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1985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2章 難言的默契

     「哈哈……」那些觀眾笑作一團,還有正在吃麵的差點沒從鼻子裡面嗆出來。

    薛果也急了,大聲駁斥道:「沒你這麼佔便宜的啊?」

    何向東也是一笑,他心裡也安定了許多,這位的捧哏功夫真是不錯,不緊不慢剛剛好能跟上自己的節奏,沒有特別鮮明的風格,屬於是在平實中見真章的。而且不搶活,說話的音調都是略低自己的一個調門的,只有在抖包袱的時候才突然高起來,效果很好。

    相聲界有老話,一個說相聲的值多少錢,你都不用他說話,只要是往台上一站那范兒,你就知道了。通過剛才這一個小包袱,何向東很確信的知道薛果是一個值銀子的相聲演員。

    當然這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他和自己很搭啊,有一種難言的默契,他們是剛認識的,說的話還不超過十句,就更別提對過活了,可是就這樣兩人還能搭檔的這麼好,這就很難得了,這種默契的感覺讓何向東很舒服。

    這種舒服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自從師父年紀大了不給他捧了,他就沒這種感覺了,像吳金那樣的水平都差一些,捧不住他,包袱的效果不能完全出來。這位還年輕,捧哏水平還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就是這麼配他,就跟兩人天生是搭檔似得。

    何向東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起來了,這種說相聲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他發揮地更加自如了:「那有佔便宜啊,我都吃虧了好不好。」

    「我叫你爸爸,你還吃虧啊?」薛果瞪著眼睛問道。

    何向東裝作沒聽到,問道:「我叫我什麼?」

    「爸……」薛果回過神來,鼻子都起歪了。

    何向東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看看,我就說捧哏的腦子不行吧。」

    「我這……你……誰不行了啊,你問的問題我可都回答上了啊。」薛果還強自爭辯。

    何向東憋著壞笑道:「是是是,您都回答上了,那你就介紹介紹你自己吧,哎呀,我是真吃虧啊。」

    「去你的。」薛果推了一把何向東。

    何向東往後退了一步,在那裡壞笑。

    薛果這才面向觀眾,介紹自己:「各位,我姓薛,薛仁貴的薛,單名一個果字。」

    這剛說完,何向東又搭茬了,他納悶問道:「我姓何,你怎麼姓薛啊,我媳婦也不行薛,這都隨的誰啊?」

    「一邊玩去。」薛果怒道:「沒你這麼佔便宜的啊。」

    何向東還不樂意了,說道:「不能哪樣啊?作為一個捧哏演員,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

    薛果還問了:「捧哏的怎麼了,捧哏的就要吃虧啊?」

    何向東道:「那可不,你們捧哏的掙得就是吃虧的這份錢啊,你們上台多簡單啊,就四句話,又不像我們這麼累,你們不吃虧都不公平?」

    薛果倒是給氣樂了,問道:「哦,我們還就四句話,那你說說哪四句話?」

    何向東道:「嗯,對,是,你是我爸爸。」

    觀眾都笑,自打這兩人開始說相聲起,底下的觀眾的笑聲就沒聽下來過,一直是在鼓掌,氣氛十分熱烈。

    薛果也被現場氣氛弄得熱血沸騰的,他的演出機會不多,而且去演出效果也沒這麼好過,頓時整個就興奮了,表演起來更加賣力了:「哪有你這樣的,你別胡說啊,我們捧哏的講究很多的。」

    何向東擺擺手道:「講究什麼呀,捧哏的是個人都能來,你有本事你來逗一回啊,你還不得嚇尿褲子啊。」

    這就要入活了,薛果也接得住:「逗哏我也來的了啊,我們打小學藝都是先學的逗哏,後學的捧哏,然後師父看你更適合哪個再讓你幹哪個的,逗哏我也行啊。」

    何向東卻道:「你可想好了,這可是逗哏啊,你要演砸了就丟人了。」

    薛果直接道:「這有什麼丟人的,我來的了啊,不就是逗哏嘛,簡單。」

    何向東卻為難了,面色難看地看著面前那一堆客人,問道:「我這搭檔非要來一回逗哏的,這……這……這你諸位說說讓他逗哏嘛?」

    那些客人的回答也很齊心:「讓他逗。」尤其是小龍小虎這兩個孩子的稚嫩聲音特別明顯:「讓他逗。」

    薛果得意一笑:「您瞧瞧,這就是群眾的呼聲啊。」

    何向東很感慨,拱著手對觀眾說道:「謝謝了,我和薛果他媽一起謝謝諸位捧場了,謝謝了。」

    何向東連連鞠躬表示感謝,薛果是拉也拉不住他,觀眾都笑瘋了,還有大聲起鬨的,麵店老闆也笑得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好不容易兩人的鬧騰才停下來,何向東也把逗哏的位置讓出來,他自己走到捧哏的位置。

    薛果站到逗哏的位置,還有些得意洋洋的,理了理領子,得意道:「這不就逗哏了嘛,有什麼不能來的。」

    何向東給他捧道:「行啊,那你繼續說啊?」

    薛果道:「今天是由我們倆給您諸位說一段相聲。」

    何向東把話頭接了過去:「對,相聲啊有四門功課。」

    薛果應道:「這有。」

    何向東繼續道:「這首先一門叫做說,這個說就不簡單,它是要求每一個字都能進到您諸位的耳朵裡面……」

    說到這裡,就有觀眾繃不住笑了。

    何向東恍若不覺,繼續道:「然後就是學,學就更不簡單了,它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得能學……」

    薛果聽到觀眾的笑聲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攥住了何向東,道:「您等會吧,這都哪兒啊,我逗哏啊,你怎麼說上了啊。」

    何向東也反應過來了:「哎呦,說習慣了。」然後還倒打一耙:「吶,你說說你吧,都說你不會逗哏了吧,你看看。」

    薛果鼻子都氣歪了:「這能怪我啊?這不都是在那裡搶詞打岔嘛。」

    何向東也不跟他爭辯,直接道:「好好好,你再來一遍,這回我少說一些詞,我捧著你,我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這才像話嘛。」薛果繼續道:「今天我……」

    「是。」

    薛果一愣,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們說一段……」

    「對。」

    「相……相聲……」

    「是。」

    「這個相聲啊,它……」

    「沒錯。」

    幾番被打岔,薛果怒了,一甩手道:「這說不了了,這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3章 兩個人的功夫

     何向東還問道:「你這又怎麼說不了呢。」

    薛果怒道:「哦,你給我捧全嗆我的詞了,你這怎麼捧的啊?全捧在腮幫子上了,這還要不要我好好說了啊。」

    何向東反倒是不樂意了:「你又嫌我說快了啊,我說你們捧哏的怎麼這麼難伺候啊。」

    薛果道:「這怎麼叫難伺候啊,我給你捧哏的時候是這麼捧的嗎?我也不要求你捧得有多好,但你不能嗆我的話啊,你每一句話都得是在點上的,要有來言有去語啊,你這不行啊。」

    何向東不悅道:「行吧,行吧,就照你說的來吧,哎,毛病真多啊。」

    薛果也不和他較真,論捧逗大部分演員都說過,也有很多改過的,他們說的是傳統的那一版,知道包袱點在哪,是有一套詞的,他繼續道:「幸苦您吶。」

    何向東一點不合作,敷衍道:「幸苦幸苦不嘞。」

    薛果抿抿嘴,也沒跟他計較,繼續道:「昨天我到您家了。」

    何向東接著敷衍道:「到家到家不嘞。」

    薛果道:「啪啪啪一打門,從裡面出來一人。」

    「出人出人不嘞。」

    薛果道:「我一瞧不是外人。」

    「我們家沒外國人。」

    又搗亂,薛果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是你媳婦我大嫂子。」

    「大嫂子大嫂子不嘞。」

    「我一問您不在家。」

    「不在家不在家不嘞。」

    這時候,薛果已經快忍不住了,不滿地看了何向東一眼,強壓著怒氣,繼續說道:「我呀……就走了。」

    「走了走了唄。」

    薛果看著何向東指著自己強調道:「我呀,就走了。」

    何向東還點頭道:「走就走唄。」

    薛果一推何向東,拉著個臉道:「你也活動活動吧。」

    何向東被推了個趔趄,他還不樂意了,道:「哎,你這是干嘛啊,推我幹嘛?」

    薛果怒道:「廢話,你這是要死啊,有你這麼捧的嗎?」

    何向東道:「我這怎麼了啊,不是你說的嗎,有來言有去語,每一句話都捧在點上,我不都做到了嗎?」

    薛果罵道:「你這哪兒做到了,你要這樣捧這相聲就沒法說了,我要是給你這樣捧,你也說不了。」

    何向東爭辯道:「不能,我要是這麼說,觀眾就能樂。」

    薛果也較上勁了:「不可能。」

    何向東道:「那咱來一回?」

    「來一回就來一回。」

    兩人又對換了位置,觀眾也很熱情鼓掌,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可是就沒有一個人走的,都看的停不下來。

    何向東對著觀眾笑了笑,說道:「辛苦您吶。」

    這回輪到薛果裝死了,他半死不活有氣無力道:「辛苦辛苦不嘞。」

    何向東不以為意,繼續道:「昨天我到您家了。」

    薛果道:「到家到家不嘞。」

    何向東道:「啪啪啪一打門,裡面出來一人。」

    「出人出人不嘞。」

    何向東道:「我一瞧,不是外人。」

    薛果道:「我們家沒外國人。」

    何向東道:「是你媳婦,我大嫂子。」

    薛果道:「大嫂子大嫂子不嘞。」

    何向東搓著手,兩眼睛冒綠光,還在用舌頭舔嘴唇,露出猥瑣的笑容,他道:「然後我就進去了……」

    「哎,你等會。」薛果一把拉住了何向東道:「這像話嗎?」

    「籲……」觀眾都在起鬨。

    何向東指著觀眾,得意道:「你看樂沒樂,樂沒樂?」

    薛果道:「樂了也不行啊,我呀,沒有媳婦。」

    何向東眉頭微微一挑,他剛才砸了一下掛,原本的詞不是這麼說的,是接下去說到走了之後遇到對方父親才開始抖包袱的,他現場砸掛改了詞,也是一時興起,沒想到這人竟然接住了,也沒掰回來,就順勢一下子支到最後面去了,銜接地很好,這功力不淺啊。

    何向東砸掛多少年了,是自幼砸掛出身的,這些年撂地劇場到處演,出的狀況多多了,他根本不怵這種小場面,根本不算什麼,他穩穩接住:「哦,那扎兩根麻花辮的不是你媳婦啊?」

    薛果搖頭道:「不是,我沒結婚呢。」

    何向東篤定道:「那就是你妹妹。」

    薛果繼續搖頭道:「我沒妹妹,我家就我一個,獨子。」

    何向東尷尬了,道:「那……那,那就是你媽,對,是你媽。」

    薛果道:「我媽早死好些年了,也別說我姨,我外婆就我媽一個女兒,我也沒姑姑,我奶奶沒有女兒。」

    何向東頭都大了,他結結巴巴道:「那……那就是……那就是,啊,對,那就是你爸爸,是你爸爸。」

    薛果驚愕道:「你把我爸爸看成我媳婦了?這像話嗎?」

    何向東反道:「你爸爸長得秀氣啊,你不許啊。」

    薛果駁斥道:「那也沒有,我爸爸早死了,我爸爸死八年了。」

    何向東被逼的沒轍了,只能道:「那就是你二大爺。」

    薛果擺手道:「沒有,我爸爸獨子,哎,我就這樣跟你說,為了今天跟你說這場相聲,我們家親朋好友都死絕了。」

    看著薛果那副得意的樣子,何向東傻了,觀眾也被這兩個貨給弄笑了,這人夠狠啊。

    何向東急了:「你這不行啊,你家得有人啊,不然這相聲怎麼說啊。」

    薛果道:「不關我事,我們家沒人了,全死了。」

    何向東道:「你家有人,你有一弟弟。」

    薛果一笑:「沒有,我說了我獨子。」

    何向東臉色很尷尬,偷偷拽了一把薛果,輕聲道:「你說有,快說。」

    觀眾也樂的見何向東吃癟,哈哈大笑。

    薛果道:「這哪有強迫的啊?」

    何向東道:「必須有,不然這相聲怎麼說啊,快說有。」

    薛果實在被纏的沒轍了,他道:「好吧,我有一弟弟。」還不等何向東高興,他又道:「但你必須要說出我這弟弟長什麼樣,多大歲數,穿什麼衣服。」

    何向東緊張了,現場瞎編,結結巴巴道:「那個……長什麼樣,長得,長得像個人。」

    「廢話。」薛果怒噴。

    「那個……那個,有腦袋,有手,還有鼻子。」

    薛果道:「廢話,誰沒這點零件啊,說點正經的。」

    何向東緊張地話都說不完全了:「有眼睛……那個,很大,眼睛很大,還有眉毛呢,眉毛都跟鬍子連一塊了。」

    「啊?」

    何向東解釋:「不是不是,是兩邊眉毛連在一起了。」

    「一字眉啊,好,這算你說出來,說他穿什麼衣服?」

    何向東緊張地汗都要下來了:「那個那個,白色黑色,黃色……」

    「到底什麼顏色。」

    也是急中生智,何向東一拍手道:「他沒穿,我在澡堂遇見他的。」

    「呵,算你聰明,還有他多大了。」

    「這個,80……」

    「嗯?」

    「額,太大了啊,那個40……」

    「多少?」

    「也大啊,那個18,20,額,30……」

    薛果都聽樂了,他道:「實話告訴你,我是有一弟弟,才三個月呢。」

    何向東問道:「親弟弟啊?」

    「那可不。」

    何向東來勁了,大喝道:「不能。」

    薛果還問:「這怎麼不能。」

    何向東道:「你爸爸都死八年了,你這三個月的弟弟怎麼來的。」

    薛果笑了:「這兒等著我呢。」

    底結束。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4章 技驚四座

     「好……」

    「說得好……」

    觀眾是叫好連連,何向東和薛果兩人藝德很好,朝著觀眾們連連鞠躬表示謝意。

    「這兩人說的真好啊。」

    「是啊,比電視上的好多了。」

    「相聲也這麼好笑啊,我好些年沒聽相聲了。」

    「我也就在春晚聽,可還是他們說的好笑。」

    ……

    何向東抱拳拱手,落落大方道:「感謝諸位,我們哥倆水平一般能力有限,諸位多捧場了。」

    「好……」又是叫好。

    突然有人喊道:「哎喲喂,雨停了,壞了,聽相聲忘了時間了,老婆叫我出門買醬油呢。」

    那人急匆匆跑了出去,留下麵館眾人笑作一團,見雨停了,這些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了,都是有事的人。

    小龍和小虎兩個孩子也蹦蹦跳跳跑過來,小龍對何向東說道:「叔叔,您說的真好,我長大也要說相聲。」

    小虎也說道:「捲毛叔叔說的也好。」

    薛果臉有些黑,他道:「叫我時髦叔叔。」

    小虎笑眯眯應道:「好的,捲毛叔叔。」

    薛果臉更黑了。

    何向東笑得很感慨,看著眼前這兩個孩子純真的眼神,還有之前觀眾那麼熱烈的反應,誰他媽說相聲死了,這不好好活著嗎,我就不信相聲死了。

    何向東摸摸小龍的小腦袋,笑道:「想學相聲啊,好呀,等你長大了,叔叔教你說相聲。」

    「嗯。」小龍用力點頭。

    小虎也急忙道:「我也要學,我也要學。」

    何向東笑笑道:「好呀,好呀,等你們長大了,就都跟我學,那時候就不能叫叔叔了,要叫師父咯。」

    小龍立刻道:「好呀,好呀,就叫師父,那師父我們有什麼獨門秘籍嗎,電視上放的門派裡面都有獨門秘籍的。」

    小虎也很認真點頭,期盼地看著何向東。

    薛果都樂了,笑呵呵道:「哪有什麼秘籍啊,少看武俠片啊。」

    兩個孩子不由得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

    何向東瞥了薛果一眼,說道:「我們這一門當然有秘籍了。」

    小龍小虎瞬間抬頭,眸子亮亮的,小龍道:「真的啊,師父我們真的有秘籍啊?」

    何向東笑道:「是啊,師父送你們一隻小鳥。」何向東嘴巴微微一抿,口腔肌肉運動開來,口齒唇舌喉配合,百靈鳥極為靈活俏皮的聲音響起:「唧唧唧唧,啾啾,唧啾啾……」

    十幾年過去了,何向東的口技功夫已經有所小成了,學百靈鳴叫也非常不錯了,當年張玉樹送他的一隻極品的百靈鳥算是沒有白送,百靈十三套他也能配上,已經是非常了得了。

    「我的天。」薛果嚇一跳,都看傻了,去年出車禍剛去世的藏族小夥就是很擅長口技,還在曲苑雜壇說相聲,那人就很紅。可是瞧這架勢,這位的口技不比那藏族小夥差啊,而且何向東是真正的相聲藝人,說相聲出身的啊,這相聲功夫可深啊,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這位爺可了不得了。

    麵館還有些沒有走的客人都驚呆了,運氣太好了吧,竟然能看到這種表演,太值了吧,幸虧沒走。

    麵館老闆的目光也是異彩漣漣,真是臥虎藏龍,民間自有高人在啊。

    一番口技表演完後,小龍還道:「師父,你把小鳥藏哪兒了啊?」

    何向東哈哈一笑。

    小龍小虎也不認生了,就在何向東身上左顧右看,找了起來。

    「你是真厲害啊。」薛果對何向東豎起大拇指,敬佩說道。

    何向東擺擺手,謙虛道:「您客氣了,我們江湖賣藝的,不會的多一點還不得餓死在街頭啊。」

    薛果感嘆道:「難怪我師父常跟我說自古民間出奇人,街頭賣藝都是平地摳餅對面拿賊,很是見功夫啊。」

    何向東笑笑:「過譽了,過譽了,都是混口飯吃。您相聲說的也好,捧得相當不錯,不緊不慢節奏很好,包袱也能接得住,而且不搶戲不拿活,藝德也好。」

    薛果笑笑道:「客氣了,客氣了。」

    兩人這相互客套著呢。

    麵館老闆也走過來了,說道:「今天是真感謝二位捧場說相聲了,說的是真好啊。」

    何向東客套道:「您客氣了,我們也是一時技癢,借貴寶地說一段罷了。」

    薛果也是微笑著點頭。

    麵館老闆想了想,還是認真對何向東說道:「何先生是吧,我有一件事想托您一下。」

    何向東有些奇怪,但還是說道:「您說。」

    麵館老闆道:「您也看見了,我有兩個兒子,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能好,我也希望自己孩子能好好學習,能考上大學有個好出路。可是這萬一啊,這孩子以後學習不好,連高中都考不上,我這總不能讓孩子沒出路吧。所以我就想萬一以後孩子不成器,我就想能不能跟著您學相聲,好歹以後也有一門吃飯的手藝不至於餓死啊。」

    薛果看了麵館老闆一眼,他是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過想想也是難為天下父母心了,他道:「你們不在這個行業內是不知道,現在相聲是真的不好幹,學這門手藝保不準真的餓死。」

    麵館老闆一愣:「不至於吧,我看您二位就說的挺好的啊,我都沒聽過癮,您要是說要票錢我也願意給啊,不說天天聽吧,一星期聽個三四回是沒問題的啊。」

    薛果也被麵館老闆這樸素的價值觀憋得夠嗆,愣是沒有說出來反駁的話。

    何向東稍加思索了一下,他倒是沒有責怪麵館老闆說是兩個讀書沒出息再來學相聲的想法,現在相聲不景氣是事實,按他的想法也是讓孩子先讀書,讀書是這麼些行業裡面最輕鬆,也有很好前途的一個出路了。

    而且讀書不好不代表不能說相聲,高考狀元不一定能說好相聲,門門功課不及格說不定是個好苗子,舊社會藝人大多是文盲,人家照樣能忽悠大學教授。

    何向東想了想,對麵館老闆說道:「實話說,我現在也沒有找好下家,我自己都沒有落腳的地方,但我肯定這幾年不會離開北京的。這樣,現在孩子還小,等長大了再說吧,如果那個時候我還在北京,這兩個孩子又沒有別的出路的話,那就跟著我說相聲吧,我看他們苗子還不錯,混個溫飽肯定沒問題的。」

    「謝謝您了。」麵館老闆真心實意感謝。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5章 惺惺相惜

     出了麵館大門,陣雨過去,陽光重新撒落,倒是不刺熱了,暖融融的,地面上蒸騰著水汽,深呼吸一下,連肺裡面都浸潤著濕氣,感覺很舒服。

    何向東張開雙臂,沐浴在雨後金色的陽光裡面,閉上眼睛享受地深呼吸著,嘆道:「多好的陽光啊。」

    薛果瞧著何向東有些怪異,問道:「天上曬著,地上濕著,有那麼享受嗎?」

    何向東眼都沒睜,說道:「你不懂。」

    薛果一臉不明所以,無奈翻了個白眼。

    何向東也停下了沐浴陽光的動作,他站好了,看著薛果,心裡也是有些感慨,正是在小麵館裡面這一場演出的經歷,讓他更加確信了相聲沒有死,它並不是苟延殘喘活在小城小鎮裡面,在這種大城市依然很有市場的。

    只是這話他沒法說,他看著薛果,微微一笑,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薛果笑笑:「還能有什麼打算,就這麼混著唄,有讓我表演的機會我就去演唄,有空的時候也去影視劇那邊串串場子,現在說相聲都不容易,尤其是我們這些小年輕,沒有名氣,沒有後台,唉,就那樣唄。」

    何向東笑笑,也沒有答話。

    薛果問道:「你呢,接下來什麼打算?」

    何向東道:「還能幹嘛,說相聲唄,我也沒有別的手藝,就在北京說吧,找個劇場或者茶館說相聲。」

    薛果道:「現在相聲可不景氣啊,我們這些專業院團的都混不下去了,你在民間還不更苦啊,據我所知北京城裡面好像沒有那個場子是有相聲的吧?」

    何向東自嘲的笑了笑:「總是有地方能說相聲的,至於苦不苦的,也不算什麼,這麼些年都過來了,苦頭也吃不少了,難不成還怕現在這麼點啊?」

    薛果深深看了何向東一眼,露出複雜的笑意,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唉,說真的,你是一個大角兒的材料,可惜生不逢時啊。說的難聽一點,相聲已經半死不活了,我們對它的前景都不看好。」

    何向東也沒有過多思考,反而有些釋然的一笑,道:「我相信相聲沒死,只是暫時低谷,我相信它會好起來的。另外……」他微微一頓,露出堅定又淒涼的神色,緩緩道:「如果相聲死了,那麼我為它守墳。」

    薛果心頭一震,震驚地看著何向東,為相聲守墳,這得是有多愛相聲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何向東看著薛果,說道:「行了,咱就在這分別吧,和你搭檔說相聲是真痛快啊,有緣再會吧,再見。」

    說罷,何向東也不等薛果答話,他便灑脫地離開了。相聲裡面找搭檔比找老婆更難,生活是用來將就的,藝術卻不是,都說三分逗七分捧,沒有一個好捧哏演員,相聲效果根本出不來,更別提成名立腕了,逗哏演員的成名都是站在捧哏演員的肩膀上的。

    儘管他和薛果只是搭檔說了一場相聲,還是在一家小小的麵館裡面,但是他知道這個人非常配自己,就像一見鍾情似的,只是可惜啊,人家是在鐵路文工團裡面的,是吃公家飯的,自己卻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找好,前途渺茫,下一頓飯都不知道在哪兒吃,又怎麼好意思開口,只能是先走了。

    唉,真是可惜啊。

    薛果看著何向東離去的背影,眼神中多了很多敬佩的神情,說了這麼些年相聲,今天這一場又何嘗不是自己說的最痛快的一場呢,他又拿出一根菸,點著了,只抽了一口,他就用冒著白煙的嘴大聲喊道:「有機會一起喝酒啊。」

    何向東也沒有回身,就是背著舉起右手用力揮了幾下。

    薛果把那根只抽了一口的煙狠狠砸進路上的水坑裡面,一腳踩上去,然後憤憤離開。

    ……

    再回到他在大興租的房子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剛一打開房門,他就傻眼了,一個模樣俏麗的女孩子就坐在他的床上,正斜著眼睛看他。

    也不是別人,就是田佳妮。

    田佳妮打扮很簡單,不施粉黛,總是素面朝天的,但是皮膚就是那麼好,她上身穿一件白襯衫,下身一條黑褲子,看起來很精神幹練,也有可能是從哪兒開會剛回來。

    何向東臉色立馬就尷尬起來了。

    田佳妮看著何向東沒好氣道:「你再躲?找你好幾次了都不見人,死哪兒去了?」

    何向東很尷尬道:「也沒有躲啊,可能是不湊巧,沒碰上吧,還有啊,你是怎麼進來的啊?」

    田佳妮皺起秀氣的小鼻子,說話很沖:「你管我怎麼進來的啊?」

    說到這個她就來氣,她知道何向東在躲她,在家的時候肯定不會應聲的,在外面回家的時候要是瞧見了她來,這人肯定躲得遠遠不會進來的。

    所以她是打算進到房裡來個守株待兔,但是她跟房東好說歹說人家就是不給她開門,不放她進來,被逼的沒轍了,她想起了小時候的戲言,她跟房東說她是何向東的童養媳。

    鬼知道那房東居然很痛快就給她開門了,還一直跟她說他早就看出她是鄉下來的,早就看出來她土裡土氣的。房東在家旁邊也種了菜,還一直跟她討論種菜施肥的問題,氣的田佳妮差點沒弄死這個死老頭。

    面對田佳妮的怒氣,何向東也只是尷尬一笑。他的確是在躲著田佳妮,有那麼一句話,在你落魄的時候家是永遠的港灣。但是對於好面子的男人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句扯淡到不能再扯的話了。

    你落魄的時候絕對不會想回到家裡的,更不想讓你親近的人知道你的情況,要麼就是欺騙他們,騙不了的只能是躲避了。這不是自卑的問題,而是不願意看見親近的人失望或者是同情的眼神罷了。

    「妮兒,你喝水。」何向東開始招待客人了:「哦,對了,我這裡沒開水了,我去燒點。」

    「算了,別忙活了。」田佳妮叫住了何向東,問道:「你說你就算不在電視台說相聲了,你躲著我們幹嘛啊?」

    「呵呵。」何向東尷尬笑著,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田佳妮皺著眉頭,也是無奈,沒好氣道:「你還常說你師父倔,我看你比他還倔,還更好面子。」

    「嘿嘿。」何向東繼續尷尬笑著。

    田佳妮看著何向東那副樣子,這人就是連尷尬的樣子都這麼有意思,她也繃不住臉了,笑了出來,然後反應過來,又把臉繃起來,說道:「是有人想見你,我才來的。」

    「啊?誰啊?」何向東問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6章 奇人

     要見何向東的也不是外人,正是他的親師叔範文泉,範文泉現在已經退休了,也是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不過他比方文岐幸運很多,過了幾十年安生日子。

    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很精神,頭髮都是黑色的,只有零星夾雜著一些白髮,面色很紅潤,氣色很好,一點不顯老。

    何向東是第二天和田佳妮登門拜訪範文泉的,畢竟是自己的師門長輩,知道他的地址不上門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他上門前還特地買了一些禮物帶著去。

    剛一進門,範文泉就迎上來了,看著何向東激動道:「你就是東子吧,這些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啊,我都快認不出了。」

    何向東也道:「是啊,當年天津一別,已經過去十二年了,師叔還是這麼精神啊。」

    範文泉也很感慨,又想起當年那個機靈的小鬼,現在一晃眼都變成大人了,他忙道:「來,快進來。」

    範文泉把何向東叫進來,讓他們坐下,倒是也沒有客套接過何向東的禮物隨手就放到一邊了,然後招呼自己老伴給何向東他們倒茶。

    三杯清茶擺好,範文泉的老伴就去廚房準備午飯了,客廳也就剩這三個人了。

    範文泉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問道:「東子,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何向東笑笑:「挺好的。」

    範文泉也笑,看著何向東微微一嘆,道:「好什麼呀,我還不知道你們啊,說的好聽一點就四處賣藝,難聽一點就是到處流浪,這裡面的苦我還能不知道啊。」

    何向東也只是笑。

    「怎麼?你們賣藝很苦嗎?」田佳妮疑惑問道,她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們在天津那一段輝煌的時光,有這本事就算去別的地方也不會差吧。

    何向東無所謂道:「也沒什麼,賣藝嘛,當然是有苦有甜的,最難的時候也有,那時候我和師父三天沒吃飯,快餓死在街頭的時候都有過,嗨,都過去了,不算什麼。」

    聽得何向東灑脫的話,田佳妮心頭不由得一疼,這個比自己還要小兩歲的男人,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範文泉也是長嘆一聲,說道:「真是難為你了,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就跟著我師哥吃了那麼多苦。」

    何向東搖頭一笑,並沒有在意。

    範文泉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師父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唉,真是人越老越倔啊。」

    何向東苦笑著點了點頭。

    範文泉也是無奈搖頭,自己這師哥的性子這麼些年就沒改過,有時候是真的氣的想往他身上踹,這老頭沒治了。

    頓了頓,何向東問道:「我郭慶師哥還好嗎,今兒也沒見他啊。」

    範文泉道:「跟劇組拍戲去了,還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哦。」何向東應了一聲,跟昨天遇見的薛果是一個情況,現在專業團體的也不好混,都得想方設法地多弄一點收入,不然都活不下去。

    隨即又陷入了沉默,範文泉雖然是何向東的親師叔,關係是在這裡的,但是他們也就見過一次面,還是在十幾年前,要說現在很有話聊那就是扯淡了。

    半晌後,範文泉問道:「東子,你這次來北京有什麼打算嗎?」

    何向東道:「來北京說相聲,這裡是相聲的發源地,也是我們國家的政治文化中心,上千萬人都在這裡住呢,我想這裡應該是一個能好好說相聲的地方,我也願意在這裡說,希望相聲能在這裡變好吧。」

    範文泉也從柏強那裡聽了關於何向東的不少事情,現在又聽見何向東親口說話,他眼睛微微發亮,有些不確定又有些激動地問道:「你是想復興相聲?」

    何向東搖搖頭,道:「我沒那麼大難耐,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藝人,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我愛相聲,我也就會說相聲,我也就是想好好說相聲罷了。」

    範文泉倒是有些沉默了,皺著眉頭想了很久,臉上的皺紋都快擰起來了,何向東倒是很坦然,不慌不忙喝著茶水,也不說話,不打擾範文泉的思考。

    良久之後,範文泉看著何向東,認真說道:「我有一個老朋友,我覺得你應該去見見他?」

    「啊?」何向東微微一愣。

    午飯是在範文泉家裡吃的,很簡單的幾道家常菜,但是味道很不錯,範文泉的老伴手藝很棒。

    何向東也沒客氣,連幹下去三碗米飯,他到北京小一個月了,也沒吃什麼像樣的東西,又沒有收入平時用度都是扣扣索索的,現在好不容易見著肉了,就什麼不管了。

    範文泉見著何向東這好胃口也是哈哈大笑,直讓何向東多吃一些,範文泉的老伴也很開心,認為這是對自己廚藝的最大肯定,還趕忙給何向東夾菜。

    田佳妮也是哭笑不得,這貨從小就貪吃,小時候為了吃肉都敢偷摸跑到人家壽宴賣藝,後來騙大石頭家的雞吃,這嗜吃如命的性子怎麼長大了也沒改啊。

    何向東哪顧得了那麼多啊,他本就是視肉如命的人,都小一個月沒見著葷腥了,現在還管的了那麼多啊。要說吃,他這些年可沒盡興過,在倒倉那幾年,他師父為了保護他的嗓子就沒給他吃過一塊肉,饞到不行的時候才給買條魚,還得是清蒸。

    一直到他成年以後,嗓子差不多都成熟了,師父才讓他稍微吃一點點肉,但是也不能吃多了,有些時候肉稍微吃多一點,師父都會給他切一片雪梨讓他晚上睡覺的時候含著,拔拔肺火,第二天起來雪梨都黑了。

    沒有這麼些年的精心護理,何向東這寶嗓成不了。

    飯後,田佳妮自己也有事就獨自先離去了,範文泉帶著何向東去找他說的那個人,這爺倆也是搭公車過去的。

    路上,何向東還在問:「師叔,您要帶我見的是什麼人啊?」

    範文泉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說道:「這人也是說相聲的,不過他在我們這一行裡面算是一個奇人。他十九歲那年考上大學,那可是在50年代,那年間的大學生可了不得了,可是誰都沒想到這人居然不去上大學,反而跑到曲藝團的學員班裡面學相聲了,在當時就是一樁奇談。」

    「後來他在學員班裡面也沒有好好學,開始談戀愛了,當時團裡是不允許戀愛的,領導就要開除他,當時團裡領導跟他談話說是讓他承認錯誤就可以放他一回,可是這人跟你師父一樣倔,居然把領導給罵了,後來就給開了,也把鐵飯碗給砸了。」

    「再後來吧,沒了工作也沒了飯轍,就又去倒賣糧票,還被判刑了。再到改革開放,這人下海經商,掙了我們這些說相聲的一輩子掙不來的錢,現在年紀大了在家閒著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7章 你都會什麼呀

     範文泉說的那人姓張叫張文海,張先生,老北京人,現在也六十多了,退休在家閒著。何向東第一眼見著這人的感覺就是蔫,瘦瘦高高的一個老頭,鼻子上駕著一副老式眼鏡,看起來很斯文,也很文雅,但是一開口那聲音那相兒就是蔫。

    三個人在張文海家裡坐好,是張先生的女兒招待的他們,張文海帶著老式眼鏡,很斯文地坐在沙發上,問道:「老范啊,今兒怎麼有空來看我啊?」

    範文泉也是張家的常客,倒是一點不見外,到人家家裡就開始脫鞋,兩隻腳往沙發上一盤,拿起茶杯就喝。

    張文海給他翻了個白眼,他早習慣自己老朋友的這副德行了,也不甚在意,只是目光在何向東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範文泉放下茶杯,對張文海說道:「你上次不是說退休在家閒著沒事嗎?想趁現在還能動彈多為相聲做一點事嘛,我這不給你帶一人給你認識一下。」

    輪到自己說話了,何向東對張文海說道:「您好,張先生,我叫何向東,一個民間小相聲藝人。」

    範文泉補充道:「這是我師哥收的關門弟子。」

    「哦?」張文海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何向東,又問道:「你是方文岐的弟子?」

    何向東點頭道:「蒙恩師不棄,跟隨恩師學藝多年。」

    範文泉又補充道:「這孩子是個孤兒,打小就被人販子拐走了,後來是我師哥救了他,然後就跟著我師哥到處賣藝,然後一直到現在了。」

    張文海點點頭,又問道:「你是從小學藝?」

    何向東點頭道:「打小學。」

    張文海繼續問道:「都會點什麼啊?」

    何向東就是一愣,會什麼?這話要怎麼答。

    範文泉道:「這孩子小時候柳活很好,上等的童子音,而且貫口也很不錯,基本功非常紮實,誒,我記得你還會口技是吧?」

    何向東道:「是都會一些,我師父也教了我不少。」

    張文海一笑:「嚯,口氣不小啊,還都會一些。相聲四門功課,說學逗唱,說細了,足足有十二門,你都會多少。」

    何向東也在笑,看著張文海的眼睛,說道:「我都會。」

    張文海眉頭一挑,眼睛微微一亮,他道:「好小子,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啊,那行啊,你把這十二門都使上一回給我們看看啊?」

    範文泉也勸道:「東子,這都是自家人,可不敢胡說啊,這十二門功課有些是快失傳的了,你這牛皮吹破了,丟人了可不行啊。」

    何向東錯愕地看著範文泉,這是勸自己嗎,這分明是把自己往牆角逼啊,他無奈道:「師叔啊,難怪我師父老說您缺德呢?」

    範文泉故意拉下個臉,呵斥道:「去,這叫什麼話。」然後沒過兩秒,又繃不住露出壞笑來了。

    張文海也在那裡慫恿:「快來一個,爺們兒你可別慫啊?」

    何向東瞥了這兩個無良老頭一眼,也沒和他們爭辯,直接說道:「十二門功課,首先一個就是定場詩,我這沒醒木來不了啊。」

    張文海道:「我有啊,我這有,我這什麼沒有啊。」說著,他便站起來去找他那醒木,這下子何向東瞧得真實了,這老頭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也不知道怎麼弄得。

    很快,張文海拿了一方小醒木給了何向東,何向東幾根手指頭一夾,身上的氣勢頓時就變了,當年他跟著張闊如學過一段時間的評書,張闊如就在教他使用醒木上面下過大工夫,練過不下萬次。

    何向東拿著醒木,微微一笑,道:「可有好些日子沒使這玩意了啊。」

    張文海和範文泉也沒答話,兩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何向東,外行人看的是熱鬧,內行人看的是門道,但瞧何向東拿醒木這架勢就知道這人的功夫淺不了。

    廢話不多說,何向東張嘴便說起了一段定場詩,屬於單口相聲裡面的定場詩:「遠看忽忽悠悠,近看飄飄搖搖。不是葫蘆不是瓢,在水裡一沖一冒。」

    相聲裡面的定場詩跟別的詩不一樣,它不要求句式工整,意味深長,絕大部分定場詩都是裡面有小包袱的,說到後面一拍醒木一抖包袱,觀眾笑了,也就把人給勾住了。

    但定場詩難就難在它還是以詩的形式的,裡面的包袱本來就不會太好笑,而且通常是在單口相聲裡面說的,又沒有捧哏的捧著,想把包袱都響了就要看本事了。

    無疑,何向東是絕對有這份本事的:「有人說是魚肚,有人說是尿泡。倆人打賭江邊瞧,原來是和尚……啪……洗澡。」

    醒木響,定場詩結束。關內的定場詩是會留出幾個字來的,拍完再把那幾個字補上。關外東北那一塊,是把定場詩說完,才拍醒木的,這是有區別的。

    包袱抖了,張文海和範文泉也是吃過見過的,都說了大半輩子相聲了,倒是也沒有哈哈大笑,但也都露出了莞爾的表情,饒有趣味。

    何向東問道:「我這怎麼樣。」

    張文海淡然道:「還行。」

    範文泉問道:「你這使醒木的法子是張闊如先生教你的?」他聽林正軍說過何向東拜師張闊如的事情,所以有此一問。

    何向東點頭道:「正是我評書師父所授。」

    範文泉也點了點頭。

    張文海倒是沒管那麼多,他對眼前這個小子越來越感興趣了,催促道:「趕緊的,別墨跡了,十二門功課你才使了一門呢,快些的。」

    這老頭還是個碎嘴子,何向東也是一笑,他知道師叔給自己引薦這老頭絕對是有用意的,所以他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能力,反而盡情地表現了出來:「十二門裡面的唱功,要會門柳兒和太平歌詞,我先來一門柳兒。福字添來喜沖沖……」

    唱的是十不閒裡面的發四喜,沒有鑼鑔配樂,何向東用手指按著板眼。

    他這嗓子一發聲,可確確實實把這兩個老頭給驚住了。張文海本人不擅長唱,但他能聽能品,單聽了頭一句,他便驚訝地長大了嘴,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驚豔神情。

    範文泉是在十幾年前聽過這孩子唱的,那時候就已經唱的很了不得了,這十幾年過去這孩子竟然成長到這樣一個地步,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吧,這唱功簡直是絕了。

    他們又何嘗知道何向東這些年為他嗓子遭受了多少罪,提起來就是一把辛酸淚啊,只能說是任何人成功都不是來自偶然吧。

    何向東目前最出彩的還是柳活兒,可以這麼說他的唱功已經不弱於相聲界任何一人了,甚至於是在戲曲界鼓曲界,他也是能排的上號的,對他這個歲數來說是真的難得了。

    這十幾年他和師父東奔西跑,也向很多藝人問過藝,他會的可不止這麼一點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8章 扶持一把

     唱完了發四喜,何向東又來了一段太平歌詞,這唱就撂在這裡了,他笑笑道:「二位爺,我這唱是如何?」

    範文泉驚嘆道:「你這唱功算是真正大成了,我看相聲界沒人能唱的過你。」

    何向東搖搖頭,謙虛道:「可不敢這麼說,能人到處都是,誰知道在哪兒犄角旮旯趴著一個唱功了得的人啊。以前太平歌詞不就是拉洋車、搖煤球、干苦力的,什麼人都會唱,比咱說相聲唱的好的都多了去了,後來說相聲的才不願意學這玩藝兒的。」

    範文泉還是驚嘆不已。

    張文海也是十分驚豔,看著何向東的眼神都不對了。

    何向東看看張文海,心頭也是有些好笑,他繼續道:「這十二門功課裡面還有一門是口技,現在會這個的相聲藝人是真不多了,我也是在幼年的時候曾經有幸得到口技一門的一位前輩指點,學了點皮毛,我來一點給你們嘗嘗。」

    話不多說,何向東學起了鳥鳴,口技裡面難度最大觀賞性最高的還是要數鳥鳴,這一次他沒有隨便來兩句就結束了,而是結結實實表演了一小段,在懂行的人面前不能藏拙,否則就真的是蠢了。

    一隻百靈,一隻畫眉,百靈走的是靈活俏皮之音,畫眉低回婉轉很有韻味,這一動一靜配合起來觀賞性極佳。

    學鳥叫的一些水平相對較次的會往嘴裡塞一個小器具,憑藉那個器具來模仿鳥鳴,但是只有形似沒有神似,因為這個器具的變化音少,基本上就是一個音,所以模仿幾秒鐘有個樣子就停下來了,絕對是沒有何向東這種小段的活兒的。

    相聲演員學東西叫做像不像,三分樣,何向東這一手絕活可就不只是三分樣的水平了,他已經有了專業的口技演員的水平了。

    《二鳥爭食》表演完畢,這是當年張玉樹傳給他為數不多的幾個小段,口技最為精華的《百鳥爭鳴》他沒有傳授過,當時何向東太小了,基礎也太弱了,而且作為一個相聲演員也沒有必要學那麼高難度的東西。

    張文海和範文泉連連鼓掌稱讚,何向東淡然一笑。

    張文海邊鼓掌邊說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何向東不明所以。

    範文泉問道:「老張,你說什麼可惜啊?」

    張文海眼睛就沒離開過何向東,他嘆道:「要是敢在年景好的時候,他這一身能耐妥妥的就是一個大角兒啊,現在就真的不好說了。老話說得好,三分能耐六分運氣一分貴人扶持,沒有機遇,才華就等於****啊。這人要是成不了角,那真是太可惜了。」

    範文泉也沉默了。

    何向東無所謂的笑了笑,這個道理他何嘗不明白,他現在已經看開很多了,他道:「您太客氣了,能不能成角看運氣吧,我現在就想好好說相聲,說我喜歡說的,觀眾喜歡聽的相聲。」

    範文泉和張文海都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見著兩位老先生這樣,何向東笑了笑,繼續道:「十二門功課還沒表演完呢,您老這兒有漢白玉的粉末嗎?我來一個白沙撒字,還有量活使活群活,還有雙簧都沒弄呢。」

    張文海擺擺手道:「行了,不用了,白沙撒字你會也沒用現在也用不上,其他的幾門功課,你作為方文岐的徒弟連這些都不會的話,那就真的是丟人了。」

    何向東也是一笑。

    範文泉看了何向東好一會兒,突然問道:「我記得你師父會五百多段傳統相聲,你學會了多少?」

    張文海也認真看了過來。

    何向東也看著他師叔,道:「比這更多。」

    範文泉和張文海齊齊吸了一口涼氣,兩人對視一眼,都掩飾不住眼中的驚嘆之情,範文泉復又把目光轉向何向東,他苦笑著嘆了口氣:「當年我還帶著郭慶去找你師父比試,現在看起來郭慶遠不及你啊。」

    何向東微笑著搖搖頭,沒有答話。

    張文海也讚歎道:「真不愧是方文岐的徒弟啊,你師父在當年可是我的偶像,看來我沒有崇拜錯人啊。」

    何向東也笑著搭茬道:「所以您就學我師父砸鐵飯碗是吧。」

    張文海也有些不好意思:「嗨,別提那茬。」

    何向東突然把目光轉向範文泉,疑惑道:「師叔,這不對啊,人家老爺子是學我師父退的,他不是耍流氓被開除啊。」

    範文泉也是一愣。

    張文海臉立馬就黑下來了。

    範文泉急忙解釋:「我沒有啊,我沒說耍流氓啊。」

    「你個老犢子,說誰流氓呢?」張文海就張嘴罵上了,這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老頭罵起人來也不含糊。

    範文泉還解釋:「我真沒有,是這孩子亂說的,他冤枉我,你不信你問他。」

    何向東一愣,也趕緊解釋:「對對對,是我亂說的,我錯了我錯了,對不住了,您吶。」

    張文海卻是半點不信:「你不用幫這個老王八蛋兜著,好哇你,居然在小輩面前編排我,你個老犢子。」

    範文泉脾氣也上來了:「跟你說還不信,你這個老歪子還敢罵我,真當我好脾氣啊。」

    張文海怒氣更甚:「呵,罵人還敢這麼橫?」

    這倆老頭你一句我一句就吵起來了,何向東就在旁邊憋著壞笑,還時不時插上一句嘴勸架,這貨盡裝無辜了,這就是說相聲的啊。

    張文海的女兒也出來看了一眼,瞧見沒打起來就又回裡屋了,看樣子對這種情形也是見怪不怪了。

    何向東還把茶端起來了,邊喝茶邊看兩老頭戰鬥,特別有意思,他還怕這兩人的戰鬥力不夠,還忙著給他們倆添茶水,這人算是損到家了。

    吵半天了,倆老頭也累了,休戰了,紛紛拿起一杯已經涼了的茶灌下去潤嗓子,吵架費的是體力。

    張文海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對範文泉沒好氣道:「說,你這次到底找我來幹嘛了?」

    範文泉倒是沒介意張文海的態度,他指著何向東,眼睛卻是盯著張文海,面色極為認真說道:「難為這孩子這麼愛相聲,又肯為相聲做貢獻,還這麼有能耐,所以趁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能動彈,我打算集合我們的資源、能力來扶這個孩子一把,就當是扶持相聲一把了,你瞧怎麼樣?」

    何向東聽得這話都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2
第129章 相聲沒落的原因

     說到正事了,張文海也皺眉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後他道:「我看這孩子也不錯,功夫也很紮實,又是方文岐培養出來的,本事肯定差不了。更難得的是他對相聲的這份愛,就沖這個我們也得支持一把。」

    何向東是真的有些驚住了,他一臉不明所以,錯愕道:「二位,您這是?」

    範文泉解釋道:「我和老張都是退休的人了,現在閒著在家也沒事幹,總不能天天混吃等死吧。再說現在咱們這一行實在是太不景氣了,所以啊,趁我們倆老頭還能動彈,我們想為相聲做一點事。」

    何向東瞬間便對這二位老者肅然起敬,放著好好的退休生活不去享受,反而把精力都投放到相聲上面來了,現在這一行這麼難弄,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是及其困難的,尤其是對這個歲數的人來說。

    範文泉摸摸索索從褲袋裡面拿出一包煙來,自己抽出一根點著,他年輕大了醫生讓他少抽菸,他偶爾忍不住會來上一根,何向東和張文海都是不抽菸的人,現場也就剩範文泉一個人在吞雲吐霧。

    半晌後,範文泉嘆了一聲,手裡夾著煙,說道:「現在相聲是真不景氣啊,像八十年代那會兒光景多好啊,到處都是說相聲的,老百姓也愛聽,出去演出咱勁頭也高,說也是怪啊,這才幾年啊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張文海道:「八十年代好?哪兒就好了,好的只是在電視上的相聲,那時候競爭少啊。你們相聲隊出去演出去就混的很好麼?不還是差點連飯都吃不上嗎?」

    何向東一愣,問道:「你們專業院團出去演出也這麼慘啊?不至於吧?」

    範文泉苦笑道:「那要看什麼演出了,要是去各個縣裡面的慰問演出那是真的有點苦了。每年文化局都會給曲藝團指標,在逢年過節的時候要去縣裡鄉下完成多少多少場演出,這是任務,必須要去,那時候都是全團出動的。」

    「也賣票,但是基本上一大半都是贈票,票錢都不夠吃的,咱們說相聲還好,東西少,唱戲的還得僱車,雇挑夫,這又是一筆支出吧,還要住宿什麼的,其實分到演員頭上一天也就一兩塊錢,有時候還沒有這些。」

    「那時候是吃都不敢吃啊,在正月裡的小飯館都歇業了,也就只能去攤子上吃吃燴餅,沒有錢啊,連個雞蛋都不敢加。那老闆也缺德,直接說我們這是窮燴,把我們給臊的啊,哎呀……」

    何向東還真不知道有這段歷史,他道:「原來你是吃國家飯的也這麼慘啊,我心理平衡多了。」

    「去。」範文泉沒好氣說了一句,繼續道:「過年慰問的時候有這麼慘過,當然能賣出票去大夥兒還是好過一些的,團裡也有一些津貼的。那時候最好的就是工資能發下來,他是按照你是幾級演員,然後一個月演夠多少場,就會給你多少工資,那時候大夥兒都還可以。」

    「現在不行了,我徒弟郭慶就是四級演員,一個月演夠三十場就有兩千塊錢,但是演到25場的時候就不給他演了,結果月底拿保底工資200,還給扣了50,這些人的法子都絕了。」

    何向東心裡真的平衡多了,他一直認為吃國家飯的人混的應該很好,沒想到也是這副樣子啊,他在民間至少說一場算一場都能拿到錢啊。

    範文泉也是苦笑,又狠狠抽了一口煙。

    張文海乾瘦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和微怒的神色,他道:「要說相聲不景氣,跟這體制是分不開的,東子,你說說你和方文岐在民間賣藝的時候是怎麼對活表演的?」

    何向東道:「對活很簡單,就是說一下要說相聲段子,說一下怎麼入活,底是什麼,然後有些比較複雜的包袱稍稍說一下就好了,枝幹在那兒呢,其他的增增減減就由著我們來了,這個難度不大。有時候看菜吃飯,乾脆不對活,直接上台墊話帶帶路子,看觀眾喜歡什麼我們就說什麼。」

    張文海一拍大腿,道:「對嘛,這才是相聲嘛,相聲就得這麼說啊。你問問他們曲藝團裡面的相聲是怎麼弄的,全都得演員一句話一句話都給寫下來,然後給團領導看,領導說行就行了,不行就得改,有些時候領導還主動給你改,關鍵是這些領導根本就不懂相聲啊,你說說他能改出什麼來,這就是外行指導內行。你還非得照著他這樣說不可,以後在台上表演也是不准你改詞的,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呀。」

    「少馬爺你知道吧,他有一個本子叫《糾紛》是準備拿去比賽的,多好的本子啊。他們團長一看就說這不行,他要拿去改。少馬爺說話都很直的,他直接說你改了我就沒法演了,弄得他們團長也很不高興。後來他們團長又說你這是單口的本子,你考慮過你搭檔的感受沒有。我天爺,相聲有單口對口不是很正常的啊,人家搭檔都沒說話,你這倒是考慮真周全。後來少馬爺也是逼的沒轍了,才又把這個本子改成對口的,唉……」

    範文泉又抽了一口煙,說道:「我聽柏強說了,你在電視台也是被導演逼著改本子是吧?」

    何向東點頭道:「是啊,儘是亂來,明明什麼都不懂,還非要我按他那樣來,最可氣的是還有一個說相聲的勸我照導演說的辦,說是不用管現場觀眾的反應,效果可以後期做,這都……唉……」

    範文泉道:「沒辦法啊,給相聲演員的平台太少了,廣播是沒人聽了,現在是只有電視了。所以有些相聲演員就什麼都不顧了,說的難聽一看,他們見著導演就跟見著親爹似得,節目就真的一點都不管了,唉……」

    張文海這老頭脾氣還不小,他又怒氣衝衝道:「說到這些相聲演員我也有氣,這隊伍裡面都是什麼人,這幾十年從其他行業轉進來多少人了啊,儘是些廚子裁縫。相聲都得打小學,基本功得一樣一樣過關,這些人幾十歲了一天相聲都沒學過,他就敢上台說,你說觀眾能愛聽嗎?」

    範文泉結過話頭道:「要說這些人只是混口飯吃,老老實實的倒也罷了。老實人也有,可裡面就是有些不安分的人,成天勾心鬥角,本來我們這行就不怎麼著,現在更是烏煙瘴氣了。馬季有句話說得很好,他說他很愛相聲,可太討厭這支隊伍了。」

    張文海憤怒之色也淡下去不少了,他總結道:「相聲問題出在哪兒了,歸根結底就是不接地氣了,成天歌頌這個批評那個,老百姓哪兒愛聽那個啊,還非要外行指導內行。相聲本來就是一個街頭藝術,它是貼著老百姓說的,就是說一些家長裡短,吃喝拉撒的東西,這是地氣。」

    「像以前茶社園子裡面說相聲,多紅火啊,老百姓都愛聽的不行了。那對咱們說相聲的也是一個考驗,你水平不行,賣不出票去你就得餓肚子。現在都是拿工資的,當然是領導讓說什麼說什麼,這不行。咱們要弄就要弄貼近老百姓的,老百姓愛聽什麼咱們就說什麼,就在民間弄,弄相聲園子,就在裡面說相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3
第130章 相聲園子

     範文泉笑笑道:「老百姓愛聽什麼就說什麼,你不怕被別人說咱們的相聲低俗啊?」

    何向東正色道:「這還真不是,我在民間說相聲也十幾年了,髒口葷口都往上使,從來沒有任何一個觀眾說我們的相聲俗,從來沒有,要說有的全都是同行。」

    張文海也道:「就是嘛,什麼俗不俗的,相聲本來就是一個俗玩藝兒,不止是相聲,咱們這些老玩藝兒哪一個不俗啊,從這些玩藝兒誕生的那一刻起它就是俗的,就是給觀眾聽一樂呵,掙點吃飯錢,就是這麼簡單。」

    「只有是俗了,它才有生命力,才有滲透力,觀眾可不就愛聽那些家長裡短,吃喝拉撒,王家老爺子和劉家老太太好上了這些東西麼,生活裡面也就是這點東西嘛。現在咱們這些老玩藝兒沒人聽了,就是因為不俗了,一味追求高雅追求教育意義,這不行,咱們要弄就要弄俗的東西。」

    聽得張文海如此說道,何向東和範文泉也是哈哈大笑,其實他們倆的想法和張文海是一模一樣的,幾人對相聲的看法都是一致的,難得遇知己,這怎麼能不開心啊。

    範文泉看看兩人,興奮道:「其實我實話跟你們說啊,在專業團這些年可把我給憋壞了,成天批評這個社會現象,指責那個社會現實,我的天,哪有那麼多東西給我批評的啊。好不容易弄出個還不錯的本子吧,還被我們領導改的一塌糊塗,哎呀,那說的……反正我不管,我現在都退休了,一定是要說痛快的,管他鳥事,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何向東憋著笑,對範文泉道:「師叔,你真俗啊。」

    範文泉張嘴就噴:「滾蛋。」

    「哈哈……」幾人都是大笑。

    何向東道:「那咱在哪兒說啊,我這些日子跑了不少穴了,就沒說相聲的地兒,他們也不讓我搭班。」

    張文海道:「是,現在北京民間是沒說相聲的,全國說相聲的都在專業團裡面呢,要有說的也是在一些小縣城裡面,大城市裡面基本沒有。」

    何向東皺了皺眉,問道:「那咱怎麼辦?總得找一地兒說相聲吧,看看哪個場子能讓我們搭一下班?」

    張文海卻道:「搭什麼班呀,且不說人家願不願意讓咱們說相聲的搭班吧。你就算去了,你跟人家一個唱戲的一起表演,是聽戲啊,還是聽你相聲啊,這不成啊,咱們要弄啊,就自己租一個場子下來,弄一個相聲園子,就單純表演相聲。以前在舊社會,不是在園子裡面表演相聲大會麼,咱們現在也這麼來,就弄個相聲大會。」

    何向東點點頭,弄相聲大會是個好主意,對推廣相聲有好處,也能讓愛看相聲的觀眾看個過癮,只是這麼些年他都是和別人搭班慣了,這第一次自己單干,他心裡也沒底啊,他遲疑道:「弄相聲大會是好,只是吧,這自己租場子,這得不少錢吧?」

    範文泉也開腔了,他一指張文海,對何向東說道:「要錢你怕什麼啊,諾,你這旁邊不是坐著一貔貅麼。」

    張文海不樂意了,沒好氣道:「你才只進不出呢,我一糟老頭子可沒多少錢啊。」

    範文泉道:「你少來,你那些年可沒少掙啊。」

    張文海道:「掙什麼呀,八十年代那會兒,你們說相聲的一個月就幾百塊,一年也就三四千的樣子,我做生意一年有個八九萬,對你們來說當然是個天文數字了啊。可現在物價漲得多快啊,那時候的八九萬放到現在也頂多算是還可以,現在你在北京城一個月沒有四五千你就活不下去,當年有個幾百塊就活的很滋潤咯,這日子啊,我想要不了幾年,一個月沒個一兩萬你在北京飯都吃不起。」

    範文泉沒好氣道:「行了,別扯那麼遠。你這個貔貅能炸出幾斤油來我很清楚,我們這兒正要干事業呢,別扣扣索索的,你還真的想把你那點錢帶到棺材裡面啊?」

    張文海也笑了笑,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道:「我也不瞞你,我在八十年代那會兒確實掙了幾十萬了,在當時算是一筆大錢了,後來生意不好做,我也就改行了。這些年東買西辦的也花出去不少了,現在我這還有個十幾萬的,本來打算在三環裡面置辦一房子的,現在我就把這錢拿出來咱們先干相聲再說。還有老范你也是,別老擠兌我,你那點養老錢也拿出一部分來,別摳的跟什麼似得。」

    範文泉大笑:「哈哈,你這老鬼還把想法打到我頭上來了啊,好,我也把棺材本都拿出來,省的你笑話我。」

    「這才像樣嘛。」張文海也露出了笑意。

    「二位,二位。」何向東及時出聲勸住了兩人,他很認真道:「您二位都是我的長輩,放下退休清閒生活不享受,反而費大工夫來扶持我這個晚輩,我已經很感激了,這個租園子的錢真的不能再讓您二位出了,真的。」

    張文海擺擺手道:「你甭客氣,我們也不是為了捧你,而是為了相聲,我們年紀大了沒什麼用了,只能是寄希望在下一代身上了,也不是衝著你來的。就算今天冒出來一個何向西,何向南,何向北,只要他有你這份本事,有這份愛相聲的心,我們一樣會捧他,所以啊,你就甭客氣了,幹事業可不得大夥兒一起出力嘛。」

    範文泉也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何向東輕嘆一口氣,心中感慨良多,他感動地笑著,這二位老先生為了捧自己都把養老錢拿出來了,可是他又怎麼受得起呢,他道:「是啊,幹事業嘛,大夥兒都要出力。這樣我年輕讓我先來吧,這些年我東奔西跑其實也攢下來不少錢了,能先撐一段時間,等我錢不夠了,您二位再補上吧,這樣成不?」

    張文海和範文泉對視一眼,眼中都多了許多讚賞之意,範文泉道:「也行,你先撐個兩三個月吧,然後我們倆老頭再上。」

    張文海也笑:「說不定都不用撐,咱們園子一辦起來,來聽相聲的人把門檻擠破了都說不好呢,到時候咱就坐著等分錢吧。」

    「哈哈……」幾人大笑,何向東笑得有些沉重。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3
第131章 這麼隨便啊

     稍微商量了一下,何向東給二位先生留了房東家的電話就回去等信兒了,他到現在連只傳呼機都沒買,要打電話都得去小店打,一分鐘五毛都黑到家了,每次打電話都得掐著表。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過去了,也沒出多少日子,十來天的樣子,剛過了國慶,張文海那邊就來信了,說是找到了一家還不錯的園子,想讓何向東和範文泉都去看看。

    那天正好田佳妮也在何向東這兒玩,這段日子只要是田佳妮沒事總來找何向東,兩人也沒幹嘛,就是逛逛公園,買菜做飯什麼的,還有就是切磋鼓曲技藝了。

    碰巧了,何向東就帶著田佳妮趕緊坐公交過去了,那個園子在豐台區,離大興還是有一些距離的,得有個小三十公里路。

    到了那邊,正好範文泉也到了,兩個老頭都在那裡,一見何向東帶著田佳妮過來的,張文海當時就笑了,打趣道:「喲,這小夥子還帶著家屬過來的啊?」

    田佳妮臉當時就紅了。

    何向東道:「別瞎說,這是我發小,一起長起來的朋友,她是唱京韻大鼓的。來,妮兒,這位是張文海張先生,我的前輩。這位是範文泉,我師叔,你以前見過的。」

    田佳妮也看著二人,笑著打招呼道:「張先生好,師叔好,我是田佳妮,師承柏強,柏先生。」

    張文海這老頭乾瘦的臉上還露出笑意,道:「喲,這都跟著叫師叔了啊?」

    何向東小心地看了田佳妮一眼,見她沒有太大反應才放了心,然後對張文海沒好氣說道:「您這一肩膀高一肩膀低的,這壞心眼都在當間吧,怎麼蔫壞蔫壞的呢?」

    範文泉也道:「嗨,他這人你還不知道嘛,當年就是耍流氓才被開除的。」

    張文海一推範文泉,怒道:「什麼耍流氓,我這是愛情,你個老東西,又我耍流氓,信不信我……」

    見兩人又有要吵的跡象,何向東趕緊勸道:「二位爺,別吵別吵,我們這看園子呢,咱趕緊進去看看行不行。」

    倆老頭這才歇下來,張文海道:「這家園子以前是放電影的,後來經營不善就倒了,現在稍微改了一下當小劇場了,正在招租,我看了一下還不錯的。」

    這家劇場經理叫劉青陽,一個精明幹練的中年男人,他帶著幾個人到園子裡面看,這裡是以前是一家小電影院,座位也都是紅色的小摺疊沙發座,還算舒服。

    如果坐滿的話能有個三百多人,而且它的座位都是層層向上疊加的,這樣的好處就是就算是最後一排的觀眾也能看見台上的表演。

    其實也沒有什麼戲台,就是以前電影大幕前面的那一塊空地,這就當做是戲台了。其他的音響燈光設施都還算完善,也有後台,在大幕那側門出去有一個小房間,可以當後台使。

    劇場經理劉青陽道:「我們這兒還算不錯的,位置也還算好,這旁邊客流量很大,你們要說相聲這肯定是個好地兒,多好的一個場子啊。這外面也都是飯店,吃東西也方便,咱這也算是市中心了啊,這人來人往的,都是有錢人,也肯定能掏錢,隨便來聽場相聲還不是個簡單的事兒嘛,肯定到時候客似雲來,生意興隆啊。」

    張文海笑笑道:「你這經理口才倒是不錯啊,幾位,這地兒怎麼樣?」

    何向東沒有說話,反而看向了範文泉,範文泉環顧了一眼,說道:「是還行,這裡位置不錯,客流量也多,而且這場子本身也可以,觀眾坐滿了也都能瞧見台上的表演,還差不多能坐三百人,是個好穴。」

    何向東對這裡也挺滿意的,他問劉青陽:「劉經理,這裡得多少錢一個月啊?」

    劉青陽想了想道:「我們老闆本來是說這裡得七千一個月,這樣吧,都是誠心誠意來的,我給你們六千一個月,還饒旁邊一個小房間給你們當後台用,水電費另算怎麼樣?」

    何向東暗自咋舌,一個月六千啊,這價兒也太高了吧,當然他在面色上也沒有流露出異象來,反而對範文泉和張文海說道:「您二位覺得怎麼樣?」

    張文海道:「這些日子我也找了不少地,這裡還算是性價比比較高的,值得起這個價兒,老范你覺著怎麼樣。」

    範文泉皺著眉頭道:「地是好地兒,這價是有些高啊,三環裡了這也是,這價也算是合適了啊。」

    劉青陽也道:「這樣,我在給你們一個優惠,一個月一付好不好,你們說相聲掙著大錢了,這付一下場地費不是簡單的事兒嘛。」

    既然如此,何向東也咬咬牙道:「成,就這樣了,這地兒我們租了,趕明兒我給您把錢送來。」

    劉青陽頓時都笑開花了,連道:「好,好,誒,對了,你們說相聲有沒有給起個名字啊,不能單說叫相聲吧?」

    張文海一拍腦瓜子,道:「哎呀,這段時間盡興沖沖找地方了,居然把這茬給忘了,搞半天連個名字都沒有啊。」

    範文泉稍稍琢磨了一下,說道:「咱們不是要弄相聲大會麼,就叫相聲大會算了唄。」

    張文海道:「什麼就叫相聲大會啊,我們做生意都講究一個招牌響亮,你看人家全聚德,幹嘛不直接叫一個烤鴨店啊?」

    範文泉拉著個臉:「那你說叫什麼?」

    張文海道:「我沒想好。」

    「那你說個屁。」範文泉怒噴。

    何向東想了想道:「要不還是叫相聲大會吧,以前在茶社園子裡面演出的不也叫相聲大會嘛,我們準備說真正的相聲,那就回歸傳統,叫相聲大會也不錯啊,咱在北京就叫北京相聲大會或者叫豐台相聲大會?」

    張文海道:「還北京相聲大會,還豐台相聲大會,人家北京政府能同意你亂用北京名字啊?」

    範文泉也有些憋不住氣了,他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出個主意啊,別老否決我們行不行啊?」

    張文海皺著眉頭在想,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起的何向東和田佳妮,突然露出了一絲壞笑,道:「我看這小兩口好像挺登對的,用人名我看能火,你看王麻子,張小泉這不都是老店麼,我看就用這倆小年輕的名字就挺好。」

    範文泉回頭看了一眼,說道:「我看也行,世界是年輕人的嘛,用他們的名字好,一人弄一字出來,叫東佳?」

    張文海道:「什麼東佳啊,弄得像東芝煤氣灶的弟弟似得,叫東妮。」

    範文泉也道:「你這還像是從河南農村來的呢,要不叫向佳也行,向著更佳前進嘛。」

    張文海眼睛一亮,道:「這好。」

    何向東這才插上嘴,驚愕道:「您二位起名字這麼隨意啊?」

    張文海這個碎嘴老頭道:「挺好的,挺好,向佳挺好的。」

    田佳妮聽著幾人在談,她卻一直沒開口。

    何向東翻白眼道:「向佳,這向佳相聲大會啊?這也不上口啊,還不如叫一黑社會來的上口呢。」

    張文海道:「黑社會?這成,咱就叫向佳社了,這好聽。」

    「這麼隨便啊?」何向東是真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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