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1997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9
第183章 藝術是不會錯的

     自從何向東離開天津,和師父闖蕩江湖的那一年開始,實際上相聲就已經步入沒落了,其後在90年代徹底陷入低谷。大環境如此,小個體又豈能討好。

    何向東這些年混的很不如意,在江湖闖蕩的那十幾年其實也只是勉強混個飽飯而已,甚至有的時候連飯都沒得吃。到了北京發展也同樣如此,去年不也是連溫飽都難以解決嗎。

    他曾經迷茫過,唾罵過,憤世嫉俗過,明明自己身懷絕技,足可以藝壓群雄,單論藝術他不比任何人差,可卻連一口勉勵為生的飯都掙不出來。

    他很迷茫也很困惑,也曾大罵四方,罵那些把相聲市場攪得一塌糊塗的相聲演員,但隨著向文社情況的逐漸轉好,他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開始更冷靜思考起了相聲為什麼會沒落。

    為什麼會沒人聽。

    為什麼會越來越死板。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為是什麼?

    最本質的原因又是什麼?

    何向東低頭沉默了許久,半晌之後,才抬頭看著許幹事,微微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您問我為什麼不去教導教育別人,我的回答是我沒這個本事。」

    許幹事眉頭一挑,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道:「你這個答案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啊。」

    何向東看著他道:「您既然讓我不用把您當局長看,那我就稱呼您一聲許先生,您看如何?」

    許幹事答道:「當然可以。」

    何向東道:「好,許先生,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寓教於樂,現在你們都說相聲應該要有教育意義,要有諷刺意義。我的看法是相聲可以有,而不是應該有。」

    許幹事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微微動了動,道:「繼續說下去。」

    何向東也徹底放開了,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也真正接觸了不少體制內的人,他目前認識的這些相聲演員都是在體制內的,對一些事情也瞭解更多了,也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他道:「首先一點,相聲是一門語言的藝術,語言裡面有什麼,它就能有什麼,它包涵很廣,你要問它能不能有教育意義諷刺意義,肯定可以。不只是新相聲,傳統相聲裡面也並不缺乏有教育意義的段子。」

    「最明顯的就是太平歌詞裡面的《勸人方》,這不就是勸人向善的嗎?常寶堃先生的《牙粉袋兒》不就是在諷刺國民黨政府的通貨膨脹嗎,這不就是諷刺意義嗎。相聲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是太難了。」何向東搖頭一嘆,看著許幹事的眼睛,又說了一遍:「真的太難了。」

    許幹事問道:「難在哪裡?」

    何向東道:「寓教於樂啊,寓教於樂啊,教育意義是要放在樂裡面的,相聲最根本的就是樂,可以沒有教育意義,但不能沒有樂。沒有樂,他就不是相聲了,相聲說白了就是一門使人樂的藝術。」

    「相聲藝術很簡單,也很純粹,你要給它命了題了,提出要求了,它就會變得很難。你又要有教育意義,又要能逗笑,還要讓觀眾不反感你的教育,並且樂於接受,這真的很難。」

    「道理誰不懂啊,需要你來教我?沒有人願意聽你的大道理的,真的太難了。而且現在晚會相聲佔主流,我以前老是說他們說的東西不是什麼玩意兒,現在我們這兒也有很多晚會相聲出來的演員,跟他們聊了之後,我才知道,唉……」

    「他們其實也很無奈,在晚會上面的要求太多了,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能講,這個哏那個哏不能用。有一大堆數不清的要求壓在你腦袋頂上,還要你有教育意義,還要把觀眾逗樂了,這跟帶著鐐銬在刀尖上跳舞有什麼區別啊?」

    許幹事已經沒有在看何向東了,他把目光看向了舞台,那裡的桌子還沒有撤下去,上面還蓋著紫紅色的絨布,摺扇、醒木、手絹照著老規矩依次擺放,神色很凝重。

    何向東苦笑了幾聲,繼續說道:「唉,其實現在想想挺佩服那些老先生的,在這麼多枷鎖的限制之下,還能創作出那麼多膾炙人口的新相聲,無論是哪一方面都做得讓我這個晚輩自嘆弗如啊。」

    「只可惜啊,老先生們退休的退休,去世的去世。現在活躍在舞台上的新演員又根本沒有老先生那份本事,甚至還有很大一批從其他行業轉過來的根本就沒學過相聲的人,試問這些人在這麼多的限制之下,又怎麼可能創作地出真正好的新相聲啊?」

    聽完這些,許幹事久久沒有回話,皺著眉頭,眼睛卻一直盯著舞台上的桌子在看,思緒萬千,他的心裡也很複雜。

    何向東也沒有再說話了,長長舒出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就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坐著了。

    良久之後,許幹事在褲兜裡面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包煙來,從裡面抽出一根點了起來,抽了兩口說道:「我會抽菸,但很少抽,因為我答應我老婆戒菸了,但我身上總是會放著一包,過過眼癮也好,散給別人抽也行,但我自己不抽,今天算是破例了。你抽嗎?」

    許幹事把煙盒遞了過來,何向東推辭道:「我從不抽菸,對嗓子不好。」

    許幹事點點頭,也就把煙盒收起來了,說道:「不抽菸好啊,對身體好。」

    何向東也沒有答話。

    許幹事一根菸快抽完了,他才又問道:「你為什麼一直都說傳統相聲?」

    何向東道:「因為傳統相聲簡單啊,完整的框架,完整的脈絡,還有完整的逗樂別人的法子,我稍微改改就能用了,這裡說相聲限制也比較少,我能發揮地更好。我何向東本來就不是有什麼大本事的藝人,也只能挑簡單的做了。」

    許幹事搖搖頭道:「你謙虛了。」

    頓了頓,他又問道:「那你對新相聲怎麼看?很討厭嗎?」

    何向東搖頭道:「不會,新相聲也是相聲,相聲其實根本不分傳統新舊,現在的傳統相聲在當初不也是新相聲麼。相聲是不會有錯的,錯的只是藝人罷了,藝術是不會錯的。」

    「藝術是不會錯的。」許幹事又重複了一遍,心裡頭有些震撼,連煙都忘記抽了。稍頃之後才長長嘆出一口氣,感慨道:「好啊,說的好啊。」

    何向東把目光看向許幹事的眼睛,很認真的一字一句問道:「您問了我很多問題,那麼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許幹事道:「問吧。」

    何向東看著他,沉聲問道:「您對我們這種民間相聲園子是什麼樣的看法?」

    許幹事抽完了最後一口煙,把菸頭隨手一彈,然後把白煙緩緩吐出,臉上露出笑意,扭頭看著何向東。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09
第184章 真正意義上的一代大師

     「藝術是不會錯的,錯的只是藝人罷了。」許幹事用同樣的一句話回答了何向東。

    何向東看向許幹事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同的神彩。

    許幹事露出儒雅的微笑,道:「我一直相信藝術是需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

    「所以。」許幹事認真地看著何向東,吐字說道:「好好說相聲吧。」

    默了默,何向東才點頭應承道:「我會的。」

    許幹事也是呵呵一笑,也不知是前面那一根菸把他的菸癮勾起來了,還是怎麼著,他又從口袋裡面把煙盒掏出來,抽出一根菸,點著,吞雲吐霧起來,他道:「你說新相聲也是相聲,那晚會相聲也是相聲咯,你在你的相聲園子有嘗試過這種類型的嗎?」

    何向東回答道:「沒有。」

    許幹事又問道:「哦?這是為什麼?是怕自己說的不好?」

    何向東笑了笑,道:「倒也不盡然,在什麼場合說什麼樣的相聲,這是一個相聲演員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的素質。」

    許幹事笑了,手中夾著的煙也隨著身體抖動著,菸灰散落地上:「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

    何向東也是在笑,他覺得這位許局長也非常有意思。

    笑了好半晌,許幹事才停下來,又拿起煙來,狠狠嘬了一口氣,大口吐出煙霧,露出過癮的笑意,又問何向東:「你對歌頌型相聲怎麼看?」

    何向東想也不想就說了,他現在對這位許幹事已經沒有太多的防備心了:「一樣的,歌頌型的相聲也是相聲。」

    許幹事停下抽菸,凝視著何向東的眼睛,再問:「那你馬季老師怎麼看?」

    何向東偏開了目光,稍加思索,然後給出了這樣的一個評價:「真正意義上的一代大師。」

    許幹事也微微有些訝異,他沒想到何向東對馬季的評價居然這麼高,不由說道:「你們相聲界人士對歌頌型相聲可是詬病頗多啊,對馬季也是有很多不滿啊,認為是他的相聲毀了相聲啊。」

    「呵呵。」何向東嘲諷地笑了一下,道:「那只是他們不懂罷了,應該說是他們懂,但卻不願意去懂。但是您……」何向東扭頭和許幹事對視,道:「您應該是懂的,不是嗎?」

    許幹事抽著煙笑著說:「是啊,我應該是懂的。」

    兩人又默默坐了一陣,此時天已經黑了,路上的路燈也亮了起來,範文泉都在門口張望了好幾次了,想叫何向東去吃飯,但是看見何向東還在和客人聊天,就又退出去了。

    把第二根菸抽完,許幹事把煙盒還有打火機都放到褲兜裡面放好,笑著道:「不抽了,今天抽了兩根了,已經破例很多了。」

    何向東想了想,也笑著道:「這種破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

    許幹事微笑著搖搖頭,頓了頓,問道:「下周區裡面有個文藝晚會,是我們文化局主辦的,你願意來說段相聲嗎?」

    何向東疑惑道:「文藝晚會?」

    許幹事道:「是啊,就是一場普通的文藝晚會,慰問性質的,主要是慰問區裡面一線的環衛工人,貧困家庭的,你願意來嗎?」

    「哦。」許幹事又補充道:「到時候也會有媒體報導的,電視上也會播放的,還有報紙也會報導的,是個不錯的機會。」

    何向東沒有馬上答應,反而問道:「那我應該說什麼相聲?晚會相聲?」

    許幹事笑著回答:「在什麼場合說什麼相聲,這是一個相聲藝人最基本的素質,不是嗎?」

    說完,許幹事也不等何向東回話,就站起來往外面走去:「天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何向東急忙站起來高聲問道:「沒有什麼特殊要求吧?」

    許幹事腳步不停歇,頭也沒回,就道:「沒有,就是一場晚會罷了。」

    何向東又喊道:「電視會放我的相聲嗎?」

    許幹事道:「只播半小時的,能不能上電視看你自己本事了,想去的話,明天去局裡找徐四海填表。」

    何向東望著許幹事的背影喊道:「那我要不要給你送兩條煙感謝一下啊。」

    都走到門口了,許幹事一個不穩還是給絆了一下,往前踉蹌著衝出去幾步。

    何向東在屋內笑個不停。

    許幹事倒是也不以為意,回過頭瞥了何向東一眼,然後理了理衣服,又邁著八字步,不慌不忙極有氣度地往回走。

    「有意思,真有意思啊。」何向東在屋內放聲高喊一聲,然後興沖沖地往後台跑去。

    後台幾人也在何向東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情,都很興奮,齊齊認為這是個很不錯的機會,都讓何向東好好準備。

    何向東也是滿口應承了下來。

    陳義坊也在和他們一起吃飯,他晚上也還有一場,就沒回家了,這算是工作餐,晚飯也簡單,就是去飯店要了幾個菜,加上一堆白饅頭而已。

    陳義坊邊吃邊說:「你說的這個許幹事啊,他來我們文工團好多次了,據說他以前也學過藝,後來才步入官場的,對我們藝界的門道也清楚,而且也願意做一些事實,是個不錯的官。」

    張文海笑道:「你老陳拿人家什麼好處了,這滿口誇得。」

    陳義坊毫不示弱懟回去:「拿個屁,我要是有那麼多好處,我來你們這破園子幹嘛啊?」

    張文海不樂意了:「哪兒就破了,多好的園子啊,你眼瞎啊?」

    範文泉勸兩人:「行了行了,都別吵了,年紀大了盡拌嘴好玩是吧。真是的。不過話說過來啊,東子你這馬上又要忙晚會的事情了,這老張指定也得跟著你一起去弄,那邊肯定是要排練的啊,這園子裡面又缺人手了。」

    張文海也有些惆悵:「是啊,演員太少啊,尤其是能頂的上場的演員更少啊。」

    何向東也有些頭疼,現在向文社人手太匱乏了,他稍微有點事,這園子裡面的演出就撐不起來了,他嘆道:「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啊,沒人願意常駐啊,連串場的也不多,要是我找到我師父就好了。」

    張文海問道:「方文岐?」

    範文泉想了想,問道:「你是說你的評書師父?」

    何向東點點頭道:「是啊,都斷了聯繫好些年了,那一年我在成都的時候接到我評書師父的信,說他有回北京的打算,後來因為出了一些事,我和師父急忙離開了成都,再後來給我評書師父寫信,就沒有回音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北京了,還是去了別的什麼地方了。」

    範文泉嘆道:「我也向我的老朋友打聽過,可是沒有消息。」

    何向東搖頭苦笑。

    陳義坊不明所以,問道:「怎麼?你還有評書師父?」

    範文泉替何向東回答道:「東子可是評書門第十代的正宗傳人啊,師承金口銀舌張闊如。」

    陳義坊驚道:「張闊如?他不是消失很多年了嗎?」

    範文泉笑道:「所以是緣分啊。」

    何向東也無奈搖頭一嘆,緣分啊。

    「張闊如?」陳義坊皺著眉頭,細細琢磨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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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吐字發音

     第二日,何向東就去了文化局找徐四海填了資料,徐四海還向他打聽吳蕭的情況,打算約個時間下次再去拜訪他。

    何向東用極為怪異的眼神看著他,硬著頭皮算是答應下來了,這人的癖好真是怪異啊。

    從這一日開始何向東就開始準備起了文藝晚會要用的本子,幸好這次晚會並沒有太多的規矩的限制,導演一般也不會管演員們的表演,只要不弄太過分的東西上去就行了。

    這也是何向東第一次在正規晚會上表演相聲,以前跑穴參加的晚會都是私人性質的,這種晚會是官方主辦的比較正規的晚會。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在什麼樣的場合說什麼樣的相聲是一個相聲藝人最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去說。

    他跟許幹事有一場關於雅和俗的討論,他說相聲離不開俗,許幹事也很同意他的看法。其實這裡的俗,指的是通俗,能讓老百姓所欣賞所接受的俗。一段相聲裡面不可能全是低俗的東西,淺嘗輒止還行,一旦多了,觀眾也會厭惡的,這裡面尺度就要靠演員自己在長期的表演實踐中把握了。

    常家相聲的創始人常連安老先生就曾經說過一句話,「要讓人想起來美,別讓人樂完了後悔。」

    要讓觀眾認同你讚賞你,要哈哈大笑,但是笑完了還不能後悔,哪怕是日後再想起來還有回味,還會露出會心的笑意,這是一種極高的境界,一種極難達到的境界。

    何向東在相聲界算是驚才絕豔了,祖師爺也很賞飯吃,可是就連他也沒能完全達到這種境界,只是在很偶然的狀態極佳的情況下才能做到這一點。

    文藝晚會就在區裡面的百花大劇院舉行,這個劇院坐滿了能坐一千來人,因為是慰問性質的,也沒有賣票,全都是贈票,一千來張票全都送出去了。

    何向東和張文海兩人也正式加入了綵排,這台晚會的形式很多樣,跟春晚似得,歌曲、舞蹈、朗誦、小品、相聲、還有一個京劇。排的時候語言類的節目算是比較多的,小品有四個,相聲卻只有兩個,除了他們這一對,還有文工團裡面有一對青年相聲演員。

    何向東也不認識他們,也沒有興趣上去打招呼,那兩人倒是來上前來打過招呼了,得知何向東是一民間閒散藝人,就聳聳肩,又回去了,顯然不是太感興趣,何向東也不甚在意。

    那兩人是穿著西裝說的正兒八經的晚會相聲,本來導演也要何向東和張文海也穿西裝的,何向東據理力爭死活不讓之後,導演無奈只能答應何向東他們穿大褂了。

    園子的相聲大會也還在繼續表演,何向東在劇場裡面排練一下午,晚上就回到園子裡面表演,還能趕得上一場。

    郭慶又被他師父給拽回來幫場了,何向東笑稱乾脆讓他把文工團的工作辭了算了,一起來園子裡說相聲得了。

    郭慶笑笑,也沒有回個準話。

    不過何向東心裡也清楚,讓人家來幫場是沒問題,要是讓人家辭了工作跑到園子裡面來,那就真的有些難為人了。

    公職單位可是個鐵飯碗啊,儘管郭慶在文工團混的也不怎麼樣,還要常常跑外活兒才算能稍稍多一點收入,這真要是讓他辭了,那他還真不捨得,家裡人肯定也不會同意。

    陳義坊現在每天都在向文社演出,下午場基本上就是靠著他們三個人撐著了。一般是開場郭慶先唱一段快板,然後陳義坊和範文泉兩人說一個對兒的,範文泉再一個人說一單口,再陳義坊和郭慶兩人說一對口的,最後三人來一群的。

    下午場演完,三人累得都快散了架了,結果晚上都還有一場。也幸好三人的基本功都很紮實,不然肯定得累趴下了。

    相聲裡面的基本功可不僅僅值得是說學逗唱這些東西,還有吐字發音,發音從哪裡發是有講究的。從喉嚨發音的,響亮,但易累易渴,總要喝水,一場說下來,肚子裡面水已經開始晃蕩了,而且說多了第二天嗓子得啞。

    也有用胸口發音,胸口發音更累,觀眾離的遠就聽不見了,離的近了又覺得吵得慌,而且這種發音對演員身體損傷很大,幾年說下來就要廢了,說不定在台上說一半吐血都是有可能的。

    最好的方式是丹田發音,觀眾離得遠也能聽得見,離得近也不覺得吵得慌,而且演員說的也自然,使活兒很輕鬆。所以懂得發音的相聲演員在說話的時候,你往他肚子上一摸,從丹田一直到喉嚨,這一條塊是硬邦邦的。

    舊社會的時候,常家人的連興茶社也演出相聲大會,八到十個相聲演員,從中午一直說到晚上,中間不停歇,都是倒著班吃飯喝水上的。

    平均每人逗哏五次捧哏五次,隨時準備上場逗、捧、膩縫、說單口、唱太平歌詞、唱數來寶、唱快板,每天都在過度使用嗓子,這要是不懂吐字發音的方法,不出兩月就廢了。

    忙活了一天,陳義坊拿了今天的出場費就回去了,何向東在錢方面從不拖欠,今天票賣出去了,晚上請來的演員費用就跟他們結了。

    陳義坊也是坐著地鐵回家的,還轉了一趟公交車,他來向文社說相聲倒不是單純為了錢,只是因為愛相聲,現在退休沒事情幹,閒得慌,又有一個說相聲的地兒,還能掙錢,多好的事兒啊。

    就是累了點,不過也沒事,自己還沒老,身體也健碩,完全能說,要是再過些年,那就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九點多了,陳義坊才到家門口,單位分的福利房,在胡同最裡頭,公交車站是在胡同口,他剛下車,現在已經到夏天了,晚上也有不少老年人在胡同裡面乘涼聊天。

    這不在胡同口就坐著一個老頭搖著蒲扇坐著,昏黃的路燈也照不清他的樣貌,陳義坊只知道老頭是剛搬過來的,也是老北京人,其他的就不熟了,平時見面也是點頭打個招呼而已。

    老頭也看見陳義坊了,搖著蒲扇,說了聲:「回來了啊?」

    儘管離的有些遠,陳義坊還是感覺那人的聲音像是在耳邊響起來的一樣,每一個字都送進了耳朵裡面,他笑了笑,說道:「是啊,回來的有些晚了,老爺子還沒歇著去啊?」

    老頭笑笑:「快了,快了。」

    陳義坊道:「那我先回了。」

    老頭點點頭:「去吧。」

    陳義坊點點頭,也就往胡同裡面走去了,昏黃的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老頭一個人坐在門口的身影顯得有些孤獨。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0
第186章 和觀眾交朋友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文藝晚會了,台下人員複雜起來了,主要還是以環衛工人、貧困家庭為主,因為都是贈票,所以混進來不少其他的人了,也有些人拿著票,臨時有事又不來了,結果搞得觀眾席都沒坐滿了。

    這就是贈票的一個弊端,觀眾不會去珍惜這張票的,臨時有點事就不想去了,看見外面颳風了,不想出門都是有可能的,這很正常。

    還缺了百來個空位,電視台、報社這些媒體也來了,後來都要開場了,那些人還是沒來,這像癩痢頭似的座位拍起來實在不好看,主辦方臨時又把自己的親戚朋友叫來填座的,還有在門口送票的,總算是把座位填滿了。

    何向東對這一切都是不知情的,他和張文海都在後台等著上場,倆人都把大褂脫下來了,還有很久才輪到他們上場,就先沒有穿了。

    後台演員很多,都在準備著。那一對青年相聲演員,穿著亮色的西裝,兩人癱坐在沙發上,不斷轉動身子和周圍人聊天,甚是歡樂。

    這場景看的是何向東眉頭大皺,張文海也是直搖頭,不過兩人都沒說話。

    坐在何向東旁邊正在對著鏡子勾臉的京劇演員倒是說話了,今天要唱的這出京戲叫《鍘美案》,《鍘美案》是老戲《秦香蓮》裡面的一出,這也是一個傳統的京劇劇目。

    在勾臉的這位京劇演員叫做王柏高,他今天唱的是「黑頭」這個行當,黑頭也是屬於花臉裡面的,黑頭要勾黑臉,戴黑鬚,重唱功,所以在花臉角色裡面偏重唱功的泛稱為「黑頭」或者「黑淨」。

    王柏高今天唱包公,這一出的主角,之前在排練的時候也和何向東聊過很多次,兩人聊得挺投機的,他在鏡子裡面看見何向東不悅的臉色,不由笑道:「怎麼?看不過眼了?」

    何向東這才轉過身看王柏高,笑笑道:「沒什麼看不過眼的,我又不是他們師父。」

    王柏高一笑,然後又很快閉上嘴,說道:「哎喲,我這可不能笑,這一笑就要畫歪了。」等他把嘴角那一筆補上之後,才說道:「現在小年輕不懂事很正常嘛,也怪他們師父不教好,哦,對了,你也是個小年輕啊,你倒是很傳統嘛。」

    何向東笑著搖搖頭道:「不能說是傳統,這是一種作藝態度,作藝的態度就應該是一絲不苟的。」

    王柏高稱讚道:「呵呵,說得好啊,現在小年輕的都很浮躁,你這樣沉穩的倒是少見啊。」

    何向東也只是搖頭一笑。

    他看不慣的是那兩個年輕的相聲演員穿著要上台的西裝在沙發椅上亂動,把西裝都弄皺了,到時候上台多難看啊。

    不要以為這是件很隨意的事情,這是很講究的。侯寶林先生有一句話說的好「相聲表演要講究美」,什麼是美,這是要包括你的服裝的,不是說一定要穿名牌,但一定要整潔。

    因為你上台給觀眾的第一印象就是你的整個人的外貌和穿著打扮,所以演員上台前都要修飾一下自己,不是說帥,但至少不能讓觀眾厭煩。

    有些講究的老先生一旦要換上要上台的衣服,就不再坐下了,就直接站著候場了,他們就怕把衣服給弄皺了,上台不好看,這就是作藝的態度。

    只是現在很多演員,尤其是年輕演員就很不注重這一點,穿著要上台的西裝到處亂走,到處亂坐,也不修邊幅,作藝態度很不認真。

    何向東是穿大褂的,如果還有很久才輪到他,他一般是先不穿的,要把大褂先掛起來,臨上場的時候才換上。換上之後,就算是坐著等,也會很小心的,儘量不要把衣服弄得邋遢了。

    節目是一個接著一個,表演的很快,何向東他們的相聲是在倒四,那對小年輕的相聲在他們前面,最後壓場的是京劇《鍘美案》。

    何向東和張文海就在進場門候著,聽到主持人叫到他們的節目了,兩人這就出場,張文海走在前面,何向東跟在後面。

    張文海走在前面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們正對著走的方向是捧哏的在更裡面一些,張文海在前,何向東在後,正好徑直過去站好,不用繞人,這也是為了台上好看。

    何向東出場有一個習慣,會用兩根手指拎起大褂下袍一點,使其離地兩寸,這是唱戲裡面的端帶撩袍出場,還是為了好看。

    相聲表演講究「書口戲架」,相聲雖然是語言的藝術,但總是有肢體動作的,你一動就要讓觀眾看的舒服看的享受,這裡面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戲曲裡面的架子身段。所以基本上所有的相聲名家都向戲曲演員學習過戲曲的身法,講究手眼身法步的配合。

    兩人在台上站好,何向東望著台下的觀眾,粗粗一打量,已經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一的觀眾了,果然是贈票不珍惜啊。

    何向東笑著對台下的觀眾說道:「大家好,這一場呢,又把我們爺倆換上來了,上到台來先做一個自我介紹。」

    ……

    台下坐在第一排中間的就是許幹事,他正笑眯眯地看著台上正在表演的何向東,在他旁邊的是一位胖胖的穿著西裝的男人。

    那西裝男湊過來輕聲問許幹事:「老許,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優秀的青年相聲演員?」

    許幹事目光看著台上,微微頷首,說道:「是啊,他就是何向東。」

    西裝男復又把目光看向台上,稍微瞧了一會兒,又說:「這小夥子模樣挺討喜的,不過好像也沒你說的那麼出色嘛。」

    許幹事道:「你慢慢看著吧,我相信他會給你驚喜的。」

    「好吧。」西裝男應了一聲,繼續看表演了。

    ……

    相聲表演,出場先接話,接上一場的話,然後就是墊話了,過去說相聲不報節目名字,全靠著墊話投石問路,摸清楚觀眾的喜好,把點開活。現在確定了具體表演的節目內容,那就要靠著墊話把觀眾迅速拉倒你要表演的情景人物當中。

    這裡面有技巧,不能生拉硬拽,要讓觀眾發自內心的願意進來,這裡面最重要的技巧就是和觀眾交朋友。張壽臣老先生曾經說過:「相聲演員在台上就是和觀眾交朋友,把觀眾當上級,緊張,這活兒就使不好了。把觀眾當學生,給人家上課來了,這也不行。」

    把觀眾當做知心朋友了,人家才會信任你認可你,喜歡聽你說,對你沒有太多防備心理,一下子進入到你規定好的情景當中。所以有些藝術水平相當高的相聲演員在跟觀眾聊閒天中,就把相聲給說了。

    馬三爺就非常擅長此道,年初何向東去天津,馬三爺指導了他好些天,就著重講述了這裡面的技巧。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0
第187章 相聲有十二門功課

     何向東在台上用墊話和觀眾聊著,張文海在一旁捧著。何向東天生就是干這一行的,是一個出生就自帶幽默細胞的人。

    他很有人緣,在舞台上應該說是台緣才對。相聲演員最要忌諱的就是「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八個字。

    相聲是一門語言的藝術,你語言無味觀眾都不樂意聽你,這自然不行。相聲是演員在台上表演的,是要觀眾面對面看著你的,你要是讓觀眾厭惡你了,那你這相聲就甭說了。

    相聲演員長得好看不一定有用,難看也無所謂,但是你的身上一定要具備親和力,往台上一站就要觀眾發自內心喜歡你,認可你,這一點非常關鍵。

    這就是台緣,沒有台緣的觀眾這輩子在舞台上都不會有成就的。相反,有很好台緣的演員,你就算在台上打呼嚕睡覺,觀眾也會覺得很有意思。

    無疑,何向東就是一個極有台緣的演員,從他九歲開始登台表演開始,每次出場觀眾的掌聲和歡呼聲都是及其熱烈的,連他師父也比不上。

    長大之後,更是如此,一張胖胖的臉長得極為喜慶,都不用說什麼,他一笑,觀眾就覺得很有意思,看一眼就覺得很親近。

    這種極好的台緣讓他在表演中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很多人都說相聲表演不需要天賦,努力就行,其實不然,台緣就是天賦,而且是最重要的天賦。

    在相聲史上,曾經也出現過一位類似何向東這麼極有台緣的相聲藝人,他叫常寶堃,也是九歲登台,紅遍大江南北,相聲界公認的有台緣的藝人。張學良的胞弟張學銘也說:「寶堃最大的特點就是讓人見喜,他往那兒一站,不同年齡身份的人都愛看。」這也是一位祖師爺極賞飯吃的典範,只可惜英年早逝啊。

    「我們這個相聲啊,都說是有四門功課,那麼這四門功課具體拆分開來都有什麼呢?」通過剛才的墊話,何向東和觀眾之間的距離已經迅速拉近了,所有觀眾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何向東吸引了,都在認真地聽他說。

    張文海側著身子站著看著何向東,問道:「那你說說都有哪些東西?」

    何向東介紹道:「這拆開來細細一說足有十二門功課。」

    這話一出,全場觀眾都是一楞,都是說相聲演員有四門功課,說學逗唱,怎麼又冒出十二門來了啊?

    坐在第一排的西裝男也扭頭問許幹事:「老許,這小夥子胡說八道吧,相聲什麼時候冒出來那麼多功課了啊?不是只有四門嗎?」

    許幹事看著台上的何向東,嘴角露出一絲期待的笑意,對旁邊的西裝男說道:「相聲裡面的確有十二門功課,只不過水平不夠的演員不敢說出來罷了。」

    「啊?」西裝男有些不明所以。

    ……

    張文海在台上也疑惑問道:「不是都說相聲裡面有四門功課嗎,說學逗唱,這怎麼出來十二門了?」

    何向東解釋道:「說學逗唱只是籠統的說,但每一門拆開來,細細一說,有十二門之多,這是說相聲必須要會的。」

    張文海道:「那您給我們具體說說這十二門功課好吧。」

    何向東對觀眾笑了一下,說道:「好,今天我就給大夥兒說一說這相聲裡面的十二門功課。」

    「好……」觀眾非常熱情的鼓掌,前面何向東和觀眾交朋友非常成功啊,還沒入正活,觀眾就已經很認可他了,這表演起來就得心應手許多了。

    何向東一笑,道:「首先給大家表演的一個,我們行話叫「門柳兒」,也叫開場小唱,這以前在茶社園子裡面演出相聲大會的時候,在開場之前,所有演員都要上場一起唱開場小唱。」

    張文海也應道:「沒錯。」

    何向東繼續道:「以前唱門柳兒的時候,主要唱的就是十不閒蓮花落,給大家清唱一個發四喜,這是以前老先生們經常唱的。「

    何向東抓起桌子上的摺扇,在手上一橫放,張嘴唱道:「福字添來喜沖沖,福緣善慶降瑞平。福如東海長流水,恨福來遲身穿大紅……」

    他這一張嘴出聲,台下觀眾都聽得一愣,相聲他們在電視上經常看,但從來都沒有看過這樣的相聲啊。

    台下西裝男又立馬轉頭問許幹事:「老許,他唱的是什麼啊,挺好聽啊。」

    許幹事溫和地笑笑,說道:「這就是門柳兒,發四喜,福祿壽喜,現在在唱福,每個字四小句,都有福字,接下去的三個字也是一樣。」

    負責拍攝的導演一聽何向東的唱,也立馬反應過來了,急忙在耳機裡面對攝像大喊:「二號機,開機啊,這段表演必須完整地錄下來。」

    二號機位就在舞台正中間,最好的位置,這是台老機器了。因為電視上也只能播半小時的,現在晚會都快結束了,觀眾都走了好多了,後面的也沒什麼好節目,他們為了省點電連機器都關了。

    一聽到導演的要求,攝像手忙腳亂開機,對準了何向東,他在耳機裡面對導演說:「導演,機器快沒電了。」

    導演這會兒也急了:「怎麼電用那麼快,三號機,三號,馬上到二號的位置,記住一定要把這人的相聲完整地拍下來。」

    導演現在腦子終於轉過來了,相聲的十二門功課啊,他以前聽都沒聽到,這要是播出去是個多大的賣點啊,況且那小夥子的表演確實很棒啊。

    那些都準備要回家的報社記者見到這場景也來勁了,全都興奮地拿著照相機對著何向東一陣狂拍,明天報紙的標題他們都想好了,相聲不止四門功課。

    因為時間原因何向東也沒唱完整的發四喜,唱完福和祿就結束了:「祿星笑道連中三元,鹿銜靈芝口內含。路過小橋松林下,六國封相做高官……」

    何向東和張文海兩人嘴裡齊唱:「豆豆起豆起豆嗆。」

    何向東對觀眾道:「這就是門柳兒,發四喜。」

    「好……」觀眾很興奮地鼓掌。

    何向東露出笑意,看著不停拍照的記者,還有認真錄節目的攝像,嘴角笑意更甚。

    相聲藝人最應該具備的素質就是要知道在什麼場合說什麼樣的相聲,這就是我在這個晚會上要說的相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0
第188章 雙簧

     見效果不錯,何向東就繼續往下說了:「門柳兒給大夥唱了,接下來的要說的就是定場詩,定場詩一般是用在單口相聲裡面,說一個定場詩,摔一下醒木,壓壓言,我這兒好開書。」

    「這就是醒木。」何向東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小棉布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小塊醒木來,舉起向觀眾示意,說道:「這塊醒木是雙厚坪先生用過的,傳了好幾代了,這是文物啊。」為了這場演出,他把這寶貝都取出來了。

    張文海也捧道:「這可珍貴啊。」

    何向東也點頭道:「是啊,這醒木在外人眼中可能不算什麼,也不是珍貴木材,但在我們這些說書藝人眼中看來這可算是真正的寶貝,我一扔出去他們都能嘶著牙搶到打起來。

    張文海驚嘆道:「呵,這麼厲害啊。」

    「那是啊。」何向東把醒木放下,對觀眾道:「我們相聲裡面的定場詩不是個正兒八經的那種五言七言的詩,而是帶著一點小包袱的那種,我先來一個給大夥兒聽聽。」

    「富貴五更春夢,功名一片浮雲。清心寡慾脫凡塵,快樂風光本分。一塊切糕4兩,兩塊切糕半斤,三塊切糕12兩,四塊切糕……啪……整一斤。」

    張文海及時捧道:「這是我聽過最講理的詩。」

    觀眾都忍不住發笑了,這個相聲從嚴格意義上來並不是一個多麼好笑的段子,它更著重科普,更重要的展示是演員基本功的紮實程度。為什麼現在的相聲演員基本上都不說十二門功課,原因就是沒有幾個人學全的,甚至連一半都不會,怎麼好意思往外說啊。

    何向東繼續說:「我們相聲演員還要求會說單口相聲,一個人表演,長篇大段的故事,還要會說對口的,能逗哏也能捧哏,還要能說群口的。」

    張文海幫何向東解釋了一下:「這一下就四門功課了。」

    何向東也點頭道:「對,這就是說學逗唱裡面的說包涵的內容。別看我說的簡單,就單說裡面的這四門會全的就沒幾個。」

    張文海也道:「基本功都不紮實啊。」

    何向東笑著指著張文海道:「你這話可容易得罪人啊。」

    張文海也是一笑:「你挑起來的啊。」

    何向東仰頭一笑,心裡倒是一點不怵,繼續對觀眾介紹道:「還有說學逗唱裡面的唱有哪些呢,這個指的是唱太平歌詞和唱數來寶。相聲裡面的本門唱就是太平歌詞。太平歌詞也是從十不閒蓮花落裡面衍生而出的,後來就成為說相聲必須要會的一個本門唱。」

    何向東對著觀眾說道:「您諸位可記住了,相聲裡面的唱就是指的是太平歌詞,其他的唱,唱個歌啊,唱個戲啊,這都算學,我們叫學唱。」

    觀眾都聽得新鮮,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說,其他的相聲演員都說唱裡面包含很多啊,唱歌,唱戲,唱曲,這說法怎麼都不一樣呢。

    觀眾這邊是納悶呢,那些記者可是興奮了,不一樣就好,多好的賣點啊,現在已經挺晚了,記者沒一個走的,全都紅著眼興奮都拍著記錄著,眼睛都不敢眨。

    何向東在台上的狀態也非常好,從桌子上的另外一個棉布包裡面拿出一幅黑色的水煮玉子,拿起來對觀眾介紹道:「這叫玉子,是唱太平歌詞用的,就是兩塊小竹板,把它放在手裡敲打,也有兩塊半的,我這手上的是兩塊的。這也是文物,是常連安老先生用過的。」

    這副玉子是方文岐傳給何向東的,何向東藝滿出師的時候,方文岐就把這副玉子傳給他了。何向東把玉子放在手上夾好,靈活地打了一串花點。

    「好……」觀眾大聲叫好,花點的觀賞性很強,打花點主要是還是為了展示演員的技巧。

    何向東停了板繼續道:「這太平歌詞啊,有短有長的,長的有好幾百句,我給大家唱一個單刀會啊,三個版本都來一遍啊。」

    「你等會。」張文海攔住了何向東,埋怨道:「你這唱完都天亮了,這來不了。」

    何向東也很從善如流:「那我來一短的。」

    「短的行。」

    何向東挽了挽袖子,打著板,鼻音悠然,甩腔灑脫:「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我這小段就這麼長。」

    唱完,落板。

    張文海瞪著眼睛道:「這還不夠一分錢的吧。」

    何向東還反怪上張文海了:「是你說要短的啊。」

    「嘿,這還怪上我了。」

    何向東也沒有繼續糾纏下去,因為他們的節目是有時間限制的,就給了十二分鐘,很多話都來不及說。這種表演讓何向東感覺很不舒服,有點束手束腳的,也讓相聲的效果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他繼續道:「還有就是唱數來寶,數來寶是以前乞丐唱的,挨門挨戶上去討錢,後來這門藝術演變成了我們現在的快板藝術,我先給大夥來一小段嘗嘗啊。」

    隨後,何向東又拿出快板給觀眾唱了一小段數來寶,抖著包袱的那種。然後又表演了白沙撒字,沒弄漢白玉的粉末,因為在台上表演,觀眾在台下根本就看不見,再說時間也不允許,他就清唱了幾句拆十字給觀眾解解饞。

    表演了這兩門功課,何向東來了一段開杵門子,這也是相聲十二門功課之一,指的是要錢的手藝。這活兒何向東使得很得心應手,他是真正在地上要過錢的藝人,在九歲撂地的時候就開始向觀眾零打錢了,熟的很。

    再就是口技了,現在相聲演員還會口技的是極少了,前幾年去世的那位在曲藝雜談裡面說相聲的藏族小夥就很擅長口技,他的節目也很火。

    其實無論是口技還是相聲水平何向東比起他來都是只強不弱,但是他還沒有人家一根頭髮紅,還是那句老話,沒有機遇才華等於狗.屎。

    表演完上述十一門功課,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何向東也不慌,繼續道:「這最後一門啊,叫雙簧,雙簧大夥兒應該也見過吧,這是一人在前發託賣像,一人在後說學逗唱,來,我們給大夥來一個嘗嘗。」

    何向東拿起桌子上的粉擦就給張文海的眉間山根那裡擦了上去,好大一個白色粉團,張文海抖了幾下眼睛,把浮沾著的粉末抖下去,說道:「我這輩子就毀在你手上了。」

    何向東仰頭大笑,手上卻是不停歇,把一個黑色衝天小辮綁在了張文海的腦袋上,看起來很滑稽,何向東往張文海身後一鑽,蹲了下來。

    都不需要說話,何向東用手在張文海腿上一敲,他就明白要開始了,前頭張嘴和後頭說話完全一致。

    「小辮一撅,站在當街,誰給我鼓掌,我管誰叫爹。」

    觀眾大聲叫好鼓掌。

    張文海卻急了,狠狠推了何向東一把,怒罵道:「我去你的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0
第189章 錯誤

     文藝晚會結束了,何向東和張文海的相聲表演也結束了,是在觀眾的歡呼聲中結束的。

    這一場的演出無疑是非常成功的,從現場觀眾的反應來看就知道了。演出結束之後,何向東和張文海就回到園子裡面繼續演出了。

    這場晚會正如許幹事所說的那樣,是會放在電視上播出的,雖然是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但何向東的相聲赫然在列。

    可是也被剪去了許多,這就是電視相聲的弊端,它不可能給你足夠的時間,讓你去完成一場完美的演出,所以電視上適合宣傳,卻不適合真正的表演。

    電視是區裡面的電視台,算是一個小台吧,也沒有在黃金時間播出,在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播了半個小時。也算可以了,何向東也總算是上了一次當地的電視。

    年初的時候他在天津那邊錄傳統相聲集錦的時候,上了天津衛視,可惜他的園子在北京,在那邊上電視也是白搭。

    這邊就不一樣了,大本營都在這裡,儘管是午後的時間的節目,但還是有些影響的,這幾日的觀眾漸漸多了起來了。

    區裡面的晚報也報導了這次文藝晚會,也著重介紹了何向東的表演,說是相聲其實有十二門功課,大肆渲染了一下何向東的紮實基本功。

    何向東也確實感受到了現代傳媒的威力,每天的觀眾較之前多了二十來個,這是個極好的現象啊,何向東簡直都快樂瘋了。

    可是沒過幾日蘇小婭就來了,對著何向東就是一頓狠批啊:「你說說你啊,我的天,腦子像你這麼不靈光的是真稀少啊。」

    何向東還一臉不明所以,園子裡面的演員也都在,都很納悶地看著發怒的蘇小婭,郭慶也在,但這個漢奸毫無立場的站在了蘇小婭身後,雖然不明白人家為什麼發飆,但他還是做出了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何向東不解問道:「我這又怎麼了?」

    蘇小婭今天打扮的很漂亮,穿著碎花小洋裙,戴著粉色的帽子,可嘴上的話卻是半點不饒人:「還怎麼了?電視台和報紙上都在說你的表演,多好的機會啊,你就這樣幹坐著啊?」

    何向東還是不明白,看看同樣不解的幾位老頭,再把目光看向蘇小婭,問道:「這是好事啊,電視上都播了,這幾天好些觀眾都說在區裡面的電視台上看見我的表演了,還跟他們鄰居朋友都說了,這些天來了不少人呢。」

    蘇小婭把帽子摘下來往後面一扔,郭慶極為狗腿地喜滋滋地接了過來,蘇小婭一捋裙角往椅子上一坐,看著何向東道:「你還不明白啊。」

    何向東茫然搖頭。

    蘇小婭重重地吐了口氣,耐心跟他解釋道:「電視上在播你的相聲沒錯吧,報紙上也在說你的相聲沒錯吧,肯定有很多人看到了,這沒錯吧。」

    何向東點頭道:「沒錯啊。」

    蘇小婭恨鐵不成鋼道:「可那些人看到這些報導,看到你的相聲,可是誰又知道你何向東在這裡開了一家相聲園子啊,誰又知道買了票就能來看啊,多好的一次宣傳機會啊,就這樣白白的錯過了啊。」

    聽了這番話,何向東和幾位老先生相視一眼,面面相覷,他們的確是沒想到這一點,在他們的印象裡面上了電視了,知名度就廣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們的思維和心態都是很被動的,根本就沒有一套趁機完整地推廣自己的策略。

    換句話說,也就是不知道該怎麼造星,不知道該怎麼去捧紅一個人。現在是九七年,娛樂業也是剛剛起步,想比後世完整的造星模式來說,現在還是處於探索階段。

    專業的經紀公司尚且如此,何向東這幾位只知道說相聲的藝人又怎麼可能想得到那麼多啊。不過這也側面反映出了蘇小婭的卓越眼光,還是一個學生的她竟然已經注意到這些東西了。

    何向東心知自己貌似犯錯了,但嘴上卻說道:「那我也沒辦法啊,電視報紙又不是我家的,我又沒辦法干預他們。」

    蘇小婭翻了個漂亮的白眼,無奈嘆道:「怎麼就不能干預了,你在相聲段子裡面就不能把向文社編進去啊,雖然有可能被剪掉,但至少你努力過啊。再說報紙上你總能干預了吧,記者報導多加一句話進去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地方你總能使使勁兒了吧。就算實在沒辦法了,你花點錢在同一份報紙同一期上面打個小廣告,這總行吧。」

    何向東都快聽傻了,同樣快傻了的還有後台一眾演員,誰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多花招啊。默了默,何向東由衷佩服道:「你是真厲害啊,居然有這麼多辦法。」

    蘇小婭無語道:「可你一個都沒用啊。」

    何向東也有些尷尬,撓了撓頭,說道:「那怎麼辦,要不現在再去報紙上面打廣告?」

    蘇小婭嘆了一口氣,道:「算了,現在已經不是最好的時候了,熱點就是這樣,過了就涼了。你現在打廣告效果肯定很差,而且費用太高了,得不償失。」

    後台眾人都有些悻悻然。

    郭慶站在蘇小婭身後,很狗腿地指責道:「就是,東子你們腦子轉的也太慢了吧,多好的機會啊,就這麼放過了。」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何向東身後的範文泉就罵開了,老頭現在心情正是不好的時候:「滾蛋,有你什麼事啊,滾出去。」

    何向東同情地看了郭慶一眼,默嘆一聲,智商為負數的男人啊。

    郭慶面色很尷尬,又不敢反駁自己師父,又很擔心在蘇小婭面前丟了臉,那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房間內氣氛有些微妙,都是一群老江湖了,竟然比不上還在讀書的一個女孩子,眾人都覺著面子上掛不住。

    何向東畢竟是班主,這時候也只有他頂出來,他對蘇小婭說道:「這次是我們的錯,也確實沒有想到這麼多,讓你見笑了。」

    蘇小婭微微嘆氣:「算了,也不怪你們,你們都是醉心藝術的人,哪裡會重視這些啊。」

    「所以,我們需要有一個專業人士來幫我們。」何向東稍稍一頓,扭頭向後看了眾人一眼,幾位老先生都衝他點了點頭,然後他才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蘇小婭,問道:「你願意加入我們嘛?」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0
第190章 迎回遺物

     這話一出,郭慶和蘇小婭都有些傻了,蘇小婭微微張開嘴,看起來煞是可愛,她驚愕道:「我加入你們?」

    何向東點頭又問道:「你願意嗎?」

    蘇小婭道:「可我還在讀書啊。」

    何向東道:「可你已經比我們都厲害了啊。」

    張文海就坐在何向東旁邊,他對蘇小婭說道:「讓你加入的想法其實我們早就有了,以前園子裡面的生意太差了,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現在園子蒸蒸日上,也能賺錢了。如果你願意加入的話,我們一定是如虎添翼。」

    何向東接過話頭補充道:「我們都是藝人,只知道作藝,對怎麼做生意怎麼管理宣傳,我們真的不在行。別的外人我們放心不了,你又有本事,我們又信得過你,我們是真的希望你來幫我們的。」

    蘇小婭還是有些遲疑:「可是,我畢竟還在上學啊……」

    何向東道:「我們不會干擾到你上學的,這邊不需要你按時上下班什麼的,就需要你幫我們把一下關,幫我們出謀劃策,幫我們宣傳什麼的。說的直白一點,藝術方面的事情我們來,宣傳管理方面你做主。」

    一向女強人的蘇小婭此時卻犯了難了,讓她給向文社寫策劃書她敢,讓她指責何向東等人不懂宣傳她敢,可是突然一下子把所有事都壓給她了,等於讓她接手一家公司啊。

    這份壓力和責任確實讓她有些覺得有些承擔不了,這跟出謀劃策不同啊,這一下子很多事情都讓她拍板了,還是一個剛20歲的小姑娘,她哪兒敢擔這個責任啊。

    遲疑再三,蘇小婭還是說道:「還是算了吧,我還小,你讓我出出主意還行,一下子挑起這擔子來,我可不敢。」

    郭慶卻急了,他巴不得蘇小婭留在園子裡面呢,這樣他就可以經常見到了,不用要想一個多禮拜才能想出一個理由去人家學校找她,他急忙道:「你別怕這個嘛,擔子有什麼不敢挑的,隨便來嘛,就算把園子弄垮了,我們也不會怪你的嘛。」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黑著臉看著郭慶,連蘇小婭也很無語地偏過頭看他,這裡面要數範文泉的臉色最難看了,是真正惡狠狠地盯著郭慶,他連清理門戶的心思都有了,太丟人了。

    郭慶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討好似得衝著眾人一笑。何向東無奈搖搖頭,挺聰明的一人怎麼遇到女人就跟腦子被驢踹了似得。

    頓了頓,何向東對蘇小婭說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時難以做決定,這樣吧,你回去考慮考慮,等有結果了再過來和我說,可以嗎?」

    「好吧。」蘇小婭也站起身來了。

    何向東也站了起來,對她說道:「不管結果怎麼樣,我們都承你的請。」

    「嗯。」蘇小婭看著何向東點點頭。

    頓了頓,何向東微微皺起了眉,開口又問道:「青青還好吧。」

    蘇小婭看著何向東的目光動了動,嘴裡發出無聲的嘆息,說道:「還好。」

    何向東點點頭,臉上撐出來一絲笑意,就沒再說話了。

    蘇小婭也道:「那我先走了。」

    何向東道:「我送你。」

    ……

    蘇小婭走了,下午場的演出還在繼續,何向東是真心希望蘇小婭留在園子裡面的,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們是藝人又不是生意人,術業有專攻,有些事情他們真的處理不了。

    出謀劃策和真正挑擔子是兩回事,蘇小婭也一直在幫他們出謀劃策,可是這次的事情就沒處理好啊,只有擔責任了,真正進來了,才會把事情做得完善的。

    唉,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何向東都能接受,但願園子裡面再添一員虎將吧。

    下午場演完,到了晚飯點了,何向東剛準備去飯店買晚飯,園子裡面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領頭一人叫李珂,年紀不大,看起來大概三十左右,有些胖,比何向東還胖,剃了一個毛寸,臉上油光發亮的。

    還帶了一個小年輕,臉上稚氣未脫,叫王鑫磊,小夥子瘦瘦高高的,眼睛很大很有神。

    何向東對兩人也比較客氣,把兩人請到了劇場裡面坐下,後台人太多了,然後郭慶趕緊去買飯吃。

    何向東問兩人:「二位找我有什麼事嗎?」

    胖胖的李珂聲音很渾厚,對何向東說道:「我們哥倆這回來主要是想拜訪您的。」

    「哦。」何向東隨意應承了一句,等著對方的下文。

    見何向東並沒有太多表示,李珂摸了一把頭上的毛寸,咬了咬厚實的嘴唇,道:「那我就直說了,我們在電視上看見您表演的相聲,我們看到了您拿出一塊醒木,說是雙厚坪先生用過的,有這回事嗎?」

    「有啊。」何向東還是不明白兩人的來意。

    李珂和王鑫磊迅速對視一眼,都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意,王鑫磊還很年輕,有些沉不住氣,急忙問道:「那你能給我們看一下嗎?」

    「為什麼要看我的醒木?」何向東皺起了眉頭,又問道:「你們兩位到底是什麼人?」

    李珂道:「這醒木對於外人來說可能只是一塊有年頭的木頭罷了,也不值什麼錢,但是對我們說書藝人來說,那可就是寶貝了。」

    何向東錯愕道:「你們也是說書的?」

    李珂點頭道:「我和小磊都是評書一門的,都拜在葛增放先生門下。」

    王鑫磊在一旁也點點頭。

    何向東道:「哦,原來是同行來了啊,不過醒木我放在家裡了。」

    他並沒有想把醒木給眼前兩人看的心思,他對這東西很寶貝,自己都舍不得用,又怎麼肯給不認識的人看啊。

    李珂也沒有繼續追問醒木,反而看著何向東眼睛問道:「那請問你是我評書門下哪一支的傳人呢?」

    「什麼意思?」何向東眉頭大皺。

    李珂笑笑,眼睛卻是緊盯著何向東不放,道:「我們查過家譜,我們評書一門好像沒有一位叫何向東的啊。」

    何向東面色一沉,問道:「你們來這裡到底想幹嘛?」

    「呵呵呵……」李珂一笑,眼睛逐漸凌厲起來了,道:「我們想迎回我們評書門的祖師遺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0
第191章 沒有你

     何向東面色頓時陰沉下來,毫不示弱地看著李珂的眼睛,說道:「你們想要我的醒木?」

    「你的?」李珂肥胖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稍稍琢磨了一下:「呵呵,好吧,就算是你的吧。」

    這話說的讓何向東心頭大怒,什麼叫就算是我的。

    李珂笑笑,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這醒木是從哪裡得來的,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我們評書門四大祖師之一的遺物,迎回祖師遺物自然也是我們這些晚輩應該做也是必須要做的事。當然了,我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們願意支付一筆報酬,您看一千元怎麼樣?」

    李珂和王鑫磊都把期待的目光看向何向東。

    何向東反而笑了出來,鼻頭重重吐著怒氣,語氣不善道:「呵,一千塊錢就想從我這裡把醒木搶走?想的真美啊。」

    李珂眉頭一挑,露出驚喜的神色,趕緊道:「如果是嫌錢少了,我們還是可以商量的,您也理解一下我們這些晚輩想迎回前輩遺物的迫切心情嘛。」

    「呵呵……」何向東發出不屑的笑意,斜著眼看著李珂,說道:「你們要是拿一億出來,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李珂臉上笑容頓時一僵,王鑫磊還年輕當時就有些沉不住氣了,不滿道:「您這樣可就沒意思了啊,這可不是獅子大開口啊,您這胃口都可以吞天滅地了。」

    李珂也說道:「何先生,您這可就有點強人所難了啊。」

    何向東怒道:「強人所難?你們一聲不吭跑到我的地方來,要來拿我的醒木,這就不是強人所難了嗎?」

    被何向東如此怒噴,李珂臉上也掛不住了,他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是為了拿回醒木,他還是強壓著怒氣,對何向東說道:「這是我們門內的東西,你一個外人拿著恐怕不合適吧。拿回祖宗的東西,這是我們這些晚輩應盡的義務,這是人之常情,而且我們也願意補償您的損失。何先生,也請您體諒體諒我們這些晚輩的心情可以嗎,就把那醒木讓給我們可以嗎?」

    何向東嘴角勾起笑意,看著李珂拙劣的表演,說道:「不就是想要醒木嘛,繞那麼大圈子幹什麼,我實話告訴你,這醒木是我的寶貝,不管你給多少錢我都是不會給你的。」

    李珂皺著眉頭,有些怒道:「你一個外人拿著我們門內的東西不合適吧,這傳出去也不好聽吧。」

    何向東看著他,說道:「外人?誰告訴你我是外人了?這醒木是我在擺支拜師的時候,我師父傳給我的。」

    李珂和王鑫磊迅速對視一眼,李珂又看向何向東,皺眉問道:「拜師?我們查過家譜,根本就沒有何向東這個人啊。」

    何向東鼻頭發出一聲冷哼:「何向東?我藝名根本就不叫何向東,在拜師的時候,師父賜藝名何增東,如果論起來的話,你們還要叫我一聲師叔。」

    「啊?」王鑫磊發出一聲錯愕的驚呼。

    李珂聽得也是眉頭大皺,問道:「您師承何人?」

    何向東道:「我何增東師承評書門第九代傳人張闊如。」

    「金口銀舌張闊如?」王鑫磊怪叫一聲。

    李珂臉上驚疑不定,眼中瞬間閃過多重神彩,半晌後,他才抬頭看著何向東,咬了咬牙,試探道:「據我所知,張先生離開藝壇已經幾十年了,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您這樣說恐怕不合適吧。」

    何向東道:「我師父是離開藝界多年了,但是作為第九代傳人,他還是有資格收我的吧,而且你們沒有在家譜中找到我的名字嗎?」

    「沒有。」李珂皺眉搖頭。

    何向東驚道:「什麼?」

    王鑫磊也緩過神來了,懷疑地看著何向東,問道:「你不會是騙子吧。」

    何向東卻沒有回答,他現在心裡很亂,思緒萬千,怎麼會沒進家譜,出什麼事了嗎?是師父出事了嗎?到底怎麼回事?

    看何向東久久不答,王鑫磊問李珂:「師哥,這人不會是騙子吧。」

    李珂微微搖頭,頓了頓,看著神色驚疑的何向東,心中頓時便有底了,站起身來對何向東說道:「何先生,今天是我們兄弟魯莽了,我們先告辭了。您也好好考慮一下,改日我們再上門拜訪。」

    何向東也沒理他,直到兩人都走出園子了,他還坐在椅子上皺眉深思。

    出了門之後,王鑫磊趕緊問道:「師哥,你幹嘛把我拉出來啊,這人是個騙子啊,我們都戳穿他了,讓他把醒木交出來不就好了嘛。」

    李珂露出笑容,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騙子啊?」

    王鑫磊道:「家譜上又沒有他的名字,隨便扯出一個消失幾十年的老前輩當師父,這難道還不是騙子。」

    李珂很胖,腿也很短,走不快,他慢慢踱著步和李珂說道:「我看未必,這醒木如果真是文興先生的遺物,那麼他真有可能和張闊如有關係。師父告訴我,當年文興先生用過的有兩件遺物,一塊醒木,一把摺扇都在張闊如手上。如果他真的是張闊如的徒弟的話,那麼他手上可能還有一把摺扇。」

    「啊?」王鑫磊驚訝道:「他真是張闊如的徒弟啊,那論起來他豈不是我們的師叔,這……這他也是評書門的傳人,我們上門要醒木不合適吧。」

    李珂用手指指指他,胖臉上滿是笑意:「你呀你,真是年輕啊。他如果真是張闊如的徒弟,家譜上為什麼沒有他,張闊如幾十年沒消息了,誰知道他在哪兒啊。說實話,我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是張闊如的徒弟,但是我說家譜沒有他,從他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他和張闊如一定很長時間沒聯繫了,不然不可能是那種反應。」

    王鑫磊張著嘴,喃喃說不出話來。

    李珂繼續道:「只要他和張闊如沒有聯繫就夠了,我們明天就把師父請出來,讓師父出面把醒木要回來,他還敢不給?哼,等東西到手了,以後就算是張闊如找上門來了,我們也有說法。」

    王鑫磊遲疑道:「這不好吧。」

    「哼。」李珂鼻頭發出冷哼。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1
第192章 麻煩事

     一直天色完全暗下來了,何向東都還是坐在園子裡面發愣。郭慶叫了他好幾次了,他才搓了搓臉龐,起身到後台吃晚飯。何向東也把這件事和幾人都說了,所有人神色都有些沉重。

    範文泉已經吃完飯了,點了根菸抽著說道:「你打算怎麼辦?」

    何向東皺著眉,不說話。

    張文海道:「怎麼遇到這麼狗皮倒灶的事情,要臉不要,居然跑上門來拿人家東西,真是什麼人都有。」

    陳義坊放下筷子,也不吃了,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苦笑著搖頭說道:「那也沒辦法啊,如果從道義上來說,人家要拿回祖宗遺物,還願意給錢,這也不理虧啊。」

    張文海沒好氣道:「什麼祖宗遺物,這東西是東子他師父傳給他的,什麼就變成人家祖宗遺物了。」

    陳義坊道:「可關鍵現在沒辦法證明東子也是評書一門的啊,他師父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家譜上面也沒他的名字。這怎麼辦啊?難道去找當年的引保代老師嗎?」

    何向東輕嘆一口氣,引保代三位老師,自己師父在上海,又不讓自己去找他,楊三和白鳳山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連人都找不到,又去的那裡找引保代啊。

    郭慶也在後台,他皺著眉頭,沉著臉想了一下,說道:「東子,實在不行,咱就別理人家就好了,這是你的東西,你有權擁有。他們要是再敢來煩你,你就報警好了,現在是講法律的時代,他們難道還敢亂來啊。」

    何向東輕嘆一聲,對郭慶道:「我九歲的時候在天津一家園子裡面說相聲賣藝,那時候園子生意很好,是天津所有園子裡面生意最好的一家。旁邊有一家叫風華的園子眼紅我們的生意,在我楊三叔說評書的時候,找了兩個門內人上門盤道。」

    「楊三叔沒有拜過說書師父,按照舊社會的老規矩,他們是可以把我楊三叔的說書傢伙攜走的,當時園子裡的經理就說這是講法律的社會,他們敢拿東西就是搶劫。」

    「他們老闆也說只要我們給句話,他們立馬就走。我師父當時讓他們攜傢伙走了,不過被我阻止了。我後來也問過我師父為什麼不報警。」

    「我師父說。」何向東環顧眾人一眼,說道:「我師父如果看準了自己要吃虧,那至少要把臉面保住下來。裡子破了沒事,面子不能損傷一點,這是一個藝人的尊嚴。」

    何向東看著眾人,擲地有聲道:「我何向東是評書一門正兒八經的第十代傳人,在地上磕過頭擺過支,有引保代老師見證的。醒木和摺扇也是我師父傳給我的,我作為繼承我師父衣缽的傳人,除了我何向東,還有誰有這個資格拿這兩樣東西?」

    眾人含笑點頭,都被何向東的霸氣給震住了,張文海讚揚道:「說得好,除了你誰也不配拿這兩樣東西。下次那幾個龜孫再來,把我叫上,我弄不死他們。」

    範文泉也道:「是啊,他們有種再來啊,還敢翻了天不成。就讓老張去揍他們,反正老張也是進去過的人,有經驗。」

    「滾蛋。」張文海怒罵。

    眾人也是大笑,但是笑聲卻稍稍有些沉重,畢竟還是個麻煩事啊,雖然算不得大事,但這種糾纏不休小蒼蠅處理起來很煩。

    晚上的演出還在繼續,效果很好,歡笑陣陣,都是很有藝德的藝人,不會把台下的情緒帶到台上去,演出結束,都快九點了,就各自回家了。

    陳義坊最近挺累的,園子裡面生意很好,他演出的場子也多起來,一天都有三四場,不過錢也沒少掙,四十一場,一天下來,也有一百二到一百六了,算是很不錯的高工資了。」

    出了地鐵,轉了公交,在家裡胡同口下了車,看了眼手錶,九點十五,唉,不晚了,陳義坊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裡面走,他挺煩心的,等明天那兩個說書人打上門來,肯定又是一場鬧劇。

    胡同口第一家的老頭也在,這老頭每晚都在胡同裡面乘涼到很晚,別的老頭都回去了,他也不肯回家。身邊放一個收音機,裡面經常是在放戲曲,相聲,評書這些節目,自己靠在一張搖椅上,慢慢搖著,慢慢聽著。

    陳義坊每晚回家都能碰見這老頭,也都會聊上兩句,他本就不是特別善談的人,這麼長時間也僅僅只是知道老頭一個人在北京生活,僅此而已。

    「回來了啊。」老頭睜開眼看見陳義坊了,主動出聲打招呼。

    陳義坊笑道:「是啊,剛下車。」

    老頭又道:「今晚好像晚了一點啊。」

    陳義坊皺眉頭說道:「園子出了些事情,唉,太煩了。」

    老頭在搖椅上慢慢搖著,手上扇著蒲扇:「呵呵,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事,總歸是有解決的辦法的,不必煩心,不必煩心,呵呵呵……」

    陳義坊重重嘆出一口氣,道:「也不是煩心,就是感覺很不舒服罷了。你說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我們班主有一塊醒木是他師門傳下來的,現在有人說家譜裡面沒有我們班主的名字,然後人家非說要迎回祖師遺物,說的冠冕堂皇的,還不是看上這東西了啊。多煩人啊,他們肯定不會罷休的,雖然也翻不起大浪,但老來煩人這誰也吃不消啊。」

    老頭在搖椅上搖動的身影卻沒有半點停歇,依舊慢慢有節奏地晃著,他輕搖蒲扇,問道:「這什麼醒木啊,這麼寶貝。」

    陳義坊道:「嗨,就一老物件,有點紀念價值,也不是什麼寶貝。說是雙厚坪先生傳下來的,說書人都把這玩意兒當寶貝了,不然怎麼會打起來啊,據說我們班主手裡還有一把摺扇,幸好別人不知道,不然又是一堆狗皮倒灶的麻煩事。唉……嗨……我跟您說這個幹嘛,得,老爺子您趕緊回去歇著吧。」

    老頭的搖動的蒲扇停了,晃動的搖椅也停下來了,只剩下收音機裡面京劇唱腔咿呀作響,放的是京劇《定軍山》,正唱到諸葛亮激將黃忠那一幕。

    「你們班主叫什麼名字。」老頭聲音有些顫抖。

    陳義坊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道:「何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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