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24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3:0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章 藥師園兵甲鋪



    在陳海到鐵流嶺之前,周景元雖然認得葛同,但彼此間沒有多大的交集,當時才會想著將兩件作舊的假貨賣出去黑葛同一把。

    相處大半年,周景元還以為陳海再也不會提及這事,哪裏想他偏偏在這時候突然揭破,任他臉皮再厚,這會兒也在葛同面前鬧了一個大紅臉,哭笑不得的問道:“姚師弟,你要學這些做什麼?”

    “藝多不壓身啊,”陳海笑著說道,“而且也隻有待我掌握這門手藝,才好意思從周師兄鋪子裏分一杯羹啊……”

    陳海這時候說破這事,一是不讓周景元與葛同心裏再存隔閡,二來他不單單想跟周景元學器物作舊之法,還要跟他合作,把這當成一攤事去做。

    陳海前世在地球也深入研究過銅瓷玉石等器物及書畫如何作舊,但地球是地球,燕州是燕州,兩邊的天地法則都不一樣,他這時候想給器物及書畫作舊,還得要跟周景元重新學起。

    當然,他前世所學,也是有些經驗可以借鑒的,也相信他真要在大燕帝國境內再拾起這門行當,應該要比前世的那些古玩販子更出色。

    當然,陳海真要做這門生意,還要拉周景元入夥。

    “哈哈,姚師弟這麼說,我也不敢藏拙了。”周景元聽陳海說要從他鋪子裏分一杯羹,也顧不上在葛同面前尷尬,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雖說陳海遲遲不能踏入通玄境令人擔憂,但相處大半年,周景元早認定陳海金鱗非是池中之物。

    即便修為難有突破,只要能重得陳烈的信任,周景元相信陳海也將在太微宗及陳族擁有不弱的地位。

    宗閥子弟,並非個個都需要絕高修為才能獲得高位的,畢竟大量的宗閥、宗門事務,還是需要有能力的人去打理的。而在天樞院、武威諸軍體係外,大燕帝國朝野及地方諸多文官胥吏,也是更看重治世的才學,修為高低則是其次的。

    周景元這兩年雖然極力打理自家的鋪子,但也知道有些天花板不是他能突破的。

    雖然周景元這些年也想著去抱粗大腿,但柴氏、解氏、厲氏等宗閥真正核心的嫡係子弟,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而像柴榮這種旁係子弟,不值得周景元投靠之外,還格外的貪婪跟自以為是。

    周景元認定陳海不是池中之物,自然就巴不得他從鋪子裏分走一杯羹。

    葛同當然不會跟周景元計較舊事,但看陳海與周景元看對上眼的樣子,猶忍不住皺眉勸道:“在道院做這種事,要是被人發現了,怕是很難收拾——柴榮雖然去上七峰內門修行,但道院裏柴氏子弟,也會盯著姚師弟的一舉一動。”

    “……”陳海笑了起來,跟葛同說道,“周師兄的才能僅僅是製作一兩件舊物去蒙騙同門師兄弟,也是有些屈才了。道院所出的兵甲,質地都很精良,說起來賣相卻要差了多少,我就想著跟周師兄學這門手藝,將道院所出的兵甲,打造得更古拙靈韻,在道院之外或許會更受歡迎……”

    “姚師弟是說將鋪子開到蒙邑城去?”周景元眼睛放光的問道。

    “是啊!”陳海說道,“道院裏才多少人,而且道院裏師兄弟個個眼高於頂,天天念想著玄兵法寶,周師兄你能煉製玄兵法寶,售給他們?事實上,即便能煉製玄兵法寶,在道院裏一年能賣出多少件去?再說,這些買賣除宗門之外,則都控製在幾家大族手裏,我們有什麼資格想從這些大佬嘴裏搶肉吃?但我想周師兄以前真正想做的,暫時還沒有做的,就是將鋪子開到蒙邑城裏去。蒙邑作為鐵流嶺防線的核心,往來燕、金兩州的商旅,倒有一半要途徑蒙邑——而蒙邑需求量真正巨大的,還是精良的兵器跟鎧甲……”

    周景元兩眼炯炯有神,似乎陳海說的每句話都落到他心坎裏。

    陳海繼續說道:“周師兄在製院器這些年,也知道製院器有哪些師兄留在蒙邑城混得不太如意,我們這間兵器鋪子也就不會缺匠師。當然,除了普通精良的兵刃跟鎧甲外,我們也要製作一批具有藝術感的上等精品出來。就像周師兄幫我製作的風雲靴,要是能將作舊的手藝用上去,使之看上去更古色古香一些、更靈韻十足一些,又確實用了最頂級的材料,我們不需要跟別人吹噓這是存世千年的珍物,也會有人蜂擁爭搶。畢竟就算是宗閥世族子弟,也不是個個都有修煉天資的,但他們偏偏有些人在宗族受到長輩的寵愛,他們就是我們要重點挖掘的潛在客戶。當然了,我們的兵器鋪還要想一個響亮的名號,要在我們製作的所有兵甲上,都要打上我們的名號印戳,要有長久經營的心思,待聲名傳播出去,就會有更多的人直接奔我們的兵器鋪子而來……”

    “不錯,不錯……”

    周景元自認為很有商業才能,這時候聽陳海說得越多,他越發覺得自己只有心悅誠服的份,實在想不明白姚族怎麼會將這樣的優秀子弟驅逐出族,想不明白陳族怎麼容不下這樣的子弟,難道一定要修為高深才能高人一頭嗎?

    葛同這些年醉心修行,不沾手世俗之事,也沒有成家立業,即便是如此,聽陳海在那裏說這事,也覺得頭頭是道,笑道:“聽你這麼說,我都心動想進來分一杯羹了。”

    “葛師兄你即便不說,我也要拉你進來了,想著日後葛師兄成功開辟靈海,那在宗門之內,你就是這家兵器鋪的靠山了。”陳海說道。

    葛同是要湊這個熱鬧,但堅持不願多占份額,笑道:“我占有一成就行了,也不用牽掛心思,免得幹擾到修行——你們還是趕緊想個響亮名號,盡快將聲名打出去才是正經。”

    “名號也簡單,就叫藥師園兵甲鋪。”陳海說道。

    “……”周景元初聽覺得古怪,細細琢磨拍腿叫好起來,說道,“別人聽到藥師園,只會跟靈草、丹藥聯係起來,再與兵甲鋪強行擰合到一起,聽著古怪,但印象就深刻了,說不定不需要幾天,就能在蒙邑城傳得人所皆知……”

    *************************

    道院沿鐵流嶺東麓主峰而建,蒙邑城就建在東麓主峰南麵的盆地裏,相距不過五六十裏,陳海在藥師園都能俯瞰蒙邑城中的萬家燈火,隻是他此前到鐵流嶺,一直都留在道院裏潛修,都沒有離開過道院,到蒙邑城裏走一走。

    血雲荒地裏一片混亂,傀儡分身藏在裂穀石洞裏暫時不會出來走動,而陳海此時真身修煉也陷入瓶頸,短時間想要突破,就必須服用比精元丹更高級的靈藥來補充精氣。

    太微宗門內丹藥,比玄兵法寶還要坑爹,有些靈藥,藥效明明就能提高一兩成,兌換價格卻要倍增;而有稍許治愈靈脈隱傷效果的丹藥,兌換價格更是高得離譜,令陳海此時想都不敢去想。

    陳海這時候才想著暫時放緩修行,與周景元合作,將兵甲鋪子開到蒙邑城裏。

    藥師園這邊雖然還在不斷的移入新的靈草、靈木,但藥草、靈木的生長通常以年為計時單位,有葛同率領沈秀等藥童伺弄就足夠了。

    藥師園兵甲鋪的說定了,陳海與周景元動作也迅速。

    在沈坤的幫助,很快就在蒙邑城長華大街買下一棟臨街院子。

    院子三進格局,臨街的院牆打出門洞,掛上藥師園兵甲鋪的牌子,正式接待客戶;後麵兩進院子,一進院子作為製作兵甲的作坊,一進院子作為匠師與學徒的宿舍。

    除了葛同外,陳海與周景元還將沈坤拉了進來。

    沈坤積功才是獲授百武副尉的武職,正式差遣是蒙邑城南區的巡城官,是芝麻大的小吏,但長華大街恰好在他的管制範圍之內。

    這樣,陳海與周景元各拿出八百點宗門功績,葛同與沈坤各拿出兩百點宗門功績,湊足兩千萬錢的大燕幣,決定將藥師園兵甲鋪給開起來了。

    周景元在製器院的人脈關係還是不錯,三天時間內就讓他找到四個熟煉的匠師。

    這四名匠師都是道院製器院寒門子弟出身,修入通玄境後就陸續編入軍中,修為上沒有突破,也沒有機會積累軍功升遷,這些年就在軍營裏煉製兵甲,苦無出人頭地的機會。

    周景元找到他們,許諾豐厚的年資以及一定比例的紅利分成,他們再聽到有葛同、沈坤兩人參與其事,就爽爽利利的脫下軍袍,就各自拉了三五名學徒加入藥師園兵甲鋪……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3:1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一章 刻刀之下



    陳海找周景元合作,將藥師園兵甲鋪開蒙邑城,要是純粹雇傭三五名匠師打造精良兵甲出售,短期內也無利可圖。

    而他們一下子就投入兩千點宗門功績,相當於兩千萬錢的大燕幣,在太微宗門算不了什麼,但在蒙邑城的世俗社會裏,也要算很大數字了;陳海他們自然不會甘於在蒙邑城小打小鬧,更看重的還是如何利用好道院資源。

    不僅道院內的製器院,數十匠師以及大量初級道兵弟子充當的雜役學徒,在數名辟靈境執事的率領下,每年能打造出一批的精良兵甲來,還能從其他道院甚至上七峰內門調來大量的兵甲,供弟子拿宗門功績換取。

    那些高級的玄兵寶甲,以及數量稀少、唯有辟靈境弟子才能真正發揮威力的法寶、靈劍,兌換的代價都高得離譜,但普通的兵刃、鎧甲則十分廉價。

    這主要也是道院每年所招驀的道兵弟子,主要來自於宗閥世族,哪怕是依屬於宗閥世族的部曲家臣,也不會缺少普通的兵甲;而道院製器院每年所能批量打造的,又以普通兵甲為主。

    畢竟以玄衣弟子為主的匠師們,能力也隻限於打造普通的兵甲,沒有能力煉製法器……

    積年累月,道院的製器院就積壓了大量的精良兵甲,卻苦無脫手的渠道。

    陳海就是要用宗門功績將這些精良兵甲從道院換出來,拿到藥師園兵甲鋪進行改造升級。除了將微量的寒紋鐵、赤髓銅等天才地寶滲入這些兵甲中,大幅提高這些兵甲的品質外,還用龍血木、赤檀、高等獸皮、金銀寶石,將這些兵甲修飾得盡善盡美。

    這時候再通過特殊的處理手法,對這些兵甲進行作舊,使得看上去古拙靈韻、品相不凡,打上“藥師園兵甲鋪”的印戳,再拿到臨街的鋪子對外出售。

    蒙邑城作為鐵流嶺防線的支撐中樞,鐵流大營的都護將軍府就設在蒙邑城內,鐵流大營諸多的文吏武將,大多都將家眷安置在蒙邑城;再加上蒙邑城作為金、燕兩州主要通道上的大邑重鎮,商旅往來川流不息,也有諸多遠赴大漠瀚海探秘、曆煉的宗門子弟及散修在蒙邑落足,多重因素鑄就了蒙邑城的盛世繁華。

    蒙邑城也是店鋪林立,也不乏多家兵甲鋪分布於蒙邑城各處,藥師園兵甲鋪想要在蒙邑城站穩腳,葛同、沈坤二人都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但經過一個半月的精心準備後,藥師園兵甲鋪推出第一批改造升級過的二十件精良兵甲,卻在不到三天時間內就被過路的商旅一搶而空。

    藥師園兵甲鋪正式開張三天,陳海、葛同、周景元以及沈坤都趕過來坐鎮。

    這會兒坐在兵甲鋪的後院裏,沈坤手裏拿起一把寒鐵劍稱讚不已,說道:“要是不知道你們的鬼把戲,我看到這把劍都會心動不已……”

    這把寒鐵劍,實際是一把上等精鐵所鑄的鐵劍,滲入的寒紋鐵極其稀微,但在前期滲入寒紋鐵後,陳海與周景元又將這些刀劍插入裝滿紫藤草灰、霧雨茶殘渣、青崗岩鍛燒過後的膏狀物以及混合黑鐵砂的木箱子裏,在靈泉水裏整整浸泡一個月,之後再拿出來回爐鍛造,滲入少量的赤髓銅。

    這是陳海與周景元切磋後改良的處理方法,這才讓這把寒鐵劍,看上去堪比百年難遇的上等玄兵。

    從道院製器院僅需十二點宗門功績,就能換這麼一把精鐵劍,但經過一番處理後,藥園師兵甲鋪則以相當於六十點宗門功績的大燕幣對外出售,第一批推出十把精鐵劍,都給一家財大氣粗的鏢局都搶了過去。

    葛同是老實人,知道背後的玄機,多少擔心的說道:“要是被對方識破玄機,找上門來多少會有麻煩。”

    陳海此時手裏拿著雕刻到一樽還沒有完全成形的木雕,哈哈一笑,說道:

    “道院裏的上等玄兵,有哪把是低於兩百點宗門功績的?外人想要通過道兵弟子換得,怎麼也要加一道過手費。我們所出售的寒鐵劍雖然不比上等玄兵,但經過多位高級匠師的精心打造,品相極佳,而真正的品質也不差。再說了,我們藥師園兵甲鋪對外所售之物,都沒有虛假誇大宣傳,每一把刀全、每一具鎧甲放在鋪子裏都明碼標價,願者上釣,他們怎麼有臉上門來找麻煩?”

    沈坤此前也沒有想藥師園兵甲鋪在短短一個半月內,在扣除給匠師的紅利、材料費以及對各方的孝敬後,還能有近三百點宗門功績的淨利。

    雖然沈坤在兵甲鋪才占一成的紅利,但哪怕隻有這點,就已經好過他在鐵流大營任職所得了。

    沈坤雖非貪利之人,但想到藥師園兵甲鋪以後的紅利,足以支撐他與獨子沈秀在道院的修煉,也是高興。

    看著陳海這幾天到蒙邑城裏,手裏隨時都拿著一把刻刀,雕刻那樽三四寸高矮的小木雕,沈坤岔過話題問道:“我看姚師弟整日擺弄一把刻刀,難道這木雕刻成也要放在兵甲鋪賣出去……”

    “這人像木刻放在兵甲鋪出售也未曾不可,但這件木刻標價一千點宗門功績出售,不知道會有多少願意咬釣?”陳海笑道。

    乍聽陳海這麼話,沈坤也陡然一驚,端正身姿將木刻從陳海手裏接過來,仔細端詳……

    這樽三四寸高的人像木雕,在陳海的刻刀下已經大體成形,在沈坤的端視下,就覺得有一種逆行湍流而弓身魚躍的神韻,幾乎就要從木雕之上洋溢出來,沈坤嚇了一跳,震驚說道:“姚師弟已然能將武道真意自刻刀融入這木刻之中?”

    “還差點火候。”陳海笑著說道。

    陳海自小就學過雕刻,在跨進文玩圈子後,又在玉刻上下過苦功夫,他坐關兩個月,身體虧得太厲害,需要時間調理,不能高強度修煉,也不能親自將魚化龍秘形親自演練傳授給葛同,他就想著能不能將魚化龍涉及的四種武道秘形,刻入四樽人像木雕之中。

    雖說通過蛇鐲,陳海的神魂意識能順利從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中,將武道秘形圖調出來,但剛開始一刀一刀照武道秘形圖,在生長百年的老楊木上雕刻,下手極其生澀,心裏似乎有一層阻隔,令他找不到以前下刀如有神的自如感覺。

    陳海開始還以為是他換了姚興的肉身,手生而已,但改雕刻其他的木刻,手裏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時候陳海才確認,他想要將武道秘形所具備的神韻真意,融入木刻之中,絕非一件容易的事,但這道門檻他要是能跨過去,對武道秘形的參悟,必能再上一個台階。

    藥師園及兵甲鋪隻要他出主意,不用具體操什麼心,而常規的修煉又停下來,在身體調養過來之前,陳海無所事事,就整天拿著刻刀在手裏把玩。

    雖然陳海已經將魚化龍傳授給葛同了,但他卻迷上雕刻,甚至將這當成修行,即便兵甲鋪正式開業,他與葛同、周景元、沈坤都到蒙邑城裏,他也是刻刀不離手。

    也是這幾日,陳海刀下才找到一些感覺,將小小的人像木雕刻得初具三四分神韻,但神形還無法跟傀儡分身識海所印的武道秘形圖完全一致。

    這樽木刻真要完整,就相當於一門基礎絕學的玄訣,放在兵甲鋪出售,售價一千點宗門功績,當真一點都不能算虧人,但也需要遇到真正識貨的人,才能慷慨解囊。

    陳海他們在後院扯著閑話,為兵甲鋪這三天來的成功開局而興奮不已,突然前院傳來一聲喧嘩。

    陳海他們摒息寧神聽去,才知道前院為何事爭吵。

    陳海他們首批推出二十件精心打造的兵甲,被過往的商旅一掃而空,後續有些供應不及。還剩下幾件兵甲樣品,雖然沒有提高售價,但隻放在鋪子裏作展示,在新的貨源供應之前,就不再對外出售。

    而這拔客人卻等不得兩個月,寧可加價也要今天就將看中的兩件樣品拿走。

    陳海他們開藥園師兵甲鋪子,又不是隻做一錘子買賣,負責應對客人的掌櫃正想辦法婉拒客人的無理要求。

    這撥客人裏有男有女,陳海聽著聲音熟悉,與周景元走到前院,探頭看去,卻見將他踢到鐵流嶺道院來的陳青,與一群衣錦配玉的青年男女站在鋪子裏。

    其中一位錦衣青年想要買走櫃台上的兩把刀劍,大概沒想到會被拒絕,正對櫃台後的掌櫃大發雷霆。

    除了蘇紫菱站在陳青身邊外,趙山、錢文義兩個家將站在鋪子門外,連跟這群男女一起走進鋪子的資格都沒有。

    掌櫃正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群趾高氣揚的男女,看到陳海與周景元露臉,便將事情推到他們頭上來,跟那虞指氣使的錦衣青年說道:“規矩是我們東家定的,小老兒也做不了主,現在我店的兩位東家來了,那就請公子跟我們東家商量……”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3:2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二章 我有話說


    陳青、蘇紫菱乍看到陳海,也是嚇了一跳,似乎是覺得與陳海相認丟臉,兩人的視線在陳海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竟生生的移開了。

    在蒙邑城裏竟然看到陳青、蘇紫菱二女出現,陳海也相當詫異。

    陳烈在微江大營任都武尉將軍,陳氏一族修行有成的子弟,也主要在太微山北麓防線的微江大營任職,很少會在太微山南麓的地域行走,他卻沒想到陳青、蘇紫菱陪同一群相貌陌生的青年男女,竟然出現在蒙邑城裏,還閑逛到藥師園兵甲鋪來。

    “你就是這家鋪子的東家,”想著要買下那兩把刀劍的錦衣青年,眼睛往陳海、周景元兩人瞥過來,很快將陳海忽略掉,透漏著高傲氣的眼神落在周景元的臉上,不耐煩的說道,“這兩把刀劍,我看著稱心,想買下來送給女伴,偏偏你店裏的掌櫃死活不買,難不成你們是想拿我的價?”

    周景元圓滑得很,看到對方六七名青年男女,錦衣華服,大多有辟靈境的修為,扈從都在外麵的大街上候著,心知對方應該都是宗門或宗閥世族的嫡係子弟,個個自命不凡不說,身後也有他們惹不起的深厚背景,他哪裏會為草創立下的規矩,將這些人得罪了?

    周景元怕陳海落不下架子,就先欠著身子走出櫃台,陪著笑臉說道:

    “真是不好意思,這兩把刀劍確實是作為樣品在鋪子裏展示,是不對外出售的,掌櫃不敢擅自主張,真是怠慢幾位貴客了。這位公子既然如此厚愛小店,那還是照原價讓給公子……可好?”

    陳海猜測這幾個青年男女,可能與陳青一樣都是太微宗的內門弟子才會同道而行,地位不是他們這些道兵弟子能比的。

    既然陳青假裝不認識他,他也不會自找沒趣跟陳青相認,撩起布簾子,便想先走回內院去。

    別人沒怎麼在意陳海,但蘇紫菱卻將掌櫃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心裏既驚且疑,沒想到性子乖張的“姚興”,被趕到鐵流嶺道院後,竟然沒有被如狼似虎的柴氏子弟撕成粉碎,竟然還活得如此滋潤,與人合作將兵甲鋪開到蒙邑城裏來了,實在想知道這一年來,姚興在鐵流嶺道院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紫菱眼瞅陳海掀起簾子要走,卻沒有想事後找人打聽,當下靈機一動,清純靈動的美眸,瞥向櫃台上的那兩把刀劍,嬌嗔說道:

    “紫菱看他們一唱一和的,或許是有意欺詐解公子,想著擠兌解公子以一百萬錢的高價,拿下這兩把看著普通得很的刀劍……”

    陳海停下腳步,沒想到他與周景元都息事寧人禮讓到這一步了,蘇紫菱這賤婢竟然心機狠毒的又將事頭挑起來,看來還是看不得他在鐵流嶺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再看陳青等人,都有闢靈境修為,已經能祭煉真正的法器,普通兵刃鑄造再精良都不會讓他們看在眼底,那眼前這位雙目狹長的華服青年一心想買下這兩把刀劍,應該就是討好修為上還有些欠缺的蘇紫菱吧。

    這兩把刀劍,也確是陳海特地為討好通玄境修為的女修所設計。

    器身狹小,而顯得輕盈靈秀,用材還在其次,陳海特地在配飾上下足了工夫,未必能有多鋒銳,但完全可以說是一件賞心悅目的藝術品。

    華服青年解公子聽了蘇紫菱的話,果不其然,眉頭微微一挑,狐疑的瞥向周景元。

    他買下這兩把刀劍,本意就是要討好蘇紫菱,此時既然連蘇紫菱都看輕這兩把刀劍,他買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周景元還不明白眼前這明豔照人的少女為何惡意刁難他們,隻是朝華服青年解公子訕臉陪笑道:“既然解公子的女伴覺得這兩把刀劍不值這個價,小店自然不會強人所難,那就請解公子與諸位再看看本店還有什麼值得喜歡的,小店開張沒有幾天,今天一律八折優惠……”

    周景元不想得罪這些人,態度謙讓到極點,但這些青年男女裏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有一人將身後所背的佩劍解下來,笑著說道:“店東家有沒有唬人,這兩把刀劍是好是差,值不值得紫菱姑娘喜愛,拿我這把劍一試便知……”

    周景元再好的脾氣,臉色也是微微一沉。

    這白面書生似的青年解下來的佩劍,鞘身、劍柄多鐫刻靈芒隱爍的道篆靈紋,隱隱牽動天地間靈氣,明明是一把玄修祭煉過的上佳靈劍。

    不要說其他的,即便是論及鋒銳、堅固,靈劍都非凡鐵所鑄的刀劍能及,磕一下都能將凡鐵刀劍當成豆腐塊剁成稀爛。

    這樣的上佳靈劍,在道院需要數萬宗門功績才有可能換取,現在這青年竟然要拿這柄靈劍來試藥園師的凡鐵刀劍,這不是戲耍他們是什麼?

    華服青年解公子正愁不知道怎麼在佳人面前下台,聽到白面書生的話,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試試劍也好……”說著話,就要伸手去拿櫃台上的那兩把刀劍,與那白面書生試劍。

    “各花入各眼,這兩把刀劍,有人喜歡,覺得值這個價,即便掏更多的錢都願意買下來;看不上眼,將刀劍丟回櫃台,走人便是,”

    陳海看到這幾位宗閥弟子完全不將他們看在眼底,冷冷笑了起來,走回到櫃台前,不急不緩的盯著陳青的臉,半晌後才嚴厲的喝斥道,

    “陳青,這是陳家開在蒙邑城裏的兵甲鋪子,你今日真就要袖手縱容紫菱這個賤婢,聯手外人將陳家的鋪子砸了?”

    說過這話,陳海不管陳青與蘇紫菱臉色多難看,朝白面書生與解姓青年拱手說道:“敝人姚興,乃微江大營都武尉將軍陳烈的外甥,不知道兩位高姓大名,今日跑過來跟我開這個玩笑?”

    陳海此時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像是一座礁石,不管這些宗閥弟子想要掀什麼風作什麼浪,今天在他面前都要被撞碎掉。

    “姚興……”

    在場人大多都知道陳烈有一個廢物外甥,還是三十六王侯之族姚氏驅逐出來的子弟,此前卻怎麼沒有跟眼前這相貌平庸的青年男了聯係在一起,這會兒看他驀然從周景元的身後走到台前來,眉宇間竟有一種砭人的淩厲鋒芒。

    他們一來理虧,二來措手不及,氣勢竟然在這一瞬時,被陳海的氣場完全壓制住,面面相覷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華服青年解公子、白面書生滿臉尷尬的站在那裏,心裏即便是為陳海如此不客氣的話羞惱成怒,但此時偏偏也沒有他們發脾氣的餘地。

    論修為,華服青年解公子與白面書生都不會將陳海放在眼底,但陳海挑明今日是陳族的家事,他們腳下是陳氏在蒙邑城開的兵器鋪子,他們今天難道還能為討好一個婢女,將陳族的產業給砸了?

    陳青完全沒有想到陳海氣勢及說辭,驟然間會如此的淩厲,以賤婢厲聲喝斥蘇紫菱與外人勾結,她雖然想袒護蘇紫菱,但被陳海驟然間暴發出來的氣勢所聶,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竟然都忘了反駁。

    蘇紫菱一張如花嬌豔的臉氣得煞白。

    她在陳族雖然是婢女出身,但自幼與陳青情同姐妹,加上她天資極佳,年紀輕輕也即將開闢靈海,不比那些宗閥的嫡係子弟稍差,至少在濺雲崖洞府,絕沒有哪個人會看輕了她。

    這時候她卻被陳海直斥賤婢,直氣得她胸口氣血翻騰,恨不得拔劍將陳海戳出千刀萬孔來,但陳青不說話,就沒有她站出來說話的資格。

    陳海眼睛冷冷盯住蘇紫菱,當初懸崖墜亡一事還是迷局,他本不願去惹此女,但此女既然心機陰沉,事事都不放過他,他也沒有必要再避鋒芒,冷聲說道:“蘇紫菱,今日這事我且放過你,但他日你再不得我允許,私受他人饋贈,小心我拿家法治你。”

    “姚興,你這是什麼意思?”陳青這時候再也克製不住的質問陳海。

    “我什麼意思?”

    陳海心想他今日要不能將蘇紫菱這小小的婢女踩在腳底踐踏幾腳,就枉經歷一番前世歷練了,冷聲說道,

    “舅舅當日親口許過我,要紫菱這賤婢送到我房裏侍候,這事舅舅可有改口?你不嚴加約束這賤婢,卻縱容她與其他人勾勾搭搭,敗壞我陳家的家風,今日問我什麼意思?”

    這時候解姓青年與白面書生,恨不得在地底挖個洞直接鑽進去。

    他們雖然氣惱陳海的語氣不善,但規矩就是規矩,要是他們勾結別人通房丫鬟的事情傳出去,絕對不是臉上有光的事情。

    陳青腦子都要被陳海氣炸了,陳海指責蘇紫菱敗壞陳族的家風,而蘇紫菱又是她的貼身婢女,她何以自處,但陳海每句話都拿捏在她的痛處,令她無處反駁,她做不出潑婦般的舉動,直是氣得嬌軀亂顫,恨不得找個風高月黑之夜,將姚興這登徒子撕成碎片。

    “陳青,你想想看,你在宗門潛心修行,所修之玄訣、所服用之靈丹仙藥,所執佩之靈劍、法寶,有哪樣是你自己賺取宗門功績換來的,還不是大家苦心經營宗族產業,涓滴積少成多,一點點的積攢起來,你此時不體諒我們經營產業的辛苦,卻還要縱容紫菱在鋪子裏胡鬧,你讓舅舅知道,如何說你是好?”陳海看陳青快要氣炸開發飆,便換了一種苦口婆心的語氣,跟她數落宗族產業經營的辛苦。

    陳青一口氣鬱在胸口,硬生生的吐不出來,咬牙切齒,她從來沒有想過姚興竟然有如此伶牙俐齒的一天,竟然能當眾堵得她半句話都說不出口,氣得嬌軀微顫,不想繼續丟臉被姚興這登徒子胡攪蠻纏的羞辱,只得袖手走出鋪子。

    蘇紫菱也完全沒有想到姚興竟然有今日的氣場,見陳青都被氣成這樣,隻是狠狠的瞪了陳海一眼,緊跟著追了出去。

    陳海看趙山、錢文義站在門口,也要跟陳青、蘇紫菱離開,沉聲說道:“趙山、錢文義,你們留下來,我有話要你們帶給我舅舅!”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3:2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三章 敘舊


    若說一年前送陳海離開清曦峰,趙山、錢文義當時還僅僅是為興公子的性情改變大為吃驚,今日則完全為陳海突然爆發的淩厲鋒芒震懾住。

    聽到陳海沉聲要他們留下來,趙山、錢文義看向負氣離去的陳青身影,想要跟著離開,但腳下有如灌鉛,生怕真將表少爺得罪了,他們今後在陳族怕將再沒有容身之地。

    這就是鋒芒!這就是氣場!

    他日在濺雲崖洞府,姚興雖然脾氣暴躁、性情乖戾,趙山、錢文義卻能對他的呼來喝去不加理會,因為他們知道姚興如此胡亂的性情不會得家主陳烈的喜歡,家主陳烈也不會縱容姚興對親信部曲胡來。

    今日陳海鋒芒畢露,卻令他們如芒刺在背,知道得罪了小姐,可以回去求饒、賠罪,頂天挨一頓訓斥,受她幾天的脾氣,但要是今日將表公子得罪了,真不知道表公子會有什麼手段折騰他們。

    “趙山、錢文義見過表公子……”趙山、錢文義苦瓜著走進鋪子,恭敬的朝陳海行禮。

    華服青年解公子與白面書生,看到陳青身邊兩位跟隨陳烈多年的親信部曲,這時候竟然棄陳青不顧,聽陳海一句話就留了下來,也是暗暗心驚,心裏皆想,這真是傳言中陳烈的那個廢物外甥嗎?

    他又是因為什麼,被姚氏廢除修為,驅趕到河西來的?

    陳青都走了,其他人也不可能再留下來自找沒趣,帶著既驚且疑的困惑心思,也都灰溜溜的離開鋪子。

    這會兒沈坤、葛同都是神情亢奮的從後院走進來。

    沈坤興奮說道:“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日應該大醉一場才能快暢我意啊……”

    他們這些寒門出身的弟子,多少年來都被宗閥弟子踩在腳底下不敢踹口粗氣,剛才明明是這群男女無事生非、百般挑剔,周景元低聲下氣的討好卻不被對方看在眼底,此時看到陳青等人,在陳海的喝斥下,竟像孫子似的灰溜溜離開,像沈坤、葛同這種性情的人,怎麼會不覺得痛快?

    陳海鋒芒畢露,在弟子比試擂台擊敗孔桐算是一次,但今日尤其令周景元感到痛快淋漓。

    細想下來,陳海也是利用特殊的身份,才將陳青等人喝退,但以陳海的修為及風聞,在陳族也應該是低層子弟才是,卻沒想到陳海能暴露出如此之強的氣勢來。

    鋪子裏幾個掌櫃、夥計以往都還以為陳海是個極溫和的人,鋪子的事平時都是周景元在打理,陳海都不怎麼吭聲,卻都沒想到陳海竟是微江大營都左尉將軍陳烈的外甥,而真正遇到事情,鋒芒竟是如此的淩厲。

    他們既是興奮,又是敬畏,一時半會都不敢湊到陳海跟前去說話。

    陳海跟葛同、沈坤、周景元哈哈而笑,介紹他留下來的趙山、錢文義兩人,說道:“今日這酒自然是要喝的,趙山、錢文義在我舅父跟前辦事,我在濺雲崖也多蒙他們照顧,沒想到會在蒙邑跟他們相會,我就將他們留下來,陪我們一起喝酒……”

    陳海這會兒將鋒芒收斂起來,但語氣裏猶有著不容拒絕的強硬,邀請趙山、錢文義一起隨他們到後院說話。

    趙山、錢文義心知小姐陳青此時肯定是氣得不行,但他們實在是找不到借口脫身,隻能滿臉苦澀的被陳海半拖半拉的請進後院。

    “我初到鐵流嶺,也被柴家子弟欺負得夠嗆。院子、藥田被毀不說,我第一次參加道院的弟子比試,柴榮此子竟然安排半步踏入通玄境的強手與我對戰。在擂台上,第一擊我胸骨就被對手擊斷四根,第二擊雙臂折斷,但我咬牙沒有退下擂台,最終將對手踢落擂台。事後監院趙如晦真人派人送來續骨靈膏,我硬生生臥床休養好幾個月,才將傷勢養好,但也因此過了幾個月的安生日子,”

    陳海邀請趙山、錢文義進屋坐下,高談闊論他這一年來在鐵流嶺道院的遭遇,

    “當然這段時間也虧得葛同三位師兄照顧,我才沒有被柴氏子弟趕出鐵流嶺,四人聯手還在蒙邑城治辦下這處產業,殊為不易。不料今日那幾個毛都沒有長齊的世家子,竟然還想欺負到陳族的頭上來,你們說我舅舅要是知道這事,難道會袖手不管?”

    陳海表麵上是憶苦思甜,趙山、錢文義心裏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滋味。

    陳海在鐵流嶺的表現,他們是略有耳聞,但他們怕不能在小姐陳青面前討到好,就故作糊塗,沒有通稟家主陳烈,這時候陳海提及這些事,卻不是跟他們吹噓實什麼,實則是對他們的告誡。

    趙山、錢文義也是心知肚明,則更是坐立不安,實在不清楚表少爺怎麼到鐵流嶺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看似修為沒有突破,但如此淩厲的鋒芒,卻非他們這些部曲所能抵抗的。

    而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看似修為都算不上多高,但精明幹練,趙山、錢文義暗想表公子在如此艱難的情況,能將他們拉攏到身邊,必是真有一些手段的。

    “我也沒有想到會與趙叔、錢叔在蒙邑城裏相見,太倉促了,都沒有來得及提前準備什麼禮物,知道趙叔、錢叔都喜歡良刀,我就直接拿鋪子裏的劣刀獻醜了,還望趙叔、錢叔莫棄。”陳海讓夥計拿漆盤送上兩柄烏木飾金為鞘的寒鐵良刀,不容拒絕的塞進趙山、錢文義的懷裏。

    趙山、錢文義恨不得找道地縫躲進去,知道這兩柄刀絕不能輕易收下,今日留下表公子的東西,他日表公子要有什麼吩咐,更不會容他們推退,但看今日之形勢,看陳海意志之堅定,他們要是拒絕收入此刀,擔心表公子在陳族第一個就要將他們當成大敵除掉。

    看趙山、錢文義勉為其難的將寒鐵良刀拿在手裏,陳海又問道:“舅舅這段時間可曾回過濺雲崖?”

    趙山、錢文義猜不透陳海心裏在想什麼,隻能硬著頭皮回答:“主公回過一趟濺雲崖,知道表公子到鐵流嶺修行,說是歷練一番也好。”

    陳海有如深淵的眸子微微斂起來,目光在趙山、錢文義兩張似老樹枯皮的臉上掃來掃去,心想此前種種事,也的確令陳烈對他這個外甥失望,笑道:

    “我在姚族鑄下大錯,放逐於河西,得舅舅寵愛,卻意誌消沉,不知珍惜,做下許多錯事,到鐵流嶺痛定思痛,才下定決心洗心革麵,隻是還無顏去見舅舅——舅舅眼見就快要四十大壽,我也無以為賀,囊中也羞澀得很,我近日學著雕刻一樽人像,還差最後幾刀,今日就當成趙叔、錢叔你們的麵,完成此像,還托你們送到我舅舅跟前,以表我的心意。”

    陳海將那樽還沒有完全融入魚化龍秘形真意的人像木雕,從袖管裏取出來,借助喝斥陳青所形成的完足氣勢,腕下生力抵及刻刀的鋒刃,也不再去比照武道秘形圖,淩厲十數刀,木屑如飛,這樽木像傾刻間最終成形。

    沈坤、周景元、葛同都知道陳尋讓趙山、錢文義將這樽木雕送到微江大營都武尉將軍陳烈麵前,是有深刻用意的,是想重新獲得陳烈的認可跟肯定。

    而陳烈的認可跟支持,這也將藥園師兵甲鋪在蒙邑城立足的根基。

    趙山、錢文義卻被陳海的氣勢震住,心神恍惚,一時都沒有看出這樽木雕所藏的奧秘,隻想著盡早脫身,待周景元拿來一隻錦盒將木雕裝起來,就站起來告辭說道:“今日實在是忽忙得很,他日一定再到蒙邑來拜見表公子……”

    見目的達成,陳海也不會再去為難趙山、錢文義,站起來禮送他們離開藥師園兵甲鋪,臨到巷子口,才無意的問道:“陳青她怎麼會到蒙邑城來?”

    趙山、錢文義這時候也不敢含糊其辭敷衍陳海,回話道:“玉龍府有流民作亂,盤踞玉龍山為禍府縣。玉龍府奏請河西大都護府,想請鐵流大營出兵鎮壓作亂流民。剛好神侯接到奏報時,人在宗門,就覺得此事無需勞師動眾,就作為宗門任務發布下來。內門弟子解文琢、路洪謙與小姐知悉此事,就向宗門請戰,接下這樁任務,此前是剛剛率人到玉龍山偵查過敵情,等著做後續的部署……”

    “原來是為這事啊!”陳海輕輕一歎,沒有再留趙山、錢文義,沒想到陳青這些內門弟子,明明有要事在身,卻不及時返回上七峰做後續的部署,竟然繞到蒙邑城來惹事生非來了,還偏偏惹到他的頭上。

    趙山、錢文義走後,陳海才困惑的問沈坤他們:

    “玉龍府流民作亂,府縣刀弓手不足以震懾,理應由鐵流大營出兵維護地方,武威神侯怎麼將其當成宗門任務發布?”

    “玉龍山位於武威軍與鶴翔軍管轄的交界,從鐵流大營調兵,比較敏感,神侯或許是考慮這個,才讓宗門弟子出動的吧?”沈坤長年在軍中任職,對這些事比較熟悉。

    聽沈坤這麼解釋,陳海就明白了。

    雖然燕州都在處於大燕帝國的大一統治下,但看武威軍鎮的體製,絕大多數武職都有太微宗的弟子把持,神侯董良可以說才是武威軍遵奉的真正至尊,想必其他地方的情況大體如此。

    燕州大地即還沒有完全變成諸軍鎮王侯大族爭先割據地方的格局,但玉龍山位於武威軍與鶴翔軍的交界,直接出動大兵鎮壓民亂,確實是會比較敏感。

    然而發生民亂又不能不處理,也就難怪任務會落到宗門弟子的頭上來。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3:30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四章 陳烈


    趙山、錢文義趕回在蒙邑城臨時落腳的地方,看見陳青就站在院子裏,一張如雪俏臉緊緊繃住,熊熊怒焰在美眸中燃燒,遠遠看著就感覺到她身上透出的煞寒之意。

    一柄念月靈劍,劍刃明亮如亮,此時正懸在陳青的頭頂,微微顫鳴著散發出砭人眼睛的靈芒,似乎隨時都會衝出院子,橫穿青空,將十裏之外的陳海首級斬下。

    蘇紫菱站在一旁,花容慘淡,兩眼都哭紅腫了,更顯得是楚楚可憐,大概是這輩子都沒有受今日如此的委屈。

    看到這一幕,趙山、錢文義也是膽顫心驚,真怕陳青脾氣大作,鬧出不可收拾的局麵來,他們無法對家主陳烈交待。

    “姚興這狗賊,留你們說什麼話?”陳青看到趙山、錢文義回來,滿臉煞氣的質問道。

    她沒想到這兩個不開眼的狗奴才,竟然真會聽那登徒子的,留在兵甲鋪裏說話。

    趙山、錢文義自然不會直接將陳海相贈的寒鐵刀帶回來叫陳青看見,那還不得將他們的皮給扒了?

    看被陳青堵了一個正著,趙山回話道:“表公子說家主四十大壽將至,不能親自趕去濺雲崖賀壽,準備了一份賀禮,要我們帶回去獻給家主。”瞥了個眼神,示意錢文義將裝人像木雕的錦盒,打看給陳青看。

    陳青今日最氣的,就是明明心頭火都被陳海撩拔得熊熊旺盛,卻偏偏發泄不出來,此時看到趙山、錢文義兩人打開錦盒,露出形態別扭的人像木雕也是如此,她是恨不得一劍將這木雕轟成齏粉,但這又隻會顯得她弱智、衝動,隻會顯得她理屈。

    這登徒子,什麼時候心機變得如此陰沉?

    陳青怒氣衝衝的將念月靈劍收起來,將蘇紫菱幫她捧著劍匣,也不再去錦盒裏的人像木刻,滿臉嫌惡的說道:

    “如此寒酸的賀禮,這登徒子卻覺得拿出去丟人現眼……”

    “小姐,我們是不是在蒙邑再盤桓數日就回濺雲崖去?”錢文義趕緊將錦盒起來,省得再將陳青給刺激到,真將這木雕毀了,他與趙山兩頭都不是人。

    “還盤桓什麼,想到這登徒子就在蒙邑城裏,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今天就回濺雲崖。”陳青怒氣難消,吩咐趙山、錢文義趕緊打點行程,她要直接離開蒙邑城,回濺雲崖去。

    趙山、錢文義心裏暗鬆一口氣,趕緊將兩匹烏鱗馬從馬概牽出來,套上車,看陳青今天臉也是丟盡了,不會再去與解文琢、路洪謙等人告辭,他們就過去通傳一聲,直接就坐車出了蒙邑城,經太微山西南麓大峽穀,趕去清曦峰濺雲崖去……

    *****************************

    兩匹烏鱗馬都是踏山如飛的靈騎,拖拽一輛青銅車,陳青、蘇紫菱坐車廂裏,趙山、錢文義兩個家將親自駕車,兩天時間就越過崎嶇不平的千餘裏山嶺谷壑,回到濺雲崖。

    短短兩天時間,還不足令陳青心平氣和下來,車行到濺雲崖的山腳下,就氣鼓鼓的與蘇紫菱先拾階而上,卻見父親貼身追隨的靈禽青鱗雷鷹,正站在靈潭旁梳理青羽,姿態傲慢的朝她們看來。

    “哪天將這扁毛畜牲拔毛烤熟了吃!”陳青惡狠狠的想著。

    青鱗雷鷹雖然還沒有修煉到化形的境界,但靈智早開,明竅境中期的靈禽,自有它的傲慢跟矜持,平時除了陳烈外,其他人都不要想單獨乘它出行——陳青幼時被青鱗雷鷹捉弄過,今日心情格外惡劣,將怨氣遷到雷鷹頭上了。

    趙山、錢文義將車馬安頓在山腳下的莊子裏,登上濺雲崖才知道主公陳烈與少主陳彰都返回山門了。

    陳氏的族地封於挹江北畔的挹陽,陳烈在微江城任職也有宅院,但微江城地處大漠與太微山之交,雖是北拒妖蠻南侵的一處要衝,卻荒涼貧瘠,不是修行之地。

    隻要防務不太緊張,陳烈更多時間都是回濺雲崖潛修——兩邊雖然相距兩千餘裏,陳烈乘青鱗雷鷹往返,也就一個時辰的事情。

    陳烈與養子陳彰這時候就在園子裏看新吐蕊的兩株九葉芝蘭,看到女兒與貼身侍女悶悶不樂的回山來,滿臉怨煞的樣子,好奇的問道:“你們一幹弟子跟宗門請令,前往玉龍山偵察敵情,後續還要參與剿亂之事,怎麼今日就回來了?”

    陳青絕不願意提及蒙邑之事,不願意提及姚興這個名字,不作聲就想回自己的院子。

    這會兒趙山、趙文義上山來,陳烈疑惑的望過去,問道:“青兒悶悶不樂的樣子,這趟發生什麼事了?”

    趙山、錢文義在陳烈麵前卻不敢隱瞞,上前給陳烈、陳彰行禮,取出裝人像木雕的錦盒奉上,說道:

    “表公子入鐵流嶺修行年餘,近日與道院裏的三位師兄弟,在蒙邑城裏開了一間兵甲鋪,我們與小姐這次途經蒙邑城,趕巧遇見了。表公子說主公四十大壽將至,怕是來不及趕回濺雲崖來賀壽,讓我們將這方錦盒帶回來……”

    陳青還沒有走,他們自然不敢多說姚興的好話,就避重就輕的將蒙邑城發生的事情,撿緊要的大體告訴陳烈知道。

    “哦!”

    陳青將姚興趕到鐵流嶺道院,陳烈知道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

    他真要將這個外甥召回濺雲崖,也不是不可以,但多少會有些驚擾,又想著這外甥過去一年多在濺雲崖做的那些事,也確實令人失望,就有意讓他在外麵吃些苦頭,希望他能有所改過自新。

    這會兒見姚興竟然惦念著他四十歲過壽,還讓趙山、錢文義捎回賀禮,陳烈頗為高興的伸手接過去。

    看到父親對姚興竟然還有期待,陳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站在一旁也不離開,嗤笑笑道:“他不過是借我們陳家的名頭,邀三五個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在蒙邑城裏胡作非為,敗壞的還是爹爹你的名頭。說是賀禮,卻如此寒酸,無非是諷刺爹爹待他刻薄……”

    陳烈也不會輕易就相信姚興真能洗心革面,但也不能對這個外甥不問不聞,將錦盒拿起來,走到園子一角的涼亭坐下,將趙山、錢文義他們喊過去,笑著說道:“你們與興兒在蒙邑城裏相遇,到底是怎麼個情形,說來給我聽聽……”

    趙山、錢文義滿臉尷尬,怎麼都不可能當著陳青的麵,說蘇紫菱故意惹非,卻挨了表公子的喝斥,陳青這才氣不過提前回濺雲崖。

    “還能有什麼事,”陳青見父親都不信她的話,氣鼓鼓的接過話頭說道,“姚興與他人聯手在蒙邑開了一間兵甲鋪,說是陳族的產業,但在兵甲鋪裏所售刀甲以次充好,敗壞我陳族的名聲,紫菱有意揭穿他,他卻當眾辱罵紫菱……”

    陳烈臉色微沉。

    陳彰站在這一旁,也蹙著眉頭說道:“姚興在鐵流嶺,沒有這邊的接濟,囊中羞澀或許想法子開財路,想法卻也不錯,但真要是借陳族的名頭在蒙邑城以次充好,就有些不妥,傳開出去,對父親也是不利……”

    “是有這麼回事嗎?”陳烈盯住趙山、錢文義兩人的臉,嚴肅的問道。

    趙山、錢文義這時候心裏糾結無比,少主陳彰、陳青,對姚興極其厭惡,絕不願他們替姚興說好的,但看家主的神色,要是真認定表公子在外麵胡作非為,很可能就將表公子召回到濺雲崖來嚴加管束,到時候多方碰到面,事情拆穿了,那他們此時不吭聲吐露實情,就已經將表公子得罪幹淨了。

    “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陳彰厲色看過來。

    陳彰是陳烈故友之子,故友二十年前在戰場上為救陳烈戰死,陳烈當時又沒有子嗣,就將陳彰過繼到膝下撫養。

    此時在濺雲崖,陳彰是少主身份,年紀輕輕就修煉到辟靈境後期,是太微宗第四代內門弟子最有望成為真傳的數人之一,平時都在微江城曆練,輔助陳烈處理大營軍務。

    看到陳彰神色驟然極其嚴厲,趙山、錢文義心裏皆是一驚,不知道陳彰這是他們說還是不說。

    但想到表公子在蒙邑城的淩厲鋒利,趙山、錢文義更是如芒刺在背,對望一眼,咬牙將包裹裏的寒鐵刀拿出來,遞給陳烈,說道:“是不是以次充好,我們也說不好,這是表公子送我倆的寒鐵刀,在兵甲鋪要售六十萬錢……”

    陳烈接過寒鐵刀,拔開來見雖是凡鐵所鑄,但甚是鋒銳,彈指輕叩,音色輕亮,品質可以說是不凡,至少在凡鐵兵刃裏要算一把極品良刃,再看刀身鐵色柔潤,刀鞘、刀柄製作極為精美,嚴肅的神色放緩下來,將寒鐵刀遞給養子陳彰看,笑道:

    “這刀或許不值這個價,但估計也有人願意慷慨解囊。”

    陳烈這話無疑說是姚興在蒙邑城的所為,不算惡舉,卻似更認為青兒是對姚興偏見了。

    陳彰雙眸閃過一絲寒芒,瞥了趙山、錢文義一眼,沒想到這兩人眼皮子淺成這樣,竟然被姚興所送的兩把破刀給收買了,但這時候看養父眉頭舒緩的神色,也隻能順著他的口氣往下說:

    “要是如此,倒也不能算以次充好,隻是姚興在外借陳族的名頭,這事還是要慎重為好。”

    陳烈覺得養子陳彰說得甚是有理,點點頭,說道:

    “不錯,興兒在院子裏胡鬧些,沒什麼妨礙;要是在外面惹下了什麼事情,還是會有些麻煩……”

    陳烈說是這麼說,但他也頭痛怎麼處理這事。

    人畢竟是青兒趕出去的,他半年前就知道了,當時沒有將姚興接回來,這會兒姚興也沒有犯什麼大錯,秉性似乎還有所改觀,就更不便直接令他關停兵甲鋪——陳烈遲疑著將錦盒拿過來打開,想看看姚興送什麼賀禮過來。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3:3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五章 少主陳彰



    看父親打開錦盒,將形態扭曲的人像木雕拿在手裏,陳青再次不屑的譏笑起來,說道:“姚興送來的賀禮如此寒酸,無非是怨恨爹爹待他刻薄……”

    陳青對陳海是滿心怨怒,都不屑正眼瞅這黑黢黢的楊木像雕一眼,如此形態別扭的像雕,也就三四寸高矮,就算是用上品陽靈木雕成,又有什麼珍貴的?

    “多少是興兒的心意。”陳烈知道陳青對興兒成見極深,不理會她的話,笑著說道,將人像木雕拿在手裏把玩,初時也覺得造型怪異得很,摸上去還有些糙手,後期都沒有用心打磨過……

    “他這算什麼心意,他胡亂刻隻木雕,就算是心意了,那女兒我連續數年幫爹爹精心栽培那兩株九葉芝蘭,又算什麼?”陳青不依不饒的說道,她對姚興尖酸刻薄,在陳烈面前卻時時不由得流露出爭寵的小女兒心態來,巴望著父親將那隻醜木像雕丟掉。

    葛同、沈坤等人知道陳海有能力,知道陳海是想將武道秘形融入木雕中,因此更容易看出木雕所具備的武道靈韻;陳青、陳彰等人,滿心鄙視,看人像木雕造型古怪,就隻會覺得別扭、醜陋。

    陳烈作為明竅境後期的強者,早已經開啟了念識與天地感應的祖竅識海。

    陳烈認真端視手裏把玩的人像木雕時,就覺得人像木雕透漏出一股至純至正的磅礴氣息令他識海都禁不住震顫起來。

    好強烈的武道氣息,竟然能感動自己的心神,這怎麼可能?

    陳海放任人像木雕透出的氣息進入他的祖竅識海,念識觀照之下,就見祖竅識海化作滔滔巨河蕩漾起來,這至純至正的氣息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魚形虛影,似逆行湍流要高高躍起……

    意韻真意竟然完足到將要凝聚出秘相!而這虛影更是隱隱牽動他靈海的磅礴真元,要往足厥陽靈脈湧去……

    這怎麼可能?

    陳烈強按住心裏洶湧的波瀾,眉頭凝皺起來,反手將人像木雕握在掌心裏,眼睛在女兒陳青以及趙山、錢文義他們的臉上打轉,肅然問道:

    “這人像木雕是興兒親手刻的?”

    趙山、錢文義完全沒有在意人像木雕有什麼不同,這會兒人像木雕又被陳烈反手抓在手心裏,更看不出什麼明堂來,但陳烈問及此事,他們隻能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表公子拿出木雕時已是半成品,但最後數十刀,卻是我們親眼看到表公子一氣嗬成刻就。”

    “怎麼了,就算是他親手刻的,又能算什麼心意,我趕明給爹爹刻一百個、一千個去?”陳青在陳烈麵前還是小女兒心態,不滿的嬌嗔說道。

    陳烈沒有理會陳青的胡鬧,沉吟片晌,將那兩把寒鐵刀還給趙山、錢文義,又跟更老成持重的趙山說道:

    “確實是不該讓興兒在外麵胡鬧而不管不問,這樣吧,你就到蒙邑城去,看住興兒不要讓他胡作非為;才挑兩名精明能幹的人手,真要有什麼事,也有個照應。還有這木雕,你告訴興兒,我很滿意,讓他費心了,但要他以後刻著玩可以,就不要輕易送人了。”

    陳青以為父親派趙山前往蒙邑,是要嚴加管束姚興那登徒子,心裏自然沒有什麼不滿意;陳彰卻是眉頭微蹙,心裏想,父親明麵上是要趙山看著姚興,不讓他在外麵胡作非為,但同時也無疑是同意姚興在蒙邑城,借陳族的名頭繼續經營那家兵甲鋪……

    趙山在一幹家將,絕對不能算修為高的,還有好幾個辟靈境後期的嫡係留在微江城,輔助操持軍務,但陳彰知道錢文義與趙山二人絕對受養父陳烈的信任,不然也不會安排在濺雲崖洞府。

    現在養父陳烈竟然讓趙山再帶兩個人到蒙邑城去,說是看著姚興也行,但另一方麵也是給姚興足夠的人手使喚!

    趙山看到錢文義對望一眼,他心裏也不清楚家主怎麼會突然做這樣的決定,當下隻能奉命行事。

    *********************

    回稟過玉龍府、蒙邑之行諸事後,趙山就與錢文義先告辭離開主宅,回到山腳的莊子裏歇腳,準備再次啟程前往的事宜。

    “唉,還是不如在軍中爽當,以前都不用考慮這些煩心事,你說主公這是對表公子還抱有期待?”回到莊子裏,見沒有外人在場,錢文義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將他心裏的疑惑說出來,問趙山道。

    趙山苦澀一笑,有些話不是他與錢文義能在私下議論的,就沒有接錢文義的話茬。

    不比上前陪同小姐陳青前往玉龍山偵察敵情,就在外麵耽擱了十數天,趙山也不清楚他這次到蒙邑城,要住多少日子才能再回濺雲崖,兵甲、弓箭、坐騎以及諸多行囊都要收拾帶過去。

    而家主說讓他再挑兩人到蒙邑城去,他也不清楚有誰願意到聲名狼籍的表公子跟前伺候。

    錢文義性情粗魯些,見趙山心思沉重的樣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看表公子到鐵流嶺,性情改變許多,或真能勵精圖治,有一番作為呢。”

    “表公子要是不洗心革面,我也就算受三五年的苦,都沒太大的妨礙,現在怕就怕表公子想有一番作為……”趙山這時候也忍不住倒起苦水來了。

    聽趙山這麼說,錢文義起初也是一怔,不明白趙山這話是什麼意思,但越琢磨越覺得趙山話裏藏話,不確定的問道:“你是擔心少主那邊有想法?”

    趙山點點頭,但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家主真對表公子姚興有所期待,他們這些部曲的處境將更艱難。

    少主陳彰畢竟是養子,不是嫡生子,家主最後會將這份家業傳給身為養子的少主,還是身為嫡親外甥的表公子,現在趙山與錢文義誰都說不好。

    錢文義留在濺雲崖還簡單一些,小姐有時候是會耍些小性子,但心地良善,遇事知道維護他們這些部曲、下人,他們真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的,也頂天挨頓訓斥。

    他這次去蒙邑城,實際是家主陳烈要他去輔佐表公子在蒙邑城站穩腳跟,將來是福是禍就難預料了,至少少主陳彰從此之後,對他就必然會百般戒防了。

    要有可能,趙山絕不原趟這渾水,但家主有令下來,他不能不遵。

    這會兒,聽著院子被人從外麵推開,趙山探頭往院子裏看去,卻見少主陳彰在兩名仆役的陪同下,跨步走進來。

    “少主有什麼事情吩咐?”趙山與錢文義迎出去。

    “你們回來,都沒有機會喝一頓酒,趙山就又要去蒙邑,”陳彰站在院子裏,雙手袖於身後,昂然看著青槐樹的樹梢,似在欣賞著什麼,裝作無意的問道,“你們與姚興見過,他這段時間在鐵流嶺道院,可有埋頭苦修?”

    好像也是怕趙山、錢文義誤會了,陳彰又說道:“姚興也是讓父親操夠了心,我作為孩兒,總是要替父親分勞的。”

    “我們與表公子也就說了幾句話就分開,”趙山想著挑些讓少主心順的話回道,“表公子在姚族修為被廢,想要重新修煉,比常人都艱難百般,表公子到底有沒有潛心苦修,卻是不清楚。”

    “話這是說,但他真要有心重新修煉,也是要比常人從浪費十數倍的資源,都未必能有成效,”陳彰揮了揮手,跟趙山說道,“不說這個了,我過來呢,一是告訴你,我不會因為你過去伺候姚興,就會對你有什麼想法,你還是要看好姚興,不能讓他在蒙邑胡作非為,敗壞了父親的名聲;再個,父親讓你挑些人手過去照應,我看陳安、陳富田二人辦事挺索落的,你就挑他們兩人好了……”

    陳彰指著隨他走進的兩名幹練仆役,指定要趙山帶到蒙邑去。

    “好的。”趙山沒想到少主陳彰親自過來警告他還不夠,還要將兩名親信安排到表公子身邊盯著,但這事也容不得他拒絕。

    錢文義心驚膽顫,這時候才明白趙山為何剛才一臉憂心的樣子。

    趙山、錢文義在陳族是部曲,是家臣身份,地位要高一些;陳安、陳富田二人是得賜陳姓的嫡係奴婢,按說地位要低些,但有時候更得主人的信任。

    *******************************

    此時的陳海,並不知道濺雲崖正發生的種種微妙,他的神魂意念潛入血雲荒地,傀儡分身踩一具羅刹異鬼的殘破屍體上。

    雖然他遠離神殿石穀所挑選的藏身之地,是在一座裂穀深處的狹洞裏,但過去一個月內,羅刹域的往生大陣又啟動了兩次,以致在他看起來廣袤無垠的血雲荒地,這時候則被更多複活過來的羅刹異鬼塞滿。

    以致他以為距離神殿石穀足夠遠了,裂穀附近還是有大量的羅刹異鬼出沒。

    他藏身的裂穀狹洞,也終於被一頭羅刹異鬼發現異常。

    在這頭羅刹異鬼刨開封住洞品的兩塊巨石後,陳海躲無可躲。

    在狹小的洞穴裏,陳海此前苦修的武道及雙戟搏擊之法,都無法發揮優勢,被迫以傀儡分身的鋒利爪牙,以最原始的方式與那頭羅刹異鬼在洞中貼身廝殺。

    待他將這頭羅刹異鬼的血屍踩在腳下,傀儡分身也是傷痕累累,比皮甲還要堅韌的血色皮膜,被抓破十數道,大片的血肉掉落,血液就像強腐蝕的硫酸,滴落在龜裂的岩石上滋滋作響,冒起一縷縷的輕煙……

    陳海正愁他要怎麼恢複傀儡分身的傷勢,畢竟左耳沒有傳授他傀儡分身的祭煉之法,這一刻,傀儡分身的識海倏然開啟,化作無邊無限的血色蒼穹,就見一樽異常高大的羅刹異鬼,矗立在這血色蒼穹之下,透漏無比凶烈的魔神威嚴。

    羅刹魔神秘相乍現,陳海也嚇了一跳。

    初看羅刹魔神秘相與他此前所悟的武道秘形圖並沒有實際的區別,但他從羅刹魔神秘相上所感受的魔神威嚴,是那麼的凜冽,直覺得自身小如螻蟻,暗感這幅魔神秘相,比起所謂的武道秘形圖,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境界。

    難道這就是左耳直接打入傀儡分身識海的東西,要他從這樽羅刹魔神秘相上參悟真正的羅刹血煉秘法?

    陳海心裏正疑惑不解,緊接著就聽得一段與羅刹語極相似的神秘梵咒轟然響起,在識海凝聚不計其數的血光篆符,圍繞著血色蒼穹下的羅刹魔神秘相……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2:4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六章 殺戮成魔



    血煉秘咒在傀儡分身倏然開啟的祖竅識海,凝聚出數以億計的血光篆符,密密麻麻的纏繞著血色蒼穹下的羅刹魔神秘相,充塞著陳海的五識感應。

    陳海這一刻就覺得傀儡分身靈海秘宮所藏的精氣真元,這一刻就像滔滔大河一樣推動著洶湧起來。

    然而與他此前所修煉的武道秘形不同,靈海秘宮所藏的精氣真元雖然湧動起來,卻沒有進一步的變化……

    好怪,摧動精氣真元運轉起來,怎麼就沒有下一步的動靜了?

    這時候,就見他腳下那具殘破的羅刹血屍似受什麼神秘力量煉化,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幹癟下去,光澤飽滿的皮膜,眨眼間變成龜裂枯皮似的附在嶙峋猙獰的骨骸架子上。

    似乎所有的精血元氣,所有的生命精元,都在剛才短短數瞬時間內從羅刹異鬼的屍體裏抽離出來。

    陳海下意識深吸一口氣,就有一股充滿生命精元的氣息被他吸入腹中,沉入兩腎間的靈海秘宮。

    血煉秘法,竟然能將羅刹異鬼的生命精元,當成天地靈氣直接吐納到兩腎的靈海之中,難道也能用來修煉真元?

    這是什麼邪法?

    難道下一步真是要摧動傀儡分身體內的精氣,與從羅刹異鬼屍體內抽取出來的生命精元,融煉成真元?

    陳海這時候也是發蒙,但血煉秘咒所化的玄秘篆符,圍著羅刹魔神秘相,在識海深處震蕩閃爍,沒有停息的意思,他也隻能靜觀變化。

    但接下來的變化,真將他嚇到了。

    他沒想到將這縷縷羅刹異鬼的生命精元吐納到兩腎間的靈海處,並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融煉為真化儲存在靈海裏,而是直接逆行進入十二主靈脈,在血煉秘咒的作用下,直接融入傀儡分身的百骸血肉……

    良久過後,陳海撫摸傀儡分身變得更緊密的肌肉、皮膜,此前傷勢全部恢複過來不說,他還感覺傀儡分身的體內湧動更為磅礴的力量。

    雖然血煉秘咒與羅刹魔神秘相同時隱去,但他心裏的震驚卻遲遲不能平息:這難道就是左耳看到血雲荒地的形勢再難逆改的最後關頭,才下定決心傳授他的羅刹血煉秘法?

    這要比他所以為的邪修秘法,還要霸道百倍。

    陳海無論是疏理姚興的記憶,還是進入鐵流嶺道院學習前人留下來的修煉心得,太微宗以及燕州的諸多玄修宗門,都沒有見過這種霸道到極致,直接侵吞他人生命精元化為己有的修煉秘法。

    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殺戮血煉秘法!

    這豈不是他以後每殺一頭異鬼,傀儡分身的實力都能直接增強一分,直至最後修成羅刹魔軀?

    殺人也行嗎?

    這哪裏羅刹血煉秘法啊,這明明是殺怪升級、殺戮成魔的霸道秘法啊!

    陳海想起左耳告誡他,這血煉秘法隻能在血雲荒地修煉,真身則切忌修煉此法。

    陳海他雖然也不清楚太微宗等燕州一流宗門及三十六王侯之族,那些傳授真傳弟子的無上玄訣到底有多強大,但也基本能肯定,絕對不會有羅刹血煉秘法這麼霸道。

    左耳的告誡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陳海知道他在燕州的真身,真要修煉這種殺戮成魔的血煉秘法,能不能成功還是其次,事情一旦敗露,最大的可能會先引起天下宗門大族的聯手追殺。

    正常的情況下,以人族為根基的宗門,絕不會容這種殺戮成魔的霸道秘法問世。

    雖然他所占據的姚興肉身,不能修煉這種秘法,但在血雲荒地裏卻沒有這種顧忌。

    陳海對血煉秘法到底能不能修煉成羅刹魔體,還是有些期待的。

    他也沒有成魔的顧忌,不就是殺怪升級,他很容易代入這種心態,將羅刹異鬼當成怪物剿殺,他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他看到岩洞外的裂谷底部,還有十幾頭羅刹異鬼在逡巡、移動,故意弄出點動靜,然後拾起來一對剛才沒有派上用場的黑骨戰戟,就往遠離神殿石谷的方向遁去。

    陳海就想著將幾頭羅刹異鬼引誘到更荒僻的地方,各個擊破,再次去驗證血煉秘法是否真有殺怪升級、殺戮成魔的神異。

    在連續擊殺三頭羅刹異鬼、吞噬融合其血肉中的生命精元之後,陳海感應到藥師園兵甲鋪有訪客過來找他。

    陳海找了一處藏身地,將肉身各方面增強少說有一成的傀儡分身藏進去,神魂意念就切斷與血雲荒地的聯係,回到藥師園兵甲鋪他潛修的院子裏。

    這時候,他就見周景元陪著趙山等人推門走了進來,他們身後還有兩個剽悍健勇的刀客跟著走進來。

    **************************

    “陳安、陳富田……”

    陳海請趙山、周景元到廳裏坐下,讓夥計沏來茶水,聽趙山說起再到蒙邑的原由,他的眼睛瞥向隨趙山一起到蒙邑城的兩名刀客。

    雖然趙山說他們兩人是受陳烈命令,跟他一起到蒙邑城來伺候的陳族僕役,但他們眼睛的深處藏著一絲咄咄逼人的鋒芒跟窺視,這是他們不應該有的。

    姚興以往在濺雲崖,對趙山、錢文義這些家臣部曲都是呼來喝去的,對地位更低的僕役更是不屑一顧,對陳安、陳富田二人也沒有印象,揮手讓他們先出去,將趙山單獨留下來,陪他與周景元兩人說話。

    “關於陳安、陳富田這兩人,你有什麼對我說的?”陳海淡然問道。

    雖然說趙山是受陳烈所命,趕到蒙邑來輔助表公子,但他不想在表公子跟少主兩人之間站隊,何況在他看來,表公子勝算怎麼都不像比少主要大的樣子。

    只是趙山怎麼都沒想到,表公子竟然一眼就看出陳安、陳富田兩人有問題,他心裏細思,怎麼都想不明白,哪裏出了問題,陳安、陳富田兩個奴才,剛才表現也中規中矩的。

    “舅舅讓你挑人手到蒙邑城來,所挑的人手即便不情願,即便滿心不喜,眼睛裏也不應該有咄咄逼人的鋒芒,除非你們三人都是舅舅命令過來監視我的,”

    陳海見趙山遲疑不肯吐露實情,便自言自語的推測道,

    “但舅舅真不滿意我在蒙邑的所作所為,大可以直接寫信喝斥我不得借用陳族的名頭,或令我關掉藥師園兵甲鋪都行,實在沒有必要多費這些手腳。另外,陳青雖然恨我,但她不會有如此複雜的心思——趙山,你說我想的對不對?”

    趙山背胛都快要有冷汗滲出來,沒想到表公子竟然能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裏看出所有的微妙來,而表公子都已經猜到是誰在背後做手腳,卻偏偏不說出口,這明明是逼他“出賣”少主陳彰!

    趙山直覺這一刻有萬鈞巨石壓在身上,令他都抬不起頭來去看表公子的眼睛。

    陳海端起桌幾上的茶水,與周景元對望一眼而笑,慢悠悠的將茶盞遞到嘴邊小口的啜飲著。

    他不再是那個自暴自棄、性情乖戾的姚興,濺雲崖有什麼矛盾,他要是都不能理順過來,他前世在地球就算是白混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煉過的緣故,他此時觀察他人的神色更細致入微。

    換作他日,他不會盛氣淩然的一定要將趙山的心理防線壓垮掉,但此時周景元等人心裏多少有些憂慮——他這時要想周景元繼續保持對他的信心,就讓要他們明確知道,陳烈是支持他這個“外甥”的,同時也不想趙山留在蒙邑城期間,不讓人放心。

    “趙山不知誰合適到蒙邑來輔佐表公子,是少主推薦了陳安、陳富田兩人……”趙山咬牙說道。

    “原來是陳彰表兄對我關懷倍至啊,這真是難為他了。”

    陳海又跟沒事人似的笑起來,他不介意在周景元面前,暴露陳彰對他的戒備與刁難,這種矛盾在宗閥大族內部幾乎是無法避免的。

    周景元也笑起來,他這時候知道陳安、陳富田兩人要提防著,不能讓他們知道藥師園兵甲鋪的真正秘密,而眼前這個趙山暫時還是能信任的,笑著跟趙山說道:“趙兄再以少主稱喚那陳彰,似乎有些不大合適了。”

    “是的,是彰公子推薦了陳安、陳富田二人,到少公子跟前來伺侯。”趙山心裏微微一歎,將對陳海與陳彰的稱謂變換了一下,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趙山知道隻要家主陳烈在世,不用擔心陳彰會對他直接撕破臉,但他既然已經將陳安、陳富田兩人給“出賣”了,就能先定下心思,輔佐表公子將蒙邑城的事務處理好,以後就不要奢望能在陳彰面前能討到好了。

    陳海哈哈一笑,看趙山表明態度,知道在陳烈的態度變化之前,就不用擔心趙山這邊會有什麼變故。

    周景元也極是高興,與陳海商量就請趙山在藥師園兵甲鋪坐鎮,這邊一來,兵甲鋪就每月支給相當三十點宗門功績的用度。

    他既然認定陳海非是池中之物,那對陳海從陳族第一個能拉攏到的嫡係親信,就絕不能吝嗇了;至於陳安、陳富田那兩個奴才,那就隨意餵飽不餓死,已算是客氣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2:5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出征



    雖然柴氏在鐵流大營的影響力極大,但蒙邑城作為西出金州的交道要衝,商旅日益繁榮,遠超其他的府縣。

    不要說河西諸郡的其他宗閥世族了,即便是武威神侯及大都護府都不會允許柴氏獨占蒙邑城的利益。至少在河西諸郡,在武威軍鎮的體係下,利益均沾,是河西諸郡宗閥世族潛移默化了十數代人的潛規則。

    因而效忠於武威神侯的宗閥世族,在蒙邑城治辦、經營產業,都能享受同樣的特權;柴氏勢力再大,也不敢將其他宗閥世族的產業,從蒙邑城排斥出去。

    柴氏真要敢那麼做的話,不管有沒有自立的野心,武威神侯第一個都會將柴氏將領從鐵流大營清洗出去。

    趙山到蒙邑城,表明了陳烈對藥師園兵甲鋪的認可,雖然藥師園兵甲鋪並沒有直接打出陳氏的頭銜,但很多事情已經自然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就連每個月各方面打點關係的費用也降低近半。

    兵甲鋪每月能有近四百萬錢大燕幣的收入,此時維持眾人的修煉消耗是足夠了。

    陳海修行,從每天服用一枚精元丹,慢慢增加到每天服用三枚精元丹,但以諸多武道秘形同時修煉十二主氣脈,就是一個看不到盡頭的無底洞,怎麼都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

    陳海還是能感覺到他奪舍所致的神魂暗傷,在緩慢的恢複,腦海中隱隱如針刺的撕裂之痛,在漸漸減輕,甚至還能堅持入寂一兩個時辰,修煉丹鼎訣初解所授的吐納調息這法。

    這也是促使陳海堅持同時修煉十二主氣脈的最大動力,但在表面上,他的修行可以說是完全停滯下來了。

    到隔年立春,也是益天帝七十一年春,沈坤在蒙邑城軍中成功打開第三條主氣脈,作為紫衣道兵弟子返回道院修煉。

    而此時就連葛同都隱隱看到打通足厥陰主氣脈的跡象,陳海還是遠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但這不妨礙他在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心中的地位日益鞏固。

    藥師園左右整理出大片的空地,沈坤、周景元、葛同他們都跟道院申請,正式將宅院遷到藥師園附近。

    道院占據鐵流嶺東麓主峰,峰谷溝壑,占地極廣,不到兩千弟子占據這麼大的山林,可以說是地廣人稀;玄衣、紫衣道兵弟子,都可以在道院範圍內擁有獨立的住所,但需要得到監院趙如晦真人的許可,也可以新建宅院。

    如此一來,藥師園與沈坤、周景元、葛同等人的宅院連成一片,差不多將斷崖前近二十畝的亂石灘都圈占下來,開墾為藥田。

    兼之各院的婢女、侍童,藥師院日常就有三十餘人,驟然熱鬧起來;除了移植進來的藥草、靈木日益增多,也伺養少量的低級靈禽,增加收入。

    藥師園雖然在道院不可能壓製柴氏子弟的勢力,遠不可能與之抗衡,但也漸漸自成一派,欣欣向榮起來;同時也因為陳烈的明確支持,其他宗閥子弟,對藥師園的打壓,也就收斂了許多,至少再不會有直接摧牆毀田的事情發生。

    *************************

    陳海短時間看不到有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但在益天帝七十一年暮春五月底舉行的初級道兵弟子前三輪比試上,陳海還是將三名對手都打落擂台,在初級道兵弟子裏的排名成功提升到前一百名。

    初級道兵弟子前一百名的比試,與玄衣弟子同時進行,當日陳海與周景元、沈坤、葛同以及新入道院的沈秀等弟子,一起登上位於東麓主峰之巔的傳功殿廣場。

    道院四大執事長老趙如晦、張懷玉、解錕、厲向海,當天都出現在廣場前的高台上,準備察看弟子過去半年裏的修煉進展。

    然而就在新一輪的弟子比試即將開始之際,一道金芒從太微山的深處掣出,仿佛一道萬丈金虹橫跨青空,最後一瞬落入監院趙如晦的手裏。

    “金劍符詔!”

    最後一瞬時間極短,陳海都沒有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落入監院趙如晦的手裏,只聽得葛同微微動容,與沈坤他們小聲議論著。

    陳海知道上七峰內門頒傳令旨,都是以金劍符詔的形式進行,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剛才他出了一會兒,也沒有看清楚金劍符詔到底是怎麼樣子的,更猜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上七峰直接以金劍符詔傳令。

    趙如晦、張懷玉、解錕、厲向海很快就將諸院的主事都召到傳功殿裏商議事情,上千道兵弟子面面相覷的站在廣場上,又不能離開。

    很快監院趙如晦他們就又走出來。

    趙如晦站出來公布謎底,站在傳功殿前揚聲說道:“宗門欲剿玉龍山亂民,這次將從鐵流嶺抽調三百名道兵弟子。為免不必要的減員,這次的弟子比試就此中斷,下期再續。初級道衣弟子排名前一百者,皆賜玄衣,編為道兵武卒,隨宗門出征玉龍山……”

    陳海想到陳青、解文琢、路洪謙等內門弟子,兩個多月前請令前往玉龍山偵察敵情的事情來,沒想到這事拖了兩個多月,宗門才正式組織道兵武卒,前往玉龍山清剿亂民。

    弟子比試雖然有四位明竅境長老監看,但進行下去,四五百弟子多少會有些小損傷,為保證清剿之事有序進行,也防止有些弟子借傷不去,中斷弟子比試也是有必要的。

    陳海環顧左右,看到他所認識的有幾好個人被列入出征名單,但他們臉上都沒有憂慮,反而眼睛裏還透漏出興奮。

    陳海心想多半是玉龍府流民作亂的事情早就在道院傳開了,大家心裏都清楚玉龍山位於鶴翔軍與武威軍兩鎮的交界,地點十分敏感,不便直接抽調武威軍悍卒,隻能從宗門抽調弟子前往清剿——玉龍山聚集的流民規模再大,在大家眼裏都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眼下應該是積累宗門功績的良機。

    更何況陳海這些進過前三輪比試,進入初級道兵弟子排名前一百的,這次又能直接成為武威軍的後備武官,換上玄衫道袍進入傳功殿修行,更可以說是很難得的機會。

    陳海想到一年前的弟子比試,前一百名初級道兵弟子也是破例直接編入後備武官,心裏有很強烈的疑惑,難道說武威軍早就在暗地底擴張兵力?

    不過武威神侯董良是否暗中擴張武威軍的兵力,都跟此時的陳海沒有半毛錢關係;他現在地位低微,只能順波逐流。

    ************************************

    周鈞、葛同、沈坤等紫衣弟子,被監院趙如晦等人留下來參與議事,陳海、周景元他們先回到山下的藥師園。

    陳海與周景元在藥師園等到下午,葛同、沈坤他們才從主峰回來,也帶回來更具體的消息。

    “玉龍府鬧饑荒持續有三年了,十數萬饑民流竄地方,在玉龍山占山霸嶺,不時衝下山侵寇府縣。府縣地方武備實力低微,不足以抵擋,寨城接連被破,玉龍府軍都被打得大敗,已多次請奏大都護將軍派兵增援。這事情拖延了已經大半年時間,神侯看到地方實在無力鎮壓,而這些亂民在玉龍山結寨紮營,形勢有擴大惡化的趨勢,才決定從太微山西南三座道院,調集一千道兵弟子,與內門弟子彙合,組建一支宗門道兵進剿玉龍山,平定亂事。道院這邊,會由典兵厲向海與三名辟靈境的教習出門。厲長老也點了我與葛師兄的名……”沈坤說道。

    典兵長老厲向海,同時又是武威軍鐵流大營的典兵校尉,宗門外調道兵弟子出征,也的確該由厲向海負責。

    從鐵流嶺抽調三百名弟子,除了部分玄衣弟子外,還包括周鈞、沈坤、葛同等二十餘紫衣弟子;周景元則不需要隨軍出征,可以留下來照看藥師園及兵甲鋪。

    陳海除了自甲的兵刃、甲具外,此次出征還可以從道院暫領烏鱗甲、拓木弓、精鐵盾等製式兵甲。陳海還沒有座騎,還能從道院暫領出一匹良駿代替腳力。

    上七峰內門所頒傳的金劍符詔,要求鐵流嶺的三百道兵弟子在三天時間內完成集結。

    陳海隨身所用的雙戟與寒鐵刀,都早就以滲鑄之法,混入少量的寒紋鐵、赤髓銅,是以靈器以下少有的良品,十殺戰戟訣已經修煉到嫻熟,但他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隨軍出戰的機會,還沒有機會正式修煉軍陣中才會用到的盾戟戰技,更沒有機會練習騎射,更不知道在軍陣與他人要如何配合作戰。

    事實上,其他玄衣弟子雖然都編為後備武官,也正因為是作為後備武官進行培養,這時候大家竟然都不知道要怎麼以普通武卒的身份,融入軍陣進入戰場——除了紫衣弟子外,也沒有誰演練過軍陣。

    陳海覺得上七峰內門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有兩個多月時間給大家準備,卻偏偏拖延到現在才突然下令,還要大家在三天時間內手忙腳亂做好出征的準備。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2:5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八章 疑慮


    陳海將他心裏的疑惑,給沈坤、葛同說了。

    沈坤、葛同只是微微苦笑,說道:“從道院抽調道兵弟子,也隻是給內門弟子打掩護,宗門或許根本就沒有期待我們發揮作用,自然無需提前告之……”

    道兵弟子雖然也分三六九等,但在太微宗卻是絕對的底層,地位是根本不能跟內門弟子相提並論的,還不要說真傳了。

    即便是到軍中,道院出身的道兵弟子,也很難擔任比百武校尉更重要的武職。

    軍中真正的核心要職,從來都是從上七峰內門選拔弟子擔任的,道兵弟子想要有真正的出人頭地之時,捷徑就是進入上七峰內門修行。

    “那這麼說,要是萬一遇到什麼凶險,也得是道兵弟子殿後,吸引追兵?”陳海問道。

    “理論上說是如此,但此戰殺敗一群烏合之眾,應不會有什麼凶險。”葛同不以為意的說道。

    “不好說,”陳海說道,“解文琢、路洪謙等人,年初就入玉龍山偵察敵情,但拖了兩個半月上七峰才有動靜,應該還是有所疑慮的。”

    “不管怎麼樣,我們多做些準備,準錯不了。”沈坤雖然性情豪爽,但這些年都在蒙邑城任巡城小校,卻也養成諸事周全的習慣。

    陳海從道院製器院領出精鐵盾、烏鱗甲等裝備,雖然戰後還要歸還給道院,也是抓緊三天時間,與周景元以滲鑄之法進行改造;此時多做些準備,總是有備無患。

    葛同、沈坤二人常年在軍中效力,倒是都有趁手的兵甲。

    陳海此次作為一名最底層的道兵武卒編入臨時的這支宗門道兵之中,不能攜帶家將隨行,趙山就隨周景元留下來坐鎮兵甲鋪。

    而除了道院無償發放的小瓶精元丹以及療傷膏藥之外,他與葛同、沈坤,還用兩千點宗門功績,換出二十多瓶精元藥以及六瓶續骨靈膏等療傷靈藥隨身帶著。

    這些丹藥白帶一趟也吃不了大虧;萬一遇到難以短時啃下的硬仗,還可以暗中出售牟利。

    編伍之事也在三天之內完成,教習齊思瑜臨時擔任百武校尉,統領陳海所在的這隊百名弟子,周鈞、葛同、沈坤等人都以百武副尉的身份,在齊思瑜手下輔佐,實際是各領十五人規模的小隊武卒。

    雖然周鈞、趙如晦一直以來都有利用他抗衡柴氏弟子的心思,但陳海到道院後,又實受周鈞、趙如晦很多的照顧,這次同營出征,大家關係又比以往親近了一些。

    ***************************

    三百道兵弟子在道院裏經過簡單的操練,三天後就在典兵長老厲向海的率領下,趕到蒙邑西南的皋縣,與上七峰及其他兩處道院的七百弟子彙合。

    皋縣位於蒙邑西南,城池座落在一座山嶺南麓的盆地裏,黃土夯就的城牆長約千步,有些殘破;在南城外的一條溪河北岸,早就有數十座營帳駐紮在空地裏。

    道兵弟子集結完畢後,要在這裏整飭兩天再上路。

    鐵流嶺道院抽調的三百道兵弟子,絕大多數都是新手。

    大家雖然都編為武威軍的後備武官,但平時都只注重個人的武道修煉,都還沒有進行正式的軍中操練,甚至周鈞等紫衣弟子,都沒有在軍中正式待過。

    好在有葛同、沈坤這些帶過兵卒的老人在,帶著大家選了一處上風上水的高地安營紮寨下來,倒不至於特別手忙腳亂。

    這次上七峰到底出動多少內門弟子,陳海他們剛剛趕到皋縣還不得而知,但這幾天臨時抱佛腳,聽沈坤、葛同講解軍製,再細看營帳,陳海心裏也清楚,上七峰內門出動的弟子將直接組建中軍,而從三座道院抽調的一千道兵弟子,則組成前軍以及左右衛軍。

    看給指定的駐營地點,他們這些從鐵流嶺道院抽調出來的三百道兵弟子,應該算是屬於左衛軍。

    很快就有穿褐色鎧甲的傳令官,手持一麵小旗馳馬過來,傳令厲向海、齊思瑜等人,前往中軍大帳議事。

    陳海他們還是照例抓緊時間,隨沈坤、葛同操練軍陣。

    三百道兵弟子都有不弱的修煉基礎,也都能識文斷字,彼此師兄弟間相處熟悉,有三五天磨合,演練基本的軍陣沒有問題。然而絕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們是給由內門弟子組成的中軍當陪襯,當掩護的,又認定作亂的流民都是烏合之眾,除了個人修行外,對軍陣演練都不感興趣。

    陳海所在的小隊,還有沈坤、葛同嚴加約束,其他道兵弟子都憊懶得很,看他們的神態,甚至將這次出征當成白得軍功的野營。

    陳海抓緊時間練習盾戟戰技、練習騎箭,但他的態度,決定不了其他人。

    中軍大帳議事很快就結束了,夕陽垂下西山,暮色從四麵八方彌漫過來,厲向海、齊思瑜等人趕回來,還有數人跟著他們身後,一起馳入左衛軍的大營。

    陳海坐在營帳前的剛剛燃起的篝火前擦拭寒鐵戰戟,抬頭看過去,卻是陳青與當日在藥師園兵甲鋪差點起衝突的解文琢、路洪謙二人,與隨行的家將部曲簇擁下,跟著厲向海、齊思瑜等人一起策馬進入左衛軍的大營。

    陳青身穿一件火紅色的靈甲,在夜色下格外的醒目,仿佛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靈甲有淡淡的靈芒散發出來,在周身一丈範圍凝聚成一道像水波漣漪似的屏障,襯托得她臉蛋嫩白如玉,精致的五官嬌豔如花,不虧是陳氏有名的美人,但她美眸裏卻透漏霜寒之意,眼神往營帳搜索過來。

    不出意料,陳海猜測陳青應該是在搜索他的身影,暗感頭痛:她跑到左衛軍的大營來做什麼?

    蘇紫菱也騎著一匹烏鱗馬,跟著陳青的身後,她身穿青雲軟甲,緊貼玲瓏有致的嬌軀,雖然身後所背的烏鞘劍,叫她憑添一分英氣,但她的容貌要比陳青柔媚一些,眼眸裏春波蕩漾,每個人似乎都覺得此女在看自己,都情不自禁的心旌搖蕩起來。

    陳海也明明感覺到蘇紫菱沒有注意到自己,卻也有一種被她凝視的錯覺。

    這絕非正常的感覺。

    陳海看似修為沒能踏入通玄境,在宗門還僅僅是最低層次的武修弟子,但他在血雲荒地已經陸續斬殺四十七頭羅刹異鬼,通過殺戮成魔的血煉秘法,血屍似的傀儡分身體表,竟長出一層血紅色的軟鱗。

    軟鱗雖然還不夠堅硬,但這足以說明傀儡分身的肉身,已經開始有實質性的進化。

    同時他的神魂意念也要比想象中堅韌、凝煉得多,兼之他心裏對蘇紫菱此女懷有極深的警惕,這時候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道院裏也有不少容顏清麗的女弟子,蘇紫菱雖然要更勝一籌,但也不至於如此魅惑人心,難道此女天生媚相?

    蘇紫菱眉眼流露的柔媚風情稍縱即逝,待陳海要認真細看時,她又仿佛變回鄰家少女般乖巧起來,似乎甘願籠罩在陳青的耀眼光環之下。

    除了蘇紫菱,陳族部曲裏只有錢文義一人跟隨在陳青的身邊。

    解文琢、路洪謙兩人身後,則都有兩名闢靈境巔峰的強者護身他們安全,顯示這兩人在各自宗族裏的重要地位。

    唯有最為嫡係的弟子,才會受到如此嚴格、無微不至的保護。

    看到沈坤走過來,陳海疑惑的問他:“他們跟厲向海真人跑過來做什麼?”

    “應是中軍派來節製我們左衛軍的……”沈坤熟悉軍制,猜測說道。

    陳海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猜想陳青、解文琢、路洪謙三人同時編入左衛軍,或許還有針對他之意,但他此時僅僅是最低層的武卒,中間還隔著齊思瑜、周鈞、葛同、沈坤他們,倒也不怕他們能直接使壞到他的頭上來。

    ************************

    千餘人規模的宗門道兵,經過兩天的整飭,就往玉龍府開拔。

    太微山以南、河西諸郡境內,府縣都有馳道相接。

    從蒙邑到玉龍府,雖然有近兩千里的路程,但一千道兵都有座騎代替腳力,五天後就進入玉龍府境內。

    益天帝七十一年初夏時節,玉龍府境內就已經酷熱難抵。

    龜裂的大地、乾涸的河床、草木乾枯,兩邊大片的田地都稀稀疏疏都沒有什麼作物,馳道擠滿面黃肌瘦、奄奄一息的饑民,都表明玉龍府境內的饑荒,還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這些饑民是要往北面的蒙邑等地逃荒的,這時候都被開路的先驅騎卒,趕下馳道,擁擠在乾涸的田壟間,麻木的看著通行的大軍,也有少數人不甘心的往前伸出肮髒的手,奢望馳馬而去的道兵弟子,能施舍些什麼。

    陳海與左衛軍的其他道兵武卒編成馬隊,前後拉開有一兩里長,才將跨下那匹性情暴戾的棗紅馬馴服得不亂踢蹄子,身上穿著厚重的烏鱗甲,在烈日的炙烤下,他的汗水浸漬衣甲,濕了又乾,乾了又濕。

    不要說他跟絕大多數剛踏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了,即便是那幾個踏入闢靈境的百武校尉,也滿臉的疲憊,在酷暑季節持續行軍,也是極消耗真元的一件事。

    玉龍府城修建在一座緩坡上,遠遠看著城外的長亭,黑壓壓站滿迎接的官員,內門弟子組成的中軍已經迎了過去,與迎接的官員在長亭裏說話。

    這時候,傳令官持旗策馬過來,要諸弟子下馬暫作休息,今日要進駐玉龍府城,待後天再起啟趕往玉龍山,與已經推進到玉龍山北坡腳下的前軍匯合。
ssopp 發表於 2017-1-7 03:0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三十九章 陰謀



    府縣都有配備少量的地方武備,因兵器以尋常刀弓為主,主要是維持地方治安。

    按照大都護將軍府所擬的律令,玉龍府地方武備總有兩千武卒的編制。府縣的兵馬尉,都是由從武威軍退役的武官、老卒選任。倘若葛同、沈坤等人,修為難再有新的突破,能到府縣擔任兵馬尉,整頓地方武備,也是相當不錯的肥缺。

    雖然府縣兵馬尉雖然由武威軍退下的武官老卒擔任,修為都不會太弱,但下面的弓刀手則隻能從地方招募武勇,就參差不齊了。

    玉龍府發生大規模民亂之後,府軍還從中小世族抽調人手補充武備,一度擴充到五千餘眾進剿玉龍山,但慘敗而歸,玉龍府兵馬尉是修煉到辟靈境後期的高手,最終隻率百餘人逃回玉龍府城。

    遭此慘敗,地方武備所剩不多的千餘武卒,就隻敢守在玉龍府城,等待援兵過來。

    玉龍府軍雖然還有千餘武卒,但參差不齊,是根本不能跟陳海他們這一隊宗門道兵相比並論的。

    不提修為絕大多數都踏入闢靈境的內門弟子,從三座道院抽調的一千道兵弟子,絕大多數的修為也在通玄境以上。

    單以個人武力而言,也隻有大都護將軍府嫡係道衙兵精銳,能與這支宗門道兵相比並論。

    也是因為這個,陳海隨眾進入玉龍府城後,不僅道兵弟子自身洋洋得意,城裏的大小官吏,也對他們抱以極強的信心跟期待。除了騰出半條巷子的房屋作為營房,供中軍及左右衛軍入駐外,還送來大批的牛羊肉犒賞大軍。

    葛同、沈坤去大帳參加過軍議,他們回來後,陳海才得知後續他們會與玉龍城府軍一起,開拔到玉龍山北坡山腳下,再進入山地清剿亂民。

    ************************

    玉龍府千餘武卒,加上抽調的兩千多精壯民夫,三千多兵馬,卻只有少量的馬匹。

    由內門弟子組成的中軍,不願與慢騰騰的玉龍府地方武備兵馬同行,帶著右衛軍第二天就提前開拔了;留下左衛軍與玉龍府兵馬混編同行。

    從玉龍府城到玉龍山北坡山腳,有兩百裏的路程,中間是大片的丘陵、山穀,有兩座縣城以及星羅棋布的村寨,但大多已經被亂民摧毀;幾座靠近玉龍山北坡的寨城,還落在亂民的手裏。

    與參差不齊的玉龍府地方武備兵馬同行,陳海他們一直拖到第五天入夜之時,才趕到玉龍山北坡山腳下的陳橋寨駐紮下來。

    陳橋寨原本是山陰縣的鄉族所建,座落在一條溪河北岸,寨子不大,裏面就只有百餘間房屋,石質的寨牆卻有五六米高。

    依河傍山,地勢頗為險要,可見此前居住此地的鄉族在玉龍府頗有勢力。

    寨牆北面被轟開兩個十數米的大缺口,不知道是不是明竅境的高手親手施展玄法所致,散落的殘石,小如粟米,顯然不是一般的闢靈境弟子能為;殘剩的石牆濺染數層血跡,可見這裏曾展開過數場激烈的血戰。

    還有不少斷箭深深的插入石牆之中,可見開弓者氣力是何等的恐怖;寨牆裏外還有一些簡陋的竹木箭散落著,想必是亂民守寨時亂射落下。

    寨前有一座石橋,通過石橋跨過溪河,就算是正式進入玉龍山,有一條幽深的石峽通往玉龍山的腹地,石峽兩側峰巒險峻,崖石陡峭,很難攀登。

    前軍已經從這條石峽深入玉龍山中;中軍與右衛軍抵達陳橋寨後,也於三天前進山追剿亂民去了,留下來的命令,是要玉龍府兵馬守住陳橋寨,堵住亂民從這座石峽出山的口子,而左衛軍將馬匹留在陳橋寨,然後輕裝入山,趕過去與中軍、右衛軍彙合,尋殲亂民。

    進入玉龍山腹地的石峽,地形只能說相對平易,但沒有現成的道路,也只有烏鱗馬這一級數的靈騎,能快速通過,陳海他們從道院領出來的普通坐騎,也沒有辦法進山作戰的,只能留在陳橋寨。

    與林深茂密、靈氣充裕的太微山脈不同,玉龍山綿延也有千餘裏,但多為荒山石嶺,不多的稀疏草木也因為持續數年的大旱枯萎,極目遠眺,能看到山裏有數柱濃濃的黑煙升起,那應是前軍、中軍、右衛軍摧毀亂民匪寨後所留下來的戰果。

    陳橋寨前的那條溪河,也露出乾涸龜裂的河床。

    橫七豎八躺著兩三百具屍體,衣衫襤褸,瘦骨嶙峋,應該都是此前占據陳橋寒,被前軍道兵弟子殲滅的亂民。

    河床上以及沿河,還有一些石斧、竹矛、竹槍、竹弓散落一地,應該亂民所棄,之前的宗門道兵都不屑將這些簡陋的兵器撿起來。

    “沈師兄,前軍這麼容易就拿下陳橋寨,有沒有可能是亂民的誘敵之計?”陳海蹲在河堤前,看著河床上的屍體,困惑的問沈坤。

    “哼!”遠在百步之外眺望玉龍山的陳青,這時候卻傳來一聲輕蔑的冷哼,顯然是隔了這麼遠,她還是將陳海與沈坤的低語交談聽在耳朵裏。

    沈坤與陳海相處這麼久了,知道他這麼問是在擔憂什麼,這時也只能聳肩一笑。

    **********************

    第二天起早,厲向海所豢養的那頭靈鷲,就從陳橋寨先一步展翅飛入萬丈青空,銳利的盯著百里方圓內的一草一木。

    有了這頭靈鷲,左衛軍連斥候、遊哨都不用派出去,與中軍、右衛軍及前軍的聯絡也極其便捷。

    這頭靈鷲被厲向海馴服有好些年了,除了強壯筋骨的丹藥外,每天還至少要食用兩頭肥羊。

    這頭靈鷲站在地上比牛犢還要高,鐵羽似箭,利爪堅如鐵鑄,散發出凜冽的寒芒,瞬息間就能將生長百年的老楊木抓成粉碎,就連道院那些踏入辟靈境執事、教習,都沒有幾人是這頭凶猛靈鷲的敵手。

    這頭凶猛靈鷲,雖然跟濺雲崖的青鱗雷鷹無法相比,但也羨煞無數道兵弟子的眼睛。

    陳海及其他三百道兵弟子,隨後就在厲向海及陳青、解文琢、路洪謙三名內門弟子的率領,進入石峽,往玉龍山腹地進軍。

    沿途都陸續有前軍攻營拔寨的好消息傳回來,陳青、解文琢、路洪謙三人,都擔心功勞被其他人搶走,他們落在後麵隻撈到收尾的好處,一路都催促左衛軍將卒加速前進。

    好在有前軍開路,左衛軍也不擔心會受到擾襲,兩天後就追上中軍、右衛軍,在一座簡陋的石寨裏駐紮下來。

    千餘道兵一路深入玉龍山兩百多里,已經有七八座匪寨被攻克,連同殲滅的亂民屍體一起焚毀,避免再被利用。

    這七八座亂民匪寨,防禦比陳橋寨還要簡陋,前軍所殲滅的都是一些瘦骨嶙峋的老弱亂民。雖然其他將卒都趾高氣揚,都覺得這一路走下去,就能將玉龍山聚集的十數萬民亂剿平,就擔心他們的行軍速度太慢,搶不了多少功勞,陳海心裏則是越發忐忑。

    亂民若是早一步得到消息,畏懼宗門道兵的強悍,主力往玉龍山深處轉移,就沒有必要留數百老弱病殘守衛外圍的寨子;而就在三四月前,玉龍府軍五千餘兵馬,進剿玉龍山被打得大潰,應有大量的兵甲被繳獲,亂民即便要守外圍的寨子,也不應該都隻是竹矛、竹弓這類簡陋之極的兵器。

    此外,宗門道兵雖然接連攻克近十座匪寨,但殲敵不到兩千人,還遠遠傷不了亂民的筋骨;更為關鍵的,亂民此前大敗玉龍城府軍五千兵馬,近乎全殲,絕不像烏合之眾的樣子。

    當然,沈坤、葛同能聽進去陳海的擔憂跟疑慮,但到百武校尉齊思瑜以上,都隻將陳海的疑慮當作笑話,在道兵弟子看來,玉龍城府軍都是不頂用的膿包,被亂民一擁而上打敗,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

    距離道兵入駐石寨不過的一座石崖上,有人頭臉籠罩在黑色的袍衫之中,絲毫不覺酷熱,僅有兩隻眼睛露出來,注視著十數裏外的寨子。

    石崖上沒有茂密灌木的遮擋,但奇怪的是,三頭在上空翱翔、監視左右的靈禽,愣是沒有發現這兩個黑袍人的存在。

    “祭酒大人真是神機妙算,這些宗門道兵太狂妄自大了,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就鑽入祭酒大人所布的口袋陣中,這次我們應該也能大幹一場了……”一名黑袍人壓低聲音,小聲議論道。

    “跟內地那些腐朽的宗門、侯族不同,武威神侯董良這些年來治邊文德武功,不容輕視,太微宗也還沒有完全墮落。神教初興,也不容我們有絲毫的懈怠。我們將祭酒大人所賜的逆靈散,混入這些道兵飲用的地泉之中,就已經是大功一件,剩下的事交給集結在黃龍淵的義軍解決就好……”那一名黑袍人告誡同伴不得節外生枝,轉身像一隻靈雀,無聲滑落到石崖背後的山溝子裏。

    石崖背後的山溝子,原本是一道石溪,大旱時節,早不見流水,露出河床上的亂石灘。

    在一堆鵝卵石裏有一根細長的鐵管極不起眼,一名黑袍人蹲過來,側耳聽鐵管裏傳來嘩嘩潺動的水聲,從懷裏掏出一隻黑陶瓶,將整瓶微腥的藥末,倒了進去。

    石溪實際上是與石寨地下的地泉是相通的,黑袍人早就料到太微宗進剿玉龍山的道兵主力,在連續攻克幾座寨子之後,極可能會選擇在這座石寨休整,他們現在隻需要將逆亂玄修靈海真元的藥劑,通過石溪與地泉相通的隱蔽水道混入道兵弟子的飲用水源裏,就萬事俱備了……

    兩名黑袍人做好這一切,沿著石溪有如鬼魅一般往遠處遁去;飛在高空的三頭靈禽,竟然始終都沒能捕捉到他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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