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2002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1
第193章 你沒有這個資格知道

     第二日向文社照常開門做生意,演員們也各自忙活著,跟平時一樣。也沒有在意即將到來的麻煩,不可能因為有蒼蠅,就拒絕吃飯吧。

    何向東對這一點想的很開,在後台喝著茶看著書,也在琢磨後續的節目安排,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再弄一些新的專題性演出,前幾次的效果都非常好。

    郭慶也在園子裡面幫忙,大早上就來了,最近他泡在園子裡面的時間越來越多了,比在文工團的時間還多,現在也不怎麼往影視圈跑了。

    何向東也沒虧待他,給了他三十一場,他一天表演四場左右,一天下來也有一百多塊錢收入了,說實話,已經比他在文工團裡面的真實收入要高了。

    現在園子裡面的演員一共五個人,真正拿錢的只有陳義坊和郭慶兩位,何向東、張文海和範文泉都是不在園子裡面拿錢的,何向東食宿是用的園子裡面的錢。

    張文海和範文泉兩位則就是中午和晚上兩餐是吃的園子裡面的工作餐,其他的開支全都是自己掏腰包,連來回的車費都不用園子負責。

    他們三個人其實就是想園子能好起來,現在有點閒錢了,也根本沒有往自己腰包裡面揣的意思,都沒有指著從園子裡面掙錢。

    現在稍微好過一點起來了,也是想用這些錢去招兵買馬,多招一些像陳義坊這樣有表演經驗,能直接頂場表演的演員,壯大向文社是他們目前最大的願望。

    演員才是向文社最寶貴的財富,觀眾永遠都是衝著你演員的表演水平來的,人家是要花錢的,要讓人家覺得這錢花的值,肯去花這個錢,這樣才行。

    但這也是個難題,尤其是現在的演出鋪天蓋地都是贈票,老百姓根本沒有花錢聽相聲的意識,要培養這種肯花錢看玩藝兒的市場實在困難,而裡面最重要的就是演員的表演水平。

    缺演員,缺有實力的演員,這是目前何向東遇到的最大困境,也是亟待解決的一大難題。

    園子裡面幾個演員也開始對起了下午要表演的活兒,郭慶在門口賣票,現在天熱起來了,賣票的地方是露天的,在門口支了一張小桌子,太熱了,老先生們都有些吃不消,在門口賣票就換成郭慶和何向東兩個人了。

    後台正在輕鬆地準備著,都是舞台上的老油條了,又是熟悉的活兒,根本不會緊張。可是蒼蠅卻也在這時候來了。

    都不用想,就是那三個人。何向東也終於見著他們的師父葛增放,一個謝了頂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酒糟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何向東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反正他覺得這個人很討厭。

    李珂跟在葛增放的後面,王鑫磊也來了,可臉上總有些不自然,有點不敢看何向東的眼睛。

    見到幾人進來,園子裡面的演員都沒給他們好臉色看,不說上杯茶水,連坐都沒讓人家坐。

    張文海看著幾人,沒好氣說道:「你們來幹嘛?」

    葛增放倒是一點不生氣,笑呵呵說道:「遠來是客,不請我們坐坐嗎?」

    何向東面色微沉,冷聲說道:「如果是為了醒木來的,你就不必坐了,我肯定不會給你的。」

    葛增放面上微微一僵,但還是說道:「我並不是白白讓你給我,我願意花錢購買,您看這樣可以嗎?」

    何向東直接道:「說了,我不賣。」

    葛增放倒是也不以為意,眼前往旁邊一看,李珂立馬會意,把旁邊放著的椅子搬了過來,給自己師父坐下。

    葛增放在椅子上端正坐好,別看這人長得不怎麼樣,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倒是真有那麼幾分說書先生的味道,李珂和王鑫磊就站在他身後。

    葛增放理了理自己的襯衫,他穿的挺正式的,襯衫西褲,饒有興趣地看著何向東,一點不惱何向東的態度,笑眯眯道:「何先生,我不知道這醒木你是如何得來的。但如果真的是文興先生的遺物,那便是我們說書人傳承的寶物,儘管他現在在您的手上,但也請您理解一下我們這些晚輩的心情,做一次成人之美的君子可好?」

    何向東道:「這醒木是我師父傳承給我的,我為什麼要給你,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拿?」

    葛增放呵呵笑著:「師父?張闊如先生麼?呵呵,我昨晚又細細地翻了一遍家譜,張先生那一支可真是沒有你這個人啊。誰又能證明呢?」

    說到這裡,葛增放的語氣陡然犀利了起來:「拿我們門內一位消失幾十年的前輩說事,這恐怕不好吧,敗壞老前輩名譽,你真的當我們評書一門好欺不成?」

    聞言,後台眾人臉色當時就是一沉,張文海出聲呵斥道:「你又怎知張先生沒有收東子為徒。」

    葛增放針鋒相對道:「收徒了?那為什麼家譜上沒有他?張先生已經幾十年沒現身了,生死不知,拿這個說事不合適吧。」

    何向東也被葛增放的質疑弄得心頭冒火,他為了相聲的效果才把醒木拿出來的,誰知道會把這個不要臉的傢伙給惹過來了。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師父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不然家譜上怎麼沒有自己的名字。

    見雙方爭執不下,範文泉皺眉道:「都是現代社會了,現在醒木在我們手上,我們不想賣,你難道還敢強搶不成?」

    陳義坊也說話助威道:「是啊,我奉勸你們趕緊離開,影響我們生意,這就說不過去了。」

    葛增放面色陰沉,冷冷看著眾人,來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事恐怕比較難辦,但是也沒想到這些人這麼難說話。

    他壓了壓怒氣,勉強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們都是藝人,藝人有藝人的規矩,這是我們這一門的傳承之物,就算我今天拿不回去,將來還有無數說書人會問你討要的。這是傳承,這是傳統,這是我們所有藝人為之堅守的東西,不是嗎?」

    何向東看著葛增放的眼睛,道:「我很尊重傳統,也很尊重藝人行內的規矩。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何向東就是張闊如先生的關門弟子,這醒木也是我師父傳承與我的,是我們這一支歷代傳承之物,我沒有資格繼承,那誰還有這個資格?你嗎?你配嗎?」

    說到後面,何向東已然是厲喝了。

    葛增放聽得也是心頭大怒,站了起來,盯著何向東眼睛,怒吼道:「張先生的徒弟?幾十年來誰也不知道張先生在哪裡,你又什麼證據說這樣的話。」

    「你不知道我在哪兒,是因為你還沒有這個資格知道。」

    蒼老又有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就像是在耳旁炸響一般,如洪鐘大呂一般直擊心靈,每一個字都敲進了所有人的大腦深處,現場霎時為之一靜。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1
第194章 猛虎出閘,恩師歸來

     所有人在一瞬間都把目光齊聚在門口,何向東心臟更是猛烈跳動,瞳孔放大,難以置信地長大嘴,難道……

    門口一個微微岣嶁著的身影出現,在強烈的白日光芒下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依稀看見這老者穿著一件白色純棉汗衫,下身穿著黑色的大褲衩,腳上踢踏著這一雙拖鞋,手上一把蒲扇緩緩搖動著。

    穿的很隨意,在北京能找出幾十萬這樣的退休老頭子出來,但是這位一出現,僅僅是在門口一站,卻給了在場所有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不由得呼吸都有些沉重了。

    葛增放眼睛也越睜越大,他迫切想看清來人的樣貌。又想起了剛才聽到的那句話,心頭頓時一沉,臉上有些發麻。

    難道真是他?

    不可能,他已經消失幾十年了啊。

    怎麼會?

    可是眼前這人帶給自己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只是鬆鬆垮垮往那裡一站,卻像是一座山頭壓在了自己的心頭之上,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這一刻,葛增放想起了那個傳說,傳說那人叱咤江湖的那些年,說書做事有如猛虎出閘,氣勢逼人。雖然輩分不是最高的,但是威望卻高的嚇人,素有下山虎之稱,曾經多次調停門內各派的紛爭,門內只有他有這個能力和手腕。

    連文興先生傳下來兩樣遺物都是人家繼承的,可想而知這人在門內的地位和威望如何。

    現在,他又回來了。

    何向東雙目已經被淚水潤滿了,他更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了,雖然已經有十幾年沒見面了,但他還是僅從第一感覺便認出了那人。

    那人正是一直對自己諄諄教誨的師父啊,把自己視為唯一衣缽傳人的師父啊,把本門傳承信物傳給自己的的師父啊。

    雖然當初只是相處了半年,可是在何向東眼中這個師父和方文岐並沒有什麼區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也是自己的父親啊。

    在自己被人逼迫被人欺負的時候,他又回來了。

    「師父。」何向東悲呼一聲,跪倒在地,眼淚不住往下流。

    在場所有人都被何向東的舉動給驚住了,紛紛吃驚地看著來人。

    葛增放豁然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何向東,再又轉頭看著來人,心頭顫抖不止,嘴唇都有些發白了,呼吸粗重又雜亂。

    老者終於邁進房中了,所有人這才看清他的容貌,面淨無須,臉上帶著不少皺紋,但依然精神,眸子很黑很亮,看著讓人心頭有些發緊。

    「是你。」陳義坊驚呼一聲,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色。

    老者看看驚呼的陳義坊,微微點點頭。又看著跪在地上的何向東,微微嘆了一口氣,眼中流露出慈愛的神色,深深看了何向東一眼,也沒有讓他站起來,反而把目光看向了葛增放,問道:「是你要找我嗎?我來了。」

    只是短短幾個字,卻讓葛增放臉色大變,連身體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有點承受不了張闊如帶給他的壓力。

    李珂和王鑫磊看著自己師父不堪的表現,心頭很是震驚,又看著站在身前的老者,喃喃說不出話來。

    老者繼續看著葛增放,眼神很溫和,沒有半點攻擊性,向前輕輕邁出一步,道:「老夫便是張闊如,敢問閣下有何指教。」

    葛增放當時就打了一個機靈,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急忙擺手道:「不敢不敢,我不敢,您是前輩,我可不敢造次,不敢啊。」

    他見到老者的第一面就認出來了,這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張闊如啊,雖然他沒有真正親眼見過此人,但他是聽著人家的傳說長大的啊,除了張闊如,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門內還有誰有這麼可怕的氣勢。

    張闊如鼻頭發出一聲輕哼,看著葛增放,淡淡說道:「不敢?我看你的膽子可是大的很啊。」

    葛增放艱難嚥嚥口水,頭皮都有些發麻,求饒似得說道:「先生,這都是誤會啊,誤會。」

    「哼。」張闊如重重一聲冷哼。

    葛增放頓時打了一個大機靈。

    向文社這邊眾人心頭大爽,剛剛還拽的二五八萬的傢伙,現在嚇得跟小鵪鶉似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該,真該。

    張闊如問道:「你師承何人?」

    「啊?」葛增放長大嘴,有些畏懼地看著張闊如,他是真怕了,萬一要是被外人知道他預謀搶張闊如的東西,那他還活不活了。不僅如此,這還會牽連他的師父,讓師門蒙羞啊。

    「先生。」葛增放做出討饒的神情,他是真怕張闊如找他們算賬。

    張闊如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淡淡說了一個字:「說。」

    葛增放半點不敢直視張闊如的眼睛,低著頭猶豫了好久,才低聲囁嚅道:「童……童樞保。」

    張闊如道:「沒聽過。」

    「噗。」張文海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

    範文泉也是憋得好笑,緊緊捂著嘴,身體抽抽,憋得很難受,但是也沒好意思在現在這個場合笑出來。

    陳義坊也是忍俊不禁,搓著下巴憋著笑。前面說的自己好像多麼正統似得,結果報出師門來,人家聽都沒聽說過。

    葛增放頓時臉就紅透了,李珂和王鑫磊也臊的不行,都不好意思說話了。

    張闊如皺皺眉,又問道:「你師父是第十代的?」

    葛增放答道:「啊……啊,是的。」

    張闊如道:「那你名字裡面怎麼有增?」

    葛增放咽嚥口水,討好似得笑著說道:「這就是我的本名,拜師之後也沒改。」

    「這孫子。」張文海沒忍住,罵了出來。

    眾人也是腹徘不已,敢情是弄這個破名字出來忽悠人了。

    張闊如也是無語,皺眉不滿地看著葛增放,喝道:「一點規矩都沒有。」

    葛增放急忙道:「師爺,您饒我這一回吧,我回去就改。」

    見來人是個不入流的小輩,張闊如頓時就沒了跟人家計較的心情了,再跟這種小角色較勁就真的沒意思了,他道:「滾吧,三日之內,讓你師門夠資格的人來給我一個交代。」

    「啊?」葛增放犯難了。

    「還不滾?」張闊如眼神逐漸凌厲起來。

    「是,是是。」葛增放急忙帶著兩個徒弟跑走了。

    待幾個人出門之後,張闊如才又把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何向東。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1
第195章 師父師父

     園子裡面的幾位老先生見葛增放幾人落荒而逃,心中也是大為暢快,紛紛露出了笑意。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何向東和站在一旁的張闊如,幾人都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張文海摸摸鼻子,說道:「那什麼,張先生,您師徒二人聊吧,我們先去劇場裡面佈置一下。」

    「嗯。」張闊如點點頭。

    張文海幾人也就很識趣地走出去了,臨出門之前,陳義坊還深深地看了張闊如一眼,真是沒想到胡同口這麼一個普通的老頭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

    或者說自己應該早就想到的,他真的不像是一個普通老頭啊。陳義坊微微嘆了一口氣,把門帶上,抬腿邁步走了出去。

    張闊如看著跪在地上的何向東,目光深深,一絲晶瑩在眼角集聚,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彷彿瞬間蒼老了不少,顫聲道:「十二年了,足足十二年了。」

    「師父。」何向東悲呼一聲,頭磕在地上久久不願起身,眼淚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唉……」張闊如長嘆一聲,微微眯起了眼,眼中悲切,眼角的皺紋折在一起,他把蒲扇扔掉,邁著步子走到了何向東面前,蹲下身子,用手扶住了何向東的肩膀,將他扶了起來。

    何向東站好身子,眼淚婆娑地看著自己師父,面貌還跟十二年前一樣,只是蒼老了許多,頭上白髮近半,臉上也滿是皺紋,皮膚鬆鬆垮垮的,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師父真的老了,真的老了。

    「師父。」何向東又喚了一聲,緊繃著的眼淚卻又突然下來了。他實在見不了師父這副蒼老的樣子,尤其是他印象中還存著的是十二年前師父意氣風發的模樣。

    反差太大了,何向東很難接受。

    「孩子,你長大了了。」張闊如眼中也嗪著淚水,滿是皺紋浮腫的手抬起輕輕撫摸何向東的腦袋,卻太高了,夠得有些吃力。

    何向東趕緊止住淚水,矮下身子,好讓師父能摸到自己的頭。張闊如像在十幾年前那樣撫摸何向東這個孩子的腦袋,邊撫摸著,邊無奈地笑著:「孩子,你長高了,師父都搆不著你了。」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又讓何向東淚奔,他擦著眼淚,皺著鼻子,強行止住眼淚,哽咽道:「師父……您怎麼變這樣了。」

    張闊如放下手,往身後一背,淡然一笑:「老了嘛,老了可不就變成這樣了。」

    何向東上前扶著張闊如在椅子上坐好,自己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伺候著。

    張闊如抬抬手,道:「別站著了,你也坐吧,就坐到我身邊來吧。」

    「哦。」何向東答應了一聲,搬過小凳子,就坐在張闊如身前。

    張闊如看著何向東問道:「方文岐呢?」

    何向東也沒有多談,只是說道:「去上海了。」

    張闊如鼻頭發出一聲輕哼,不悅道:「他還沒死啊?」

    何向東繃繃嘴,也不知該怎麼回話,他知道在其實評書師父對自己的相聲師父是有很大怨氣的,一把年紀了才收了最後一個關門弟子,用來傳承衣缽的,結果沒教半年,就讓別人給帶走了,十幾年來連面都見不到,這讓張闊如心裡怎麼能舒服啊。

    「唉……」又是一聲長嘆,張闊如目光慈祥地看著身前的何向東,嘆道:「跟你師父跑江湖那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何向東搖搖頭,強撐出笑容,裝作很淡然地說道:「其實挺好的,我們都是手藝人,憑能耐吃飯,跑江湖也沒有那麼辛苦,大夥兒也很喜歡我們的相聲,雖然掙得不是很多吧,但還是夠生活的。」

    「哼。」張闊如發出不滿的哼聲,看著何向東,皺眉道:「還想騙我,我年輕的時候也跑過江湖,還當過一段時間的長春會的會長,跑江湖有多難,我會不知道?雖然說現在改革開放大家生活都好過了,但是跑江湖的日子能好過到哪裡去?」

    何向東乾乾地笑著,跑江湖的難處又豈是一兩句能說清的,向文社去年過的慘淡吧,但是跟跑江湖比起來可好太多了。

    「真是苦了你這孩子了,那年你才九歲啊,方文岐這老混蛋是真狠心啊。」張闊如搖搖頭,悲聲長嘆,又看著何向東那張故作輕鬆的臉龐,心疼不已,柔聲說道:「孩子,現在有師父了,不怕啊,有師父在以後不會再讓你過那種苦日子了。」

    何向東揉揉有些發酸的鼻子,道:「師父,其實我過的挺好的,真的,我現在過的挺自在的。」

    張闊如不滿看他一眼,責怪道:「自在什麼啊,你還沒藝滿出師呢,還在學藝期間呢,你現在住哪兒,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也好把那些年沒學會的書目都學去,我們這一支口耳相傳的道口活兒,你還沒學呢,我多怕失傳啊。」

    何向東眼眶很熱,本來以為這些年的磨練已經讓自己的內心變得很堅強了,可是張闊如的這一番還是讓他的內心瞬間融化了,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才半年啊,也只有一個師徒名分。

    這麼些年自己也沒有在師父跟前伺候過,但師父還能為自己做這麼多,這怎麼能不讓自己感動啊。

    何向東壓下起伏的內心,勉強用平穩的聲音說道:「師父,我現在住在大興,我搬過來會不會不方便啊,清豐哥呢,他怎麼沒來啊?」

    張闊如搖頭嘆道:「別提那小子了,一年到頭也不著家,到各地開飯店開酒店,說是什麼什麼連鎖,唉,反正我也不懂,就知道在外面賺錢。他還給我買了一個別墅,我一個人住的心慌,根本呆不住。」

    「今年年初,我就搬走了,搬到那個,哦,對,就是你們那個那個,那個叫陳義坊的人的隔壁,老胡同了,有人氣兒,我也愛在那兒呆著。你也搬過去吧,我們也好做個伴。哦,對了,你成家沒?」

    何向東撓撓頭道:「沒呢,我還沒成家呢,不過有一個對象正在處。」

    張闊如欣喜道:「有時候帶過來也讓我瞧瞧啊,年紀大了就愛看你們小輩成家立業的。這樣吧,你也趕緊搬過來,大興那地方不行,你肯定也是租在農村吧,一個小破屋子裡面,人家姑娘不得嫌棄你啊,搬過來跟師父住吧,師父房子大。」

    何向東撓著頭,憨憨地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1
第196章 師徒關係

     從這一天開始何向東正式搬入了張闊如家中,張闊如家也在豐台區,離園子也不算太遠,上班方便多了,大興那裡的房子也退掉了。

    張闊如在豐台的那處房子算是比較大的,張清豐給他買了個三居室,一百多平方了。雖然也是一個舊小區,外表看起來一般,也比較破舊,但是裡面裝修得確實相當不錯。

    各種現代化家用電器一應俱全,全套紅木家具,看起來很是豪華,家裡面的裝潢用了心的,滿滿的中式風格,應該很符合張闊如的審美,何向東也覺得很喜歡的。

    他就住在靠東的房間裡面,床上面鋪了席夢思的床墊,據說很貴,何向東是第一次見這種玩意兒,坐上去很軟很有彈性,比棕板床舒服太多了。

    很好的一個房子,張闊如還一直跟何向東說,讓他把對象帶回來看看,這房子絕對不給他丟人,想要長臉自己這邊還有一個別墅備著。

    何向東憋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房間裡面有兩個衛生間,一個是在外面,一個在張闊如房間內,所以何向東現在也算是有個人獨立衛生間的人。

    何向東跟張闊如問過,張清豐已經結婚了,他媳婦也是生意女強人,跟著張清豐天南海北地跑,一年到頭也不怎麼回來,兩人到現在都沒個孩子,急的老張先生頭髮都快掉光了。

    張先生一個人住一間房間,張清豐夫婦回來基本不太會來這邊住,就算來了,那頂多算一間房子,可是張清豐卻買了個三居室。算了,有錢人的思維實在是難懂。

    張清豐買的那個別墅他也去看了,連門都沒敢進,就被院子裡面那個大游泳池給嚇回來了,裡面還有好幾個傭人在打掃衛生。

    一見張闊如,那些傭人齊齊跑過來鞠躬叫老爺好,何向東都看傻了,張闊如也皺著眉頭,很不習慣,就直接把那些傭人打發走了。

    爺倆連門都沒進,在外面看了一眼,就回去了。何向東是真不習慣這樣的場景,張闊如更不習慣,又沒有親人陪他住,還有一群傭人伺候著,張闊如說他享不了這種福,根本住不下去。

    一路上,張闊如還在喋喋不休地跟何向東說這破房子有多麼多麼不好,他自己有多麼多麼不習慣。還說何向東很像他自己,都是窮命,受不了這種富人的待遇。

    何向東一直都沒出言說話,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贊成,他是純粹是被嚇得,他知道張清豐掙了些錢,但也沒有想到居然這麼有錢。一大堆傭人伺候的生活,他只在古裝劇裡面見過啊。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當年那個有些憨憨的純真青年,現在居然變成這麼厲害的一個商業巨擘。

    太嚇人了。

    然後,何向東也正式住進了老房子裡面,開始照顧起了張闊如的起居,張闊如不願意外人來照顧他的生活,家裡保姆都沒有請,之前都是自己做家務的,現在有何向東,他輕鬆多了。

    何向東也把田佳妮帶過來和張闊如見過面吃過飯了,張闊如表示很滿意,還給田佳妮包了一個大紅包。

    現在何向東除了在園子裡面說相聲,還在跟著張闊如學習評書,當年他只學了半年,真正只是學了一點皮毛。這些年也跟一些評書藝人問過藝,方文岐也教了他一些。

    但是張氏一脈的評書功夫他掌握不深,那些不外傳的道口活兒他一個也不會,趁現在有時間張闊如準備系統地開始教他。

    正如張闊如說的那樣,何向東現在還沒有藝滿出師呢,還是在學藝期間,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他學藝也是照著以前的老規矩學的,是弟子到師父家裡學藝。

    給師父家裡幫忙打掃衛生,幫師娘做飯看孩子,給師父端茶送水,師父教你本事。

    學藝有學徒和兒徒之分,學徒是跟著師父學藝幾年,學藝期間師父管吃管住,偶爾還給點零花錢,學完之後,給師父效力幾年,就可以藝滿出師闖蕩江湖了。以後三節兩壽的時候,來看看師父就好了。

    還有一種叫兒徒,就是當兒子養的,跟親兒子沒有兩樣,師父管吃管住,工作就業,結婚生子,師父都管你,等師父老了,做徒弟的也有贍養的義務。

    雖是師徒,但其實跟父子已經沒有兩樣了。何向東跟張闊如還有方文岐就是這種關係,可以這麼說張闊如對何向東絕對不會比對自己兒子差,他真是把何向東當成親兒子一樣看待的。

    也有很多人看不慣這種傳統的師承關係,認為是封建糟粕,其實凡事都應該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

    在舊社會是有很多做師父的把收徒當做自己的掙錢工具,在徒弟學藝期間極盡苛刻,幾乎都不把徒弟當人對待了,給吃的喝也只給不至於讓徒弟餓死的那一口,而且還給徒弟派了繁重的體力勞動。

    再加上傳藝時候的虐待,因為學藝期間很短,只有兩三年時間,很多師父為了讓徒弟盡快學出本事來,好給自己掙錢,都採取了很多非人的手段。

    所以在徒弟拜師寫門生貼的時候,帖子上面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徒弟投河溺井、上吊服毒,皆是其咎由自取,與師無關」,所以舊社會很多藝人學藝就像是闖鬼門關一樣。

    但是藝人的師父也並不全是這種毫無人性的,還有很大一批像張闊如、方文岐這樣的藝人,他們收徒是真正為了給祖師爺傳道,為自己這一支傳承衣缽,把徒弟是當自己親兒子一樣看待的。

    張壽臣先生有個徒弟叫于世德,是從小跟著他長大的,張壽臣先生每次見到於世德都在喊我的兒啊,我的兒。

    我的兒子啊。

    傳手藝教本事的時候師父會很嚴格,但是在生活上他們對徒弟可以說是有無微不至的照顧,還要教徒弟如何做人,如何為人處世,如何待人接物,這跟兒子已經沒有兩樣了。

    所以這種學藝模式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毛病是出在人身上的,你不可能要求每一個師父都能做到像張闊如和方文岐這樣,你也不可能要求每一個徒弟都能做到何向東這個份上。

    不說師徒關係,就算是真正的父子,難道就全都是父慈子孝嗎?可能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2
第197章 向文社的大事

     至於家譜裡面沒有自己名字,何向東也鬧明白了。藝人拜師學藝有個程序,叫擺支,類似於後世的新聞發佈會。

    在拜師的那一日由徒弟出錢擺上幾桌,不需要大張旗鼓,有這個形式就可以了,然後請來引保代三位老師,遞門生貼,互贈禮物,這就算是納入門下開始學藝了。

    這是第一次擺支。

    等學藝期滿,徒弟再給師父效力幾年,也就到了藝滿出師的時候了,在那個時候會進行第二次擺支,這一次就會廣邀同行長輩,大操大辦,師父也會在宴席上正式宣佈徒弟出師,以後要在江湖上闖蕩了,請各路朋友們看在師父的面子上照應一下。

    這叫雙擺支。

    雙擺支之後,徒弟正式藝滿出師了,以後修家譜的時候,師父才會把徒弟的名字放進去。

    何向東的情況便是如此,他早年便離開了張闊如去闖蕩江湖了,也沒有進行第二次擺支,十幾年都沒見面了。他便以為自己這種情況應當算是出師了,師父也應該把自己的名字錄入家譜了。

    可哪裡知道張闊如一直認為他還在學藝,還在等著有一天能夠再相見,能再續師徒情緣呢,也就沒有一直給他放進家譜中,但其實何向東的資料已經送去門內修家譜的負責人那裡了,若是張闊如此生無法再見何向東,那何向東的名字也會歸在他張家一支,算是給他一個出身了。

    藝人行內有很多老傳統,也保留了一些江湖氣,像相聲啊,評書啊,都講究師承門戶,你沒有師父,同行會看不起你的,這種無門戶的藝人有一個專有名詞叫「海青」。

    藝人行當裡面特別重視師承關係,師徒父子,其實還是為了維護師門長輩的地位和尊嚴,你不拜師,人家是不會把本事教給你的。

    每一門藝術裡面都有很多竅門和秘訣,單靠你自己摸索是絕對不行的,只能靠師父教,而且是手把手的教。

    學藝其實不適合大班上課,他只能是一個師父領著幾個徒弟,一一說活,講解,帶著一起表演,跟大學的研究生導師類似。

    很多人批評傳統的師承關係如何落伍,老套,是封建的糟粕,但恰巧就是這樣的封建糟粕卻培育出無數響噹噹的大角名角出來,傳統曲藝戲曲更是興盛一時,受到無數人追捧。

    可現在呢,引進現代化教學方式,大辦曲藝學校,培養出來幾個大角名角出來了?傳統曲藝傳統戲曲更是淪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何其悲哉!

    一個現代化科學化的教育模式卻被一個被時代拋棄的封建糟粕虐的體無完膚,問題出在哪裡?值得深思。

    千萬不要說是藝術被時代拋棄了,藝術是不會錯的,也永遠不會過時,過時只有藝人。你說傳統藝術不被現代人接受了,那只是你藝人表演的傳統藝術不被接受罷了,而不是這門藝術。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是這門藝術不被現代社會接受了,你藝人就不能改嗎?傳統藝術也是經歷過無數次修改的,你到現在就不能改了嗎?就眼巴巴看著嗎?那要你藝人幹嘛?

    一門藝術想要振興想要復興,要靠國家,要靠社會,要靠觀眾,要靠機緣,要靠運氣,需要仰仗的東西很多,但歸根結底是要靠藝人本身的。

    藝人完了,這門藝術也就完了。

    也幸好向文社裡面的藝人一直在努力,努力把最具魅力的相聲帶給觀眾,也一直在努力探求觀眾喜歡的相聲到底是怎麼樣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向文社裡面也發生了好幾件大事,第一件便是吳蕭離開了,這個嘴上沒有半句人話永遠沉浸在自己世界裡面的傢伙走了,走的很突然。

    在吃晚飯的時候,毫無徵兆地突然說了一句我該走了,然後連筷子都沒放下就跑了出去,便再沒有回來。

    來的很突然,走的更突然,若不是明白他的心性,何向東一定認為這人是瘋了。

    吳蕭一直在追求心中難為被外人理解的理想,何向東也並不明白,但還是尊重他的選擇。

    遙敬一杯酒,祝他……唉……也不知道應該祝願他什麼,祝他身體健康吧。

    第二件大事,是一件大好事,張闊如正式進駐向文社,說評書,不多,隔幾天表演一次。而且他嚴令何向東不許把他的來歷說出去,連真名都沒掛,只寫了一個張聞風,張闊如自號聞風先生。現在有很大一部分觀眾都是衝著張闊如的評書來的,園子裡面演員也算是真正見識了當年金口銀舌的風采。

    說書人在說完一段之後,都會留下一個扣子,好吸引觀眾下次來看。扣子是留下了,但是張闊如卻好幾天不露一次面,觀眾心裡都跟貓爪子撓似的,經常跑過來問張先生到底什麼時候再說書。

    何向東只能是無奈苦笑,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事完全得看人家的心情。

    田佳妮也往園子裡面跑的勤,有時候也上台唱一段大鼓,效果很不錯,觀眾很喜歡。

    這些老藝術其實並沒有被觀眾拋棄,愛聽的人還是很多的。

    第三件事,遠在上海的方文岐也給何向東送來了一份大禮,他請了一位南方的相聲藝人進京加入了向文社,那人叫李泉江,三十來歲了,比何向東年長,但是是跟何向東是一個輩分的。

    何向東也試過他的基本功,也讓他上台表演了幾次,是一個有實力的相聲演員,何向東也看出來這位肯定也是在地上撿過錢的藝人,功夫很深。

    最關鍵的是,李泉江的人性很好,見人永遠是樂呵呵的,也沒有什麼脾氣,吃什麼,睡哪裡都無所謂,可給何向東省了不少事。

    何向東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師父一直在默默關注著自己,很是感動,當即就想馬上跑到上海去探望師父,可是卻柏強卻說他師父肯定不會願意的。

    無奈之下,何向東只能試著給師父寫信,師父也回信了。儘管師父心裡的坎兒還沒過去,但至少這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了。

    想要讓師父徹底放下心中的負擔,看來只有自己憑藉著相聲闖出一片天地的那一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2
第198章 新年新氣象

     97年結束,向文社蓬勃生機,是快速發展的一年,雖然沒有掙很多錢,但是觀眾數量是穩步上升的,尤其是肯花錢聽相聲的觀眾越來越多。

    這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花錢聽玩藝兒的時代了,觀眾也沒有之前那種牴觸情緒了,也漸漸有了一些死忠觀眾,今年過年何向東就收到了好幾份觀眾給的禮物,他是園子裡面所有人力捧的角兒,有此人氣不足為怪。

    其實在下半年之後,張闊如表演次數反而少了,因為現在園子裡面的生意還不錯,也不需要靠著他吸引觀眾了。

    他也是為了給何向東騰路,現在園子還小,只能有一個角兒。評書只能是一個人說,又不是相聲裡面還有捧有逗的,所以為了不搶何向東的風頭,張老先生在10月份之後就再不表演了。

    雖然不在園子裡面表演了,張老先生也經常來園子裡面看看,教導何向東評書,他很喜歡園子裡面這種氛圍。

    郭慶因為經常泡在園子裡面,也得到了張闊如不少指點,張闊如倒不是一個藏私的人,也願意指點這些晚輩。

    當然了,範文泉對此也是持樂觀贊成態度的,沒有範文泉的同意,張闊如到也沒有那麼莽撞到好為人師的程度。

    藝人行內其實規矩挺多的,有老話說「寧捨一定金,不捨一句春」,就算你願意把你的本事教給外人,這也不是說教就教的,無門無戶的倒是無所謂。

    人家有師承的,你就不能那麼莽撞了。人家是有師父的,就算教的不好,那也是人家家事,你一個外人非急吼吼去教人家徒弟,這可是很大的忌諱,很容易引發衝突的。

    就跟國家之間的關係一樣,我這個國家就算過的再窮再慘,那也容不得你一聲不吭就亂插手內政,要不要接受你的幫忙,還得我們自己點頭答應,我們不點頭,你們甭管多熱情都屬於干涉內政。

    園子裡面的生意變好了,藝人也多起來了,這一年多了兩位,一位陳義坊,一位李泉江,都是很有實力的演員,兩人也常常湊成一對上台說相聲。

    哦,對了,園子裡面還來了一位重量級的人物,她的名字叫蘇小婭,在年關將至的時候,這位嘉興姑娘居然還沒回家,反而找到了何向東,鄭重地說她願意來向文社工作。

    何向東大喜過望,這下子園子裡面總算是有了一位專業懂經營的人才了,隨即讓蘇小婭趕緊回家過年,年後直接到園子裡面工作好了。

    蘇小婭也就邁著沉甸甸的步伐回去了。

    今年的春節,何向東還是在北京過的,方文岐依然不讓何向東去上海,把何向東鬧得很頭疼,可是也沒什麼好法子。

    於是,他就和張闊如一起過春節了,過年了,張清豐也終於回家了,十幾年沒見了,張清豐的容貌變得更成熟了,還發胖了一些,但是變化不是太大。

    但是身上那股子氣質和氣勢卻根本找不見往日那個純真的年輕小夥子的身影了,真的變了許多,何向東站在他身邊竟然有些無所適從。

    張清豐知道何向東一直在照顧張闊如的起居,他就放心多了,還一個勁兒地感謝何向東。

    他知道自己老爹的脾氣,根本不喜歡外人來照顧他,自己夫婦又常年在外,很少有時間回家來,現在有何向東照顧著,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過年幾天,他們都是在張清的別墅裡面過的,還別說,何向東這個土包子算是真正感受了一把富人的生活,真是讓他這個吃頓紅燒肉就當過年的傢伙有些目眩神迷的。

    除夕那天,田佳妮也來別墅稍稍坐了一會兒,也給張闊如拜了年,張闊如又封了一個大紅包,張清豐也不小氣,包了一個更大的。

    大年夜,照例拜年吃年夜飯,張闊如也給何向東紅包了,張清豐也包了一個,說是感謝他照顧老爺子。後來回到臥室,何向東才發現張清豐給他一張五萬塊的支票。

    把他弄嚇一跳,沒見過這麼多錢。對他而言,照顧師父本來就是徒弟應盡的義務,扯上這麼多錢就沒意思了。他也沒有把支票還給張清豐,隨便撕碎扔垃圾桶就算完事了。

    正月幾天,何向東也出門到幾位老前輩家中拜年了,張闊如也帶著他到評書門裡面幾位大家家中拜訪了一遍,認認門,也是給他的未來鋪鋪路。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並不是杳無信訊,只是不願意再出山罷了,所以不到一定級別的人是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的。

    葛增放的師父帶著葛增放後來倒是親自到向文社賠罪來了,但是卻連張闊如的面都沒見到,就直接被何向東打發走了,他也沒興趣跟這些人計較了,轟走就算了。

    其實話說過來,要是沒這些人搗亂,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師父呢。

    大年初五,回家不到一個禮拜的張清豐又和自己老婆飛走了,張闊如當天晚上就搬出了別墅,又住回胡同裡面去了,說是自己住不慣大房子。

    何向東瞧得真切,張闊如其實不是住不慣別墅,只是不習慣沒有家人陪伴罷了,寧願住到熱鬧的胡同裡面來,多沾沾人氣兒。

    正月初六,向文社正式開業,開業時間從去年就已經開始說了,過年的時候,門口貼著的紙上面也寫著開張的時間,所以基本上老觀眾都知道。

    今天來捧場的觀眾相當多,足足有二百來人,聲勢浩大,真給98年開了一個好頭,開年的第一場演出相當成功,走的也是傳統的相聲大會的路子。

    何向東再下血本,請了一支樂隊來,開場演唱大西廂,正如當初何向東預料的那樣,這個曲目真的非常受觀眾歡迎。

    儘管還沒開學,蘇小婭也來向文社上班了,何向東把除藝術之外的事情都交給她了,蘇小婭已經大四了,也不用去學校上多少課,就一直在園子裡面忙活著,不負眾望,所有事情她都處理地井井有條。

    這個年紀輕輕的奇女子成為了向文社的大管家。

    還沒出正月呢,過了元宵沒多久,園子裡面來了三個客人,一對夫婦帶著一個小孩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2
第199章 想拜你為師

     三人來自河北的一個小縣城的農村,看這三個人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什麼富貴人家,家境應該一般。

    小孩是男孩,大概十來歲的樣子吧,還很小,一臉稚氣,眼睛很黑很亮,總是把頭甩到一邊去,也不願意跟別人交談,有些內向。

    小孩的爸爸長得很憨厚老實,見著何向東就一直露出討好的笑容,還一個勁兒給何向東煙抽,是一包中華煙,很小心放在包裡面的,外表沒有弄髒一點。

    小孩的母親外表和普通的農村婦女沒有什麼兩樣,但是卻比小孩爸爸會說話,比較活泛。

    何向東也請他們到後台坐下了,稍微聊了兩句,知道了小孩的名字叫陳軍。

    現在是上午,沒有演出,見何向東有客人,園子裡面的幾人倒是也沒有打擾他們,就都出去溜溜了。

    何向東給幾人倒了茶水,一一放好,微笑著問道:「幾位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陳父憨憨一笑,看看自己媳婦,也不敢多說,就把孩子拉倒自己懷裡摟著,然後對何向東憨厚一笑:「嘿嘿……」

    陳母的河北口音有點重,不過何向東走南闖北慣了,各地的方言都會說,倒也不會不習慣,陳母言道:「何師傅啊,我們今天是帶我們孩子來看你來了。」

    「看我?」何向東摸著圓潤不少的下巴,有些好笑道:「我長那麼好看啊?」

    「嘿嘿,好看嘞,好看嘞。」陳父幽黑的臉上滿是笨拙的討好笑容。

    陳母不滿地伸出狠狠捏了一把陳父的腰間的肉,陳父吃痛這才停下笑聲,吃驚地看著陳母,陳母怒瞪了陳父一眼,陳父立刻服軟了,低下頭來不說話了。

    陳母這才把目光看向何向東,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道:「何師傅啊,你別怪罪啊,我家男人是莊戶漢兒,他不會說話的。」

    何向東搖搖頭,很是隨和道:「嗨,沒事,我倒是挺喜歡大哥這個性子的。」

    「嘿嘿……」陳父又憨笑起來。

    陳母也道:「那就好,那就好。」

    稍微一頓,何向東見面前幾人還沒有說道正題,便主動再次問道:「你們幾位大老遠跑過來找我,到底是有什麼事,直接說吧,別繞彎子了。」

    陳母點點頭,把陳軍從陳父懷里拉過來,說道:「這是我家孩子叫軍軍,我想讓他跟著您學相聲嘞。」

    「學相聲?」何向東皺著眉頭,看著陳軍那張稚嫩的小臉,說道:「這麼大孩子應該還在上學吧,怎麼就想著讓他學相聲呢?」

    陳父直接說道:「學不下去嘞……」

    陳母又是一巴掌拍在了陳父手臂上,瞪他一眼,示意他閉嘴,這才有對何向東說道:「我們孩子喜歡相聲,從小就喜歡,所以我們帶他來學相聲啊。我們孩子可會說話了,可愛逗了,在家裡我們都被孩子逗的哈哈大笑呢,來,軍軍,快給何師傅說個笑話。」

    陳軍抬起頭,小臉蛋上滿是尷尬的神情,為難道:「啊,媽,我不知道咋說啊。」

    陳母責怪道:「你這孩子,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現在怎麼不說了,你快說呀,說呀,再不說我揍你啊。」

    陳軍眼淚都快被逼出來了,繃著個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何向東抬抬手,趕緊阻止了陳母的責怪,反而問道:「孩子還這麼小,你們就忍心把他送到北京來學藝啊?」

    聞言,陳母臉上多了一份愁苦之色,嘆道:「沒有法子啊,我們孩子不會唸書,又沒有別的本事,讓他種地吧,現在種地掙不到錢啊。學個磚瓦匠吧,又太苦,這孩子的年紀也還太小啊,我們就想讓他學點曲藝,以後有口輕鬆點的飯吃啊。我們也是一直在家裡看中央台的曲苑雜壇,知道北京首都好多曲藝大師嘞,我們就領著孩子到北京來了。」

    何向東聽得是一怔,驚嘆道:「你們只是在曲苑雜壇裡面看了點節目就敢帶著孩子到北京啊?這人生地不熟的,那你們是厲害的。」

    陳父急忙解釋道:「不是嘞,不是嘞,我們有個同鄉在北京的,他在文工團裡工作,吃公家飯的,是個相聲大師嘞,還上過電視嘞。」

    何向東疑惑問道:「那你們怎麼不找他去呢?」

    陳母害怕陳父說錯話,急忙把話頭接過來說道:「我們是特意來找您的,您的相聲更好,是個大藝術家呢,我們想孩子跟著您學藝呢。」

    陳父一愣,被陳母一瞪之後,才急忙點頭。

    何向東也只是笑笑,沒有答話,心裡卻是清楚的很。這對父母肯定是被同鄉拒絕了,才找到這裡來的,不然自己一個小小的民間藝人,又不出名,幹嘛非來找自己呢。

    現在相聲界是還有拜師的傳統,但卻不像之前那樣了,沒有之前那種孩子在師父家裡長大,吃住在一起的師徒關係,也沒有學徒兒徒這種稱謂了。

    現在小孩子要想學藝,都是去曲藝學校,在以前還有團帶班的制度,曲藝團下面有學員班,孩子們在這裡學,真正傳統的師父帶兒子那樣帶出來的徒弟基本上是沒有了。

    現如今拜師,拜的是出身,這一行很傳統,無師不傳無祖不立,要想幹這一行,得先拜個師父有了出身才好混,所以很多外行人想進來都是走的這條路子,這是一種拜師目的。

    還有就是拜師父的名氣和路子,你師父名氣大路子廣,我趕緊來拜你為師,您用您的路子幫襯幫襯我這個徒弟,這是另外一種。

    基本上就是這兩種了,都是看誰有名氣拜誰,誰有路子拜誰,拜師不拜藝,求名不求藝,真正為了藝術,為了學藝去拜師的,很少很少,這其實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再說像陳軍這樣才十三四歲的孩子,基本上是沒有人會收的,收到家裡來幹嘛呢,你還得供人家吃喝,還得養著人家,多麻煩的一件事啊,又不是自己兒子。所以說為什麼傳統師徒關係沒落了呢,原因就在這裡,現在還有誰願意付出那麼大心神啊。

    陳軍才十三四歲,你不得養他個五六年才能真正上台賣藝啊,而且現在相聲不景氣,師父們都快活不下去了,還能指望教出來一個徒弟給自己賺錢?相聲這一行的規矩是徒弟學藝期間,師父不能收錢,完全都是付出的。等到徒弟給自己效力兩年,才能見到回頭錢,現在相聲市場極度萎縮,說相聲的都不好混,都掙不到錢,你收了這孩子鐵定是賠本買賣。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同鄉不肯收這孩子的原因。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2
第200章 相徒弟

     何向東自己本身就是最傳統的師徒關係出身,他的師父方文岐把他從小養到大,說是師徒,其實跟親生父子並無區別。

    他對這種傳統師徒關係半點都不牴觸,反而很是喜歡,他的兩位師父都對他像親兒子一樣,他也侍奉兩位師父如同父親,這有什麼不好呢?

    至於自己收徒,作為一個被方文岐從小帶大的藝人來說,何向東身上有很多老派藝人的理念,不管自己過得如何,自己這門手藝是不能絕了後的,替祖師爺傳道,傳承自己這一支的衣缽,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跟傳宗接代一樣重要,或者說這就是傳宗接代。

    自己能不能掙錢,收徒是不是賠錢了,他倒是真的沒有想那麼多,在他眼裡看來,師徒如父子,給自己兒子花點錢,你難道還真的認為是賠了啊?孩子好了就行了。

    何向東也早有了收徒的心思,向文社要發展壯大不可能永遠往外面招人,自己一定是要有新鮮血液補充進來的,收徒授藝就是一個很好的辦法,而且也能真正培養出能賣錢的藝人。

    其實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向文社的收入就很不錯了,何向東也開始邀請了很多相聲演員前來表演,來的人也有不少,但是上台那場面真是糟透了。

    有表演經驗的很多,他們舞台經驗很豐富,但常年在體制內演出,跟著曲藝團跑演出也都是贈票弄來的觀眾,換句話說,他們會說相聲,但他們的相聲賣不了錢。

    這是最大的問題。

    這其實也是體制內的弊端,他們不是靠著觀眾吃飯的,他們是要評職稱的,演員分等級的,不同等級會有不同的待遇,每個月演夠多少場給多少錢。

    演員的表演水平跟觀眾的喜愛程度並不直接掛鉤,這也是相聲沒落的一個重要原因。

    能賺錢並不能說明你藝術水平高,但是卻能直接說明觀眾對你的喜愛程度,不喜歡怎麼會為你花錢?

    相聲是一門很接地氣的藝術,接地氣就是接人氣,曲高和寡不是相聲,只有觀眾真正喜歡的才是相聲。

    所以現在何向東只能是自己培養出來真正被觀眾喜歡的,觀眾願意花錢捧的相聲演員,這才是真正的相聲市場。

    何向東把陳軍從陳母懷里拉過來,放在自己跟前仔細看著,陳軍抬頭看了何向東一眼,便迅速低下頭,不敢看了,這孩子有點害羞和內向。

    陳父和陳母都很緊張地看著何向東,他們是農村來的,其實農村裡面拜師的有很多,學門手藝都要拜師,學個磚瓦匠啊,木匠啊,裁縫啊,竹篾匠啊,都是要跟著師父學。跟學相聲差不多,先是給師父打雜幾年,還得幫師父下地干活,打掃家務,學徒的時候是沒有工錢的。

    有些是師父教徒弟要收錢,有些不用,這個倒是沒有具體規定,但是出師之後的最初幾年掙到的錢是要交大半給師父的,甚至是全部。

    陳父陳母對這裡面的門道懂一點,現在看何向東拉著自己孩子說話,就知道這是師父在相徒弟,要是相中了那就可以留下來,相不中,恐怕他們就得回老家了。

    其實他們被同鄉拒絕之後就有了回老家的打算了,在北京城舉目無親的,能上哪去呢。也是運氣好,昨天一家三口就那麼巧路過向文社門口,見到很多人在買票,發現竟然是聽相聲的。

    陳父當時就動了心思,想為自己的孩子再試一次。這個憨厚的男人讓老婆孩子先回小旅店去,他自己在這裡蹲守著,從白天看到晚上,數人數,真是又憨又笨啊,都不知道直接問一下。

    蹲一天,他一數才發現竟然有小二百人,每張票十塊錢,這一算,可讓這個莊稼漢嚇一跳了,這一個月下來那還得了。

    昨晚上,他還咬著牙花了十塊錢買了一張票進去現場聽了一場,要知道他們住的小旅店一晚上也才十五塊啊。也就是這一晚,讓這個河北農村來的莊稼漢差點笑得沒趴下,他這才打定主意讓兒子跟著何向東學相聲。

    不然單憑何向東一個二十出頭又不出名又不在體制內的民間藝人,能讓人家主動上門拜師啊。

    何向東倒是不知道這裡面的內情,拉著陳軍的小手,問道:「你喜歡相聲嗎?」

    陳軍看了他媽一眼,陳母趕緊給他使眼色,這孩子才看何向東,他正在發育,嗓子在倒倉,聲音有點怪有點啞,他道:「喜歡。」

    何向東摸摸陳軍的腦門子,問道:「都看過相聲嗎?」

    陳軍這回倒是沒看他媽了,點頭說道:「看過。」

    何向東又問:「在哪兒看的?」

    「電視上。」

    何向東再問:「好笑嗎?」

    陳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又想扭頭看他老媽,何向東按住了他的肩膀,問道:「別看你爸媽了,我想問你自己的看法,告訴我,那些相聲好笑嗎?」

    陳軍沒辦法扭頭,只能低頭想,陳父陳母都很緊張地看著,半晌後,陳軍才老老實實說道:「有些好笑,有些不好笑。」

    何向東笑。

    陳母還以為何向東生氣了,趕緊道:「何師傅,您別生氣,別跟孩子一般見識,這孩子不會說話,我覺得相聲就很好笑,都很好笑啊,您的相聲更好。」

    何向東笑著搖搖頭,也沒回陳母的話,繼續問陳軍:「你為什麼要學相聲,要說實話,不能騙我。」

    陳軍低頭想了想,然後抬頭看著何向東,這是他真正第一次敢和何向東對視:「我也不知道,我爸媽想讓我學,我就學了。我媽說學相聲是靠嘴皮子吃飯,不累人,還能上電視,還能掙大錢。」

    「你這孩子……」陳母有些急了。

    何向東笑著抬頭壓了壓快要暴動的陳母,對陳軍說道:「孩子,有一句話你媽說的對,相聲是一門靠嘴皮子吃飯的手藝,但是有一點她沒有說對,就是學相聲很辛苦,很難,比你想像的要辛苦很多,想要學好了不容易,你真的願意學嗎?」

    聽了這話,陳軍低著頭沉默了許久,當陳父陳母都有些著急起來的時候,他才抬頭問道:「能掙很多錢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2
第201章 我娃會吹口哨

     「你這孩子,你說的叫啥話嘛。」陳母這回是真的急了,站起來就想揪兒子回來。

    何向東趕緊伸手攔了攔陳母,說道:「你先別急,這是我在相徒弟,你先別說話可以嗎?」

    陳母尷尬一笑,也不敢在多話了,坐在凳子上擔憂地看著自己兒子,陳父也顯得有些憂心忡忡的,要是沒辦法留在北京學藝,那就只能回家種地了,要不就是跟著鄉里的匠工學手藝,可是那太苦了,還沒什麼前途。

    看見陳母安靜下來了,何向東這才把目光重新看向陳軍,溫和地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掙那麼多錢。」

    或許是看到了何向東溫和的目光,陳軍沒有之前那麼膽怯了,想了想,說道:「我想多賺一點錢給我爸媽,他們種地很苦,而且沒有錢,人家造房子我爸去給別人做粗工,很累,每天晚上回來腰都疼,我想多賺錢讓他們歇歇。」

    陳父這個憨厚粗壯的漢子聽了兒子這番話,眼眶當時就紅了,眼淚都快下來了。陳母更是緊緊繃著臉,不停用手揉揉發酸的鼻子。

    農村孩子都羞澀,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農村的父母也是一樣,不懂得如何用告訴自己對孩子的愛,所以他們之間的情感都是深沉而又內斂的。

    陳軍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從陳父陳母的反應來看,就知道這孩子應該也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瞧把他爹媽都感動地不行了。

    何向東用手揉了揉陳軍的小腦袋,眼神中都是讚賞的目光,柔聲道:「孩子,說相聲能不能掙大錢完全要看你的本事,你說的好,觀眾愛看,願意花錢捧你,你自然就掙得多。」

    稍稍一頓,何向東的語氣陡然嚴肅起來:「你要是沒本事,你進這行你就得餓死。」

    陳軍抬頭怔怔地看了何向東一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內向又膽怯的孩子這一刻彷彿是福至心靈了一般,直接說道:「我會認真學的。」

    何向東笑了:「學藝很苦,比你在農村學磚瓦匠還要苦,而且你要是不好好學,我會揍你。」

    通過這一番對話,陳軍對何向東也熟悉起來了,沒有之前那副不敢說話的樣子了,直接回答道:「我不怕苦,不怕揍,我爸就常揍我,我一點都不怕。」

    陳父眼珠子都瞪起來,可是想起前面何向東說的話,自己又不敢亂插嘴了,陳母也急了,這孩子是真不會說話啊,不怕揍哪裡行,那以後不得翻天啊。

    何向東反倒是覺得這孩子挺有意思的,笑著說道:「是條漢子啊。」

    陳軍嘿嘿一笑。

    何向東微微眯著眼打量陳軍,從頭一點點看到腳,邊看邊問:「以前有沒有學過什麼曲藝啊,快板啊,戲曲啊,墜子啊,或者樂器啊,笛子啊,口琴啊,都可以,有沒有啊?」

    陳軍搖頭道:「沒有。」

    陳母忍不住說話了:「我娃會吹口哨。」

    陳父卻道:「哎呀,吹口哨算個啥嘛,鄉里的孩子都會吹啊。」

    陳母怒瞪陳父一眼,反駁道:「我娃不一樣,我娃會用口哨學鳥叫嘞。」

    「學鳥叫?」何向東來了興趣了,看著陳軍,道:「來,你學一個給我看看。」

    陳母也趕緊催促:「軍軍,你快點給何師傅學一個。」

    陳軍用手捏住嘴巴,嘴裡用力吸氣,唧唧啾,竟然真的發出了鳥鳴聲,雖然只有一聲,但是很響很亮,還很像。

    何向東雙眸微亮,拉下陳軍的手:「來,張嘴,啊……舌頭伸出來,往左邊,右邊,頭低一點。」

    何向東細細看陳軍每一顆牙齒,口腔,舌頭,又用手從他的腮幫子上面一點點摸到了喉嚨,順勢一點點往下,胸腔,腹部,一直到丹田才停了下來。

    何向東手有點重,陳軍吃痛,整張小臉都皺起來了,但卻一直忍著沒出聲,身子動都沒動,硬是強忍著讓何向東摸完。

    何向東收了手,露出一絲笑意,對陳父陳母說道:「這孩子我收了,讓他在這兒學吧。」

    陳父陳母頓時大為欣喜,陳父都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黝黑的一張臉憋得通紅,陳母也是滿臉興奮的笑容。

    陳軍很高興,看看一臉微笑的何向東,又回頭看了看激動不已的父母,撓撓頭笑了。

    陳父趕緊站起來對何向東激動說道:「何師傅,謝謝,謝謝,謝謝你給我們孩子機會啊,謝謝謝謝。」

    何向東倒是也沒有客氣,傳道授藝,教這個孩子本事,讓他以後有安身立命的能耐,他當得起孩子父母的感謝。

    陳母也站了起來,倒是沒有說感謝的話,反而是很緊張地問道:「何師傅,這孩子在這裡學徒,這個……這個一年學雜費要多少啊。」

    聞言,陳父也緊張起來了,用手攥著空空的口袋,緊張道:「何師傅,我們都是農民,沒有好多錢的,但是只要孩子能有出息,我們肯定會把錢湊齊的。」

    何向東看看陳父陳母,微微嘆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一個農村父母哪裡有錢供孩子到北京學藝啊,真是難為他們了,何向東又是感慨又是羨慕,他從小無父無母,從來沒有真正感受到親生父母的關愛。

    他挺羨慕陳軍的,真的,他搖頭一笑,說道:「不用錢的,我們說相聲的有規矩的,徒弟學藝不用花錢的,吃師父的住師父的,都是我負責。」

    「啊,有這好事啊。」陳父都傻了。

    陳母最初眼中閃過驚喜,旋即被疑惑代替,她有些警惕地看著何向東,問道:「那您不是虧了嗎?」

    何向東走南闖北多年,見識的人和事也算是多了,他一眼就瞧出來陳母心裡的顧慮了,也不點破,他知道這是人之常情。

    他道:「不會虧的,等這孩子出師了之後,最開始掙得兩年的錢都要給師父的,這也是規矩。」

    陳母臉色當時就好看許多了。

    何向東繼續說道:「學藝的時候呢,他是吃住跟我一起的,我會教他本事,園子裡面的一些雜活我也會讓他幹的。另外呢,逢年過節,孩子要想回家也可以,你們想孩子了,來北京看看他也沒問題。我家裡有電話的,等會我給你一個號碼,你想孩子了,就打電話給他聊聊。」

    「反正呢,園子就在北京,我們也都是藝人,現在有警察有法律,都是十幾歲的孩子了,也沒人拐賣他。園子呢,我們是開著的,目前生意還行,如果有哪一天我們辦不下去了,孩子願意跟我走也行,願意回家我也不攔著,你看這樣放心了嗎。「

    陳母連聲:「放心,放心,這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12
第202章 先生和師父

     何向東微微頷首,這個孩子條件還不錯,他打算收下來了。說相聲的要有天分,那麼到底需要哪些天分?

    首先第一點,嘴裡不能有毛病,相聲是一門語言的藝術,他是用語言來表演的,雖然這裡面也涉及了一些肢體動作,但是肢體動作永遠只是起到輔助作用,本末倒置可就不是相聲了。

    所以要想學相聲,嘴裡一定要干淨,不能有毛病,你有個大舌頭啊,口吃結巴啊,這都不行。還有肺氣要足,在台上說相聲其實是非常費勁的,你要把你說的每一個字都送到所有觀眾耳朵裡面。

    觀眾少了倒還好,人一旦多了,幾百甚至幾千,要把每一個字都送到觀眾耳朵裡面,會非常辛苦的。這並不是說你有一個話筒,有一個很棒的音響就能省力氣了。

    這是兩回事,音響只能擴大你的音量,這叫「響堂」,但這還遠遠不夠,除了有「響堂」還得能「打遠兒」,你得讓靠近你的觀眾聽得不覺著吵,又得讓坐的遠的觀眾覺得字字入耳,這就見功夫了。

    一個優秀的相聲藝人必須要具備這樣的基本功,這是吃飯的傢伙,要做到這一點得師父手把手訓練,還得藝人嗓音清亮,肺氣充沛。

    還有就是身體沒什麼毛病,當然這也並不是指的相聲這一行,各行各業都是如此,老話說得好,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不說別人,方文岐年紀大了氣力弱了,牙也缺了,這還怎麼上台演出?

    當然相聲演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身上要有一股說相聲的勁兒,老先生經常說,想要知道能不能說相聲,瞧一瞧他身上有沒有勁兒就知道了。

    這勁兒就是說相聲的勁兒,每個人對幽默的理解是不同的,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相聲特有的幽默的,得要有這股子勁兒。

    外行人比較難看出,像何向東這種從小學相聲,又在民間摸爬滾打十幾年了,對相聲的理解早就登台入室了的人物,他聽陳軍說了幾句話,就看出來這孩子身上有這股勁兒,只要肯好好學,以後一定不賴。

    「好了,孩子在我這兒你們就放心吧。」何向東微笑著,陳軍身上有條件,而且也知道心疼父母,人性也壞不到哪兒去,是個好孩子。

    陳母也趕緊說道:「好的,何師傅,我們先把孩子帶回去吧,明天我們就要回老家了,明天我再把孩子給您送來吧。」

    陳父也趕緊點頭,看著陳軍眼神中明顯流露出不捨的神情,把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學藝,無論是哪個父母都會不捨,都會擔心的。

    也幸好何向東身上有一股子親和力,優秀的相聲藝人都得有親和力,前面一番話也把陳父陳母打消了他們不少顧慮,他們也才稍稍安心下來,不然指不定多少擔心呢。

    何向東稍稍一尋思,便說道:「這樣吧,讓這孩子先呆在這裡,你們傍晚的時候再來帶他走吧,先讓他熟悉熟悉園子。」

    陳父首先答道:「那……那好吧。」

    陳母也只能點點頭,囑咐陳軍在這裡要聽話,要乖,然後又拜託何向東好好管教自己兒子,要是不聽話就揍他,孩子不管教不成器。

    何向東也含笑答應下來了,陳父陳母這才在不捨中離去了。何向東摸摸陳軍的腦袋,說道:「走吧,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園子裡面的前輩。」

    陳軍也很乖地走在何向東身邊,走著,他問:「那我以後要喊你師父了嗎?」

    何向東笑笑:「先叫我先生吧,等你拜師了再叫師父吧。」

    陳軍低頭道:「知道了,先生。」

    正巧園子裡面其他人也都回來了,何向東把陳軍介紹給他們認識,幾位老先生都很驚訝,他們才出去遛個彎買個飯,何向東這兒就收個徒弟?

    郭慶也是錯愕不已,何向東不過也是二十剛出頭,這就開始收徒弟了啊,瞧著孩子也小不了他幾歲。

    張文海也在打趣,說是何向東這麼早就收徒弟了,這要是一直收下去都能組成一家加強連了,何向東也只是一笑。

    老先生們對這孩子都挺喜歡的,畢竟相聲是要傳宗接待,現在相聲不景氣,學相聲的人越來越少,相聲演員改行的也越來越多,這可不是個好現象。現在看到這孩子主動來學藝,幾人老懷大慰啊。

    蘇小婭倒是沒有太多表示,就問了怎麼安置這個孩子。何向東跟她說,這孩子會跟他一起住,園子裡面每天工作餐給他一份就好了,其他不用管。蘇小婭也點頭答應了,現在園子裡面的大小閒雜事都是歸她管。

    認識了一圈,陳軍老老實實鞠了一圈的躬,何向東才對他說:「你先把劇場打掃一遍,地掃了,椅子擦一遍,然後到後台來吃飯,我們先吃,就不等你了,你什麼時候打掃好了什麼時候來吃飯。」

    「知道了,先生。」陳軍答應下來,拿了掃把和抹布就過去了,農村長大的孩子家務事都是打小就做的,沒什麼不習慣的。

    帶孩子走後,張文海咧嘴笑道:「你看這孩子掃地啊?」

    何向東笑笑,答道:「看他的態度。」

    範文泉道:「得,那你去看吧,我們呀,就先吃午飯咯。」

    何向東摸著鼻子一笑,也不著急,緩緩走著,劇場外面有一條的小過道,過道邊上有一個小窗戶,何向東就在從窗戶外面往裡面看。

    只見陳軍拿著掃把很認真很仔細地在掃地,各個犄角偏僻處都打掃到了,沒有一處遺漏的,非常用心。掃完之後,又把抹布擰乾了,去擦椅子,也是一樣,每個拐角細微處都弄得特別乾淨仔細。

    何向東看了好一會兒了,才點點頭,笑意盎然地去了後台吃午飯。約莫半小時過後,午飯吃完,他又一次來到了劇場外面的小窗戶外面看。

    陳軍還在打掃,畢竟是能坐三百來人的劇場,這椅子數量可不少,像陳軍那麼仔細地打掃,可是非常費時間的。

    這孩子還在擦椅子,已經到最後兩排了,一直沒有停下來,也沒有因為快打掃結束而有所鬆懈。

    何向東也沒有出聲,就一直默默看著陳軍把劇場都打掃結束了,他走進去,對陳軍說道:「打掃好了,就趕緊去後台吃飯吧,飯菜都給你留好了。」

    陳軍趕緊把掃把抹布放好,把垃圾裝好了,對何向東說道:「知道了,先生,我這就過去。」

    何向東卻道:「以後叫我師父吧。」

    「啊?」陳軍抬起頭,臉上有些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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