩三成的成功概率。

    一枚通脈丹在道院至少需要五千點宗門功績才能換得,還常常有價無市,上七峰每段時間能煉製一批,但剛出爐就被搶分一空,都輪不到派發到道院,供普通道兵弟子換取。

    葛同這才想著自己煉製通脈丹,但準備了數年,都完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陳海默默一算,他這一次獲得的戰功獎勵,都值上萬點宗門功績了,特別是這枚通脈丹,他修成第二條靈脈的時間就能大幅提前。

    再想想葛同入宗門逾二十年,都積攢不到四千點宗門功績,有時候還真是軍功更能刺激人心啊。

    葛同、沈坤、周鈞等人所得的賞賜,與陳海大體相同,就是少了一枚最關鍵的通脈丹。

    陳海都恨不得直接建議葛同、沈坤與他一起留下來,跟著厲向海混得了。

    要沒有厲向海拚命幫他們說話,陳海相信他們不可能獲得如此之重的獎賞。

    厲向海能在這事上極其盡力,看得出他也是決心起用寒門弟子,無論是沈坤、葛同,還是周鈞留在厲向海帳前效力,才有可能獲得重用,不然的話,他們留在道院或到其他營中,多少都會受宗閥弟子的壓製。

    當然了,此前話都說出口,陳海自然還是要出去“商議”一番,再決定去留……

    ************************

    “他們數人,真值得叔叔花這麼大氣力留他?”看到陳海等臉藏不住喜色的離開,顯然都是一些沒見過大世面的人,厲玉麟不解的問道。

    厲向海回想起他殺出雙峰石寨時,陳海他們在石坡結陣堅如磐石的情形,想起陳海他們結陣,以銳不可擋之勢撕開叛軍防線的一幕幕,想起陳海渾身浴血,卻能如定海神針站在戰陣之首拚殺,堅定的點點頭,告誡侄子厲玉麟說道:“他們值得!你以後在軍中,也不得怠慢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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