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23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1: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章 第二擊



    看到這一幕,圍觀的諸弟子也都大吃一驚,一時半會都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還以為陳海不甘心認輸,另有玄妙身法在半空中穩住身形,最終才沒有摔下擂台。

    少年孔桐也是困惑不已,遲疑之下,瘦弱的身子猛的像野獸一樣收斂起來,戒備的盯住陳海。

    陳海心裏早就破口大罵起來,將柴榮祖上十八代女性都操過一遍,他沒想到柴榮這狗賊,竟然都不容他直接掉下擂台結束此戰!

    陳海掰動腳趾頭,都知道背後一定是柴榮動手腳,他才會在關鍵時刻落在擂台的邊緣,沒有直接掉下去——也隻有至少修煉到通玄境後期的人,才能在電光石火之間硬生生截斷他身體的墜勢,將他強行留在擂台上。

    陳海直覺胸口刺痛,懷疑折斷的肋骨,已經刺破內髒,滿口血腥,還有鮮血從口角溢出來。陳海苦修數月的成果這時候也盡數體現出來,換作普通人,要是內髒被折斷的脅骨刺破,即使不立刻斃命,也絕對無法再站在擂台上,但他此時胸腹間劇痛難擋,卻沒有立時栽倒。

    “柴榮,你敢害姚師弟的性命,陳師叔知道後絕不會容你!”周景元看得最為真切,知道是柴榮動手腳將陳海硬生生的托在擂台邊緣沒有留下來。

    柴榮他當然沒指望他剛才動的手腳,能瞞過所有人,周鈞還在遠處盯著呢。

    柴榮陰戾的盯了周景元一眼,雙手結印凝聚一團青芒,隨即化作一團旋風將他的身體平托到擂台上,站住在陳海與孔桐之間,暫時中斷他們之間的比試,盯住都快站不住的陳海,輕蔑說道:“還以為你有兩把刷子,敢如此的硬氣。趕緊認輸,不要再留在這裏丟人現眼,耽擱大家時間了。”

    陳海咳出一口血,知道柴榮此舉並非什麼好心,而是不想落下把柄,否則的話,即便周鈞以及周鈞背後的趙如晦不對他發難,陳烈又豈會容他活命?

    是柴榮將他留在擂台上不假,但柴榮又給他認輸保命的機會,這麼一來,也就沒有人能指責柴榮不是,但是他甘心再次一次羞辱,就此認輸走下擂台?

    其他圍觀的弟子都明白過來了,這是柴榮要打擊興公子的氣焰,要將興公子再羞辱一遍啊。

    宗閥弟子間也多有磨擦,對眼前的一幕也見怪不怪,大家都嬉笑著想要看陳海的好戲。

    周景元心裏暗歎,心想眼前的場麵雖然令陳海很是不堪,但柴榮終究沒有狂妄到想去謀害陳海的性命,他掏出一枚養血丸,準備登台將陳海先扶下來再說,不至於讓陳海的傷勢再加重。

    陳海吐了一口氣,胸臆間的氣血稍稍順暢了一些,他這時候以戟抵地,後背抵著擂台一角的柱子站直身子,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睛惡狠狠的盯住柴榮,一字一頓的說道:“柴師兄既然好意將我留在擂台上,就應該就知道我絕不會輕易認輸!”

    陳海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嘩然。

    無數人都目瞠口呆,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海右胸都陷進去一塊,要是再受孔桐一擊重創,小命恐怕都難保。

    陳海他身上所穿的青雲內甲,雖然能擋寒鐵戰戟的戟刃刺破,但畢竟沒有靈甲的防護神異,破神殺所蘊藏的萬鈞巨力,已經將他右胸的肋骨砸斷了幾根,這麼嚴重的傷勢,即便是通玄境中後期的弟子都很難堅持再戰。

    “姚師弟!”周景元急得大叫,他沒想到陳海平時挺明白的一個人,怎麼這時候腦子就糊塗,竟會如此輕易中柴榮的激將法?

    “周師兄,我還能一戰!”陳海借著說話的空當,掏出兩枚精元丹服下。

    精元丹這種低級丹藥,自然不可能立竿見影的治愈他的傷勢,但絲絲熱流自喉管化入百骸,能令他感覺好受些;陳海過去一個多月,每天都要服用精元丹補充精氣,此時煉化精元丹藥力的速度,也要比普通弟子快出十數倍……

    “……”柴榮畢竟還是怕陳烈追究下來,事前也沒有真想要謀害陳海的性命,他這時也是想加倍羞辱這狂妄的小子,讓他沒臉再留在鐵流嶺,卻沒想到陳海受此重傷,竟然還要堅持與孔桐比試下去。

    柴榮臉色陰晴不定,真要鬧出人命,牽涉極大,姚興畢竟不是沒根沒底的寒門子弟,即便被姚氏驅逐出族,但畢竟是陳烈的嫡親外甥——陳烈就算再不喜歡這個外甥,外甥喪命於弟子比試,也絕不可能不聞不問,而陳族及趙如晦都有可能借題發作。

    只是,他剛剛出手將陳海留在擂台下,這時就不能強令陳海中斷比試;陳海這邊行不通,他難道還能去令孔桐罷手?

    “柴師兄,還請你下去,莫要干擾我與孔桐師弟的比試!”陳海又一字一頓的說道。

    柴榮沒想到自作聰明,最終卻令他自己進退兩難,但真要強令孔桐中斷比試,就是要孔桐認輸,那他以後還有臉在鐵流嶺混下去?

    這時候,左右為難的柴榮瞥見站在遠處的周鈞嘴角浮出一抹輕蔑的笑意,似乎吃定他不敢讓陳烈的外甥死在擂台上,心裏也是羞惱成怒,暗想陳烈未定就會在意這個劣跡斑斑的外甥的死活,不然也不會將他踢到鐵流嶺來,甩手朝陳海怒斥道:

    “你既然自己拿性命搏一勝,就莫要怨我沒有阻攔。”

    看到柴榮咬牙走了下去,將擂台再度交還給陳海與孔桐兩人,眾人都傻在那裏,沒想到這一期的第一場弟子比試,就直接演變成生死之爭。

    ***************************

    孔桐雖然也沒有想到眼前的情形,但他修武之心堅毅,眼睛裏的遲疑也是轉瞬即逝,雙戟再度合到身前……

    “原來也只修成驚神戟第一式絕學!”陳海心裏暗道,為避免第二擊被直接打下擂台,他後背抵住擂台邊角的柱子站定,左手腕似被火灼般發燙,收入他皮肉的蛇鐲,此時已經將他的神魂意念與傀儡身連接在一起。

    這也是他此時敢站在擂台上最大的依仗!

    這一刻,陳海似能直接感受孔桐周身凝煉無比的精氣在雙臂主氣脈間沸騰,即便噴薄而出,也有一種明悟,能知道孔桐手裏的雙戟下一刻將刺及他的右脅,暗道這小子果然還是不夠心狠手辣啊。

    就算弟子比試中嚴禁攻擊護甲覆裹之外的身體部分,但孔桐要是下一擊精準無比再度刺中他的左胸,加劇他左胸的傷勢,也有可能會要了他的性命。

    這種明悟,理應是修入明竅期後的獨特感應,但陳海此時能感應到孔桐的下一刻動作,自然是蛇鐲與傀儡身的神異所致。

    他此時無暇去細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也只能相信這近乎直覺的感應不是幻覺所致,去賭他能準確無比的接下孔桐第二擊。

    雖然孔桐出戟速度快如流星,但陳海與他相距有六七米,就不信都來不及抬手擋一下。

    少年孔桐心頭突然覺得難言的壓抑,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令他難受之極,一雙妖禽般靈動的雙眸露出一絲困惑,盯住陳海的臉,心裏想,怎麼會突然有一種好強的感覺,但出戟勢在必行,容不得他有半點猶豫。

    孔桐出戟之時,雖然作細微的調整,但刺擊點還是在陳海右脅偏下。

    看著黑色流星般的戰戟刺來,陳海電光石火間腦海裏閃入一道靈念,下意識就也學孔桐的動作將雙戟合於左脅,就覺有神魂意念沉浸到一種有如山嶽沉毅的玄妙感覺之中,周身的精氣也如沸泉騰動,竟往雙臂的主氣脈灌注過去。

    這也是武道秘形!

    陳海修煉戰戟也有一段時間,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下意識就將新的一種武道秘形施展出來!

    這應該是基礎戟法的一種武道秘形,或稱之為架形合適些。

    這一刻,陳海直覺雙臂有如注入萬斤巨力,與孔桐刺來的寒霜戰戟格在一起,“赤溜”濺起一片火星,將兩人的身形都籠罩住。

    “哢嚓”兩聲,陳海直覺雙臂傳出的劇痛直欲將他的神經撕裂掉。

    數月來,陳海修煉風雲腿,雙足受精氣的淬煉,筋骨皮肉既堅且韌,但這一刻,陳海將基礎戟法的架之秘形擺出來,雙臂有上萬斤的巨力,但雙臂及身體的其他部位都沒有受到淬煉,如何承受得住如此巨力的反衝?

    這也是武道修行最大的弊端,非要將十二條主氣脈都修煉過來,才有可能將全身的筋骨皮肉都淬煉成鋼筋鐵骨,不像修煉玄法的弟子,一道霧甲術法或一道金剛護體術法,就將全身上下都照顧周全了。

    陳海雖然險之又險的將孔桐這一擊接下,甚至將孔桐震退,但他的雙臂硬生生被反衝的巨力折斷,身體也控製不住的往後猛衝,聽著身後的巨木哢嚓作響,竟然被他肉身傳遞過去的巨力撞得裂開。

    看到這一幕,台下無數人驚呆在那裏。

    孔桐兩次都精準無比的施展出驚神戟的破神殺絕招,說明孔桐的確將驚魂戟第一絕學破神殺修煉到圓滿境界,這絕對是初級道兵弟子裏,是百年不出的武修天才。

    而更令眾人震驚的,是陳海竟然真就接下孔桐不留餘力的第二擊,甚至比第一次還要輕鬆一些。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1:4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一章 監院趙如晦


    就在眾人都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就見陳海已經搶攻出去,左腿橫掃,在半空留下數道殘影,如流星般往孔桐當胸蹬去。

    孔桐倉促間舉戟相格,又是一片“赤溜”火星,孔桐竟被陳海一腳蹬得連退數步,才臉色慘白勉強站住腳。

    他也是難以置信,陳海踢來的一腳,力道竟是大得出奇,舉戟格架,竟令他胸臆間氣血翻湧不休,呼吸都無法順暢。

    而陳海穿有特製的風雲靴,直接踩踏在寒鐵戰戟的鋒利戟刃上,僅僅是破開靴子外層包裹的皮革——裏麵露出的骨質側撐,僅僅留下一道細裂痕,竟是用妖獸的骨骸製成!

    “怎麼回事?”無數人難以理解眼前所見的一幕,震驚的失聲相問。

    “孔桐武道修行資質雖然極其罕見,但終究是修行時日不長,又年少力弱,兩次強行施展驚神戟破神殺,不能將姚興打落擂台,自己體內的精氣卻消耗過巨。相比較而言,姚興雖然身受重創,但氣力還在。而姚興武道修行在腿法上,上半身的傷勢不影響腿法的施展,在孔桐氣力恢複過來,尚有反擊的餘力……”圍觀的道兵弟子,有不少眼光老到的,立即看出蹊蹺來。

    “這是風雲腿嗎?”有人隱隱看到陳海如暴風狂踢的腳法間有風雲腿的影子,疑惑的問出聲來。

    “姚興沒有施展風雲腿第一式絕學萬鈞錘踢,不能肯定他所修行的就是風雲腿,但看得出他雙腿的基礎功十分紮實。咦,姚興腿法果真了得,每次都迫使孔桐雙戟格擋,是了,他雙手必是受到重創,戰戟隻能當擺飾,他只能逼孔桐比拚氣力看誰能支撐最後……”

    陳海周身精氣再次如沸泉湧動時,毫不猶豫就朝孔桐當胸穿空踢去,風雲腿第一絕學萬鈞錘踢,也使他出腳速度陡然提升近倍,令孔桐絕無不可能避開。

    這一刻擂台上傳出破空爆音,令諸多圍觀的弟子看到擂台上蕩起一圈漣漪般的無形衝擊,往四麵八方急劇擴散。

    孔桐避無不可,舉戟相格,卻不想陳海這一腳的氣力突然間至少暴增兩倍以上,他的雙臂早已經酥麻,沒有多餘的氣力架住這一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陳海的腳抵住寒鐵玄戟,再狠狠的撞向他的胸口,身體也不受控製的往後橫飛出去。

    陳海兩次動用精氣,身體內的氣力也被榨盡,勉強站在擂台上沒有停下,不去看滾落下擂台的孔桐,盯住此刻像吃下狗屎的柴榮,一字一頓的問道:

    “柴師兄,此戰誰勝誰負?”

    ****************************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想到孔桐會敗,沒想到聲名狼籍、傳言是被陳族當廢物踢到鐵流嶺來的姚興會勝。

    柴榮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孔桐都被踢下擂台,周鈞就在不遠處盯著這邊,他能說什麼?

    周景元看著眼前的一切,也難以置信。

    而周鈞站在遠處,眼睛也是既驚且疑,他是親眼看到四個月前“姚興”到鐵流嶺時狼狽不堪的樣子,誰能想到他竟然還能站在弟子比試的擂台上?

    雖說陳海擊敗孔桐有很多投機的成分,要不是柴榮想要加倍羞辱他,想在擂台上再度打擊他的自信,他第一擊就已經被孔桐擊敗擂台了;而陳海雙戟合於身前,精準接下孔桐第二擊,將傷勢分攤到雙臂,也給人鬼使神差之感,但他畢竟是勝了,畢竟是將孔桐踢下擂台!

    此刻周鈞也是暗暗後悔,他此前認定姚興是被陳族踢出濺雲崖的廢物之後,就只想將他當成棋子利用一回就算,要不然的話,他今日也不會遠遠站到一旁袖手旁觀,怎麼都沒想到傳言是廢物的興公子,此時竟然還能站在擂台上!

    周鈞知道他此時再走過去已經不合適了,也隻能日後再找機會,拉攏與姚興之間的關係,暗道陳烈的這個外甥,跟傳聞不一樣啊。

    孔桐從地下爬起來,吐了一口血,胸口劇痛難忍,低頭見左胸也陷下去一塊,但他強忍住痛,將寒鐵戰戟撿起來,勉強收入戟匣之中,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去。

    他與陳海一樣,入宗門修行武道,兩年來主要通過雙臂主氣脈,淬煉過手及雙臂的筋骨皮肉,身體其他部分,也就比常人略強一些,當雙臂在經過惡鬥後酥軟無力,連同戰戟被姚興一腳踢撞到胸部,肋骨也被撞斷幾根。

    這麼重的傷勢,不調養三五個月,已經不能再支撐他接下來的弟子比試了。

    “沒用的廢物!”柴榮身邊幾個人,看到孔桐這麼狼狽不堪,卻沒有誰會同情他,更恨他竟然連必勝之局都敗得如此難看,害他們與柴榮淪為鐵流嶺的笑柄。

    陳海此時也是強弩之末,站在擂台上搖搖欲墜,胸部肋骨斷了幾根,雙臂也折斷,要不是神魂意念與傀儡身連接上,抑製住劇痛,他也支撐不到最後,但傷勢最更嚴重了。

    周景元這時候衝上台將他攙住,他才沒有一頭栽下去。

    不管怎麼樣,他享受這將別人踢下擂台,他站在擂台上接受萬眾矚目的感覺,雖然在周景元將他背到身後,他整個人就直接痛暈了過去。

    ***********************

    離開傳功殿前的弟子比試現場,周鈞穿過兩座大殿建築群間的夾巷,走進一座幽靜的院落。

    院子不大,天井裏種有一株芝桐樹,滿樹的花骨朵兒正吐芳華,幽香盈溢。

    監院趙如晦站在樹下,從周鈞的角度看過去,以為師尊正看著樹梢頭所綻開的青桐花,走過來剛要出聲問候,才看到師尊施法在樹梢頭凝聚出一麵凝水鏡,圓月玉盤般的鏡麵,正照出周景元背著陳海下山的一幕。

    陳海昏迷過去,嘴角還要鮮血溢出,滴落在周景元的衣領上。

    “師尊!”周鈞輕聲喚道。

    太微宗唯有七上峰內門才有正式的師徒傳承,道兵弟子則都是由道院的傳功殿統一傳授修行之法,不能算作師傳;太微宗也嚴禁道兵弟子間私授玄武。

    等周鈞正式有資格進入清曦峰成為內門弟子,到時候自可以拜到某位大佬的門下修行,他此時也只能在沒有外人的場合下,喚趙如晦為師。

    趙如晦似乎才知覺周鈞走進來,揮一揮衣袖,就見那麵有如圓月的凝水鏡散成一團水霧,在半空散去。

    “這個姚興還真是叫人意外,也不知道是犯下什麼大罪,才不容於姚氏?”

    “這個大概要問陳烈才知道,但姚氏既然在廢掉他的修為,將他驅逐出族,那他就與姚氏再無半點瓜葛,”趙如晦淡淡的說道,“我們不用去考慮姚氏,你如何看待此子?”

    “姚興風聞是惡劣得很,據說陳烈都對這個嫡親外甥失望透頂,才趕出濺雲崖,不管他的死活,但他到鐵流嶺,這麼短的時間,竟然就將周景元、葛同拉攏過去。葛同倒也罷了,性子軟弱、衝動,容易受人鼓動,但周景元卻是極滑脫的一個人,實際是奇怪得很。我原本是想或許有別的原因,但看他今日與孔桐比試,我此前所猜測的,或許有些偏差,也許從濺雲崖傳出來的話,都未必能當真……”

    “陳彰是陳烈收養的義子,要是有些話是他傳出來的,卻也能理解,但姚興卻是陳青親自趕出濺雲崖的,所以有些事,我也看不透,”趙如晦年過九旬,眉發皆白,袖手站在庭院裏,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微微蹙著白眉,似乎也不願去想姚興此子背後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從袖管裏取出一盒靈藥,遞給周鈞,“姚興此子受傷不輕,能撐到最後,極為不易,而且就算有姚族的底子在,三個月就能將風雲腿第一式絕學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也不簡單——這是我近日煉製的續骨靈膏,你拿了送過去。”

    “要是此事涉及到陳族內部的……”周鈞遲疑的問道。

    “你是擔心姚興此子卷入到陳族內部的爭鬥,我們涉足進去不合適?”趙如晦微微一笑,說道,“我們涉足不需要太深,但倘若陳烈的外甥能在鐵流嶺洗心換面,陳烈終歸要念我們的香火之情。太微宗數十年來,還沒有一人踏入道丹境,陳烈是最有希望的一個;我百年之後,你要是入主峰修行,也不至於完全無依無靠。”

    “……”周鈞聽趙如晦如此說,接過續骨靈膏,也是黯然神傷。

    雖說修入明竅境,神魂意念能與天地感應,壽元能增加到一百二三十歲,但趙如晦早年隨武威軍鐵流大營,西出鐵流嶺進伐金州大草原時,被金州的玄修強者傷了靈竅,數十年溫養一直都沒能徹底恢複過來。

    這靈竅裏的隱傷早年看上去沒有什麼,但這幾年來發作尤其凶烈,幾乎要將趙如晦身體裏所剩不多的生命精華耗光。

    要不是如此,趙如晦身為監院首席長老,也不至於被傳功長老張懷玉壓製,不至於讓寒門弟子在鐵流嶺受這麼嚴重的打壓。

    “你第五條主氣脈,應該快能打開了吧?”趙如晦問道。

    “我想疏通第六條主氣脈之後,再辟靈海……”周鈞說道。

    “好,你有這樣的誌氣,將來太微宗真傳之列,必有你一席之地,不負我這幾年盡心栽培你。”趙如晦聽了周鈞這話,神色也是一振,頗為欣慰的說道。

    “孔桐那邊呢?”周鈞問道。

    “孔桐跟你一樣,都是百年難遇的好苗子,但也已經投附柴族,心思不會輕易倒向我們的。”趙如晦歎息說道。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1:50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二章 武威神侯


    陳海再醒過來時,已經是午後了,躺在簡陋的床榻上,看到葛同與周景元之女周輕雲,剛將煎好的湯藥端進屋裏來。

    葛同看到陳海這時候醒過來,說道:“好在你身體底子不差,武道修行也打下不弱的基礎,景元將你從傳功殿背下來,我都沒有想到你傷勢如此嚴重,竟然還能在道兵擂台上支撐住……”

    陳海身體稍稍動彈一下,胸口就劇痛難忍,艱難的說話都覺得胸口有撕裂的劇痛,沒看到周景元在屋裏,問道:“周師兄他人呢?”

    “你這一戰,將少年成名的孔桐打落擂台,令無數人刮目相看啊!”這時候周景元哈哈大笑著走臥房,滿臉的眉飛色舞。

    周景元精於算計,在被陳海算計拉上賊船,就隻能選擇與聲名狼籍的“興公子”站到一邊,心裏始終擔心將來會遇到身敗名裂的凶險。

    周景元不是畏懼凶險,他給銅器作舊以圖暴利,怎麼會畏懼凶險呢?

    他實際上是擔心聲名狼籍的興公子,不值得他將所有的籌碼都押上去,不值得他冒這麼大的凶險。

    但陳海今日的表現,實在是令他最為滿意、興奮。

    “眾人都看到我取巧了,未必就會刮目相看。”陳海風雲輕淡的說道。

    今日他即便戰勝孔桐,但他身受重創,接下兩場弟子比試都不能參加,在太微宗最初級的道兵弟子排名裏,還是最未,遠不到他得意忘形的時候。

    “你說他人未必會刮目相看,但周鈞師兄卻親自送來續骨靈膏給你療傷,不然你胸口骨斷,非要躺四五個月才能養好。”周景元笑道。

    周鈞送來的續骨靈膏,自是遠不及姚興當初摔下山崖後、陳烈給他所用的靈藥,但從周鈞送藥一事裏所體現的態度,陳海知道他在鐵流嶺無法立足的危機,總算是熬過去了。

    陳海想到他在道兵擂台上靈念一閃所擺出的雙戟架形,要趁那玄之又玄的感覺沒有消去,抓緊時間將架形秘圖拓印到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裏。

    陳海讓周景元將他扶起來,忍著胸口的撕裂之痛盤膝而坐,擺出一幅要靜心潛修的樣子,這樣就算他的神魂意識都進入血雲荒地,也不怕貼身照顧他的人,能看出什麼異常了。

    而在周景元、葛同看來,陳海傷勢如此嚴重,都還能強忍住傷痛,抓住涓滴閑時潛心苦修,心裏也甚是敬佩,便退出臥房,不再打擾陳海。

    ****************************

    意念感應蛇鐲,左手腕像被火灼似的發熱起來,陳海的神魂意念隨之潛入血雲荒地。

    遍地屍骸枯骨、猙獰恐怖,血雲低垂,一道道雷柱接地亂劈,將一具具羅刹異鬼堅硬勝鐵的殘骸劈得粉碎。

    陳海的意念進入傀儡分身,看四野還是如此的荒涼,也沒有心思多想什麼,極力回想他站在擂台上的感覺,傀儡分身的雙手持骨戟在身前架合,反複千餘次,才再次找到那種有如山嶽橫陣的玄妙感覺。

    這一刻,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自行打開,將基礎戟法的武道架形秘圖拓印進去……

    驚神戟第一式絕學破神殺,是以雙戟的武道架形為基礎演化出來,而理論上不管多複雜高深的武道玄功,都是由諸多武道秘形組合而成,接下來陳海就極力回想孔桐雙戟刺出的動作,反複嚐試修煉。

    說起來簡單,但陳海以意念控製傀儡分身操持一對骨戟,反複練習了不知道多少萬遍,卻始終摸不到驚神戟第一式絕學破神的門檻在哪裏。

    驚神戟遠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陳海心想他還是要從最基本的戰戟玄訣,先將基礎戟法的諸多武道秘形,都拆解出來……

    好在傀儡分身的秘海有源源不斷的真元精氣補充到四肢百骸裏,陳海也不覺得疲憊力歇。

    血雲荒地中沒有日月經天運行,陳海修煉雙戟,參悟戟法,神魂意念完全沉浸其中,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他確認以他此時的武道修行根基,還無法憑空將驚神戟第一式絕學破神殺參悟出來,才切斷與蛇鐲的聯係,將神魂意念從血雲荒地收回來。

    陳海意念回到鐵流嶺南麓的院子裏,就覺得胸口的撕裂之痛已經緩解不少,雙臂也感覺有氣力揮動了。

    陳海手撐住床榻邊緣,感覺已經勉強下床,暗感他在血雲荒地裏,應該停留了不少時日。

    周景元、周輕雲父女在屋外聽到動靜,推門進來。

    看到陳海在嚐試下床,周輕雲趕忙幫他將軟靴拿過來。

    周景元站在一旁說道:“姚師弟潛修大半個月了,葛師兄都大吃一驚呢,趕巧葛師兄被監院趙真人喊過來問話,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鐵流嶺兩千道兵弟子,修煉到通玄境後期,有希望開辟靈海的不足百人。

    有希望是一回事,但最終能成功開辟靈海,進入清曦峰內門修行的,都不會超過十人。

    葛同身在百名有望開辟靈海的紫衣道兵弟子之列,地位不在普通執事之下,在鐵流嶺道院也算是高層了,指不定趙如晦有什麼事情,要吩咐葛同去辦。

    陳海心想才過去大半個月,他傷勢就好了七七八八,暗感周鈞當初送來的續骨靈膏,應是不錯的靈藥。

    半炷香時間不到,葛同就從山上回來了,周景元問道:“趙監院喊師兄過去,有什麼事吩咐?”

    “鐵流大營缺一名屯田校尉,要將道院藥神殿的主事調過去;藥神殿依次補上,也就有一個執事缺空出來。四位執事長老都能推薦一人,監院趙真人此次有意推薦我。”葛同說道。

    藥神殿主要負責道院藥田種植、藥材儲備、丹藥煉製等事務,雖然不是執事長老的人物直接主事,但在宗門內分量極重,也是道院除道兵弟子培養之外最重要的事務,因而能與傳功殿、祖師堂、典兵院、天刑殿並稱五殿。

    聽到監院趙如晦竟然推薦葛同到藥神殿擔當執事,周景元興奮的說道:“這是好事啊!”

    他知道葛同是有開辟靈海的希望,但這希望實在渺茫得很,如果這兩年就能轉任道院的黃衣執事,今後就能留在鐵流嶺,不至於兩三年不能突破,還是要被踢出道院。

    葛同卻是意興闌珊的一笑,沒有周景元與陳海想象中的興奮,他說道:

    “其他三位執事長老,推薦的都是宗閥出身的子弟,候選名單擬定了,還要七上峰那邊確認,我的希望實在不大。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過去幾年,趙真人都不跟張懷玉他們針鋒相對,這幾個月,道院但凡有職缺,他都極力推薦寒門弟子候補,卻是比以往鋒芒畢露多了……”

    周景元聽了也是微微歎息,壓低聲音說道:“據說趙真人時日無多了,他這恐怕是要為寒門弟子在鐵流嶺立足,多做些努力吧。”

    陳海知道趙如晦、周鈞對他有利用的心思,所以周鈞送續骨靈膏過來,他心裏也談不上有多感激。

    他早就知道太微宗弟子有宗閥、寒門庶族之別,但涉及到太微宗門內的宗、庶師傳以及具體的矛盾糾纏,就不甚清楚的,問葛同、周景元兩人道:

    “我入太微宗修行也有一年多,但平日甚少關心宗門的事情,太微宗宗、庶兩派的糾纏,到底起源於何時,為什麼又有愈演愈烈之勢?”

    葛同、周景元早就知道陳海出身姚氏大族,被廢修為踢到太微宗來,留在濺雲崖意誌消沉過一段時間,不清楚太微宗底層道院裏的矛盾糾纏很正常,解釋道:

    “姚師弟你也知道,修行一事,除根骨、資質之外,資源是否充足也極其重要……”

    陳海對這個感觸最深了,他現在的消耗,已經不是每天進食就能補足的了,有沒有精元丹補充精氣,他每天的修煉速度能相差十倍以上。

    “……就拿通玄境這道門檻來說吧,寒庶之家出身的弟子,就算再勤修苦煉,天資縱橫,能跨過這道門檻的,也僅有十之一二的機會,”

    葛同頗有感觸的繼續說道,

    “而宗閥子弟,可能在娘胎裏就已用極品靈藥洗經伐脈,生下來就是諸脈皆通的先天靈體,根本就不存在通玄境門檻之說,你說寒門子弟,如何跟他們競爭?”

    陳海聽了也是汗顏。

    姚興留給他的記憶雖然殘碎,但大體還是知道姚興在娘胎裏,就因為姚母的修為極高,已然能用靈藥將胎兒培養成先天靈體,姚興生下來就具備四條靈脈,已經是相當於通玄境後期的修為,之後十三四歲就在七條靈脈的基礎上成功開辟靈海,這些條件絕非寒門子弟所能具備的。

    但這些都已成過去,理論上說來,姚興修為被廢,又被驅逐出族,甚至有一些記憶還被人為的抹除,那他到太微宗投靠舅父陳烈後,就已經跟姚氏沒有丁點關係了。

    頂替姚興活下來的陳海,真要在太微宗有什麼三長兩短,也只能指望舅父陳烈替他出頭,姚族絕對不會過問的。

    “不過,宗閥勢力雖然龐大,子孫也多,但真正能耐得住寂寞潛心苦修的子弟,卻是不多,難以填滿宗門;除了與金州諸族頻頻爭戰之外,北域妖蠻也日益威燕州的北境安全之後,軍中需要大量的武勇之輩守疆禦敵……”

    聽葛同說到這裏,陳海接過話頭,感慨的問道:“這才有了寒門子弟的出路吧?”

    “此時還沒有寒門子弟的出路,”葛同搖頭苦笑道,“雖說宗閥能耐得住寂寞潛心苦修的子弟不多,但宗閥都擁有大量的家臣、家將乃至奴隸,甚至也有大量的平民為求出頭,而主動依附宗閥。早期太微宗的道院,弟子有雜役、外門之別,宗閥出身的子弟,進入道院就是外門弟子,而規模更為龐大的雜役弟子,則從依附宗閥的家臣、家奴、附民中子弟裏選拔……”

    “那太微宗的情況什麼時候有所改變,道院的弟子什麼取消外門、雜役之別,而統稱道兵弟子的呢?”陳海問道。

    “姚師弟對武威神侯的出身也不甚清楚?”周景元問道。

    陳海尷尬的一笑,姚興放逐到太微宗之前的記憶,被人為抹除,缺失太多,他隻知道武威神侯董良權傾河西,此時以天樞院副使、河西大都護、武威神侯的身份,統領著縱橫北域的百萬武威雄軍,同時也是太微宗的太上長老,但董良到底是什麼出身,因何崛起,他就不知道了。

    “武威神侯也是太微宗雜役弟子出身,天資縱橫,甚至能稱得上大燕帝國千年以來之冠,雖說缺少修煉的資源,但在宗門修行二十年,還是成功踏入明竅境。即便如此,武威神侯在當時太微宗都不能正式進入內門修行。後北境妖蠻崛起,國朝天樞院從太微宗抽調大量的弟子補入軍中,武威神侯雖然已有明竅境修為,但編入當時的河西軍屢立戰功,還是不能升遷,在百武副尉一職就停留了十數年,而武威神侯這期間都已經修入道丹境了……”

    聽葛同說起武威神侯的舊事,陳海聽了也是心潮澎湃,心想陳烈此時也是明竅後期的修為,就已經是統率上萬精銳武卒的都武尉將軍,是微江大營的核心將領了,想當年武威神侯修入道丹境,都隻能在一百人的隊伍裏擔任副尉,真可以說是很不得誌了。

    葛同繼續說道:“益天帝還在皇子時,蒙塵河西,在河西軍與武威神侯相遇,有傾蓋如故之交。在益天帝的相助下,武威神侯在河西軍中才逐漸獲得重視,之後武威神侯又助益天帝登上帝位,才最終封侯、整編河西軍為武威軍,繼而以太上長老的身份,整頓太微宗的教務,道院弟子才統稱道兵弟子,沒有外門、雜役的區別。到這時候,河西諸郡的平民子弟,這才不需要通過依附於宗閥,就能進入太微宗修行,太微宗之內才有寒門庶族一係的傳承……”

    陳海沒有想太微宗門內宗庶兩係,竟有如此的淵源,也是極有感慨的長吐一口氣,沒想到武威神侯除了修為高不可測之外,竟然也有如此令人景仰的壯舉,但心裏又有很多疑惑,說道:“太微宗庶族一係既然有武威神侯的支持,為何今天的形勢,看上去也不是很堅挺啊?”

    陳海心裏想:武威神侯權傾河西,又是太微宗的太上皇,他支持庶族一係,太微宗的寒門子弟不應該被宗閥壓製得這麼厲害才對!

    聽陳海這麼問,周景元苦笑道:“武威神侯,封爵王侯,那董氏就入了三十六王侯宗閥之列……”

    聽周景元這麼說,陳海愣怔片晌後,也是無聲一歎。

    董良雖是貧賤出身,但崛起後,已經是成立新的宗閥之主了,即便董良有心給寒門子弟一條路,但他又怎麼可能將千萬年所形成的、宗閥壟斷修煉資源的格局打破掉?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1:5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三章 寒門的窘迫



    “武威神侯董使君雖不能徹底的革除弊局,但也在太微宗開闢寒門庶族一脈,也是一件大功德,”

    陳海心想他既然要在異世立足,當像武威神侯董良這般建立功名基業,才不枉他這麼走一遭,感慨良久,又問葛同、周景元,

    “那鐵流嶺當前又是怎麼狀況,趙真人既然能出任監院,必然是身後有人支持,此時又怎麼變得如此窘迫?”

    “趙如晦真人的授業恩師趙宗臣真人,原為太微宗寒庶一脈的砥柱人物之一。也是在趙宗臣真人的支持下,趙如晦真人三十年前才能到鐵流嶺,出任四大執事長老之首的監院一職。然而十數年金州一役,趙宗臣真人在金州玄修高手的偷襲下身敗道殞,趙如晦真人在宗門內就失去最大的支持,鋒芒就始終被張懷玉等人壓製住。而在那之後,寒門子弟在鐵流嶺以及鐵流大營,就一日不如一日,內部也分裂得厲害。比如說孔桐,根骨如此出眾,卻甘願淪為柴榮的走狗、爪牙……”說起孔桐來,葛同也忍不住的惋惜。

    葛同是性情中人,陳海看周景元聽了這話卻有些尷尬,就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周景元願意跳上他的賊船,與他這邊親近,說到底還是看重他身後的陳族,看重他身後的陳烈。

    撇開這個沉重的話題不提,陳海又問起這次弟子比試的情況。

    在他養傷期間,弟子爭名比試早就結束了,除了他與孔桐一戰頗為精彩之外,其他的比試都平淡無奇;道院每半年都要舉辦一次弟子爭名比試,也不可能每次都有一鳴驚人的新秀能引起主峰的重視。

    因為邊邑形勢吃緊,大營過要從鐵流嶺抽調一百名玄衣道兵弟子編入軍中。

    這次弟子爭名比試最激動人心的,也就是初級道兵弟子,不管有沒有修入通玄境,前一百名都提為玄衣弟子。

    這是歷年來所罕見,以往都是要修入通玄境,或資質極其優異的少年子弟,才能直接進入傳功殿,接受傳功長老、傳功教習的指導。

    陳海與孔桐比試一場,就傷重無法參加後續的比試,但他與孔桐一戰在眾目睽睽下進行,柴榮也難做什麼手腳,最後評為優等,在初級道兵弟子中的排名直接上升到中上。

    也因為他的排名一次提升幅度極大,道院獎勵他一百二十點宗門功績。

    “姚師弟還真是一鳴驚人啊,其他初級道兵弟子爭排名,前後總共也未必能獲得兩百點的宗門功績。我上個月到傳功殿聆聽監院趙真人的教誨,趙真人還特意提及過你,大家都說你很快就能進傳功殿接受傳功教席的指導修行了……”周景元笑道。

    鐵流嶺那麼多的道兵弟子,隻有玄衣弟子才有資格進入傳功殿修行。

    監院趙如晦在諸多玄兵弟子麵前提到他,以及他第一場道兵弟子爭名比試就能獲得一百二十點的宗門功績,陳海猜測多半是趙如晦在幕後推動所致,但趙如晦絕不可能單純欣賞他,必是摻雜著別的心思。

    了解過鐵流嶺的形勢,陳海也不難猜測趙如晦的心思,他還是想利用柴、陳兩族的微妙矛盾,為寒門子弟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

    趙如晦的心思雖然不壞,但算計到他的身上,陳海心裏卻是不爽。

    陳海這時候無心去想道院寒門與宗閥弟子間到底有多複雜的矛盾糾纏,他現在就想著怎麼提升自己的修為跟實力。

    經曆一次的弟子爭名比試,陳海雖說僥幸獲勝,但也知道自身的修行根基實在淺薄得很,沒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

    在他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參與這種事,最終的結果無非是炮灰,何況他身上糾纏的事情,已經夠複雜,夠令人頭痛了。

    此前,陳海還為後續的修煉頭痛,畢竟靠螭龍鎮紙換來的丹藥都已耗完,他這次養傷,除了周鈞送來續骨靈膏,還多虧葛同、周景元幫襯。

    藥田還沒有到出收益的時候,他不能靠葛同、周景元一直來倒貼他,畢竟葛同、周景元身為寒門弟子,後續要修煉、要突破,手頭資源也是極緊,而現在陳海有了一百二十點宗門功績在手,他手裏就又寬裕出許多來。

    想到這裏,陳海心裏也是一歎,他雖然對趙如晦、周裕算計自己不爽,也不想進傳功殿接受所謂傳功教習的指導,但終究是欠下他們的人情。

    “姚師弟傷勢初愈,還需要再修養一兩個月,才能將骨頭養好,此時既然有寬裕的宗門功績,可以換一些能壯骨養筋的丹藥,等到年底的弟子排名比試時,有更強健的體魄做底子,排名還能更進一步!”葛同知道陷身宗門糾葛會對修行干擾、牽扯,他也不為趙如晦推薦他出任藥神殿執事就多欣喜,知道希望不會有多大,也更希望陳海不要為這些身外事幹擾到養傷、修煉。

    “我記得初到鐵流嶺,在藏經院看到道兵弟子修行玄功目錄裏,記載有一門‘十殺戰戟訣’的戰戟玄功,需要六十點宗門功績;除此之外,還有一門‘五虎秘拳’的拳功玄訣,更是僅需要四十點宗門功績,還想請周師兄代我到藏經院走一趟……”

    陳海不想在養傷上浪費更多的時間,他的武道修煉不走尋常路,直接以武道秘形踏入修行的門檻,而武道秘形的修煉,能摧動體內的精氣,加速斷骨的愈合。

    十殺戰戟訣與五虎秘拳都是太微宗初級道兵弟子就能接觸的低級戟訣、拳訣,陳海到鐵流嶺就盯上了,但他此前苦於手頭不寬裕,無法到藏經院去換這兩門築基武道的玄訣拓本。

    現在有這個條件了,他就想著,還是盡快將涉及雙臂主氣脈修煉的武道秘形拆解出來。

    陳海能勝孔桐極其僥幸,主要也是柴榮急於羞辱他,將他趕出道院,而孔桐也過於輕敵了;待他再次登上弟子爭名比試的擂台時,其他人對他都有防備,他就不可能再有如此的僥幸。

    到時候,陳海還想站在擂台上,擊敗對手,享受勝利的快感,就需要將長於腿法而短於技擊、兵刃搏殺的缺點彌補過來。

    陳海暗自盤算他這次收獲到一百二十點宗門功績,看上去很寬裕了,但扣除掉“十殺戰戟訣”與“五虎秘拳”兩門玄訣,也就能額外換得四十枚精元丹,僅夠他一個月的修煉消耗。

    陳海心裏也是暗歎,也難怪寒門子弟無法出頭,如此巨量的修煉資源,哪裏是寒庶之家能承擔起的?

    即便寒門子弟資質再強,苦於足夠的丹藥,修煉速度也遠無法跟宗閥子弟相提並論,更多的是寒門子弟內部以多濟少、以盈補缺來調劑,這也促使寒門子弟內部能夠抱團。

    陳海現在還不良於行,就請周景元拿著他的青雀印,去山上藏經院換這兩門玄訣的拓本以及相應的精元丹回來。

    換作他人,葛同、周景元或許會勸不要太急功冒進,畢竟將哪怕是最低級的一門玄功絕學,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都是需要相當長時間的,但他們與陳海朝夕相處也有兩個月了,知道陳海修煉的速度有多驚人。

    他們猜測陳海此前修行的底子還在,即便是在半年內,陳海打通第一道主氣脈,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他們都不會覺得奇怪,卻不知道陳海的修為早就被廢得足夠徹底,重新修煉要比常人艱難得多,此時純粹是依賴蒼禹、左耳給他開的金手指,才踏入武道築基的門檻。

    ****************************

    道院內行事還是方便,周景元拿了陳海的青雀印,很快就從藏經院將“十殺戰戟訣”、“五虎秘拳”兩門玄訣的拓本換回來,但從藥神殿換得的精元丹,不是陳海計劃所想的四十粒,而是二百粒。

    “這……”陳海接過裝滿精元丹的青玉瓶,神色也是一凝。

    周景元哈哈一笑,說道:“為兄這些年身家積累雖然談不上豐厚,但還是能支持姚師弟踏入通玄境的;就希望姚師弟他日在宗門飛黃騰達,不要忘了我們這些寒門出身的師兄弟。”

    周景元修為不深,但精於商道,看到機會,就敢於押上籌碼以謀重利。

    即便如此,陳海心裏也頗為感激,有這二百枚精元丹,就意味著他短時間內不用再為丹藥發愁了。

    至於周景元豪情萬丈的說要全力支持他修煉到通玄境,陳海頗為尷尬,又不便言明。

    尋常弟子,將十殺戰戟訣、五虎秘拳以及風雲腿第一式都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體內的精氣也必然修煉到充沛磅礴,打開第一道主氣脈綽綽有餘。

    而陳海知道自身的情況,姚興修為被廢,是少年時開辟的靈海、靈脈,都被姚族大能者強行廢除。

    靈脈是修成真元、經純陽真元洗煉後所顯化的氣脈,被摧毀後,不知道會留下多少暗傷隱疾;而他又奪姚興墜亡後的身舍活在異世,奪舍所留下的魂魄暗傷,也隨時會發作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左耳、蒼禹才會說他魂是殘魂、身是殘身。

    就以通玄境而言,他體內的精氣,可能需要修煉到比正常弟子凝煉、磅礴五六倍,才有可能衝開第一條氣脈的閉塞,進入兩腎玄竅與天地靈氣融煉為真元。

    而神魂暗傷更將長期制約他的修行。

    這也是左耳與蒼禹當初分歧、左耳極不看好他的原因所在。

    陳海也是暗暗頭痛,周景元額外倒貼他一百多精元丹,估計是指望他能在半年時間內,就踏入通玄境,要是到時候自己沒有做到,周景元失望之餘,又會做怎樣的選擇?

    葛同是性情中人,陳海不怎麼擔心,但周景元的態度到時候就有可能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不過,陳海不會氣妥。

    既然蛇鐲與傀儡分身,已經為他開闢出一條尋常道兵弟子都望塵莫及的修行捷徑,他又有什麼好氣餒的?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2:0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四章 婢女私窺



    “十殺戰戟訣”與“五虎秘拳”作為最初級的玄戟戰訣、拳訣,都是當年武威軍前身河西軍裏一員不甚出名的武將所創,絕談不上多高深精妙,所錄武道絕學的威力,根本不能跟真正全本的驚神戟、風雲腿相提並論,藉此修煉,最多修煉到通玄境。

    作為武道築基的修煉功法,這兩門戟訣、拳訣卻頗為不錯,多為寒門子弟、將卒選擇;寒門出身的子弟、將卒,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而對陳海來說,“十殺戰戟訣”、“五虎秘拳”,更是他此時最為物美價廉的選擇。

    陳海通過蛇鐲與傀儡分身,從玄功絕學中拆解武道秘形,實際上越是淺顯、基礎的武道玄功,越容易拆解。

    接下來月餘,陳海就在藥師園裏足不出戶,養傷之餘,就是與葛同、周景元推敲十殺戰戟訣、五虎秘拳兩門玄訣。

    除了早就掌握的雙戟架形,陳海從十殺戰戟訣拆解出刺、格、突等摧動精氣運轉的秘形,從五虎秘拳拆解出衝、砸、劈諸形。

    陳海從風雲腿第一式絕學就拆解出十二種秘形,而從十殺戰戟訣、五虎秘拳兩門完整的玄功秘訣裏才拆出八種武道秘形,可見完整的風雲腿若能修煉到大成境界,威力絕非五虛秘拳這種下九流的玄功絕學能及。

    雖說基礎戟法才拆出五形,基礎拳法更是僅拆出三形,都遠談不上完整,但也足夠陳海前期雙臂少陽主氣脈的築基修煉。

    陳海還不便過於劇烈的動作,便從基礎戟法的架形開始修煉,摧動精氣運轉於雙臂少陽主氣脈,先促進被反衝巨力所震斷的雙臂傷勢愈合,繼而再淬煉雙臂的筋骨皮肉,那待他以後再與對手接招,就不會再出現一兩下就被震斷雙臂、頓時就喪失大半戰力的慘淡局麵。

    ***************************

    接下來日子,陳海除了潛心苦修,就是與葛同一起悉心打理藥師園,陸陸續續有生長周期短的藥草能夠收割,早期的收入看上去還很微薄,但也能應付日常開銷,陳海就不再像剛到鐵流嶺時那般窘迫了;也陸續有更多的師兄弟,將藥草、靈木,移種到藥師園,想借藥師園的靈泉灌溉,提高藥草的藥效。

    不要說鐵流嶺,就是整個廣袤無垠的太微山脈,靈泉都極其有限,又幾乎都在太微宗門的掌握之中,唯有陳烈這種地位重要的真傳弟子,才能在濺雲崖這樣的洞天福地,修建自己的洞府。

    除了太微山脈之外,河西諸郡境內,能稱得上洞天福地的,又都幾乎被宗閥之族占去大建殿台樓闕——鐵流嶺東麓主峰,作為千裏方圓屈指可數的一處洞天福地,除了道院藥田能得靈泉灌溉外,主峰上的弟子私宅院子裏,還能有靈泉滲出的,也就不到二三十處。

    不要說身為紫衣道兵弟子的葛同了,便是諸院的執事,都不是每人都有資格擁有像藥師園這麼一處靈泉的。

    藥園師的那眼靈泉,流量低得可憐,是遠不能跟濺雲崖的靈泉相提並論的,卻也是葛同、周景元等寒門弟子想不敢想的靈泉資源。

    藥草、靈木生長,需要靈泉之水灌溉,而修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每天都需要吐納天地靈氣,與體內的精氣融煉為真元,也需要到天地靈氣充裕的地方潛心苦修,才能有更高的效率。

    大量移種靈草、靈木,將靈泉溢出的靈氣鎖住,藥師園附近,對寒門出身的玄衣弟子來說,就成了難得的靈天福地。

    在第一場弟子比試過後,陳海在鐵流嶺的處境,就有了很大改善,即便沒有宗閥弟子跟他交往,但在葛同的影響,登門拜訪、切磋修行的寒門子弟,也是絡繹不絕。

    周景元更是每天都要跑過來報道一趟。

    昔日荒涼的亂石溝獨院,驟然間就熱鬧起來。

    **************************

    陳海每天初曦之時,都會到石塘西畔的練功場演練武道秘形,淬煉筋骨。

    待一枚精元丹的藥力完全消耗掉,體內雜質隨汗液排出,身上就會留下一層淡淡腥臭的汙垢,陳海也不會忙著清洗,就會在石塘邊盤膝而坐,神魂意念通過蛇鐲進入血雲荒地,控製著血屍似的傀儡分身,圍著巨殿沉入的區域,轉上一圈。

    這段時間來,他總覺得覆蓋荒地的血雲有些異常,但又說不上哪裏有異常,想著左耳的話,只是更勤奮的進入血雲荒地,防止羅刹異鬼都鑽了進來,他都不知道。

    一天他從血雲荒地收回神魂意念,睜開眼睛,就見樹籬後有幾雙烏溜溜的黑眼珠子,盯著練功場這邊。

    看到陳海從入寂中醒過來,那幾雙偷窺的黑眼珠子,頓時驚惶的樹籬後的樹叢裏躲去。

    卻是周景園之女周輕雲,以及葛同身邊的一名叫沈秀的藥童,還有附近幾棟院子裏的侍童、婢女躲在樹叢後,偷窺他修煉。

    陳海沒有將這當一回事,莞爾一笑,也不想驚著他們,就沒有招呼他們留下來。

    陳海回屋裏將滿身的腥臭汙穢洗淨,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到院子坐下來,拿起一截硬木,練習雕刻,沒過多久,就見周景元陪同一名中年人,滿臉嚴肅的押著周輕雲、沈秀等臉色慘白的少年走進他的院子。

    這名中年人,姓沈名坤,也是從道院出去的玄衣弟子,此時在蒙邑城裏的駐營,擔任百武副尉,他與葛同交好,也是性情豪爽之人,陳海此前與他見過兩麵;其子沈秀暫時沒有機會直接進入道院修行,就留在葛同的身邊當藥童。

    陳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周景元、沈坤二人滿臉嚴肅的樣子,困惑的問道。

    “這幾個小崽子,明知道宗門規矩,竟還敢犯禁私窺姚師弟修行,還請姚師弟治他們的罪!”沈坤說道。

    “原來是為這事!”陳海哈哈一笑,往周輕雲、沈秀等少年看過去。

    事實上,附近幾棟院子裏的侍童,其實都跟周輕雲、沈秀一樣,並非是奴隸身份,都是道院出身的寒門弟子子女,都有著不差的修行資質,但苦無進入道院修行的機會,才先跟在葛同等人身邊侍候。

    葛同等人雖然不能私授玄武,但這些少年跟在他們身邊,平時幫著整理書籍、伺弄藥田、聽講經義,也能打開眼界,也能為將來的修行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

    而將子女送到其他師兄弟門下侍候,也是寒門子弟內部抱團、拉近關係的一種形式。

    而對周輕雲、沈秀這些少年來說,耳濡目染都是修行之事,卻又不能進道院修行,實是一種煎熬,就難免會煎熬不住,做出犯禁之舉來。

    陳海在地球,思想經曆過信息知識大爆炸的洗禮,可不覺得這些少年有什麼麼犯忌諱的地方;再說他修行武道秘形,以及神魂意念經蛇鐲潛入血雲荒地的秘密,根本不是別人偷窺就能窺破的。

    見周景元、沈坤如此嚴肅,哈哈一笑,說道:“這能算多大的事,看把他們嚇的!沈師兄難得在宗門,我看趕緊將葛師兄喊過來,一起喝酒要緊。”

    “宗門律令如此,此時不加整肅,他日必闖大禍,都跟我跪下!”周景元沒有因為陳海的寬容,就輕鬆起來,勒令周輕雲、沈秀等少年在庭院裏跪下,說道,“道院裏常年都有弟子子女,受不住誘惑私窺他人修行,而受剮眼之刑!這次斷不能輕饒了他們。”

    “爹爹,我們再也不敢了。”周輕雲與諸少年臉色慘白的跪下,出聲求饒。

    陳海微微一笑,看向嚇慘的周輕雲,問道:“平時見你們都挺守規矩的,不喊你們,也不來打擾我,今日怎麼跑過來看我練功,卻不去偷窺你爹跟沈師伯他們練功啊?”

    周輕雲小臉煞白,不敢看陳海的眼睛,也不敢回他的話。

    “沈秀,你說!”沈坤嚴厲斥道。

    “……我……”沈秀比周輕雲還要大一些,但也就十三四歲,嚇得說話牙齒都不斷的碰到一起,嗑嗑巴巴的將原委說出來,“我們,我們猜姚師叔出身王侯大族,所修行的玄訣必定比爹爹他們不知道要高深多少倍,修煉才會如此迅速,就,就……”

    看到葛同這時候也從外面走進來,陳海忍不住笑著跟他說道:“這些家夥,平時看起來都挺老實的,卻還學會背後編排人了……”揮袖讓這些少年都起來,讓他們先出去,說道,“在我這裏就算了,但切莫到別家門前犯這種禁忌。”

    此事可大可小,沈坤還有些遲疑,但葛同、周景元相處數月後,已經完全相信陳海的秉性,絕非所傳聞的那般聲名狼籍、乖戾跋扈,知道陳海絕不會在這種事上刁難他們,就先讓沈秀、周輕雲等少年、少女都出去。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2:3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五章 虎踞


    “道院每期新收錄的道兵弟子,名額幾乎都被宗閥之族占去。不依附宗閥者,即便你們的子女想要修行,都苦苦等候機會,稍不如意就可能會錯過最佳的修煉年齡,那就太可惜了,”

    陳海請葛同、周景元、沈坤三人到屋裏坐下說話,說道,

    “輕雲、沈秀他們,從小就在道院裏長大,耳濡目染,對修煉之事自然向往得很,要真能耐住少年心性,那還就真奇怪了。”

    陳海占奪姚興的肉身在太微宗修行,此時明面上也隻有十八歲,但葛同、周景元、沈坤對他這番老成持重的寬慰之語,也沒有覺得詫異的地方,他們心裏聽了還唏噓不已。

    周景元說道:“選錄新的道兵弟子,歷來都是執事、主事及四位長老推薦,最終由傳功殿定奪。而即便是監院趙真人推薦的人選,也常常被篩落下來——尋常寒門子弟,不依附宗閥,想入道院修行,比登天還要難啊……”

    “宗門玄武嚴禁私下傳授,但家傳應該不受此限吧?”陳海問道。

    “我等又非宗閥出身,所學皆得之宗門道院,哪裏有什麼家傳?”

    周景元還是忍不住搖頭苦笑起來,但轉念琢磨出陳海話裏別的意思,隻是想到真要那麼做,後果會更嚴重,當即將這個念頭打消掉,也誠摯勸陳海道,

    “姚氏乃三十六王侯之族,家傳玄法仙訣,皆有飛升登仙之能,絕不會在太微宗之下,但傳承外泄後果嚴重。我等多謝姚師弟的好意,但這事卻是萬萬不能做……”

    見周景元誤會他要將姚族秘學私授,陳海心裏也是苦笑,心想姚族當初對姚興下手,可要比周景元他們想象中的狠多了,搖頭說道:“我被趕出姚族後,就與姚族沒有任何關係了,修為也被廢得徹底,更不可能再去修煉姚族之法,但我年少時也遇到一些機緣,得異人傳授一門築基功,與姚族沒有半點關係,此前一直都沒有機會修煉,還是到太微宗後,才有機會拾起這門築基功,我想或許也能助沈秀、輕雲他們打下修行的根基,避免他們在入道院前耽擱了時間……”

    “這如何使得?”周景元拿不定主意,看向葛同。

    他未必全信陳海的話,但也相信陳海要傳給諸子的築基功必定不凡。

    一邊是難以拒絕的誘惑,一邊可能是家破人亡的凶險,周景元一時間矛盾到極點,他又不能再三追問下去,所謂的築基功是不是真跟姚族、陳族都沒有丁點的關係?

    “我們能知道是什麼築基功嗎?”葛同雖然是性情中人,當初純粹看不慣柴榮仗勢欺人,就好意提醒陳海,但涉及到玄功絕學的傳承,他也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很簡單,我要傳給輕雲、沈秀他們的,就這麼一式……”陳海在屋裏半步虛跨而出,右手握拳隨即往前砸掛。

    陳海看似舉重若輕,動作緩慢,但舉手投足間,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與神韻。

    在周景元、沈坤、葛同三人的眼睛裏,跨步而出時的陳海,就像是一座礁石破浪而出,有一種堅毅雄渾的氣勢從他身體裏彌漫而出;而在出拳到他右拳砸下的瞬時,就仿佛有一頭猛獸在他的身體裏驟然醒來,怒吼咆哮。三人都感受到有一股雄渾的力量從陳海的全身沸騰洶湧起來,沿著左臂,就要從右拳猛烈的爆發出來。

    “這是什麼拳法?”葛同、沈坤、周景元皆震驚不已,沒想到陳海都沒有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舉手投足竟有山嶽橫移、不可抵擋的氣勢。

    周景元震驚的往沈坤、葛同看去,他知道自己雖然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已有多年,卻絕對沒有信心站在陳海面前,承受他這一拳,他不知道沈坤、葛同能否輕鬆化解?

    “我年少所遇異人,傳我這門築基功,不是什麼玄功絕學,而幾種能淬煉筋骨皮肉的武道秘形,可助初修者奠定武道基礎。我悟性有限,真正能領會貫通的武道秘形也就三四種。這位前輩還希望我能將這門築基功發揚光大,還不是被宗閥或宗門束之高閣。”

    “竟有這樣的異人、竟然有如此神異的築基功?”周景元震驚不已。

    他們修為雖然遠談不上高深,但武道修行的常識還是不缺的,都知道要將一門玄功絕學修煉到爐火純青才可能摧動體內精氣運轉,而他們所知的玄功絕學,哪怕是道院中,道兵弟子所能接觸的低級玄功,都要比陳海剛才這兩個簡單的跨步劈拳動作複雜百十倍。

    這兩個跨步劈拳動作如此簡單,就能摧動精氣運轉,是周景元他們所無法想象,而又正因為簡單,這兩個跨步劈拳動作用於武道築基,卻要遠遠勝過其他的玄功絕學。

    “我剛才演示的這種武道秘形,名為虎踞……”陳海說道。

    陳海從風雲腿、十殺戰戟訣、五虎秘拳中,拆解出包括基礎步法、基礎腿法、基礎戟法、基礎拳法的十九種秘形,但猜測真要將所有能摧動體內精氣運轉的武道秘形都掌握了,說不定會有上百種之多。

    他此時只是故作高深而已。

    所謂虎踞,實際是基礎步法之馬形與基礎拳法之砸形的組合,可以說是最為簡單的玄功絕學,又攻守兼備,正方便沈秀、周輕雲這些少年武道築基。

    ******************************

    陳海有意將大燕帝國境內可能都沒有傳承的武道秘形,挑三四種傳授,也都不是看周輕雲、沈秀等少年無法修行的可憐。

    陳海此時要在鐵流嶺道院立足,不想受柴榮等宗閥弟子趕出去,憑他個人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有必要與葛同、周景元、沈坤等人更緊密的抱在一起。

    他相信葛同、周景元、沈坤等人,願意出入藥師園,乃至監院趙如晦背後給如此多的便利,至少此時主要還是陳烈的因素在起作用。

    陳海不知道陳烈何時會關注到他此時的處境,他不能讓周景元、沈坤看到陳烈對他這個“外甥”失望;而同時他也要陳烈關注到他時,通過周景元、沈坤等人,看到這個“外甥”,到鐵流嶺道院後已經洗心革面。

    只有做到這一步,他在太微宗才算是真正的站住腿,到時候陳青、蘇紫菱二女再對他敵視,終究還是不能忤逆陳烈的意誌。

    其次,陳海還想拆解出更多的基礎武道秘形,就需要從道院換取更多的拳訣、掌訣、劍訣、刀訣,還需要大量的精元丹支撐後續的修煉。

    他短時間內哪裏有那麼多的宗門功績?

    而想要周景元、葛同等人繼續支持他修煉,也不能一點好處都不拿出來回報他們……

    周景元、沈坤等人商議過後,最後還是決定讓沈秀、周輕雲等五名少年、少女,先跟著陳海修煉虎踞秘形,以免誤了最佳築基的年齡。

    道院都沒有正式的師傳關係,陳海更不可能違背此例,但周景元、沈坤等人還是湊出四百點宗門功績作為“拜師”禮,陳海就正式將虎踞之形,傳授給沈秀、周輕雲等人,助他們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

    ***************************

    有了這四百點宗門功績打底,藥師園所移種的藥草、靈木,也開始有產出,除了每天一枚精元丹外,陳海陸續從道院的藏經院換取鐵骨拳訣、鶴靈掌、虛流刀訣等二十四種玄功絕學或殘訣拓本……

    這些絕學都是初級道兵弟子就能接觸到的低層次玄功,最多能修煉到通玄境,太微宗也不甚重視,即便有不許私授的規矩,也容許弟子直接將拓本帶出藏經院。

    而這些低層次的玄功,宗閥子弟根本就看不上眼,寒門子弟也隻會有針對性的挑選兩三種修煉。

    陳海前前後後總共修煉了二十七種,不要說鐵流嶺了,在太微宗所有的外門道院,估計都破了記錄。

    陳海也從這二十七種低級玄功絕學裏,總共拆解出八十九種武道秘形來。

    陳海知道他想打通第一條主氣脈的閉塞,要比尋常弟子困難得多,就想著不急於踏入通玄境,而是盡可能掌握更多的武道秘形,盡可能將他百骸十二主氣脈都修煉到,或許能為武道修行打下更深厚的根基。

    待陳海拆解出八十九種武道秘形開始修煉之後,發現實際情況跟他最初所預測的,有些偏差。

    八十九種武道秘形,是將他百骸十二條主氣脈都包括在內了,但他很快發現,每天服用精元丹淬煉筋骨皮肉,效果要比想象中差得多。

    陳海起初十分不解,也不能跟葛同、沈坤、周景元他們討論這個問題,一邊潛心苦修,一邊從藏經院借出前人修行留存下來的心得體會,才慢慢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百骸十二主氣脈,分為足三陽、手三陽、足三陰、手三陰。

    武道修行足三陽、手三陽六條主氣脈,主要涉及到百骸肉身的淬煉;而手三陰、足三陰卻主要涉及到五髒六腑的修煉。

    武修弟子前期會從手三陽、足三陽主氣脈中選擇一二修煉;待到通玄境後期,才能從手三陰、足三陰主氣脈中選擇一二修煉,為開辟靈海秘宮做準備。

    而且,疏通這些主氣脈的難度,並非完全一樣的。

    通常說來,武道修行煉體,修煉涉及肉身百骸淬煉的手三陽、足三陽氣脈最容易;修煉涉及五髒六腑修煉的手三陰、足三陰氣脈,難度則要增加十倍不止。

    陳海現在倒好,同時修煉十二主氣脈,效果自然要比前期弱上幾十倍甚至上百倍。

    陳海搞清楚這些,及時調整,接下來兩個月主要修煉手少陽、足少陽主氣脈。

    兩個月後,陳海體內的精氣已經修煉到足夠充沛、凝煉,雙臂與雙腿也都修煉到堅如鐵石的程度,換作其他初級道兵弟子,早就足以衝開第一條氣脈的閉塞,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了,但陳海這具肉身被廢修為時所形所的主氣脈暗傷,則徹底暴露出來。

    陳海體內的手少陽、足少陽主氣脈,通往兩腎玄竅的一端死死閉塞住,但修為被廢時留下的暗傷,就像是水管表麵不計其數的裂縫,一旦摧動凝煉到一定程度的磅礴精氣灌注進去,就會被撕開的無數裂縫散入血肉。

    這一刻,陳海氣血逆行,雙手、雙足就像萬針刺紮般劇痛,好幾次都差點走火入魔。

    陳海這時候才深刻感受到姚興最初到太微宗時,為什麼會那麼意誌消沉,為什麼會那麼自暴自棄。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2: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六章 荒地異變


    姚興此前曾踏入闢靈境巔峰的境界,十六七歲距離明竅境就差一步之遙,是姚族,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大燕帝國的天之驕子,修為被廢,可以說是從雲端跌落到爛泥坑裏,心裏承受不住這麼大的落差,自暴自棄,實在不難想象。

    陳海比姚興好的地方,就在於他沒有體驗過姚興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此時即使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雖然也有些受打擊,但當下的結果,還是要比他最初莫名遁入異世時的預想要好得多,心態不至於失衡。

    陳海接下來只能放棄手少陽、足少陽的氣脈修煉,花更多的心思去鑽研武道,修煉其他的主氣脈,效果雖然弱上數十倍甚至上百倍,但實力好歹也在緩緩的提升。

    更關鍵的,手三陰、足三陰的氣脈修煉,涉及到五髒六腑,能滋養神魂意魄,促進陳海神魂與肉身更加契合。

    比起修煉絕強的神通,陳海更在意緩解神魂暗傷、保住性命,這讓他在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之時,也極有耐心的修行。

    這段時間,陳海奪舍後腦海裏那針扎般的刺痛就得到極大的緩解,甚至能夠靜下心來,修煉丹鼎訣初解所載的吐納調息之法。

    要說有什麼不滿意的,除了短時間無望踏入通玄境外,還有就是陳海體內的精氣要比其他初級道兵弟子磅礴、凝煉數倍,卻不能衝開氣脈的閉塞,修成真元,使得他整個人在大半年時間內,就像是被吹漲起來,變得臃腫。

    一張俊俏小生的臉,變得滿臉橫肉,身量也比大半年前魁梧許多。

    周景元原本期待陳海能很快踏入通玄境,看到陳海後期修煉進展停滯下來,也明白是他修為被廢的暗傷所致;好在沈秀、周輕雲等人,跟隨陳海修煉虎踞秘形,都有所小成,後期又有六名少年送到藥園師,修煉虎踞秘形,周景元、沈坤等人,跟藥師園這邊的走動,倒沒有冷下來。

    ***********************

    半年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要迎來新一輪的弟子比試。

    雖說踏入通玄境的希望遙遙無期,但陳海此時已經不畏懼初級弟子比試會有什麼障礙了,而柴榮也因為在兩個月前成功開辟靈海,已經進入上七峰內門修行了。

    即便鐵流嶺道院還是柴氏子弟的天下,卻沒有誰直接站出來故意刁難陳海,或許柴氏沒看到陳族有繼續向鐵流嶺道院插手、滲透的意圖,也沒有必要在一個都無望踏入通玄境的弟子身上花費什麼心思。

    陳海這段時間在道院卻也過得逍遙,但他每天除了修煉一遍武道秘形之外,更多時間,神魂意念則停留在血雲荒地。

    在道院裏之內,陳海所住的藥師園即便是獨門獨院,有什麼動靜,也還是瞞不過那些修煉到明竅境的人物;唯有在血雲荒地裏,陳海才能肆無忌憚的沉浸在武道修煉之中,嚐試將武道秘形進行不同的組合,創造不同的玄武絕學出來。

    陳海此時所能創造的玄武絕學,層次都很低,最多是三四種武道秘形進行組合,但這種創新,令陳海極其享受,也令他每天都對武道有新的理解跟感悟。

    傀儡分身在血雲荒地一堆堆枯骨殘骸間穿越,也更加靈活、迅捷。

    一道雷電從遠處的血雲劈下來,仿佛一道長鏈連接天與地。

    雖說血雲荒地每時每刻都有雷柱辟落,但遠處的這道雷柱卻是血紅色的,散發著毀天滅地的威勢,陳海眼睜睜看著一座百丈高的血紅斷崖,被這道赤血雷柱徹徹底底的轟成石屑、齏粉,四處吹散。

    陳海離開地球接近一年,也漸漸融入異世的節奏,看到這道赤血雷柱從血雲中劈出,也是膽顫心驚,他知道要不是血雲荒地的天地法則出現錯亂,不會有這種連道胎境絕世強者都難抵禦的雷霆出現。

    不是說剛開始隻會有些縫隙出來,怎麼血雲荒地的天地法則都錯亂了?

    血屍一樣的傀儡分身,腳底像按了彈簧似的,輕輕一縱,就跳上一頭十數米高的殘骨上,陳海往左耳與巨殿沉沒的方向看過去。

    方圓千裏,就那邊有百餘畝大小的地,沒有枯骨殘骸的堆積,仿佛一座石谷,陳海將那裏稱為神殿石谷,但這時候神殿石谷裏毫無動靜。

    血雲荒地的天地法則出現錯亂,都沒有將沉入地底的左耳驚醒,陳海心想,那老家夥不會也已經魂歸九天了吧?

    “我還有一口氣沒死透呢!”

    左耳的聲音,直接在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裏回蕩起來,陳海嚇了一跳,但隨後又高興起來。

    近一年來,他與周景元、葛同、沈坤相處默契,但大多數時間,他的心思都沉浸在滿目恐懼的血雲荒地裏,心裏也就壓抑不住會有難言的悲涼情緒滋生。

    這叫他並不好受。

    左耳突然從地底醒過來,跟他說話,這比什麼多好。

    而他身上這麼多不能見光的秘密,修煉上遇到瓶頸,都不能找其他人討教,左耳這時候從地底蘇醒過來,那真是意外之喜。

    陳海心想左耳的修為境界,遠在太微宗那些眼高於頂的長老之上,隨便點拔他兩下,絕對不會比藏經院那些動輒要幾萬、甚至數十萬宗門功績才能換得的玄法仙訣稍差。

    “你還沒有資格修煉神殿的傳承,但不妨礙我指點你一二……”左耳說道。

    這點是陳海心裏最不爽的,在左耳麵前,他赤裸裸的,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陳海心裏不爽,就直接岔開這個話題,問道:“左耳前輩說過,血雲荒地的天地法則還在起作用,羅刹域不會有多強的羅刹異鬼闖進來,我應該能夠應付,但現在是什麼狀況?”

    “照道理來說,前期血雲荒地與羅刹域隻可能出現低層次的縫隙,但現在的情形跟我預料的不一樣,羅刹域那些潛修了幾萬年的老鬼,可能已有掌握了部分天地法則的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要強行打開進入血雲荒地的通道……”左耳的聲音在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裏回蕩,顯得極其凝重。

    聽左耳這話,陳海心髒猛的一緊。

    他這段時間苦修武道,雖然真身還沒有踏入通玄境,但通過拆解玄功絕學以及大半年來的參悟,掌握武道秘形將近百種,又通過武道秘形不同的組合,相信傀儡分身此時所具備的實力,不會比太微宗的辟靈境弟子弱多少。

    畢竟傀儡分身不是他孱弱的真身能比。

    陳海還以為前期真要有小群的羅刹異鬼,通過天地法則的縫隙闖進血雲荒地,隻要不那麼強,他還是勉強能應付,但沒有想到羅刹異鬼竟然有掌握天地法則的大能,有可能直接打開大通道,他就懵了。

    不要說掌握天地法則的大能了,即便是那些高十七八米的羅刹異鬼巨頭進入血雲荒地,伸出一根手指將他的傀儡分身碾死,也有多餘啊。

    而以左耳此前孱弱的狀態,顯然也難有作為。

    陳海這段時間對傀儡分身極為依賴,卻沒有辦法將傀儡分身從血雲荒地帶走,心想以後要是沒有傀儡分身的輔助,在太微宗摸瞎修煉,今生怕是無望踏入通玄境了。

    修行就像吸毒,陳海既然踏上這條路,就絕不想止步在通玄境之前。

    “左耳前輩,你以前怎麼不想著離開?”陳海問道,他心想龍帝蒼禹既然能將他帶入太微宗,占具姚興的身舍,左耳離開血雲荒地後奪舍重修,應該要比他容易得多。

    “我們立下神魂大誓死守荒地,在魂歸九天之前,自然不能離開,再說了,我也活得夠久了,我的神魂也衰老不堪,魂歸九天或許才是我真正的宿命,你不要以為能說動我離開這裏……”左耳蒼龍的聲音幽幽歎道,“算了,你要是不想承擔天武神衛的宿命,切斷神魂意念,再找個地方將蛇鐲隨手丟掉就是。這本來就不是你所能承擔起的責任。”

    陳海倒不是受不了別人瞧不起他,卻怎麼都不可能輕易舍棄蛇鐲,心想羅刹異鬼都還沒有闖進來,沒有死到臨頭,現在就說放棄也早了些,問道:

    “龍帝既然將傳承交給我,我怎麼都不能臨陣脫逃。左耳前輩,你說要指點晚輩修煉,我奪姚興的身舍,十二主氣脈都有修為被廢後留下來的暗傷,同時修煉十二主氣脈也僅僅是權宜之計,始終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太微宗立宗數千年,宗門內也有不少弟子,被廢修為後再修武道,他們也都遇到你此時的難題,也做過很多的嚐試……”左耳說道。

    “晚輩知道這個,也研究過這些,但太微宗有史以來,除了那些犯天下之大忌奪舍重修的,還沒有誰能在被廢修為重新踏入通玄境。”陳海說道。

    “很多嚐試沒有成功,是缺了一些機緣跟運道,但不意味著他們重修所選擇的路是錯的,”左耳說道,“就像你此時的修煉,雖然暫時看不到希望,但也不意味著方向就是錯的……”

    陳海還等著左耳多提拔他一些實際性的內容,沒想到過了半晌,都沒見左耳再說什麼。

    陳海火爆脾氣,要不是他心裏想什麼都會被左耳知道,早就將左耳祖上十八代女性都問候一遍:就他娘這麼一句套話,就算是指點過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2:4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七章 血輪魔眼


    血雲又有更多赤血雷霆轟劈下來,此前的天地異象,又有被完全打亂的趨勢。

    血雲荒地原本都已經夠詭異得了,想到接下來就會有大群的羅刹異鬼,特別還強悍得極其過份,闖進來,陳海的心臟就砰砰亂跳。

    突然間,有一陣古怪而宏亮的聲音傳出來,古怪極點,就像是從血雲荒地四麵八方的虛空中滲透出來,尖銳刺耳,像梵唱、像鼓音,充滿著邪惡而神秘的力量,強烈衝擊著陳海停留在傀儡分身識海中的神魂意念,似要將陳海的神魂意念撕碎。

    陳海捂住傀儡分身的耳朵,但這古怪聲音無孔不入,或許說是血雲荒地存在的第一處細微空間都這種古怪的聲音滲出來,陳海根本無法隔絕聲音鑽進來。

    左耳這時候又全無反應,他似乎不想被血雲荒地之外的存在發覺到他還在血雲荒地之中。

    聲音越來越宏亮,就像是無形的重錘,在狠狠的衝擊著陳海的神魂意念,令他痛不欲生。

    陳海這時候想切斷與蛇鐲的聯係,想脫離傀儡分身,返回他盤膝打坐的藥師園,卻發現他的神魂意念仿佛被這古怪的聲音禁錮住,隻能強忍住這開顱挖腦般的難言痛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充滿邪惡神秘力量的聲音才漸漸隱去,陳海痛苦掙紮之下,血屍一樣的傀儡分身佝僂的蜷曲四肢挖掘出的泥坑裏,身上還壓著幾具羅刹異鬼的骨骸。

    陳海想要將身上的骨骸推開,抬頭卻見頭頂的血雲這時候像岩漿似的劇烈翻湧。

    那些血色的電弧雷光沒有再劈下來,而是在血雲深處詭異的凝聚成一團,仿佛一隻巨大的血輪魔眼俯瞰著這座荒寂而詭異的大地……

    很快,就有無數像幽魂似的虛影,從雷光凝聚的血色魔眼裏,鋪天蓋地的飄出來。

    “羅刹域竟然有老鬼掌握了往生大陣……”消失許久的左耳,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海再也不管左耳會不會窺探他在想什麼,在心底默默的比劃出一根中指,表示抗議。

    剛才那一陣痛苦,他都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就想著寧可魂飛魄散,也不想再承受一次。

    “你的神魂意念能經受往生秘咒的洗煉,不知道是多少人奢望而不得的機緣,”左耳蒼老的聲音說道,“羅刹域的這些老鬼,終究是沒有辦法直接打開進入血雲荒地的通道,但我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將血雲荒地當成了他們孤魂野鬼的往生之地!”

    “往生之地?”陳海心想往生之地是什麼鬼東西,但看那不計其數的幽魂虛形,紛紛往鋪滿大地的異鬼殘骸撲去,心裏閃過一念,駭然問道,“莫非這些都是羅刹異鬼的魂魄,都趕到血雲荒地來投胎轉世吧?”

    “雖然不完全是一回事,但也差不多了,”左耳似乎為自己的失策懊悔,也不忘跟陳海解釋道,“羅刹域的那些老鬼,還沒有誰真正掌握天地法則,肉身一時半會還進不來,就讓這些孤魂野鬼先闖進來,借這滿地的異鬼骸骨複活……”

    滿地的異鬼骸骨,就已經夠詭異的,更詭異則是看到這些不計其數的幽魂虛影,撲入這些猙獰骸骨之中,很快就見這一具具或大或小的猙獰骸骨“哢哢哢”的扭動起來,跟活了似的要坐起來、要站起來,空洞洞的眼窩子再也不是空洞無物,而是像塞了一團團看了心底直發毛的鬼火,陰森森的四周張望。

    真他娘活過來了!

    陳海以前還想著,有三五十頭羅刹異鬼闖進來,他或許能勉強應付,此時看到數以萬計、數以十萬計的猙獰殘骸附魂般的活了過來,腿腳都嚇癱了,都忘了將身上的幾具殘骨推開。

    “哢哢哢”一陣異響傳來……

    傀儡分身要是有心臟,陳海心想他這一刻傀儡分身的心臟鐵定能嚇爆掉,竟然有一頭異鬼骸骨在他眼鼻子前複活了,就壓在他的身上坐起來。

    不過這具骸骨,應該躺在這裏太久了,就像生鏽的機器,異鬼魂魄才附入不久,還不能很好的融合,只能勉強坐起來,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散架倒下來。

    而這頭異鬼似乎注意到身下的異常,塞了兩團鬼火似的眼窩子,盯著身下的陳海,嚇得陳海恨不得立馬切斷意念與蛇鐲的聯係。

    “嗄嘎……”

    骷髏般的猙獰異鬼,頷骨一張一合,發出無意義的音節,似乎跟陳海說著什麼。

    陳海心想還是趕緊離開這詭異之地,這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這頭異鬼,將你當成同類,要你幫它站起來,”

    左耳蒼老的聲音這時候又傳了過來,

    “那幾個老鬼終究是害怕受到天地法則力量的反噬,沒敢直接進來。它們強行運轉往生大陣,將這麼多的孤魂野鬼放進來,應該是想要將神殿的力量徹底消耗掉,方便它們以後能放心的進來。你不要怕,這些低級異鬼的智商很低,一時半會看不出破綻……”

    怎麼不怕,就算這些低級異鬼的智商極低,一時半會看不出破綻,留在這鬼地方,誰心裏不發毛?陳海腹誹道。

    “這些低級異鬼,血腥嗜殺,那些老鬼隻能給它們灌輸一些簡單的意誌,它們一旦發現不了神殿,很快就會自相殘殺——這也將是你修煉血煉魔體的難得機會。”左耳說道。

    陳海心想,即便這些不計其數的低級異鬼複活後立馬自相殘殺,他卷進去,也是十死無生,談什麼修煉?

    什麼,血煉魔體?

    陳海猛然捕捉到左耳話裏的關鍵信息。

    大概是怕陳海徹底切斷與蛇鐲的聯係,遲遲不給實質好處的左耳,終於鬆了口:“你參悟的武道秘形,雖然不全,但也有近百種,正好能接下去修煉羅刹血煉秘法……”

    “羅刹血煉秘法?”

    “你不要問太多,我要將神殿藏得更深,又要將羅刹血煉秘法以及一些簡單的羅刹語直接打入傀儡分身的識海之中,要助你的部分神魂意念與傀儡分身的識海融合,消耗極大,沒有精力再跟你解釋太多的事情,”左耳聲音焦慮的說道,“你要記住的是,你一旦修煉涅槃血煉大法,你會有一部分神魂意念,徹底與傀儡分身融為一體,到時候,你就不能再輕易放棄傀儡分身了;另外,你的真身,切忌輕易修煉羅刹血煉秘法……”

    陳海心想他的真身不能修煉羅刹血煉秘法,那還有多大的意義,但想到左耳的語氣如此凝重,心想這羅刹血煉秘法絕不簡單,估計都要將完本的丹鼎訣甩幾條大街,周景元這樣的人物,都敢在他身上下重注,他怎麼也要搏一把大的。

    想到這裏,陳海下定決心說道:“你將羅刹血煉秘法傳給我吧……”

    陳海剛說完,就見一道金光波動從傀儡分身的識海深處湧起,將他的神魂意念包裹起來。

    下一刻,他的神魂意念就像徹底融入傀儡分身的識海之中,不再像以往那般總是隔閡了一層,這一刻,傀儡分身的身子似乎就是他的身子,傀儡分身的手腳,就是他的手腳……

    就像是他的神魂意念在這一刻,真正的分成兩個獨立的、又緊密聯係的存在。

    陳海沒有時間再去好好體會細微的感受,那充滿邪惡神魂力量的古怪聲音,又無孔不入的響了起來。

    這一次,這詭異的聲音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見那隻血色雷光聚集的巨大魔眼猛然爆開,化為磅礴的血雨,往血雲大地飄灑下來。

    這他娘真是遇到鬼了。

    陳海隨龍帝蒼禹遁入異世,還以為大開眼界了呢,看到眼前的一幕,還是覺得詭異到極點,不可思異到極點。

    血雲荒地龜裂幹涸,他進來大半年都沒有見血雲裏有半點雨星子飄下來,這時候竟然下血雨了!

    那些附入羅刹幽魂的骸骨,絕大多數都還不能怎麼動彈,還在適應新的環境,這時候看到天空有血雨漂落,都跟打了興奮劑似的,都紛紛爬起來,用出吃奶的勁,張開頷骨想要承接這血雨……

    很快就有血雨滴到陳海的傀儡分身,燒灼般的劇痛,感覺下的不是雨,而是硫酸,但沒有想著躲開,因為他感受到每一滴血雨,都有一絲神秘的力量,在這燒灼般的劇痛中,湧入傀儡分身的體內。

    陳海猜測這場血雨,是左耳嘴裏的那些羅刹域老鬼搞出來,加強進入血雲荒地的這些孤魂野鬼的。

    他的猜測,很快得到證實,就見血雨傾盆而下,那一具具骸骨就像是覆上一層血膜,很快吸收更多的充滿神秘力量的血雨,長出膜膜血肉來。

    一具具骷髏似的骸骨,都變成一具具猙獰恐怖的羅刹血屍,同時也變得更加靈活、更加有力量。

    一具具羅刹血屍在血雲荒地裏站起來,朝天怒吼,很快它們腦海裏有一種神秘而不容逆違的意誌開始複蘇,控製著這些不計其數、血屍般的羅刹異鬼,緩緩的往神殿沉沒的地方聚集過去。

    絕大多數的羅刹血屍,與陳海的傀儡分身一般高矮,動作還要遲緩一些,但看到那些動輒十七八米的羅刹巨屍,陳海心裏直打顫,心想,跟這些巨魔自相殘殺,他不是活膩了嗎?

    “嗷!”

    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幾乎要將覆蓋大地的血雲撕裂,一頭超乎想象的猙獰血龍,從一座裂谷裏飛出來,張牙舞爪,要往神殿沉沒的方向飛去。

    那頭血龍的骸骨,陳海曾經見過,與那些灰白色或青黑色的枯骨不同,血龍的骸骨是金黃色的,仿佛黃金鑄就,即便在荒地就剩一堆如巨墳似的骸骨,猶給人感受裏面蘊藏著恐怖的力量。

    陳海沒有想到,竟然有羅刹異鬼的魂魄,附入這頭黃金鑄就似的龍骨裏複活!

    “啪!”血雲裏猛然釋出一道雷光,化作接天雷柱,往血龍的猙獰頭顱狂劈過去。

    “嗷!”血龍怒吼著轉身就往裂谷深處躲去,但瞬息間血雲裏已經聚集千百道雷柱,都往血龍墜落的裂穀籠罩過去。

    “血雲荒地的天地法則還在起作用?”陳海看到這一幕,膽顫心驚的問左耳,心想此時的左耳應該不具備如此強悍莫逆的力量,要不然也不會帶神殿龜縮到地底了……

    “是的,血雲荒地的天地法則還在起作用,所以那些老鬼才不敢直接闖進來,剛才那一幕已經給它們足夠教訓了。我太累了,怕是要陷入永恒的休眠了,神殿即使暴露了,你也不要擔心,它們最終還是先要控製整座血雲荒地。你修煉羅刹血煉秘法,有望修成羅刹魔體,但你不要忘了你的初心是人非魔……”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2:50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八章 瘦脫形


    陳海不管什麼人或魔的,也不知道什麼叫羅刹魔體,隱約知道左耳往傀儡分身的識海深處打入什麼要緊的東西,但他現在也無暇去細究,不敢露出一絲破綻,只能隨著其他血屍般的羅刹異鬼一樣,裝作被某種神秘而不可逆違的意志所控制,往神殿沉沒的那座石谷,動作遲緩的往走去,但盡可能拖在後面。

    左耳似乎已經陷入徹底的長眠之中,傀儡分身的識海裏再沒有出現他的回應。

    左耳雖然說過羅刹異鬼的智商很低,但陳海認為左耳說的是那些體型跟他傀儡分身相仿的,而那些動輒十七八米的羅刹異鬼,怎麼看都不像是低智商的樣子。

    陳海隻是盡可能拖在後面,距離這些隨便一腳都能將他當螻蟻碾碎的巨魔遠點,要是稍不留意露出破綻,那他就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什麼羅刹血煉秘法都不管了。

    爬上一道三四百米高的石崖,陳海才大體看到血雲荒地此時的全貌,密密茬茬皆是覆上血色皮膜、像血屍似的羅刹異鬼,不知道有多少萬頭借往生大陣在血雲荒地複活了。

    陳海的傀儡分身,這時候就不那麼顯眼了,隻要動作稍稍遲疑些,跟身邊成千上萬的羅刹異鬼,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這時候已經有十五六頭有三四十米高的羅刹巨魔,已經聚集到神殿沉沒的山谷裏,但它們沒有發現神殿的存在,看它們似聚在一起商量什麼,但焦躁、暴戾的情緒在充滿硫磺氣味的空氣中彌漫。

    而低級的羅刹異鬼,似乎又直接受到這種焦躁、暴戾意志的影響,不時有摩擦出來,撕咬在一起。

    神殿沉沒的石谷裏,有一頭羅刹巨魔,抓起黃金鑄就般的兩支長斷骨,像長矛似的猛然往地面堅硬的岩層插去。

    陳海現在也沒有搞明白過來,為什麼神殿沉入地底後,地面竟然還是完好無損的堅硬岩層。

    那頭羅刹巨魔的力量太恐怖了,金色骨矛插入地面,上百里方圓的荒地都震動起來,像是有地震波貼著地面傳蕩,陳海遠遠看到神殿谷底那堅如花崗岩的岩層,在黃金骨矛的猛插下,裂開一道上百米長、七八米寬的恐怖縫隙!

    陳海心裏直罵娘,暗想這些羅刹巨魔的力量爆發,恐怕要拿噸位級的TNT炸藥衡量啊。

    那頭羅刹巨魔所持金色骨矛,也極其堅固,如此猛烈的衝擊下,竟然絲毫無損。

    血雲荒地裏,也散落不少這種金色的殘骨,但即便是有一部金色殘骨與普通槍戟一般長短,卻足足有好幾噸沉重,根本不是武卒級的傀儡分身所能駕御。

    陳海沒想到這些剛複活過來的羅刹巨魔,卻很識貨,將這些金色殘骨撿起來當兵器。

    這頭羅刹巨魔的舉動,很快引起其他羅刹異鬼的附從,好像它們也都認定神殿就藏在地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都開始拿各種東西,想要將石谷挖開來。

    看這不計其數的羅刹異鬼,或用斷骨,或用尖銳的指尖刨著岩層,陳海既覺得詭異,又是提心吊膽,不知道左耳攜神殿沉入地底後到底藏了有多深。

    聽左耳的口氣,神殿也不是絕沒有暴露的可能,陳海也不知道神殿一旦暴露出來,形勢會如何發展,他又該何去何從……

    數以百萬計的羅刹異鬼,在神殿沉沒的石谷刨挖了大半個月,差不多將岩層往下挖了有兩三千米,都沒有將神殿挖出來。

    陳海鬆了一口氣,但他怕露出破綻,始終沒有敢切斷與蛇鐲的聯係,離開血雲荒地,只能是裝模作樣,跟其他羅刹異鬼一樣,在神殿石谷的外圍刨挖著堅硬的石地。

    大半個月過去後,控制這些羅刹異鬼的神秘意志似乎有所削弱,複活的羅刹異鬼變得越發暴燥,也陸續有些羅刹異鬼開始不受那股神秘意志控製,離開神殿石谷,往血雲荒地的深處走去。

    這時候,陳海才敢控制傀儡分身,往神殿石谷外圍的荒地走去,想著離那些十七八米甚至三四十米高的羅刹巨魔越遠越好。

    此前陳海就在神殿石谷附近活動,這時候離開神殿石谷,才發現血雲荒地比想象大得多,但到處都是一樣的荒涼,龜裂的大地,甚至有沸騰的岩漿湧動,空氣裏充滿硫磺氣息,血一樣的雲層覆蓋在頭頂,與傳說中的地獄形象,還真有七八分相像。

    恰如左耳所說,低級的羅刹異鬼終於開始自相殘殺起來。

    似乎離開神殿石谷越遠,這些低級羅刹異鬼越壓制不住心裏的嗜殺意志,殺戮隨處可見;存活下來的羅刹異鬼,則開始啃食那些殺死的羅刹異鬼的血肉,留下一堆堆還剩下殘破剩肉的殘骨,到處都是恐怖的景象……

    陳海都懷疑他的神魂意念繼續沉浸在血雲荒地之中,整個人都要瘋掉,但他這時候更不敢輕易切斷與蛇鐲的聯係,就怕稍不注意,傀儡分身被其他羅刹異鬼發現,啃得一幹二淨。

    照左耳的說法,他現在有一部分的神魂意誌,與傀儡分身融為一體,傀儡分身就真正成為他的身外分身。

    他不知道這時候傀儡分身被其他羅刹異鬼啃食掉,他會受多嚴重的創傷,但絕對是他承受不起的重創,神魂殘缺不說,壽元都有可能會直接減半。

    *************************

    直到一個月後,陳海才在離神殿石谷足夠遠的裂谷裏,找了一座石洞,狹小得隻容傀儡分身鑽進去,在裏面藏起來。他又用鋒利堅固的骨戟,撬開兩塊巨石將洞口封起來,這才敢切斷與蛇鐲的聯係,意念返回到鐵流嶺的道院之中。

    神魂意念回到鐵流嶺道院,陳海感覺就像是從將要溺亡的水底猛然浮出水麵,駭然的坐在石塘邊的樹下,大口喘氣,要將血雲荒地那一幅末日煉獄的場麵,從腦海裏驅趕出去。

    大概是聽到這邊有了動靜,葛同、周景元二人既驚又喜的走過來。

    “你終於醒過來了,可把我們嚇壞了,還以為你修煉出了什麼意外……”周景元捂著胸口,一幅大鬆口氣的樣子說道。

    不要說初級道兵弟子了,即便是闢靈境的玄修弟子,也罕有閉關這麼長時間的。

    陳海此前以閉關潛修為借口,神魂意念專注的沉浸到血雲荒地之中,也隻有半個月,這已經差不多是初級道兵弟子閉關潛修的極限。

    他這一次卻足足在血雲荒地裏滯留了近兩個月。

    即便不修煉,真身兩個月不吃不喝,也到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極限。

    陳海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虛弱,應該是體內的精氣早就耗盡了,盤結於膝前的雙手也是瘦骨嶙峋,探頭看石塘靈池的水麵,映照出他此時的容貌,此前臃腫的身體,這時候皮肉卻已經瘦脫形了,臉頰都深深的陷了下去,就剩一層皮包骨……

    陳海都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心想他的神魂意念要是真不從血雲荒地回來,他這具肉身就要報廢了,他的神魂就要永久留在看不到一絲希望跟光明的血雲荒地之中了。

    照道理來說,他神魂意念通過蛇鐲能聯係連接真身與傀儡分身,但血雲荒地的氛圍太血腥、太壓仰了,沒有別人闖進藥師園,以致他都沒有注意真身的變化。

    陳海服下兩枚精元丹,藥力化作絲絲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才稍稍好受些,跟滿臉擔憂的葛同、周景元,虛弱的說道:“我沉迷於武道,沒想到這次竟入寂閉關如此之久,令兩位兄長擔憂了。”

    葛同、周景元心裏異常震驚,不知道多麼高深的玄功絕學,竟讓陳海沉醉如此之久,竟然都感受不到身體的變化。

    “生怕柴氏子弟闖門驚擾到你修行,葛師兄這兩個月都不休不眠的守在院子外,生怕你出什麼意外。”周景元說道。

    葛同雖是寒門弟子,但在道院是紫衣弟子,地位也不同一般。陳海與他並無約諾,但葛同卻能其他事務都推掉,兩個月來為他護法,也是唯有真正性情中人才做得出來。

    “多謝師兄愛護,”陳海朝葛同行禮道,“我這次閉關雖然凶險,但好歹將異人所授的‘魚化龍’秘形真正參悟出來,恰好又能修煉到足厥陰主氣脈,還請葛師兄莫要推辭……”

    陳海此前將虎踞之形傳授給沈秀、周輕雲等子,還是想拉攏周景元、沈坤等人,在道院不至於太勢單力薄。

    虎踞之形僅僅是兩種基礎武道秘形的組合,涉及到足少陽、手少陽兩條主氣脈的修煉,作為武道築基功,有著尋常玄功絕學無法比擬的優越性,但也談不上多珍貴,作為絕學施展出來,威勢甚至都不及將五虎秘拳修煉到圓滿境界。

    陳海與葛同相處數月,知道葛同已經成功疏通三條主氣脈才成為道院的紫衣弟子,但疏通三條主氣脈就想開辟靈海太難了,葛同就想著打通足厥陰第四條主氣脈後,再想辦法衝擊辟靈境。

    足厥陰主氣脈的修煉,涉及到五髒六腑最為核心的心臟,又涉及到祖竅識海所在泥丸宮的修煉,雖然一旦打通,經真元洗煉成靈脈,就有七八成的把握能開辟靈海,但不知道要比足少陽、手少陽兩條主氣脈的修煉困難多少倍。

    換作一般的交情,陳海絕對不會將涉及足厥陰主氣脈修煉的“魚化龍”傳給他人。

    “魚化龍”涉及四種基礎武道秘形,是陳海大半年來在血雲荒地裏所參悟出最複雜的武道秘形組合。陳海體內的精氣,要比半步踏入通玄境的初級道兵弟子磅礴、凝煉數倍。即便是如此,陳海想要完整的將魚化龍施展出來,也要將他全身的精氣抽盡。

    這幾乎是道院玄衣弟子所能施展的武道極限。

    這時候陳海想明白過來,既然他暫時無法踏入通玄境,那還不如全力資助葛同突破瓶頸,踏入辟靈境。

    他在太微宗立足,除了要抱陳烈這棵大樹之外,要是能助葛同這種重情重義的人在道院獲得足夠高的地位,也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弊。

    這跟周景元在他身上押注的道理,實際上是一樣。
ssopp 發表於 2017-1-6 22:5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十九章 傳授


    道院藏經院不是沒有修煉足厥陰主氣脈的玄功絕學,供葛同這些紫衣道兵弟子修行,但代價也非同一般。

    像驚神戟第二式萬焰戮魔,雖然也就是僅剩十之二三的殘卷,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也能摧動精氣運轉於足厥陰主氣脈,但想換了絕學拓本,需要交付一萬點的宗門功績。

    而最適合葛同修煉的烈霜槍,作為闢靈境的玄功絕學,更是需要一萬八千點宗門功績才能換得。

    葛同少年時就入鐵流嶺道院修行十年,之後在碎鐵城軍寨擔任武官,積累軍功升遷到百武副尉後再回道院修行,前後二十餘年,所積攢下來的宗門功績,總共也就四千餘點,無論是修煉驚神戟絕學萬焰戮魔還是烈霜槍,都遠遠不夠。

    沈坤等人與葛同交好,就想大家湊足這部分宗門功績,換出烈霜槍玄訣,讓葛同先修煉起來,以免錯過最後的突破機遇。

    然而沈坤等人都是寒門出身,身家不豐,又都處在突破瓶頸的邊緣,葛同怎麼忍心讓沈坤他們做這麼大的犧牲?

    何況他就是修煉烈霜槍玄訣,成功開辟靈海秘宮的機會,也不會高過五成,萬一不能成功開辟靈海秘宮,這份人情他今生都還不起,還將這麼多人的修行希望都毀滅掉!

    “魚化龍?”聽陳海說他幼時得異人所傳授的築基功,竟然有修煉足厥陰主氣脈的秘要,葛同臉上都露出難以置信的欣喜。

    葛同性情豪爽,但長年苦於突破無門,此時也禁不住喜形於色。

    陳海最初傳授沈秀、周輕雲他們虎踞秘形修煉秘要時,周景元、沈坤等人都隻將其當作一般的築基功,希望沈秀、周輕雲等人能在正式入道院修行之前,打下一個基礎就好,莫要耽誤了最佳築基年紀。

    特別像陳海他自己後期修行也停滯下來,遲遲沒能順利的踏入通玄境,周景元他們也沒有特別期待所謂異人傳授的築基功會有多神奇。

    然而在隨陳海修煉之後,資質最佳的沈秀,在半年不到的時間裏,竟隱隱有衝開足少陽主氣脈、修成真元的跡象,這才真正將周景元、沈坤他們給震驚了。

    沈秀天資是不差,但如此恐怖的修煉速度,即便是在宗閥子弟身上都極少出現;寒門子弟偶爾出一個孔桐,就已經在太微宗諸道院聲名大震,稱得上百年不出了。

    沈坤、周景元甚至還怕沈秀、周輕雲等少年、少女修煉進展太快,太張揚、太引人矚目了,引起道院插手幹預,不得不令暫時中斷對他們的丹藥供給,以暫緩他們的修煉速度,要他們平時多讀些詩書修身養性,或多研習戰技,就想著待他們進入道院,正式成為道兵弟子之後再開始修煉,以便能掩人耳目。

    虎踞秘形與宗閥隻傳嫡係子弟的無上築基絕學相比,到底孰強孰弱,周景元、沈坤他們是無法比較,但知道對他們這些寒門子弟而言,絕對是非同小可。

    雖然陳海說幼時得異人所傳授的築基功,他也隻掌握了三四種秘形,但除了虎踞之外,其他兩三種秘形竟然有涉及到足厥陰主氣脈修煉的,對葛同他們,更是絕對的意外驚喜。

    “我手頭積累宗門功績僅四千餘點,想學姚師弟這門魚化龍絕學,還是不足,姚師弟可許我賒欠?”葛同爽快的笑問道。

    “葛師兄要是修煉不成,不要怪我坑你就好……”陳海哈哈而笑。

    就像當初傳授沈秀等人虎踞秘形,陳海收下四百點宗門功績當“拜師禮”一樣,他此時將“魚化龍”傳授給葛同,也不能無償市恩。

    除了陳海需要換一些宗門功績,支撐後續的修煉外,更主要的原因,完全無償送出去的人情,不會得到珍惜。

    他要是一點不收報酬,將魚化龍秘形傳授給葛同,那沈坤、周景元等人傳不傳授?要是不傳授,周景元、沈坤等人心態失衡,心裏就有可能會對他滋生怨恨。

    這就是人性。

    同樣,陳海也不能不加限制,就將武道秘形隨便傳給別人。

    雖然陳海恨不得將虎踞秘形傳給所有的道兵弟子,哪怕是每人收五十點宗門功績的“拜師禮”,那他少說能收五六萬宗門功績在手。只是他再要敢這麼做的話,就是跟道院、跟太微宗搶生意,宗門自然不會容他。

    即便是在河西諸郡地方紮根百年、千年的宗閥大族,想要從平民子弟裏招募家將扈從、傳授宗族築基絕學,也都有嚴格的人數限制。

    像陳氏一族,平民或奴隸出身的家將部曲,就有一千人的名額,超過此數就是豢養私兵,意圖不軌。

    通常情況下,家傳絕學私下最多隻能傳授十人,宗門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要想傳授更多的人,而陳海又沒有積功升遷到千武校尉,沒有正式開宗立族、招收部曲的資格,宗門就會強行以一定的宗門功績,將這門絕學收錄為宗門絕學,控制住再也不得私傳。

    這就是規矩;除非陳海有朝一日,所掌握的勢力、力量,比太微宗更強大,才有可能打破這個規矩。

    當然,陳海最主要還是先助葛同成功開闢靈海,就約定葛同拿出四千點宗門功績換取魚化龍的修煉秘訣。

    陳海先取兩千點宗門功績,餘下的先由葛同賒欠著,等待葛同真正打開足厥陰主氣脈之後手頭沒有那麼緊缺了再還剩下的部分。

    **********************

    葛同沒想到竟然能如此輕易,就獲得修煉足厥陰主氣脈的絕學,也是喜不自禁,周景元也向葛同賀喜之時,又猛力的誇獎陳海仁義,誇他有成人之美。

    陳海想起來,他神魂意念在血雲荒地停留了兩個月,應該將年底的道院弟子比試錯過去了,也不應該葛同、周景元是替他怎麼應付,問道:“我錯過比試,柴榮那家夥沒有來滋事、挑釁?”

    “柴榮一個半月前開辟靈海,已經入上七峰內門修行去了,許是沒有時間再過來刁難姚師弟你了。”周景元說道。

    “哦……”陳海沒想到柴榮竟然踏入闢靈境了,心想柴榮離開道院,即便還有諸多柴氏子弟在,卻暫時也不會有誰專門針對他,以他此前的弟子排名,缺席一兩次弟子比試,倒不用擔心會被驅逐出去。

    以藥童身份留在陳海院裏侍奉的沈坤之子沈秀,這會兒端來一碗藥膳,是一碗用道院伺養的金環蛇熬製的蛇羹,散發出濃鬱的香氣——陳海這會兒饑腸轆轆,聞著蛇羹香味,精氣神就像受到大補,從少年沈秀手裏接過青瓷碗,跟葛同、周景元笑著說道:“精元丹可不比這蛇羹能補元氣!”

    按說這會兒周景元與葛同就應該告辭離開,陳海見他們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笑著說道:“我這次坐關忘情,全身精血都差點熬幹了才醒過來,身體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調養才可能恢複過來,我這樣子短時間內都無法修煉,更不要說親自演煉魚化龍秘形給葛師兄看了——葛師兄不會擔心我耍賴吧?”

    “我跟你不急於一時!”葛同哈哈笑道,“景元有話跟你說?”

    陳海看向欲言又止的周景元,問道:“周師兄有什麼事情?”

    “虎踞之形,我與沈坤能不能修煉?”周景元咬牙說道,按說他還是比陳海高一級的玄衣弟子,雖然一直都有攀附的心思,但直接說要跟他修煉虎踞秘形,多少有些尷尬。

    雖然道院藏經閣有多種低級的玄功絕學,都涉及到足少陽、手少陽兩條主氣脈的修煉,周景元、沈坤身為玄衣弟子,也早將這兩條主氣脈疏通,經真元洗煉成靈脈,但不同的玄功絕學,即便是涉及到同一條主氣脈的修煉,效果也是千差萬別。

    沈秀等人,修煉虎踞秘形,半年就小有所成,周景元、沈坤自然知道他們以往所修煉的鐵骨拳、五虎秘拳,根本不能跟虎踞秘形相提並論的。

    而虎踞之形修煉到圓滿境界,僅需要極簡單的兩式,就將能體內的精氣真元摧動運轉起來;這就意味著在遇敵時,第一時間就能將實力完全爆發出來,從而搶得絕對壓製對手的先機。

    “我說什麼事情呢,”陳海笑了起來,說道,“但拜師禮我還是要收的……”

    “這是當然,我也不能像輕雲、沈秀他們占姚師弟你的便宜,沈坤願意出多少,我不管他,我出四百點宗門功績如何?”周景元說道。

    “……”陳海搖了搖頭。

    “姚師弟你說什麼?”周景元問道。

    “我剛跟周師兄認識時,周師兄還記得你當時剛好要將顧逸景真人五百年前所留下來的兩件銅器賣給葛師兄,我就想學那兩件銅器是怎麼作舊的,看著就像是五百年前的舊物?”陳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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