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1999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6
第163章 小乞丐(為美男子夏裡半城盟主賀)

     這個相聲段子其實跟回歸沒有什麼關係,就是何向東按照大保鏢文章會那種不懂裝懂的人模式,弄出來一個小段子,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用笑聲迎接回歸。

    看現場觀眾的反應也很是不錯,何向東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眼在門口抽著撿來的菸頭一臉蕭瑟的小乞丐,肆虐的北京狂風依然吹不亂他團結一起的頭髮,何向東決定晚上多送他一隻雞腿。

    鞠躬下台,何向東和張文海到後台喝水休息了。

    郭慶和範文泉換了上來,郭慶逗哏,範文泉給他量活。園子裡面也就這幾個人,也沒人報幕什麼的,都是演員們換了衣服自己上去的。

    後台,張文海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大茶缸一口氣喝下一半去,伸手解開了最上面的兩個扣子,隨那半扇肆意攤著,又拿濕毛巾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道:「這剛過立夏就熱起來了啊,我裡面就一件汗衫,外面一件大褂就覺得熱的刺撓了。」

    何向東更是直接把大褂給脫下來了,裡面就是一件白色無袖背心,肥肉鬆鬆垮垮的,很沒形象,他比較胖,更受不了熱,在台上也賣力氣,現在背心後面都有快濕透了。

    何向東拿起毛巾在頭上,臉上,脖子上擦了擦,又拿扇子扇著,說道:「是熱啊,再過些日子就要開冷氣了,不然觀眾也受不了啊,唉,又是一筆支出啊。」

    看著何向東扣扣索索的樣子,張文海也不禁笑了出來:「瞧瞧你那樣子,再給你戴上一個小帽子,沾上兩撇鬍子,再弄一個狗屁膏藥貼上,活脫脫就是一個舊社會的地主老財啊,仨瓜兩棗的都扣扣索索,丟人不丟啊。」

    何向東對張文海翻了個白眼,道:「張先生啊,你是不當家不知油鹽貴啊,我們園子現在剛剛夠支出啊,這道夏天開那麼大的空調,多費電啊,就算是來三五個觀眾,這咱也得開吧,一開冷氣就往整個園子裡面跑啊,而且一開就是一整天,這都是錢啊。」

    張文海倒是笑了,他自己有一個紫砂小茶壺,前面上場前剛剛泡下去的茶水,現在剛剛好,前面又熱又渴的喝了不少涼水,現在緩過來了,他要開始享受了,端起小茶壺,嘴對著茶壺嘴輕輕吸了一口,露出享受的笑容,這才不慌不忙地對何向東說道:「你著什麼急啊,我看今天來的人就不少。」

    何向東也找了條椅子坐了下來,他可沒紫砂壺泡好茶喝,就又把搪瓷捏的茶缸子拿過來,學張文海那樣斯文地輕呷一口涼白開,說道:「咱們這次也是藉著回歸事件的東風,才吸引到這些人,這是運氣,我們總不能每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吧,以後哪會有這麼些人啊。」

    張文海看著何向東拿著破茶缸子斯文喝水的樣子也是好笑,搖搖頭說道:「我們呀,都是不懂做生意的人,也沒有什麼生意頭腦,就知道說說相聲,技術和藝術方面的問題,我們在行。生意方面的啊,這還得問懂行的人。」

    何向東稍稍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對做生意是真的不在行,他把茶缸子放下,問張文海:「張先生,我們也不認識懂行的人啊,再說人家也不一定樂意幫我們啊,而且萬一人家要收錢,那怎麼辦啊?」

    張文海笑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推了推老式眼鏡,意味深長道:「誰說咱們不認識懂行的啊,而且那人啊,一分錢都不會要的。」

    何向東疑惑道:「誰呀?」

    張文海笑著道:「你辦專場這主意誰給你出的?」

    何向東豁然明朗,頭往舞台方向看去,然後迅速回頭看著張文海,吃驚道:「您是說……」

    張文海滿臉笑意地點點頭。

    ……

    晚上散了場之後,何向東跟郭慶說起了這件事,說是讓他那位蘇小婭請過來幫著園子一起想想辦法,想點能幫助園子盡快發展壯大,能多吸引觀眾的法子。

    郭慶一聽立刻拍著胸脯滿口答應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喜滋滋就去找人家姑娘商量去了。何向東原本還在感慨兄弟情深,為了他的事這麼上心,還肯幫他求人,感動地眼淚都快下來了。

    後來才知道那姑娘在寫期末大論文,主題就是關於如何讓一家小企業快速發展的,郭慶這王八蛋一下子就把向文社給出賣了,也有了前面辦專場的主意。

    這回郭慶直接告訴那姑娘,向文社就是她期末論文的實踐模板了,讓她儘管大刀闊斧的干,什麼都不要管不要顧。

    連何向東都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的,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的。

    散了場,郭慶、張文海、範文泉都各自坐車回家了,何向東走在最後,他把今天的票錢細細數了一下,一千八百多,嘖嘖,不老少了。

    然後把燈關了,在漆黑中,何向東憑藉著記憶把堆放雜物的桌子拉開,把錢藏到桌子靠牆那面的一個小暗格里面,這裡是臨時存錢的地方,明天他會去銀行把錢存起來的。

    出門之後,鎖好門,細心檢查幾遍,何向東這才走出去。

    剛到街上,就發現那小乞丐還沒走,還蹲在園子門口抽著撿來的菸頭,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那麼多菸頭的。

    何向東看了看他,在褲兜裡面摸了摸發現還有錢,就到隔壁還營業的小店裡面給小乞丐買了一個大雞腿,一瓶洗髮水,一塊香皂,還有一些別的吃的東西。

    拿過去遞給了小乞丐,說道:「這些給你的,感謝你幫我看場子。」

    小乞丐抬頭看著何向東,滿是污垢漆黑的臉上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他伸手把東西接過來,也沒有說謝謝,就把雞腿拿出來,撕開包裝紙,就往嘴裡塞,大嚼起來,手上那根菸頭依然紅亮。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何向東也不著急回家,就在小乞丐身邊坐了下來,問道:「你哪兒人啊?來北京多久了?」

    小乞丐也不回答他,就是埋頭吃雞腿。

    何向東看著小乞丐的樣子,笑了,回憶道:「我小時候也是乞丐,在街上要飯,要不到錢就要挨打,有些小孩不機靈要不到錢來,五哥就會把他們的手砍掉,然後再讓他們去要飯,這樣可以弄得錢多一點。」

    小乞丐停下進食,抬頭微微有些驚訝地看著何向東,眸子依然閃亮。

    何向東笑笑,看著小乞丐,回憶蕭瑟,微微嘆了一口氣:「那時候我每天都很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被打斷手腳,所以每天我都拼了命要錢,別人不給我就一直纏著他,他們打我罵我,我也不走,因為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的手腳也會被砍掉。」

    小乞丐把雞腿放下,看著何向東眼神多了一分不一樣的神彩。

    何向東繼續回憶道:「後來我被我師父救走了,也算是逃離了魔窟。我師父對我很好,教我讀書認字,教我唱曲學習,教我說相聲,讓我有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以說我能有今天都是我師父賜給我的。」

    小乞丐抽了一口已經到盡頭的菸頭,說話了,這也是何向東第一次聽見他說話,他的聲音很好聽很有磁性而且有滄桑的感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段人生,或苦或甜,都是人生的必由之路。再不如意的過去,你現在也能笑著說出來。」

    何向東很是錯愕。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6
第164章 沒有一句人話

     何向東瞪大眼珠子問道:「這話是你說出來的?」

    小乞丐抽了最後一口煙,煙已經燒到盡頭了,他一臉蕭瑟道:「不要輕易去看輕一個人,哪怕他是個乞丐。」

    何向東長大了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半晌後,何向東才合上了嘴,猶自不敢置信問道:「你怎麼會當乞丐的?」

    小乞丐從上衣破口袋裡面摸出一把菸頭,從裡面拿出一根中華的,放在鼻子上陶醉地吸了一下,然後拿出一個打火機,點著了,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圈:「人生就像煙圈,每一個都有屬於它最獨特的樣子,我不過只是其中一個罷了。」

    何向東有些茫然地看著小乞丐,說實話,他沒聽懂,但還是感覺這小乞丐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他想了想,又問道:「可是你還是沒告訴我,你為什麼當乞丐啊。」

    小乞丐轉過頭有些無奈的看著何向東,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又抽了一口菸頭,對著何向東的臉緩緩噴出。煙味混雜著小乞丐的口臭味,讓何向東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急忙扭頭躲開。

    小乞丐復又抬頭看星空,臉上很是落寞,沉聲嘆氣:「我曾經找到了已經失去的她,她也願意原諒我的過去,但是卻無法釋懷我的追求,我送她離開的火車,她並沒有給我留下一個值得懷念的微笑。」

    何向東愣神了半天,才回覆道:「沒聽懂。」

    小乞丐自嘲地笑了笑,道:「你不需要聽懂,因為這是我的人生。」

    默了默,何向東又問:「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小乞丐把中華的菸頭抽完了,又拿出一根大前門的菸頭,點著抽了起來:「有的人夢在天上,有的人的夢在地上,而我的夢在腳下,我走到哪兒,夢就在哪兒。」

    何向東也沒去琢磨小乞丐話中的意思,就直接問道:「你有興趣來我們這裡工作嗎?」

    小乞丐笑著搖搖頭,道:「相聲不是我的夢。」

    何向東道:「不是讓你說相聲,你嘴裡但凡要是能有一句人話,我就讓你學相聲了。」

    小乞丐抿著嘴斜著眼看著何向東,默默嘆道:「你不懂。」

    何向東倒是沒和他爭辯,說道:「我也沒興趣懂,我們園子現在缺人,那兩位老先生整體收集資料,園子裡的事情一點都不管,我實在忙不過來了,本來是想著雇一個人的,現在看你就不錯。」

    小乞丐搖頭道:「呵呵,我要是為了賺錢,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何向東直接道:「你想多了,我沒打算給你錢。」

    聽了這話,小乞丐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有些錯愕地盯著何向東。

    何向東繼續補充道:「我知道你不要錢,我才找你的,我們經濟不寬裕,所以沒辦法。」

    小乞丐默默看了何向東很久,直到菸頭快燃盡了,他才抓緊抽了最後一口,第一次說了一句人類能聽懂的話:「你的無恥超乎了我的想像。」

    何向東笑了笑,也不甚在意,道:「來不來吧,就住園子裡面,和我們一起吃飯。」

    小乞丐笑笑:「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呢。」

    何向東說了一句讓他往後幾十年回想起來都津津樂道的話:「因為你的夢不在遠方,而在你的腳下,向文社也可以成為你腳下路過的地方。」

    此話一出,小乞丐沉默了許久,也沒有再點菸頭,半晌後,才問道:「對於你來說,我是一個陌生人,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難道不怕我把你店裡的東西偷了?」

    何向東雖然不太明白小乞丐在說什麼,但並不妨礙他對這個人的判斷,道:「我很喜歡看書,我看過關於心理學人性格方面的書,你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你有自己的追求和驕傲,或者從某一方面來說,我們是同類人,所以我相信你不會。」

    小乞丐笑了,他臉上很髒,牙齒卻很白,他道:「我叫吳蕭,一個行走在夢想路上的男人。」

    何向東道:「我叫何向東,你的老闆。」

    小乞丐吳蕭搖頭一笑。

    何向東起身又回到後台,拿出了自己的一套衣服給了吳蕭,說道:「找個地方洗洗換上衣服吧,明天來園子裡面幫忙吧。」

    吳蕭接過衣服,沒有道謝沒有說話,就是默默拿出菸頭抽著,抬頭望天,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何向東也沒有打擾他,就做公車回去了,今年園子裡面情況稍微好一些了,他也不騎破自行車來回跑了。

    第二日,因為堵車,何向東快中午了才到的園子裡面,也是幸好上午沒有開廂,因為上午實在是沒有觀眾,何向東後來就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下午和晚上了。

    剛到園子裡面,就瞧見範文泉無奈地走出來,何向東迎上去喊了一聲師叔,還不等他說完,範文泉就道:「那個叫吳蕭的人是你招來的?」

    何向東道:「是啊,我正想跟你們說呢,我招他進來幫幫忙打打雜,園子裡面的事情,我實在是忙不過來了。」

    範文泉有些無奈又有些責怪道:「那你也得看看你把什麼人給招進來了啊。」

    何向東有些納悶道:「怎麼了,那人惹你生氣了?」

    範文泉苦笑道:「我倒是還好,關鍵是把老張給氣的夠嗆。」

    何向東摸著腦袋道:「不至於吧,我看那人還行啊,他到底幹嘛了?」

    範文泉道:「今天我和老張來的早了些,那人也來了,他說是你招進來的,我們也知道園子裡缺人,以為你招了一個來打雜的員工了。」

    「趁著上午沒有演出,老張讓那小夥子把園子裡面打掃一下,這不為過吧,你知道那人是怎麼說的?」

    何向東問道:「怎麼說的?」

    範文泉道:「那人說,抹布不是他的人生,或許掃把有可能是他的過去,但這一切都是他腳下的夢。」

    何向東疑惑道:「這什麼意思啊?」

    範文泉一攤手道:「我也想知道這什麼意思啊,關鍵老張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啊,問了他好多問題,這人嘴裡就沒有一句人話,誰都聽不懂啊。後來老張還問他頭髮那麼髒幹嘛不洗,他說這是他對過去的回憶,一番弄下來,老張快給氣的站不住了。」

    「啊?」何向東也傻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6
第165章 蘇小婭

     何向東皺著眉頭走到了後台,張文海正捂著胸口,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怒瞪著吳蕭,而吳蕭卻很淡然地抽著煙,目光斜著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憂鬱悵然,嘴裡還時不時發出一聲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嘆息。

    若不是連北京沙塵暴都吹不散他那已經凝結成一團充滿油脂頭屑的頭髮,何向東還真的以為這是個憂鬱的出塵高人了。

    看著眼前這場景,何向東皺皺眉,走到張文海身邊,問道:「張先生,您這是怎麼了?」

    張文海還是大口喘著氣,抬眼看了何向東一下,沒好氣道:「你問他。」

    何向東又把目光投向吳蕭。

    吳蕭緩緩吐出一口煙圈,很是惆悵地說道:「你或許是不懂我的追求,但我卻是一直在做,你可以不懂,因為這才是我。」

    何向東抿著嘴,半晌沒說出話來,他也被這人噎的夠嗆,沒一句聽得懂啊,最後無奈對張文海說道:「張先生,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嘴裡是常說一些正常人聽不懂的話,我讓他進來是幫著幹活的,您別搭理他就行了。」

    張文海怒道:「幹活,幹個屁,東子你看著。」張文海對吳蕭喊道:「嘿,那誰,去劇場裡面把地掃了。」

    吳蕭抽著煙,緩緩吐出菸頭,斜斜看著張文海,露出一絲無奈和鄙夷,還有發自內心的輕視,彷彿張文海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兩者的精神境界相差太遠,他淡淡說道:「你不懂。」

    「啊……」張文海捂著胸口,氣的不行了。

    連何向東也被吳蕭這副樣子給嚇一跳,半晌都沒話說,昨晚天黑他還真的沒發現這一幕,這個表情也太刺激人了吧,連範文泉嘴角都好好抽搐了幾下。

    一根菸頭抽完,吳蕭把菸頭扔地上,用腳攆滅了,在門後面把掃把拿出來,道:「我所經歷的就是我想要的。」

    說完,他直接拿著掃把出去了。

    房間三人好半天之後才緩過神來,何向東問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範文泉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茫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他好像是掃地去了。」

    「哦。」何向東點點頭。

    張文海也在椅子上坐好了,猶自生氣道:「這人你是哪兒找來的,怎麼嘴裡一句人話都沒啊?」

    何向東苦笑道:「咱們園子門口不是經常有一個乞丐嘛,他不是還幫咱盯著上面的來人嘛。」

    「是他?」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人齊齊驚呼。

    何向東點點頭:「昨晚跟他聊了,發現這人還算是不錯,而且又不要工錢,管飯就行,所以就讓他來幫忙了。」

    聽了何向東的解釋,範文泉不禁皺眉問道:「這人來歷不明的,你就這麼隨便把他招進來?」

    何向東道:「他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裡面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只有他自己的追求,別的就什麼都不顧了。這樣的人是可敬的但也是可憐的,唉,我也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也是正好園子缺人,我又放心他,就把他招來幫忙了,就是打打雜,也出不了什麼問題,實在不行到時候再讓他走就是了。」

    「哼。」張文海發出一聲冷哼,顯然還沒有忘了之前吳蕭那極為犀利的一記不屑的眼神,但是聽了何向東的解釋,他也就沒有再去找吳蕭的麻煩,不過他是打定主意不和這種怪人打交道了。

    唉,其實這老頭也是心善,一聽吳蕭之前是乞丐,他的心就軟了。

    過了一會兒,吳蕭把劇場打掃好了,還拿抹布擦了一遍,何向東和兩位老先生,也趕緊過去看了一下,這一下他們發現了吳蕭的碩果僅存的一個閃光點,就是做事認真,打掃的就跟舔過的一樣幹淨。

    三人臉色都好看許多,雖然這人是奇怪了一點,嘴裡沒有一句人類能聽懂的話,但是做事還算利索的,這就算不錯了。

    中午的時候,何向東是買的快餐,吳蕭一個人吃下去兩份,外加一斤炒餅,好吧,這位飯量還真是不淺。

    要開始賣下午的票了,何向東是沒敢讓吳蕭弄,他是害怕這位把觀眾都給嚇跑了,這回還是範文泉負責的。

    本來何向東是想自己弄的,只是這時候郭慶帶著那位蘇小婭同學過來了。

    何向東在後台招待的他們,還不等他動手,郭慶就忙不迭端茶倒水,弄點心,服務地別提有多周到了,臉上還帶著典型狗腿漢奸的笑容,果然不愧是在抗日劇裡面混出來的人物,自然地不得了。

    何向東是第一次見蘇小婭,這位女同學長得很漂亮,柳葉彎眉,眸含秋水,瓊瓊玉鼻下面一抹嫣紅小嘴,巴掌大小的瓜子臉,典型的江南煙雨如山水畫一般的美女。

    蘇小婭很大方,站起來和何向東握了一下手,道:「你好,何先生,我是蘇小婭。」

    何向東也笑道:「我是何向東。」

    打完招呼之後,兩人陷入了沉默的尷尬,蘇小婭畢竟還是學生,還有些靦腆,也不善和人交際,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打開話題了,何向東也是如此,他其實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的。

    氣氛有些微妙和尷尬,而郭慶只是坐在一旁看著蘇小婭傻笑,這貨沒治了。

    還是何向東先開的口,他道:「聽我師哥說辦專場的主意是您給出的,我們用了,很不錯,來的人也很多。」

    蘇小婭也笑了,巧笑嫣然,煞是動人,郭慶都看痴了,她道:「一點拙見,讓何先生見笑了。」

    何向東擺擺手道:「您太客氣了,這主意是真好啊。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我們這次請你過來啊,還是想讓你幫著我們出出主意,我們都是不懂做生意的人,也沒什麼好法子,所以想向您這位專業人士請教一下。」

    蘇小婭道:「不敢當,我還在唸書,經驗不多,只能提出一些理論性的建議,具體的採納還有操作還是要看何先生你們的了。」

    何向東點點頭道:「哎,您儘管說,我們感激不盡。」

    涉及到自己的專業知識了,蘇小婭瞬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得,再沒有之前那副江南柔弱小女子的樣子,反而像是一個強勢的商場女強人,她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微笑又自信地說道:「北京有無數的烤鴨店,但是出名的只有全聚德和便宜坊兩家,但外地人卻只知道全聚德而不知道其他的,這是為什麼?」

    何向東有些不明所以地搖搖頭道:「不知道。」

    蘇小婭微微一笑,緩緩吐字道:「因為他們有腔調。」

    「腔調?」何向東不解。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7
第166章 奇女子

     蘇小婭點點頭,繼續說道:「論烤鴨的確是這兩家歷史悠久,牌子也硬,他們是有自己的特色的,全聚德的烤鴨掛爐烤制,皮脆肉香,便宜坊的烤鴨是燜爐烤的,鴨肉柔韌如紙,這是不一樣的,而且他們也已經做到這個特色中的佼佼者了。你們的相聲的特色呢?」

    何向東微微一怔,他從來沒想到這一點。

    蘇小婭卻沒等何向東回答,便繼續說道:「這個特色才是你們向文社的真正的招牌,外面掛的那個牌子只是一個牌子罷了。」

    何向東稍加思索,說道:「如果非要說特色的話,我們說的都是大部分都是傳統相聲,把相聲裡面原汁原味的魅力呈現給觀眾。」

    蘇小婭點點頭,說道:「相聲我也稍微做了一點瞭解,也在郭慶那裡聽了一些相聲的事兒。」

    聽到提到自己了,郭慶立刻露出白痴的笑容,還發出腦殘的笑聲:「嘿嘿嘿……」

    何向東無奈搖搖頭,這人真的沒治了。

    蘇小婭也翻了個漂亮的白眼,沒理郭慶,繼續說道:「現在電視上其他舞台上基本上是在說新相聲,我也沒聽過你們的傳統相聲,涉及到你們這一行的專業我也不懂,我想問的是傳統相聲和新相聲哪個更能被觀眾接受和喜歡。」

    何向東毫不猶豫回答道:「改編過的傳統相聲。」

    蘇小婭微微注視了一下何向東,眼神中多了不一樣的神彩,點點頭,道:「好,既然如此,單你們知道不行,更多的是要讓觀眾知道你們說的才是真正的傳統相聲,才是真正好聽好玩的相聲,這一點很重要。」

    何向東點點頭,示意蘇小婭繼續往下說,單從剛剛這一番對話,他就察覺到了這個女孩子真不簡單。

    蘇小婭道:「要讓觀眾知道這一點,無非是宣傳罷了,外部宣傳,做各種廣告,推廣,或者找知名人士給你們背書,但是這一點對於現在的你們來說可能難度比較大。另外的一個就是內部內容推廣,你們的表演相聲的時候,就可以有意識地向觀眾宣傳這一點。這種方式雖然速度可能慢一點,但如果配合上你們的高超的相聲表演的話,那應該更有說服力。」

    聽了這一番話,何向東沉沉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稱讚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郭慶也在一旁讚道:「是啊,我早就說小婭厲害了吧,你瞧瞧。」結果兩人都沒搭郭慶的下茬,弄得郭慶臉都紅了。

    張文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也不知道在門口聽了多久,他走進門來對蘇小婭道:「姑娘,你說的挺有道理的,繼續說,多給我們出出主意。」

    說著,他也在旁邊搬過一條小四方凳來,坐下來認真聽蘇小婭上課。

    蘇小婭對張文海友善一笑,繼續說道:「再有就是市場的問題了,現在好像民間不太有說相聲的了吧,我好像也沒怎麼見過。」

    何向東道:「是不多,真正弄相聲園子的應該就是我們這一家吧,好像沒有聽說別的。」

    蘇小婭又問道:「那市場怎麼樣,觀眾願意買票嗎?」

    何向東苦笑。

    張文海有些無奈道:「有個屁啊,根本沒人願意買票聽相聲啊,這麼多年來相聲都是專業團裡弄的,出去演出都是單位出面送票的,在大夥兒心里根本沒有聽相聲是要買票的這個意識。」

    「最開始我們賣票的時候,還有人上門來罵的,說我們貪財。我的天爺,這本來就是花錢聽得玩藝兒啊,從舊社會就這樣了,建國後很長一段時間也是按照計時收費的啊,現在怎麼就這樣了啊。」

    何向東也是苦笑不已,相聲市場相聲市場,並不僅僅指的是沒人聽相聲,更重要的是沒人願意花錢聽相聲。

    向文社最初開張的時候,一整天就三五個觀眾,有時候甚至一個沒有,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沒人願意花錢,後來甚至有人說你給我說相聲,我請你吃飯都行,但買票不行,都有人把買票當做一件丟人的事情了。

    至於有人罵他們貪財,這真有過。去年快元旦的時候,也有不少單位出面說是弄一點贈票來,反正票賣不出去,對一個人說也是說,對一群人說也是說,還不如讓他們來給園子裡增加點人氣。

    何向東是咬死了,才沒開的這個口子。

    蘇小婭聽了張文海的話,美眸微動,黛眉也微微蹙了起來,陷入了思考。房間內幾個人也沒打擾她,何向東和張文海在等蘇小婭的回答,至於郭慶這個白痴就不提了。

    半晌後,蘇小婭的眉頭舒展開來,沉聲說道:「看來市場不容樂觀啊,其實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放鬆,不能搞贈票的那一套。」

    何向東回答道:「其實我們一直沒有弄贈票,因為拿著贈票來的觀眾他是不會珍惜演出的,隨時會離開說話幹嘛的,這是會影響台上演員的演出的。」

    蘇小婭也道:「看目前這樣的情況,民間的相聲市場恐怕只能靠你們慢慢培育了,要讓觀眾習慣聽你們的相聲,習慣花錢去聽,習慣這是需要花錢聽的玩意,這是一條很長的路啊。」

    何向東笑容沉重了幾分,微微點了點頭。

    其實在那個時候相聲賣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在50年代的時候,聽相聲是按照時間收費的,一分錢聽幾分鐘這樣來的,只是後來基本是單位出面弄贈票就慢慢沒了這種意識了。

    在這個相聲不景氣的年代,其實相聲界也出了一些很奇怪的觀點,當時的普遍認知就是一段相聲不能超過12分鐘,一旦超過了觀眾就不愛聽了,演員也沒法掌握好了。

    現在想想的確是有些可笑,不過這種觀點在當時是很有市場的,大部分相聲演員也的的確確是這麼做的。

    其後,何向東和蘇小婭就向文社的具體運營推廣等方式進行了深入的探討了,不得不說,蘇小婭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奇女子,提出了很多非常好非常可行的建議,時常讓何向東恍然大悟,驚豔不已。同時他也對郭慶報以了同情的眼神,喜歡上這樣的女孩,只能嘆一聲路漫漫其修遠兮了。

    聊了很久,到中午了,蘇小婭看了一下手錶,說道:「呀,這麼久了啊。」

    何向東笑著問道:「蘇同學,你是有什麼事嗎?」

    蘇小婭道:「不是,本來是還有一個女同學跟著我一起過來的,前面她說她先去買點東西再過來,結果到現在還沒來。」

    「誰說我沒來的?」門口傳來嬌俏的女聲,一個俏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何向東的瞳孔驟然放大。

    「好久不見,來晚了。」女孩巧笑嫣然。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7
第167章 造孽啊

     「青青,是你。」看了許久,何向東才吐出這幾個字。

    儘管快一年沒見了,周青青還是像初識一般清純可人,臉上總有笑容,一個梨花渦在腮幫子上嬌俏可人,她還是那麼美,那麼可愛,那麼柔情似水。

    周青青笑,舉起手上拿著的白色塑料袋,說道:「剛來的時候看到旁邊又賣山東煎餅的,人還挺多,我記得你以前聽愛吃的,還說這個跟你們天津的煎餅果子不一樣,來你嘗嘗。哦,對,我還去旁邊的小飯館買了點菜回來,一起捲著吃,你們應該都沒吃午飯吧。」

    何向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周青青手裡把食物接過來的,自打周青青進門以來,他就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一句話也聽不見,腦袋嗡嗡作響,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眼睛卻一直是盯著她在看。

    竟有些痴了,當初那一幕一幕都在眼前浮現,在星夜裡她安靜地聽自己過去的故事,忘不了那一襲白裙下溫婉安靜的笑。分別那一晚,她哭泣著抱著自己,忘不了那種無力的苦澀感。

    曾經有無數次想過如果再遇見周青青會是什麼樣子,或許開心,或許激動,或許只是微微一笑,或許是和路人一般擦肩而過……

    或許,或許。

    或許一切都是或許……

    何向東回憶氾濫著,眼眶竟有些紅了,嘴唇微微有些顫抖,但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周青青也是靜靜地看著何向東,最初還是笑盈盈的,但沒過多久卻也笑不出來了,眼眶同樣紅紅地看著何向東。

    兩人就這樣對視,世界再沒有其他人。

    蘇小婭張大嘴驚愕地看著兩人。

    張文海狐疑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看,就沒停下來過。

    郭慶最初只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立刻對何向東高山仰止起來,目光裡面全都是欽佩之情。

    半晌後,張文海皺著眉頭,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咳。」

    何向東和周青青這才回過神來,兩人挪開了相視的目光。何向東頓了頓,思緒萬千,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只是啞著嗓子說了一聲:「好久不見啊。」

    周青青面頰微微有些泛紅,但卻更加可人了,她點點頭,道:「是啊。」

    兩人再一次陷入沉默,但卻不尷尬,反而有一絲寧靜的溫情存在。

    蘇小婭看看兩人,問周青青:「青青,你和何先生認識?」

    周青青輕聲道:「嗯,他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人。」

    「是他?」蘇小婭張大嘴驚愕看著何向東。

    周青青這句話太有歧義了,何向東心裡咯噔一下,那個人?哪個人?

    聽得這話,張文海的臉當時掛下來了。郭慶則是流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崇拜眼神。

    再就是吃飯的時間了,周青青買了很多,就在後台的小桌子上用山東煎餅捲著菜吃,賣票的範文泉也叫回來了。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微妙,沒人說話,各有心思,範文泉剛來後台,什麼情況也不知道,看看拉長臉的張文海,又看看神色複雜的何向東,再看看剛來的兩位女孩,還有自己那已經變成白痴的徒弟,皺皺眉,什麼都沒弄懂,他也不好開口。

    眾人默默吃著,周青青帶來的煎餅稍微放了一下了,已經沒有剛出鍋那麼脆了,有點韌了,但還是非常香,她買的那幾個菜也都是非常香辣,就著餅子特別開胃。

    這還不等吃多一會,盯著幾個月沒洗的頭的吳蕭進來了,何向東跟他打招呼說:「來,快坐下吃飯吧。」

    吳蕭依舊是叼著一根菸頭,一臉蕭瑟,目光深遠,反正就是沒有人樣就是了,不過這回說的話倒真的是人話:「文化局的來了。」

    何向東皺起了眉頭:「他們來幹嘛?」

    張文海想了想道:「應該是上次專場的事情,你重心在逗樂上面,沒有在宣傳方面。」

    何向東點點道:「應該就是了,上次不是沒人來看嗎?」

    張文海道:「那保不齊有誰舉報有誰在外面說干嘛的呢,人多嘴雜的。」

    何向東道:「我去看看吧。」

    範文泉攔住了他,說道:「你別去,你是直接當事人,你去了就說不清了,讓我們倆老頭去吧,應該不是什麼大事,解釋清楚就行了。」

    張文海想了想,又看了一眼靠在門框上抽菸的吳蕭,一指他說道:「讓那個不會說人話的跟著去。」

    吳蕭靠在門框上抽著煙,扭過頭惆悵地看了張文海一眼。

    範文泉也決定讓這人出馬最好,當下他也顧不得吳蕭是否願意了,拉過他就往外拖去,吳蕭沒有掙扎,只是臉上惆悵之色更甚。

    劇場的進場門那裡有一個小過道,張文海和範文泉就躲在過道里面,他們倆也沒進去,就單獨把吳蕭一個人給放了進去,進來之前他們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吳蕭把來人給打發走了。

    吳蕭罕見地沒有反對,只是興致不高地往劇場裡面走。來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了,叫徐四海,徐副科長,何向東跟他打過很多次交道了,人不壞,就是做事一絲不苟,特別認真,一切按照規矩來,絕對不徇私,所以這麼多年還是部門裡面的一個小副科長。

    他帶著一副厚厚的圓框眼鏡,神態嚴肅,上身一件白色襯衫,下面黑色西褲,皮帶已經拉倒肚臍眼上面了,很老派,他看著進來的吳蕭說道:「你們老闆沒來?」

    吳蕭惆悵地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手在褲兜裡慢慢摸索著,弄出一把菸頭來,何向東給他買過幾包煙,可是他從來都不抽,還是依然撿菸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他從菸頭裡面拿出一根中華的,遞給徐四海,道:「抽菸嗎?」

    徐四海眉頭立馬就皺起來了:「菸頭?」

    吳蕭卻是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說道:「不是菸頭,只是香菸的殘蛻罷了,或許只是一瞬,但也不能被拋棄。」

    「哈?」徐四海一怔,沒弄懂。

    吳蕭卻是自顧自說道:「一絢爛就過去了,留下的卻是被唾棄,唉……」

    「啊?」徐四海整張臉都皺起來了,他一句也沒聽懂。

    張文海和範文泉就在進場門的過道里,從小窗口往裡面偷看,看到這一幕,倆壞老頭差點沒笑出來。

    造孽啊。

    真是太造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7
第168章 不明覺厲

     張文海當初就被吳蕭這個沒有一句人話的傢伙給噎的夠嗆,都氣的不行了,今天一瞧徐四海也開始受這份罪了,心裡別提有多爽了。

    真的就像是三伏天往身上澆一桶涼水,抖一個大機靈,從頭髮絲爽到腳底板啊。

    張文海和範文泉這兩個壞老頭是看的津津有味,劇場裡面的徐四海可是眉頭皺的緊緊,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懂,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在說什麼,可關鍵是聽起來居然有一種很厲害的感覺啊。

    吳蕭也不和他說話,只是默默抽著煙,他抽的都是菸頭,不一會兒就是一根了,他見徐四海不要中華的菸頭,就自己拿過來抽,點著了,依舊是一臉漠然蕭瑟,目光深遠而愴然,薄薄的煙霧掩蓋了他滄桑的臉龐。

    徐四海是越看越心驚,想法也越來越古怪,瞧眼前這人灑脫的氣質,不拘一格的做派,比如那明顯半年多沒洗的頭髮。還有嘴裡吐出來的一些聽起來不是很懂,但是越琢磨越有味道的話,難道這是一個大家?像兩晉時期的名人狂士那種怪人?

    徐四海是越想越覺得眼前這人不簡單,他也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人,平時也以文化人自居,特別尊重那些博學之人,也經常向他們拜訪交流,他深知民間自有奇人在,當下也不敢怠慢,輕聲問道:「先生怎麼稱呼?」

    吳蕭倒是沒怎麼樣,趴在窗戶邊偷看的張文海和範文泉倆老頭差點沒一腦門子撞在牆上,嘴張大著,愣是半天沒合上,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他們也跟徐四海打過好幾次交道,每次這位一進來就跟便秘三個月似得,臉色跟大便一樣臭,說話也很嚴肅,經常咄咄逼人。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徐四海這麼客氣,這還是徐四海嗎?

    吳蕭倒是一點不理會徐四海的問話,只是一個人默默抽著煙,他的世界永遠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徐四海倒是沒有介意,反而更加覺得吳蕭更加高深莫測起來。

    其實徐四海這樣的心態在後世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做不明覺厲,在後世已經爛了大街了,不過在這會兒還是很有市場的。

    尤其是吳蕭這模樣氣質不去做神棍太可惜了,嘴裡又沒有一句人話,也就是徐四海這種飽讀詩書的人覺得他很厲害。

    換了張文海這種唸書不多的人,除了想弄死這個人類無法溝通的傢伙之外,就再沒別的想法了。

    何向東這個浪跡江湖多年的泥腿子,也只是看吳蕭是一個純粹理想主義病態者,又不要工錢,這才把他招進來的。

    他們的想法都很簡單,唯獨徐四海想的太多。

    所以他悲催了,這貨居然從吳蕭手裡拿菸頭過來抽,感悟一下那種說不出來莫名的境界。

    窗戶口那裡,張文海和範文泉倆老頭臉都扭曲了,差點沒嘔吐出來,還是你們會玩啊。

    最後結果也很簡單,吳蕭依舊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徐四海稍作思索,便贊同點頭,一來二去,倒是居然聊起來了。

    以至於到最後,徐四海都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了,在一番自以為的過癮暢聊之後,約定改日再來上門拜訪,就大笑著離去了。

    吳蕭則是依舊一副惆悵莫名的樣子,叼著菸頭的身影顯得更加悠遠蕭瑟。張文海和範文泉倆老頭也從小過道出來了,忙不迭走到吳蕭身邊,張文海趕緊問道:「你是怎麼把那人忽悠走的啊?」

    吳蕭把菸頭裡面殘存的煙絲抽完,漠然地看著自己吐出一個一個煙圈,待吐盡最後一個煙圈的時候,他才斜斜看了張文海一眼,帶著幾分不屑和輕視,還有一份莫名的傲然,輕聲吐字道:「你不懂。」

    又是這麼一句,又是這樣的一個表情,張文海當時就受不了,氣的是三屍神暴跳,如果不是範文泉死拉著他,他當場就要和吳蕭玩命了。

    ……

    午飯後,下午有一場演出,周青青和蘇小婭都沒走,就在園子裡面看演出,張文海皺皺眉,但也沒說什麼。

    周青青不是第一次聽何向東的相聲了,蘇小婭倒是很少聽相聲,大部分都是在春晚的時候看的,偶爾學校裡面也有學生說相聲的,但那都是票友,上次郭慶去他們學校元旦文藝匯演,就已經是最專業的相聲演員了。

    畢竟是在學校裡面,在那麼多學生面前,郭慶算是很收斂了。在這個小劇場裡面,這四個說相聲可真是能放得開,把觀眾們逗得是哈哈大笑。蘇小婭也笑得坐都坐不穩了,一點淑女的形象都沒了。

    同時她對向文社那唯一一點的技術方面的顧慮也消失了,她以一個觀眾的角度來說,這裡的相聲是真的太好笑太好玩了,只要有一定程度合理運作,完全可以大火啊。

    下午場結束,蘇小婭沒留下吃晚飯就先回去了,她說要給向文社做一個完整的策劃,這需要時間,看來這女孩也真正來了興致了。

    何向東也沒攔她,表示感謝後,就讓郭慶送她走了。郭慶立刻露出狗腿子一般的漢奸笑容,屁顛顛地跟在蘇小婭後頭。

    周青青沒走,她是聽完晚上那一場才回去的,已經九點多了,比較晚了,何向東去送她。

    臨出門的時候,張文海拉住了他,張文海表情很嚴肅,老式眼鏡下深陷的眼眶裡面的眼睛帶著審視的眼神,一直盯著何向東的眼睛看,他沉聲道:「爺們兒,你的私事我不管,但有一點,你要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

    何向東點點頭,淡然一笑,道:「張先生,您放心,我知道我自己做什麼,我也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

    張文海這才松開手,對何向東沉著臉,點了點頭,何向東灑然一笑就出了門。

    範文泉還一臉納悶湊過來問:「老張,這怎麼了?」

    張文海沒好氣道:「滾蛋。」

    ……

    雖說過了立夏了,但是晚上北京城還是挺涼的,風吹在身上有著一股子涼意,但卻不冷,頭腦倒是清醒了許多,何向東微微眯起了眼,他很享受這樣的自然風。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7
第169章 一輪明月照西廂(大章)

     夜涼如水,雖說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可是大城市依然喧鬧,閃爍著的霓虹燈正在宣告這座城市的繁華。

    周青青抱著臂膀,腳在地面上慢慢亂踢著往前走,兩人都沒有說話,感悟著一點點心裡的寧靜。

    半晌後,周青青開口了:「你來北京多久了?」

    何向東答道:「去年九月來的。」

    周青青道:「哦,大半年了啊,那……那你怎麼也沒想著來找我?」

    何向東走著,低頭也在笑,想了想,說道:「我一直知道你是讀師範的,只是沒想到你在北京上大學。」

    「哦。」周青青應了一聲,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繼續問道:「你到北京來就是一直在說相聲嗎?」

    何向東點點頭,道:「是啊,我也不會別的手藝,就會說相聲,後來跟兩位老先生一起弄了個園子,現在還算湊合。」

    「嗯。」周青青是一個很安靜溫柔的女孩子,柔情似水說的就是這種女人,性格溫婉,說起來都是輕聲細語的,讓人很舒服。

    兩人就這樣並排著往前走,昏黃的燈光拉長了兩個人的身影,夜風習習,很舒服,周青青的長發也吹得有些飄起來了,一股子清香飄散出來,很好聞。

    何向東也只是一直默默走著,臉上掛著淡淡的釋然的笑意,眼睛直視著前方。

    也不知走了多久,還是周青青開的口,她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挺有才華的。」

    何向東也笑:「我也一直覺得你很有眼光。」

    周青青「噗嗤」一聲笑了,道:「你怎麼還是這麼不要臉。」

    何向東道:「我可臉皮現在可厚多了。」

    周青青也應道:「是啊,你現在可胖多了,再這樣胖下去可就沒女孩子喜歡你了。」

    聽了這話,何向東也只是一笑。

    頓了頓,周青青又問道:「你現在也有自己的事業了,也當老闆咯,也肯定談對象了吧?」

    何向東自嘲道:「什麼老闆啊,我都快餓死了,又哪來的對象啊。」

    周青青扭過頭,含笑看了何向東一眼,又問道:「那你現在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何向東沒有馬上回答,他露出一絲溫情的笑意,道:「有啊。」

    「誰啊。」周青青又抓緊問了一句。

    何向東道:「我的……一個……恩,現在還算是朋友吧,她是唱京韻大鼓的,我們一起長大,她挺好的。」

    「哦……」周青青又應了一聲,微微抬起了頭,眼睛一直直視著前方,卻是良久沒有說話,何向東也沒有說話,兩人又開始沉默地走著。

    走了很長一段路,她才又問:「那女孩好看嗎?」

    何向東輕笑道:「好看啊。」

    周青青也笑了:「有我好看嗎?」

    何向東道:「沒你好看。」

    周青青仰頭笑笑,又低頭笑笑,一雙腳一直在地上下意識的亂踢,沉吟了一會,她又問:「你在追求她嗎?」

    何向東道:「算是吧,她現在出差了,等她回來,我們就正式在一起了。」

    「哦,恭喜你啊。」周青青巧然一笑。

    何向東笑笑。

    又是一段沉默的路,周青青抬眼一看,說道:「前面就是公交車站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好了。」

    何向東道:「我送你回去吧,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方便。」

    周青青搖搖頭道:「不用了,公車會直接到校門口的,而且我男朋友會在校門口等我的,所以不用了。」

    「你已經談男朋友了?」何向東微微有些錯愕。

    周青青笑道:「是啊,他是我的師兄,一直都挺照顧我的,去年聖誕節的時候我們在一起了。」

    「哦,那恭喜你了。」何向東也笑。

    周青青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何向東,何向東也回看著周青青,周青青低頭微微一笑,然後道:「那……我先走了。」

    「好啊。」

    「拜拜。」周青青輕輕揮揮手。

    何向東點點頭輕聲道:「再見。」

    周青青嫣然一笑,轉過身往公交車站走去,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眼淚就像斷了線一樣往下掉,她死死咬著嘴唇,整張臉都在微微顫抖,但腳步卻邁越快了。

    一滴眼淚順著面頰滑到嘴裡面,都說眼淚是鹹的,可是這一滴為什麼這麼苦。

    臉上遺留下的淚痕,被夜風吹乾了,凝固在臉上成了一條線,或許明天早上一擦就沒了,希望一擦就沒吧。

    何向東凝視著周青青離去的背影,也只是沉沉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祝你幸福。」

    然後默默轉過身,往回走。

    他對周青青其實是有感情的,當初在小茶館裡面,在那個只有他們倆獨處的小池塘邊,在那個他進看守所,周青青為他照顧師父的時候,其實感情就已經存在了。尤其是在最後分別的那個夜晚,在那個小飯店裡面,周青青哭泣地一抱,更讓他確信了這一點。

    他對田佳妮也是有感情的,這段感情不知道是從什麼開始的,好像是莫名的就有了,當他看不見田佳妮的時候,他會想念,會擔心。就像《牡丹亭》裡面寫的那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可否認的是,他一直沒有跨出最後的那一步就是因為周青青,在他的心裡曾經住著一個女孩,叫做周青青,他和田佳妮之間一直存在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膩歪感覺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而今天,他又看見周青青了,她一如當初美麗溫柔,他在一瞬間便回想起了當初那一幕幕溫情,腦海中滿是回憶。

    心裡很溫暖,可是卻不見了當初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何向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移情別戀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反正是沒有當初的那種感覺了。

    但那時候的溫情脈脈還在心裡,可這並不是愛情。也正是在周青青進門的那一刻,何向東才醒悟過來,或許自己之前一直以為的愛情,只是青春期荷爾蒙的萌動罷了。

    田佳妮的身影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已然全部沾滿了自己的心靈。最初的旖旎也早就排除出去了,可笑自己還以為那種的感覺還在。

    何向東搖著頭,慢慢踱步往回走,臉上有著複雜的笑意,周青青是個好女孩,她一定會有自己的幸福的……

    三日後,蘇小婭把策劃書送過來了,但是臉色卻不好看,把東西甩給了何向東,連茶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連郭慶她都不想理。

    何向東拿起策劃書,苦笑一聲。

    五日後,出差湖北的田佳妮回來了,她到向文社後台來看何向東。

    沒人的時候,何向東從後面一把把田佳妮抱在懷裡,田佳妮臉色緋紅,有些莫名,這是何向東第一次抱她。

    ……

    自打上次回歸專場的演出之後,向文社的生意上了一個台階,來聽相聲的觀眾明顯增多,尤其是在蘇小婭的具體策劃書的指導下,向文社弄了好幾個傳統相聲專場,觀眾反響很好。

    現在一天開兩廂,觀眾加起來有上百人一天,換句話說他們一天的賣票錢能過千,這每個月就已經有剩餘了。

    可讓何向東苦惱的是,向文社的演員不夠了,倆老頭說是整理失傳曲目已經到了攻克的階段了,這些天都不來劇場演出了,怎麼勸都不聽,逼急了就讓何向東滾。

    何向東都快被逼瘋了,園子裡的生意才剛剛起來,觀眾剛剛多起來,正是聚攏觀眾的最好的時機,倆老頭居然來這一套,他撞牆的心思都有了。

    也得虧是郭慶找了一個他在文工團裡面一個處的比較好的朋友來幫幫場子,何向東也沒人家白幫忙,每次都給錢,但是那人的水平一般,只能是頂個場子。

    後來,何向東又腆著臉把薛果給找來了,兩人搭檔說了小半個月,算是勉強把場子給撐下來了,也幸好是何向東自己多才多藝,單口對口都能來,又能唱曲唱快板,否則他們的相聲大會得要廢了。

    演員是真不夠啊。

    一直撐到兩個老頭子回歸的那一天,剛進門的時候,何向東都給嚇了一跳,才多久沒見,這倆老頭就沒人樣了。

    頭髮跟吳蕭的一樣邋遢,髒的要命,兩人的眼睛跟兔子似得,紅的都不像是人眼了,裡面全都是血絲,關鍵是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

    何向東長大嘴,驚訝道:「我說二位老先生,你們這是要瘋了嗎?」

    張文海揚著手上的一堆紙,往何向東面前一放,嗓子已經很啞了,說道:「你看看這個。」

    何向東接過來一看,赫然見著這是一份曲譜,上面的第一句話便是:「一輪明月照西廂……」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7
第170章 大西廂

     「一輪明月照西廂,二八佳人鶯鶯紅娘。三請張生來赴宴,四顧無人跳花牆……」再看了一眼曲譜,何向東驚訝抬起頭道:「這是十不閒的西廂?」

    張文海點點頭,很興奮道:「是啊,這就是大西廂,十不閒蓮花落的曲目。」

    西廂講的是書生張君瑞和相府千金崔鶯鶯的故事,出自元朝雜劇作家,王實甫,從元朝至今一直是廣為傳唱。

    故事很簡單,張君瑞和崔鶯鶯普救寺相遇,張君睿智救鶯鶯,兩人暗許終生,卻遭到崔鶯鶯母親相府夫人反對,兩人被迫結成兄妹。

    後兩人常有私會,在拷問侍女紅娘之後,老夫人才發現這一點,但因門戶之見,要求張君瑞考取功名才能迎娶鶯鶯,也就有了十里亭送別。

    最後自然是張君瑞考的狀元而歸,迎娶鶯鶯,至於一直在故事裡面充當攪屎棍的鄭桓不提也罷。

    《西廂記》原本就是為元旦的雜劇寫的劇本,隨著後世其他曲藝戲曲的發展成熟,也都有各自的藝術形式來演繹西廂。

    崑曲、越劇、京劇、京韻大鼓還有東北的二人轉都有改編唱過這個故事,傳統曲藝裡面也有唱過西廂記,但是因為這個故事可以用的曲牌不多,十不閒蓮花落裡面有大西廂的曲目,但是失傳的太多了。

    連十不閒蓮花落這門藝術都快要失傳的地步了,更不要說是其中的一些曲目了。

    範文泉和張文海之前已經整理好幾個月了,這一段時間又熬了好幾個通宵了,倆老頭身子都快虛的不行了,但是精神卻亢奮地不得了,問道:「東子,你快給我們先唱兩句十不閒的西廂,這個詞兒是我們給改的,你唱唱看味道怎麼樣?」

    張文海眼睛通紅,但也把希冀的目光看了過來,如果單論柳活兒,何向東絕對是碾壓他們所有人。

    何向東也有點興奮,十不閒的曲牌他最清楚不過了,雖然現在沒有鑼鼓鑔配樂,但他的板眼在心裡,稍微一頓之後,便張嘴唱道:「一輪明月照西廂,二八佳人鶯鶯紅娘。三請張生來赴宴,四顧無人跳花牆。五鼓夫人知道信,六花板拷打鶯鶯審問小紅娘……」

    張文海和範文泉同時露出極為享受的表情,對視一眼都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意,再精心準備的曲目,如果落不到好的演唱者手上,那也只能是明珠蒙塵,何向東絕對把味道唱出來了。

    十不閒的大西廂瀕臨失傳了,二人轉裡面的大西廂倒是還有,現在在東北也還在演出,開頭的詞是相似的,只不過曲牌不同。

    唱完這一段兒,何向東繼續往下看,接下來是發四喜的曲牌,發四喜裡面的原本的詞是福祿壽喜,現在的曲牌沒有變,但是把詞弄成是西廂的了。

    「姐兒在房中繡香袋,繡出西廂各色人兒來,這一邊繡得是崔小姐啊,那一邊繡的是張秀才啊。豆豆起豆起豆嗆。」何向東沒有繼續往下唱,只是用發四喜唱了一句,然後抬起頭驚喜說道:「好哇,真是好啊,用發四喜的曲牌唱西廂太合適了。」

    張文海也點點頭,老懷大慰道:「是啊,以前老先生們演出相聲大會的時候,開場必唱十不閒蓮花落,現在是沒人唱了,連十不閒蓮花落這門藝術都快要失傳了。」

    範文泉接過話頭來,說道:「所以啊,我和老張兩個人覺得既然我們已經恢復了傳統相聲演出了,應該也是要再把門柳兒加上的,所以我們倆把十不閒蓮花落裡面大西廂給重新整理了一遍,也算是多一個能唱的玩藝兒了。」

    何向東沒有立刻答話,反而很認真的往下看了,十不閒蓮花落裡面的曲牌有些是比較適合來唱大西廂,就像接下去的巴掌兒、架子曲、太平年都是非常合適的,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位老先生也把這個曲牌的西廂整理出來的。這裡面說的太平年是蓮花落裡面的曲牌,不是單弦裡面的曲牌。

    何向東把紙上的詞曲都看完了,也在心裡默默唱了一遍,他是真心佩服這二位老先生,都一把年紀了,還不辭辛勞地把十不閒蓮花落的大西廂給整理出來,太了不起了。

    何向東把那一堆紙用雙手揣好,真心實意對兩位老先生佩服說道:「您二位受累了,這個大西廂非常好。另外蓮花落裡面的十里亭,唱的也是大西廂,這能加進去嗎?」

    張文海皺了皺眉,反問道:「你會嗎?」

    何向東點點頭,道:「我會,蓮花落的十里亭我學過,以前是藝人們開場先集體唱合蘇大腔,十里亭唱的五更,然後是再是唱鄭氏夫人怒氣衝衝,惡言相罵小紅,大概有十幾句的樣子。再往下就是架子曲和太平年了。」

    聽到這裡,範文泉也點了點頭,說道:「好,你到時候把詞譜都寫下來,我們看看能不能加上,大西廂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下來的,曲牌配上去唱完了應該也是有一個完整的脈絡的。」

    張文海搖搖頭,否決道:「我倒不這麼看,首先一點,西廂記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流傳很廣,也有不少戲曲曲藝有這段兒,但是在傳統曲藝裡面真正合適的曲牌真的不多,如果要求把故事唱全就有點難了。」

    「還有就是我們演出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如果在門柳兒上花的時間太長,那後面的相聲怎麼辦,應該要弄成可以整的唱,也可以掐著唱的那種。」

    何向東和範文泉思索了一下,都點了點頭,同意了張文海的說法。

    頓了頓,何向東又道:「其實適合唱西廂的曲牌倒也有一些,只不過就不是十不閒蓮花落裡面的曲牌了。」

    張文海和範文泉對視一眼之後,張文海立刻把目光看向何向東,說道:「沒事,你儘管說,我們沒那麼死板,我們弄的大西廂這是要當門柳兒用的,越完善當然越好,或許這說不定這玩藝兒還能成為我們向文社的一個保留曲目呢。」

    何向東也笑:「那敢情好啊,曲目的話,您二位看照花台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7
第171章 大西廂專場演出

     照花台是一個民間的小曲小調的曲牌,在北京一代流傳甚廣,包括北京小曲唱的其實就是照花台的調子,就像裡面的探清水河、小寡婦上墳啊,滿滿的照花台味道。

    張文海皺著眉頭尋思了起來,照花台的曲牌他也知道,正在想到底適不適合用在大西廂上,範文泉也是如此。

    半晌後,張文海鬆開了皺在一起的眉頭,說道:「我看應該可行,不過這詞要另外弄。」

    範文泉也笑了,說道:「得,咱還得繼續忙活。」

    張文海道:「那我也高興,現在說相聲的可沒唱大西廂的啊,咱們要是弄出來,那可長臉啊,累死我也願意。」

    範文泉大笑:「哈哈哈,說的是。」

    何向東趕緊勸兩人:「哎喲,我說二位老先生啊,你們可先休息休息吧,你看看你們都快累得沒人樣子了,這是多久沒睡了啊。你們要是累病了,到時候你們家小子閨女跑過來罵我,我可不敢還嘴啊。」

    張文海卻道:「我們的身體你不用擔心,強壯地跟小夥子似的,要不是你范大媽年紀大了,我能再給你生一個小的出來。」

    範文泉當時就急了,怒罵道:「你生小的,跟我媳婦有什麼關係啊?」

    張文海反而還怪上範文泉了,不悅道:「你這叫什麼話,再跟我這麼見外,我要生氣了。」

    範文泉眼珠子都瞪大了:「我去你個死老頭。」

    「哈哈。」張文海咧開嘴大笑。

    何向東也是無奈地搖搖頭,這倆個老先生啊,也真是夠了,他道:「您二位先回去休息一段時間,不然身體是肯定吃不消的,而且弄大西廂肯定也不會是三兩天的事,你說這三兩天弄出來的玩藝兒,能聽嗎?就算咱們把西廂弄出來了,到時候也要看觀眾的反響,肯定還得改。」

    範文泉道:「是啊,曲高和寡不是藝術,咱們說相聲的就是要貼著觀眾,一遍翻洗一遍新,不只是段子,這裡面小曲小調也是一樣的啊。」

    張文海也道:「沒錯,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精雕細琢啊。得,慢慢來吧,我本來以為拿出這玩藝兒來能嚇這小子一跳,結果還得補。」

    何向東笑道:「我說張先生啊,您已經把我嚇一跳了,您看您眼睛跟兔爺似得,要是再配上一句『唐僧到哪兒了』,我指不定得嚇死。」

    張文海沒好氣道:「滾蛋,你才老妖精呢。」

    何向東咧嘴一笑,然後道:「不開玩笑,說實話,您二位弄得大西廂是真好,把十不閒蓮花落裡面快失傳的東西又給整理出來,這就是大功一件。而且您二位已經把大框架都弄好了,接下來就是修修補補的事情了,最大最難的活兒您二位已經完成了,這難道還不能嚇我一跳啊。」

    聽到何向東這樣說,範文泉和張文海心裡都舒服多了,兩人臉上都露出笑意。

    張文海笑罵道:「你也別老乾站著說我們,你怎麼說也是方文岐的徒弟,會的老玩藝兒肯定比我們多。而且這麼些年在民間奔波,學的小曲小調肯定有不少,也肯定有合適大西廂的曲牌,你也得出力啊,不能單指著我們倆老頭子啊。」

    何向東瞪大了眼,叫屈道:「喂,我說張先生,我可不止一次向你們問過你們在整理什麼曲目,是你們一直瞞著我,一直對我賣關子的,我多問幾句,還讓我滾,現在還怪上我了,講點道理好不好啊。」

    張文海叉著腰,罵道:「我這麼一大把年紀,我還跟你講道理?開什麼玩笑。」

    範文泉大笑。

    何向東被張文海的無恥震驚到目瞪口呆,不是都說這老頭是個斯文人嗎?

    ……

    就這樣,張文海和範文泉又繼續回去整理了,不過這次倒沒有再玩命了,他們也知道這是一個長久的活兒,急不來。

    何向東也沒閒著,他把他知道的曲藝裡面關於西廂的曲目都整理出來了,尤其是單弦裡面,還別說真有好些曲目適合唱西廂。

    他以前和師父浪跡江湖的,就跟一些老藝人問過藝,他會的很多,單弦也學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對裡面的曲牌瞭解甚深。

    現在細細一想,把裡面合適唱大西廂的曲牌給摘出來了,像雲蘇調、胡廣調、金錢蓮花落、疊斷橋,還有樂亭調,也就是唐山樂亭等等,都是再合適不過的曲牌了。還有其他的一些民間的曲牌應該也有合適的,完善的路子很漫長啊。

    何向東沉沉吐出一口氣,也開始整理了起來。從這一天開始,園子這幾位除了演出都把剩餘精力全投入到大西廂裡面了。

    何向東不僅僅是在弄曲子,他還在寫相聲的本子,西廂的相聲段子,他打算弄一個大西廂的專場演出。蘇小婭給的策劃也是這樣的,儘可能提高向文社在群眾心目中的相聲地位,多弄一些很有傳統意義的專題,讓人一想到傳統相聲就能想到向文社。

    這在後世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做逼格,要儘可能提升向文社在人民群眾中的藝術逼格。

    而大西廂就是一個特別好的話題,首先西廂記在民間的知名度太廣了,真的可以說是老幼皆知,不只是傳統藝術裡面有這個段子,現代的電影裡面也有,從20年代的時候就有拍過西廂記,後來又拍了很多次。

    而這次向文社第一次把大西廂的門柳兒給整理出來了,這在相聲上是第一次,值得大肆宣傳一下,再加上合適的相聲段子,相信一定能取得不俗的反響。

    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吧,大西廂整理完畢了,當然這只是第一版,以後肯定是會繼續改的,藝術就是一個不斷完善的過程。

    大西廂的相聲段子也創作完成了,何向東正直創作力巔峰的時候,寫的本子又快又好。這一個多月裡面,他們在表演的時候,就一直在宣傳大西廂專場演出的事情,算是提前預熱了。

    票是提前五天就開始賣了,一共賣了一百三十多張,相當不錯了,為了這次專場,何向東還咬著牙花錢請了一支傳統的鼓曲樂隊來,肉疼地讓他直抽抽。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7
第172章 介紹介紹

     到了正式專場演出的這一天了,觀眾席坐了一半,人來的跟上次的回歸專場差不多多,這已經是很不錯了。

    薛果聽說他們弄出了新的門柳兒,也抽空來看相聲大會了,不過他不是作為演員來的,是當觀眾的坐在台底下。

    演員還是那四個人,二老二小,郭慶又來幫場子了。田佳妮和柏強也來了,他們是來當樂隊的,柏強彈弦,田佳妮敲鼓,這二人反正不收錢,管飯就行,何向東又省不小開支。其他的樂師也都是柏強聯繫的,他人緣好,認識的人也多。

    何向東也托郭慶邀請蘇小婭和周青青來看演出,可惜郭慶興沖沖過去,人家蘇小婭連理都沒理他,弄得郭慶一顆純情的少男之心瀕臨破碎。

    何向東也只是默默嘆一口氣,眼神黯然了不少。

    演出正式開始,演員全部到位,觀眾全部到位,樂師全部到位。相聲說細了有十二門功課,其中一門叫門柳兒,也叫做開場小唱。

    像舊社會時候園子茶社裡面演出相聲大會必唱門柳兒,所有相聲演員齊上台合唱,向文社恢復了傳統演出,所有相聲演員也都上台來了。

    可惜只有四人,太寒顫了。何向東當仁不讓地站在最前面,逗哏的位置上,他是掌正,把持掌控著整個開場小唱。

    雖然現在園子只有三個演員,也沒有明確什麼職務身份,但所有人心裡都有共識,何向東就是向文社的班主,他是向文社裡面唯一的核心,所有人都要圍著他轉,必須力捧他。

    何向東出來站好,也不說話,先是微笑地看了一眼觀眾,含笑點了點頭,然後側過頭看了旁邊的張文海一眼,再把目光投向坐在邊角的樂隊,田佳妮和柏強也在那裡。

    他心裡頭不由得默默嘆了一口氣,向文社的人太少了,加上郭慶也才四個人,旁邊樂隊的人都五個了,比台上說相聲的還多,你說這跟誰說理去啊。

    為了看起來顯得人多一點,他和張文海是站在最前面的,範文泉和郭慶雖然是在他們後面,但也岔開站的,好讓觀眾都看見,顯得人多一點。

    「等情況好一點,也是要擴充人馬了。」何向東暗暗下了這個決定。

    何向東把頭轉過來,看向觀眾,他的颱風很好,以前也上台唱過戲,身段站姿是怎麼站怎麼有味道,他對觀眾道:「諸位,又瞧見了。」

    觀眾席上也發出不少笑聲,有些是老觀眾了,特別愛相聲,一有空就來聽,好多熟面孔,有幾位何向東都跟他們聊過天,挺熟的了,就跟朋友似的。

    何向東也笑,開始說了:「您諸位買了票了,應該都知道我們這一場是大西廂專場,西廂記大夥兒都知道吧。這說的是張君瑞、崔鶯鶯還有紅娘三人的愛情故事。」

    「仨人啊?」張文海驚訝道。

    觀眾也在笑,開場的迎頭包袱抖的不錯,響了。何向東心裡也踏實多了,今兒這一場應該會不錯。

    何向東繼續道:「觀眾裡面我也瞧見好幾個熟面孔了,有認識的又不認識的,先做一個自我介紹,我叫何向東,相聲界的一個小字輩。」

    「是他。」張文海也接著茬,捧著說。

    觀眾也鼓掌,都很捧場。

    何向東指了指張文海,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的老先生,叫張文海,以前曲藝團學員班開班第一科的學生。」

    「沒錯。」

    何向東又說了一句:「後來因為調戲女同學被開除了。」

    張文海不樂意了,道:「別老提那茬。」

    觀眾也在笑,又幾位老觀眾更是露出會心的笑意,每次上台何向東都用這個梗來調侃張文海,他們都聽了好多次了。

    何向東笑了笑,繼續往後面介紹,反正演員才四個,他向範文泉那邊伸伸手,介紹道:「這也是我們向文社的文字輩的老先生,也是我的師叔,叫範文泉。」

    範文泉向前兩步,落落大方地給觀眾鞠了個躬,觀眾鼓掌,他起身再回到原地。

    何向東繼續道:「這位范先生是我的師叔,他的藝術造詣非常高,可不只是相聲,其他大鼓啊,曲藝啊,都非常好。」

    張文海點頭道:「是啊。」

    何向東道:「這都是人家平時就積累的,日常就接觸藝術的東西,不單是曲藝啊,人家還愛看電影呢。」

    張文海問道:「都喜歡看什麼電影啊。」

    何向東道:「就那種外國的,兩三個人演的,劇情很簡單啊,演員穿著很節約,平時我師叔都躲起來看的,我讓看他都不讓。」

    張文海同仇敵愾道:「這麼不是玩意兒啊。」

    觀眾放聲大笑,連範文泉也是苦笑不跌。

    何向東壞笑著朝張文海看了一眼,這老頭是夠壞的啊,居然這麼接話。

    他也沒有多話,笑了笑繼續介紹郭慶,手一指道:「這位年輕的相聲演員叫郭慶,瘦高瘦高的,這是我的師哥,也是旁邊那位愛看電影,熱愛藝術的范先生的徒弟。」

    觀眾都繃不住笑了,哪門子藝術啊。

    何向東見現場反響不錯,又繼續道:「要不怎麼說我郭師哥是范先生的徒弟呢,他也愛看電影,這都有傳承的,而且青出於藍,他還去拍電視劇了。」

    張文海接著下茬問:「什麼電視劇啊。」

    何向東對觀眾說道:「有的觀眾可能看過啊,血戰松雲嶺中第二十集,有一個狗腿子漢奸就是他演的,演完之後都不敢出門了。」

    「怎麼呢?」

    何向東道:「怕挨揍啊,天生一副狗腿子樣。」

    「哈哈……」

    「噫……」

    觀眾又是笑又是起鬨。

    見反響很好,何向東決定加把火再翻一次,他道:「本來都輪不到郭慶去演的,人家導演都找了倆演員了,一個要三百,一個要二百。後來他給人家導演送了兩千塊錢,才輪到他的。」

    這是臨時砸掛的包袱,張文海依然接的很漂亮:「呵,他這是上桿子當漢奸去啊。」

    郭慶是哭笑不得,又說這事兒了。

    薛果也在台下看,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是第一次看何向東和張文海搭檔,從剛剛的這一熱場下來,這兩人搭檔是真默契啊,效果也出奇的好,後面觀眾都快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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