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1986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3
第132章 開業

     何向東道:「這用我們兩個小輩的名字不太合適,您二位是前輩,要不……」

    範文泉擺擺手,打斷了何向東的話,他道:「名字能聽能用就行,咱們相聲從來都是人保活不是活保人,倘若有一天咱們紅了,絕對不會是因為向佳社這三個字紅的,是因為人。你沒能耐,觀眾不愛聽,你就算把名字改成凌霄寶殿也沒用,你有能耐,就算改成大老王相聲社一樣有人來。如果咱們以後做大了,要招演員,一定是要把能耐放在第一位的。」

    何向東點點頭,拱手道:「受教了,師叔。」

    張文海一愣,道:「我這個起名字的都沒想這麼些,你這個旁邊看著的還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啊?」

    眾人也是大笑。

    向佳社就這樣成立了,名字還算不錯,這就定下來了,說相聲也簡單,弄一牌子往外面一掛,後台放上要演出的大褂、桌子這些東西就算齊活了。

    兩天後,向佳社正式開業,上演相聲大會。第二天的時候,何向東就取了六千塊錢給劉青陽送去了,現在他渾身上下的資產還剩三百元整。

    他和張文海說他這些年存下不少錢只是說說的,其實他真沒錢,這六千塊錢是他的全部家底了,這回都搭進去了,現在真的是要窮到要飯了。

    現在唯一寄希望的就是向佳社開業能吸引不少顧客吧,不然他連飯錢都掙不出來,就這樣,他還花了50塊錢在一個推著自行車賣的人手上買了一輛二手破自行車。

    至於這車原本是誰的,都快活不下去了還管他是誰的啊。他是連坐公交的錢都沒了,只能每天蹬二十多公里去說相聲,而且這輛破自行車是真破,除了鈴鐺不響,其餘哪兒都響,何向東都沒給它重新上鎖,在市中心估計送人都沒人要。

    第三天清晨,天剛亮的時候,何向東就蹬著他那輛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從大興出發去豐台向佳社了,一路上車水馬龍,還有吱呀聲的音響作伴。

    騎了三個多小時才到的劇場門口,這大門上招牌也掛起來了,找人做的小廣告牌,上面寫著向佳社三個大字,就掛在劇場門口當間。

    門口還放著一個小黑板,這在以前叫做戲報子,在上面寫下一場要演出的演員和節目,今天這上面的節目都是他們爺仨的,旁邊還有一張小桌子,範文泉坐在桌子後頭賣票呢,他是後面上的,有時間能盯一會兒。

    何向東把自行車找一地兒停好,然後走到範文泉面前打招呼:「師叔來的夠早的啊,張先生來沒?」

    範文泉臉色有些陰沉,說道:「來了,在後台生悶氣呢。」

    何向東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他了啊?」

    範文泉道:「還能是誰,同行唄,我們前天就給同行們打招呼,說我們這兒演出相聲大會,希望他們在我們開業的時候來捧一下場子,然後都沒來,關係好的送來兩花籃。」

    何向東驚訝道:「啊?不至於吧,都不肯來啊?」

    範文泉輕嘆一聲,道:「他們都是專業團體,都是吃國家飯的,又怎麼會看的上民間這樣一個小團體呢,還就我們爺仨。現在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等著看我們笑話呢,東子啊,你還小,民間說相聲的也很少,你很多事都不知道。我們這一行是這樣的,你要是沒本事,別人會看不起你,你要是有本事,別人會妒忌你會憋著害你。唉,我是親眼見啊,以前有相聲演員在台上說相聲,底下就有同行在不可樂的地方瞎樂,瞎起鬨。」

    何向東神情也略略沉重了幾分,他道:「師叔,別管那些了,咱也不靠他們幫,送不送祝福都是個心意,不願意就算了。咱自己好好幹,好好說相聲就是了。」

    範文泉也點點頭,道:「是這個理兒,你說現在這太陽也升起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人買票啊?」

    何向東笑笑道:「還在還早呢,才8點鐘呢,咱上午場要9點半開始,還有時間呢,我先去後台瞧瞧張先生去啊。」

    範文泉揮揮手道:「快去吧。」

    何向東笑了笑,就往後台跑去。

    這劇場就三個演員,範文泉和張文海都是退休人員,都拿退休工資的,也不指著你這裡發工資,何向東是準備從早上一直說到晚上的,他是指著這個吃飯的,都快活不下去了。

    到了後台,果然有幾個花籃擺在那裡,張文海這老頭獨自坐在一旁生悶氣,何向東笑笑,也只能過去勸了,這老頭脾氣還挺大,罵罵咧咧半天都沒歇下來。

    何向東也只是笑笑,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罷了,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唉,多提也沒意義。

    他換上了大褂,開始了準備工作,只是這一來二去,老是沒人,已經快十點鐘了一個人都沒,這讓他有些著慌了,都站在門口等了。

    眼瞧著門口一個個行人路過,就是沒人停留的,偶爾有人稍稍停了一下,只是看了一眼戲報子,還不等何向東露出一個笑臉,人家就離開了。

    何向東抓抓腦袋,對賣票的範文泉說道:「師叔,這一上午怎麼一張票都沒賣掉啊?」

    範文泉等的也有些急,他道:「是啊,就是沒人來啊,是不是大早上大夥兒都忙啊。」

    何向東也急:「也有可能啊,但不至於一個人都沒啊,是不是咱這10塊錢一場的門票有點高啊?」

    範文泉道:「不會吧,現在看個一個半小時的電影都要二三十了,我們現場演的,還演一上午的,這10塊錢不貴吧。」

    何向東砸吧砸吧牙花子,道:「說的也是啊,這樣吧,師叔,上午就先定10塊錢,要是一個人都沒,咱下午試試5塊錢一張的,總不能開張第一天就啞火吧。」

    範文泉想了想道:「也行。」

    事實證明,上午真的一張票都沒賣出去,連張文海也著急了,最後還是把票價改成了5塊錢一張,總不能真的開張第一天就啞火吧。

    戲報子依舊是掛在外面,下面寫著一行字,5塊錢聽一下午,不可樂全額退款。這是何向東借鑑人家買驢打滾的廣告,不甜不要錢,這是一個意思。

    這也是何向東能想出來的極限了,這年頭也沒有標題黨,在戲報子上寫「聽相聲不得不知道的五件事情」,「老婆不在,老公偷偷聽段那種相聲」。

    這保證能紅。

    可儘管是降價打廣告了,到了下午3點的時候還是只來了四個人,沒轍了,只能是先說吧,何向東和張文海換上大褂就上去了,何向東逗哏,張文海這個碎嘴蔫老頭給他量活。

    兩人對四位觀眾鞠躬,何向東道:「今兒我們爺倆先來一段,先介紹介紹我身邊這位老先生,這位叫張文海,文字輩的老前輩。」

    張文海嗓子很沙啞,他道:「誒,是我。」

    何向東道:「別看我們這張先生一把年紀還出來表演啊,人家家庭幸福和睦著呢,跟子女的關係都很好吧。」

    張文海笑道:「挺好的,他們挺孝順的。」

    何向東又道:「子女孝順,您也關心孩子啊。」

    張文海道:「這是應該的,當爸爸嘛。」

    何向東拿起桌子上的摺扇放在嘴巴旁一擺:「我記得上次,您女兒吃冰棍的時候您給瞧見了。喲,這您一瞧就給驚住了。」

    「這怎麼啦,這?」

    何向東瞪大眼睛,問道:「喲,閨女,你這交男朋友了吧?」

    「噗……」觀眾沒忍住,笑作一團。來的還有一對情侶,女孩羞紅著臉往男孩懷裡鑽,那男孩也是大笑。

    張文海都傻眼了,碎嘴子道:「這我怎麼看出來的,這我……」

    ……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3
第133章 窮穴埋沒大英雄

     這一下午的演出這四個觀眾自然是看的樂不可支,笑聲就沒停下來過,演出了兩個半小時,一直到5點半才停下來。

    四個觀眾也是心滿意足地往外走,也沒有說是要退票錢的。只是這爺仨是累得夠嗆,忙活一下午收入20塊,這裡一天的租錢都要兩百了,收入才這麼點,何向東開始為下一個月的租錢發愁了。

    晚飯就用這20塊票錢要了三斤炒餅,加了雞蛋的那種,何向東還和範文泉說至少他這個不是「窮燴」,還算是加了雞蛋,幾人也是大笑,算是苦中作樂吧。

    當晚,也只有三個人來聽相聲,不管人多人少都演吧,這一天的票錢攏共三十五塊錢,看了眼電表,這一天用掉小二十度電,心疼地何向東直嗦羅牙花子。

    別說付房租了,連吃都不夠啊,這個年頭的人就沒誰說主動想來聽一場相聲的,何向東自問自己水平不差,可是怎麼就沒人進來呢。

    時也,命也,就像老話說的,沒有機遇才華等於狗.屎!

    到了晚上九點演出結束,範文泉和張文海各自坐車回家了,何向東弄出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其餘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騎回家了。

    從三環裡到大興,他足足騎了三個小時,到家已經是十二點多了,也顧不得洗漱,伴隨滿身的疲憊就滾上床了,哪管它髒與不髒。

    他很累……

    這年頭在民間的相聲社是真不好混,園子開起來有些日子了,來聽相聲的人很少,他們爺仨也沒有很好的經濟頭腦,就是想憑藉自己的本事賣藝掙錢。

    大多數情況上午都是一個人都沒有,午後偶爾有幾個人閒的會來聽一場相聲,到了晚上稍微好一點點,能有個七八個,好一點的時候能有十來個,可是依然沒有把房租錢掙出來,幸好範文泉和張文海都是不要開份兒的,不然真的連飯都沒得吃了。

    還別說這段時間每天騎車幾十公里,再加上吃的也不好,何向東原本還有些發胖的身體倒是消瘦下去不少了。

    劇場這邊生意好的時候一天能有個二三十個人來聽相聲,要是趕上大風大雨這種惡劣天氣,可能就一個人都沒了。

    10月27日,北京暴雨。

    劇場門口那一塊有點陷下去了,一下雨就是一個小水窪,這場暴雨下的很大,落在地上噼裡啪啦地響,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來往的都是門窗緊閉的車輛。

    範文泉瞧瞧外面,說道:「得,天氣預報說這場雨得下到半夜,今天這一天算是白瞎了。」

    張文海也道:「我看咱還是早點回去吧,這雨太大了,今兒肯定沒人來聽相聲了。」

    範文泉苦笑著點了點頭,道:「唉,咱這兒怎麼跟以前撂地似的,颳風減半,下雨全完。」

    張文海長嘆一聲,乾瘦的臉上多了許多滄桑之意,他嘆道:「撂地的觀眾可比咱多,咱們也就是給相聲守墳,這就是一個守墳人的日常啊。」

    此話一出,三人都沉默了,氣氛凝重地能把人壓死,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這份難言的無力滋味。明明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卻囿於現實連飯錢都掙不出來。

    何向東眼睛裡面都是血絲,他看著二位老先生,聲音有些嘶啞:「你們二老先回去吧,這麼大雨也不方便。」

    稍稍沉默了一會兒,範文泉和張文海默默嘆了一聲,拿把傘就撐著出門,坐公交車回家了。

    何向東獨自坐在劇場裡面,燈也沒開,外面雨很大,他的心很涼。夜幕降臨,何向東孤獨寂寥的身影印在窗戶玻璃上。

    到了深夜,雨總算是停了,何向東站起來長嘆一口氣,看見桌子上有一包煙,是範文泉留下來的,為了保護嗓子他從來沒有抽過煙,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突然很想抽菸,有一種莫名的煩躁。

    並不熟練地打開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菸,找到打火機點著了,卻是只抽了一口,他的眼淚水都快被嗆出來了。

    「咳咳咳咳……」何向東扶著膝蓋一陣猛咳,眼淚都出來,兩眼通紅,他道:「難怪師父不讓我抽菸,原來這麼嗆。」

    「去你媽的。」何向東把菸頭往地上狠狠一砸,一腳踩了上去,然後出門拉出自行車,在泥濘中前行。

    一直騎到郭公莊那一塊的時候,破自行車的破輪胎破了,何向東下車看了一眼,發現是被圖釘給扎破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何向東苦澀地笑著,拖著自行車一步一步往前走。

    路上都是積水,沒一會兒他的鞋子已經全濕了,踩著走咯吱咯吱響,很難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何向東被絆了一下,積蓄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他雙手抱起自行車就往地上猛砸。

    一下,兩下,三下,一直到精疲力盡。

    何向東頹然坐在地上,滿心地苦澀,抬頭看見雨後星空如洗,群星璀璨,遠處依然可見北京城內萬家燈火,通宵繁華,而在這條荒涼的小路上卻只有他一個人在孤寂的黑暗中。

    「哈哈哈……」何向東蒼涼地笑著:「天大地大,卻沒有我一處容身之地,我會說相聲,我他媽說的比誰都好。」

    最後一句話,何向東是咆哮著喊出來的,這一刻,他的內心是很淒涼的,他想過來北京可能會很艱難,但是沒想到會這麼難,就像某人的詩描述的一樣「數載浮遊客燕京,遙望桑梓衣未榮。苦海難尋慈悲岸,窮穴埋沒大英雄」。

    何向東在泥水馬路上坐了很久很久,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後半夜的冷風颳來,讓他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他狠狠打了個哆嗦,才從混沌中醒過來。

    看著倒在地上的自行車,苦笑不已,長嘆一聲,扶起了自行車,不管多麼艱難,日子還是要過的。

    狂躁失控的心境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

    何向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只是記得一直走一直走,到家之後脫了衣服就睡了。

    然後就不省人事了,第二天頭很暈,發燒了一直昏昏沉沉,醒不過來,嗓子渴的直冒煙。

    「我這是病了嗎?」這是何向東殘存的一點意識的最後一點想法,然後他感覺到一雙冰冷的小手在他的額頭探溫,再之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3
第134章 為什麼不說啊

     何向東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曼妙的影子在他家裡忙碌,他很虛,頭很暈,想動一動手,卻發現自己是掛著針的。

    「你醒了。」田佳妮走到何向東床前,伸出小手在何向東額頭上摸了摸,說道:「還好,溫度降下去了,你可嚇死我了,怎麼病的那麼重啊。」

    何向東嗓子已經啞了,他虛弱道:「妮兒,你怎麼來了?」

    田佳妮皺著眉頭,有些埋怨道:「還我怎麼來了,我要是不來,你病死在這裡都沒人知道,這麼大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啊?」

    何向東想笑,卻只是很吃力地咧了咧嘴。

    田佳妮繼續道:「你別亂動啊,你這還掛著針呢,剛前面村裡衛生室的醫生給你看過了,還給掛針了,現在你燒也退了,等會吃點東西再把藥吃了。」

    何向東眨了眨眼,就當是點頭答應了。

    田佳妮看了他這房間一眼,秀眉又蹙到了一起,她頗為嚴肅地問道:「東子,你告訴我,你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我本來想給你熬點粥的,卻發現一粒米都沒有,你家裡吃的東西就是兩筒掛面,還有一包粗鹽。」

    聽了這話,何向東那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不自然起來了,他虛弱解釋道:「我保護嗓子,不能吃太刺激太葷的東西,吃麵最好,連辣子醬油都不能有。」

    看著何向東那張明顯消瘦的臉,田佳妮眼淚都要出來了,她都帶上哭腔了:「你還騙我,我出去一趟才20多天,你怎麼就把日子過成這樣了啊?」

    何向東長嘆一聲,沒有血色的嘴唇露出一絲笑意,道:「妮兒,不哭,古人都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我這都是黎明前的黑暗,我沒事,真的,我挺開心的。」

    田佳妮抹了一把眼角快要出來的淚水,問道:「你的錢是不是全都搭到你的相聲社裡面了?」

    何向東虛弱又尷尬地笑了笑,默認了。

    田佳妮突然用手在何向東身上用力拍打了一下,她道:「都說你師父倔,我看你啊,比你師父還倔。」

    何向東只是笑著,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田佳妮埋怨了他兩句,就出門給他買吃的了,這買的可也不只是一點點,米煤油麵,還有各種生活用品都弄齊了,何向東也沒敢跟她客氣,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張嘴肯定得挨罵。

    田佳妮生起了煤餅爐子,給何向東熬了點牛肉粥,熬了很久,牛肉稀爛了,才端來給何向東吃,何向東足足喝下去三碗,然後他吃了藥又睡去了。

    田佳妮足足照顧了何向東三天,他的病才好轉過來,這兩天裡面張文海和範文泉也來看過他,他們都知道了何向東為了相聲社把錢都投進去了,自己差點連飯都吃不起了的事情。

    這二老又是感慨又是欣慰,他們在何向東面前也沒表現出來自己已經知道這一切的事實,反而讓何向東放心,相聲社那邊他們會盯著的。

    其實何向東也什麼好擔心的,每天就那麼三五個觀眾,兩位老先生盯著就足夠了。

    養了幾天,何向東終於恢復地差不多了,除了嗓子還沒完全恢復,其他的都已經好了。田佳妮這些日子一直在照顧他,今天也在這裡,她道:「病好利索了?」

    何向東有些尷尬又有些感動,情感很複雜,他道:「差不多了,已經不難受了,再過幾天應該就完全沒問題了。」

    田佳妮是拿著一個黑包過來的,她把黑包往何向東面前一送,嘴裡只發出一個音:「諾。」

    何向東有些不明所以地接過來,打開一看,這裡面放著兩大捆錢,全是一百面額,灰色一片,四個偉人的頭像就印在百元大鈔上面。

    「你這是?」何向東趕緊合上皮包,驚愕地看著田佳妮。

    田佳妮瞟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不是干事業缺錢嘛,我也沒有多少,這些你先用著。」

    何向東趕緊道:「哎喲,這可不行,我怎麼能用你的錢啊?」

    田佳妮反道:「為什麼不能用啊?」

    何向東舔舔嘴唇,口才如他這麼好,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不是,這真不行了,我怎麼能用你的錢啊,你掙錢也不容易,我這……我這……真不行啊,你拿回去好不好。」

    何向東又把包遞過來。

    田佳妮推了包一把,說道:「你想什麼呢,我又不是白送你的,這只是借你的,你要還的,幹嘛,你還想白拿啊?」

    何向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我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用你一個女孩子的錢,這不合適,我們現在是缺錢,但是我會想辦法的。」

    田佳妮皺著眉頭,不悅道:「想什麼辦法啊?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啊,咱們都是打小一起長起來的朋……朋友,小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客氣啊,怎麼越大越矯情啊?再說了你那相聲社叫向佳社,我也有一個字在裡面呢,我投點錢怎麼了,你當是我借你們的也行,是算入股也行。」

    「可是……」何向東還是有些遲疑。

    田佳妮卻怒了:「可是什麼呀,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在囉嗦就是找罵啊,閉嘴。」

    何向東被這麼霸氣絕倫的田佳妮給震懾了,到了嘴邊上的話也給噎回去了,也只能是默默嘆了一聲,人真的是要落魄一次的,不然你不知道誰才是會一直對你好的那個人。

    有了田佳妮的兩萬塊錢的支持,相聲社繼續開張營業了,依舊是慘淡經營,每天的票錢也只夠付一下水電費還有吃飯的錢。

    到了11月底了,北京的氣溫降得很快,現在不多添兩件衣服都吃不消。

    就在這一日,園子裡面來了客人了,何向東剛到的時候就瞧見一個燙著頭穿著花哨的人邊說話邊往門外走。

    「哎,大爺,這請柬我給您送來了,到日子那天,我來接您啊。」

    範文泉道:「你別管我,我到時候自己去就行了,我沒那麼大排場。」

    「行,那我顛兒了,大爺您留步,我自己走就行,好嘞,好嘞。」

    「薛果?」何向東驚喜叫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4
第136章 這樣不行啊

     來人正是薛果,他是來給範文泉送請柬的,聽見叫自己名字,薛果回頭一瞧,居然是熟人,他驚訝道:「何向東?」

    好幾個月沒見了,薛果更白淨也更胖了,何向東問道:「你來這兒幹嘛了?」

    薛果道:「我給我大爺送個請柬啊?」

    何向東問道:「范先生是你大爺啊?」

    這時範文泉也從屋裡面走出來了,他對何向東說道:「這也是我師侄,老石的徒弟,現在在鐵路文工團說相聲呢,你們也認識?」

    何向東道:「見過一次。」

    「哦,那行,你們年輕人聊吧。」說著,範文泉又回屋裡面了。

    何向東領著薛果到園子裡面去,在頭一排的沙發椅上隨便找了兩個位子坐了下來,薛果又熟門熟路地抽出一根菸,享受地抽了起來,他邊抽邊問:「誒,你怎麼也在這兒啊?」

    何向東道:「我在這裡說相聲呢。」

    「說相聲?」薛果稍稍回憶了一下,問道:「我聽我師父說我范大爺還有張先生在這裡弄了一個相聲園子,好像只有三個人說相聲,還有一個年輕小夥子,那個小夥子不會就是你吧?」

    何向東笑道:「我也想有別人啊,可惜沒有啊。」

    薛果這回是真的有些吃驚了:「你上次還說和人搭班說相聲,這一回頭就自己弄了一個園子,您這手筆夠可以的啊。」

    何向東擺擺手,苦澀笑著:「大什麼呀,勉勵為生罷了。」

    薛果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劇場,說道:「其實這還不錯的,能坐好幾百人呢,挺好的,掙多掙少都是自己的,而且還自由啊,怎麼說都沒人幹涉。」

    何向東道:「沒你想的那麼好,沒人聽相聲啊,說句難聽的我們都快餓死了。」

    薛果面色也沉重了幾分,道:「現在相聲不景氣是事實,我們也不好混,說相聲的都不好混,你這裡要是客似雲來那反而是怪事了。」

    何向東笑笑,也沒有過多爭辯,他知道如果自己去小城市裡面說相聲,這生活費是能掙出來的,這自己弄園子開銷太大了,入不敷出啊,可是他真的不想放棄這一切,也不想灰溜溜離開北京。他是真愛相聲,這好不容易有個能好好的純純粹粹說相聲的地兒,他是真不捨得就這樣走啊。

    他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瞞你,現在確實情況不好,是得多想法子弄些錢來,不然租錢都交不出來。」

    聽了這話,薛果又默默抽了口煙,說道:「我這兒倒是有個活,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何向東問道:「什麼活兒?」

    薛果道:「下禮拜,通縣那邊一個服裝廠有個職工的文藝匯演,老闆挺大方的,請了很多演員去表演,這都是跑穴掙錢,也有說相聲的,說兩個節目,給600塊錢,咱一人三百,你去嗎?」

    何向東問道:「我去?那你搭檔怎麼辦?」

    薛果笑道:「我沒有固定的搭檔,再說我團裡那些朋友都有自己的事兒,不一定有時間。上次咱倆搭檔說了一回,我覺著挺好的,這次要不要一起?」

    何向東咬咬牙,道:「沒問題,跑穴就跑穴,哪兒說不是說啊。」

    薛果也露出了笑意:「那咱就這樣說好了啊。」

    「沒問題。」

    ……

    薛果走後,何向東有些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後台,正好範文泉和張文海也都在,何向東找了條椅子坐下來,認真道:「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樣幹等著了,老沒觀眾,我們得餓死。」

    聽到正經話了,原本還有些嬉皮笑臉的兩個老頭也正經了起來,範文泉問道:「東子,你準備怎麼做?」

    何向東道:「咱得想辦法多弄點觀眾來聽相聲啊,這一天就三五個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範文泉點點頭,道:「說的有道理,這第一次弄園子,咱們也不懂啊,咱這兒也就一個人做過生意啊。」

    範文泉和何向東同時看著那位在八十年代掙了不少錢的張文海。

    張文海看了看一臉期盼的兩人,扶了扶眼睛說道:「我哪兒有招啊,我要有招我不就早說了嘛。」

    何向東道:「那您八十年代那麼些錢怎麼掙來的啊?」

    張文海理所當然道:「這很簡單啊,就去深圳那邊帶點電子錶牛仔褲之類的過來,然後到各個郊縣農村去賣啊,這掙錢跟白撿的一樣。

    何向東驚愕道:「就這麼簡單啊?」

    張文海反問道:「那你以為有多複雜啊?」

    何向東問道:「這麼好的生意你後來怎麼沒幹了?」

    張文海翻翻白眼,道:「枉你挺機靈的一人,這不後來這些東西到處都是了嘛,哪有差價好掙啊,我這不就改行了嘛。」

    何向東也是服了:「合著您這家業都是這麼掙起來了的啊。」

    張文海道:「就是這樣啊,別人不敢我敢,所以我發了啊。」

    「唉……您真行。」何向東佩服不已。

    範文泉不知道從什麼摸出一根菸來抽,他最近菸癮上漲,點著了,吞雲吐霧道:「其實要說弄相聲園子這事兒還是東子你內行啊,你這麼些年都是在外面賣藝,應該有經驗。」

    何向東無奈道:「我也沒經驗啊,我都是和師父跟別人搭班表演,園子有經理專門負責弄的,我又沒做生意的頭腦,真沒什麼好主意啊。」

    範文泉想了想,突然道:「誒,你們以前在林正軍那園子裡面不是也挺好的嘛,那時候他們不是也快活不下去了嘛,後來不也是很紅火的嘛,這經驗我們可以借鑑借鑑嘛。」

    何向東道:「那時候是林叔挨門挨戶上去說的,是求的人家,他們才肯過來,然後被我們的相聲吸引,有了回頭客,也有了名聲,慢慢傳了出去,觀眾才慢慢地多起來的。」

    「但咱這兒不行啊,那時候都是鄰里街坊,感情在那兒呢。這一塊我們人生地不熟的,跟誰說去啊,人家門都不讓你進啊。再說八十年代的時候相聲還是很熱的,現在不行了,我看很難有當時的盛況了。」

    張文海也有些急躁,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麼弄啊,咱們總不能撂地去吧?」

    「撂地?」何向東琢磨著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4
第137章 生意頭腦

     「咱們也沒錢,不然上電視打打廣告說不定有人來看。」範文泉說道。

    「撂地?」何向東又琢磨了一下,突然靈光乍現,道:「我們可以用以前撂地的方式來弄啊,我們可以圓沾吸引觀眾啊。」

    張文海錯愕道:「咱們都在園子裡面說相聲了,這怎麼圓沾啊?」

    範文泉也道:「你難不成還用白沙子在地上畫鍋啊?還不等你弄好,就把城管給招來了,再說咱也不能真的在露天說吧,現在也不讓啊。」

    何向東急忙擺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不在露天說了,但圓沾還是可以用的啊,就像賣東西的還在攤位上吆喝了,咱們說相聲的幹嘛就不能吆喝了。就像我拿一副玉子在門口唱太平歌詞,這人來人往的,這一下子就圍上來看熱鬧,然後再勸幾個進來不是簡單很多嘛。」

    這番話一出,範文泉和張文海眼前齊齊一亮,範文泉說道:「這主意不錯啊,我看可行。」

    張文海有些遲疑道:「真出去說啊?咱真干撂地的了啊?等會門口都是人,城管不會上門吧?」

    何向東道:「這沒事,那兒還有排隊買烤鴨的呢,也沒看見城管管啊,我們這兒排隊買票,他們能管什麼啊?再說了,就算真的來了,大不了咱們不唱了,再進來就是了,能有多大事兒啊。」

    範文泉憋著笑意,看著張文海道:「我看呀,這老頭是拉不下面子去門口拉人吧,這都是上了歲數的老藝術家怎麼捨得下這份面子啊。」

    何向東這才反應過來,這種圓沾子對兩位老先生是有些不太合適,他趕緊道:「嗨,這沒有,這種小事不勞您二位出馬。我撂地多年了,熟門熟路的,我自己圓沾子就行,您二位在後面給我壓陣就好。」

    範文泉把煙掐滅了,他鼻頭發出一聲輕笑,道:「爺們兒,別瞧不起我這糟老頭子,我雖然吃了大半輩子公糧,可在舊社會我也是撂地過來的,這點小場景我還能撐不住?我可不跟那些在學員班學藝,就直接吃公糧當藝術家的人一樣,我呀,面子可下的來。」

    何向東也是好笑,兩老頭在就是歡樂多。

    張文海被這麼擠兌,也有些掛不住臉了,他道:「你少胡說八道,誰扯藝術家的臉皮了,我一個小演員哪裡就藝術家了,不就圓沾子嘛,給我一副板,我唱快板去。」

    擠兌成功了,範文泉得了便宜還賣乖:「沒事,沒事,用不上你,您藝術家給我們壓陣就好,壓陣就好。」

    張文海怒噴道:「你才藝術家,你們全家都藝術家,給我一副板,快點。」

    「真來啊?」範文泉拿過了快板,結果還在那裡問。

    張文海奪過快板,抬腿就往外走,碎嘴子還在說:「我就唱快板了,唱了怎麼著,你們快跟上啊,等會我沾子圓好了你們都還沒出來呢。」

    範文泉看著何向東,露出標誌性的得逞的壞笑。何向東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兩個老頭啊。

    範文泉拎著七塊板就出去了,何向東拿著一副玉子也在往外面走。

    這三個商業白痴,終於邁出了他們經營的第一步。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畢竟這劇場是在三環裡,這街上人來人往的還是很多的,就是沒有停下來的。

    張文海走在最前頭,很快範文泉和何向東也拿著傢伙出來了,張文海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歪歪斜斜地站著,他道:「怎麼著,爺們兒,我沒撂過地,你們說怎麼弄。」

    範文泉道:「簡單啊,咱現在也不用畫鍋,你就直接打竹板說唄,這些行人肯定停下來看你,然後你再讓人家進去聽相聲,就這麼簡單,來唄。」

    張文海看了看範文泉,有看了看何向東,一擼袖子,一手兩塊板,一手五塊板,打了一個過門兒,然後邊打邊說:「三國紛紛民不安,

    東吳西蜀漢中原,

    那曹操佔了中原地,

    劉備皇叔駕坐在西川,

    在東吳坐下孫權主,

    六郡八十一州他佔了江東的半邊天……」

    竹板書《單刀會》,說書有三種,一種是使長傢伙的,大鼓書,有大鼓有弦子配樂,唱著說的那種。還有一種就是短傢伙的竹板,打著竹板說書,最後一種就是評書門用的醒木,這也是短傢伙,說評書。

    竹板書在當年算是很紅火的,可惜慢慢沒人學了,到了21世紀之後隨著一些老藝人的去世,在舞台上基本看不見竹板書的表演了,有的也是唱快板,跟竹板書不一樣。

    張文海走的是王派快板的風格,是王鳳山先生創立的流派,王派的風格就是俏皮靈活,細膩生動。快板還有一個流派叫高派,是高鳳山先生創立的,高派的風格是氣勢磅礴,一字一句清楚明快。高先生的調門高,所以走的是這種路子,王鳳山先生調門低,所以走的是俏皮的風格,兩支流派各具特色。

    範文泉微微有些吃驚,對何向東道:「這老頭是賣力氣啊,居然敢來《單刀會》這種大活兒啊。」

    何向東無語道:「還不是您給擠兌的啊。」

    範文泉大笑。

    「在一旁轉過來東吳的大夫官,

    此人姓魯名肅字子敬,

    撩袍端帶上了銀安,

    口尊聲主公臣有計獻,

    我為的是山西蒲州的關美髯,

    他霸佔咱們荊州為基業……」

    這時路過一個小年輕,見張文海在唱竹板書,停下了腳步多看了兩眼。

    範文泉和何向東都看著那人,眉頭同時一挑,觀眾來了,這沾子要開始圓起來了。

    張文海見有人聽,唱的更加賣力,語調更加俏皮靈活了:「藐視咱們東吳的眾位將官,

    趁此不除終須是後患,

    我怕只怕吳蜀相連必要勾起那虎狼煙……」

    那年輕人似乎有點事,看了看手錶,抬腿就打算走,後來又覺著不合適,拿出2塊錢紙幣來,那年間是有兩塊錢的紙幣的,他往張文海跟前一扔,然後急匆匆離開了。

    張文海當場愣住了,竹板也打不下去了。

    何向東和範文泉也懵了,瞪大眼睛盯著地上那錢,幾秒鐘過後,兩人爆笑,笑得都直不起腰來了。

    張文海默默收起了快板,臉色很黑,悲憤怒嚎道:「我痛恨這門藝術。」

    何向東一邊笑,還一邊勸他:「張……張先生……您別生氣,我們撂地就有觀眾是這樣給錢的,看開點,看開點。」

    張文海差點沒哭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4
第138章 真的來人了

     快板這門藝術起源於數來寶,數來寶就是叫花子唱的,說是為他們的祖師爺向孔子的門生討債。後來這些會唱數來寶的乞丐慢慢從乞丐團體中脫離出來,成為了數來寶藝人,開始賣藝為生。

    後來數來寶就慢慢和相聲合流了,所以相聲的十二門功課裡面就有數來寶一門,再後來才慢慢演變成快板藝術。像王鳳山和高鳳山兩位相聲就是數來寶藝人出身,後來才拜入相聲門下。

    所以剛才張文海唱快板書,那人往地上扔錢,這是把他當叫花子了,他才這麼氣的。

    何向東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對張文海說道:「張先生,別生氣,咱撂地嘛,正常的,我們每次撂地都在地上撿錢,我師父常說沒有在地上撿過錢的就不算是撂過地的。」

    張文海臉很黑,沒好氣道:「這麼說,你還要恭喜我咯?」

    何向東連道:「哎喲,不敢不敢,這種撿錢的小事我來就好。」

    說著,何向東彎著身子把兩塊錢撿了起來,這種事他過去十幾年裡面幹了無數次了,撂地就是這樣的,平地摳餅對面拿賊,這是最考驗藝人本事的一種方式,那些成名的老先生,全都撂過地,只是現在藝人地位翻身了,才不至於去撂地那麼慘了。

    方文岐也經常說一句話,你沒有在地上撿過錢,你就不知道什麼才是相聲。這話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很有幾分道理,相聲就是一門地上的藝術。

    何向東熟練地把兩塊錢揣進兜裡,笑笑道:「得,要不咱乾脆撂地算了,這沒唱一分鐘呢就收入兩塊錢了。」

    張文海道:「少廢話,我快板書都唱了,接下來該你們圓沾子了。」

    範文泉笑笑,一手一副竹板說道:「你這老貨,瞧好了吧,看我給你來一段。」

    「別,師叔。」何向東趕緊勸住了範文泉,這都是一把歲數的老先生了,再撂地圓沾就太慘了一點,何向東自己都看不過去,他道:「師叔,圓沾這種粗活我來就行,你和張先生在旁邊歇著就好。」

    範文泉還不服老,問道:「你這是嫌我老啊?」

    何向東趕緊解釋道:「您這要唱快板,我等會又要唱太平歌詞,這太亂了,您歇一會吧,圓沾子這種簡單活我來就好,我還沒登台表演的時候我師父就讓我圓沾了,這事我來就好,後面上場表演的大活兒還得靠您壓場呢。」

    聽了這話,範文泉有面子多了,他收了板子道:「那行,那就你先來吧。」

    何向東也沒有多話,拿出玉子來,熟練地打了一串花點,這麼多年他除非是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否則他每天都是要練功的,十幾年的苦練讓他的技藝愈發純熟。

    花點打完,回歸到正常的板眼上面,太平歌詞的板眼很簡單,板起板落,第一個字和最後一個字都是在板上面的,而且是一韻到底,不像歌曲那樣還有副歌,所以它很考驗演唱者的水平。

    用何向東這副寶嗓來唱自然是沒有一點問題的了:「那莊公閒遊出趟城西,

    瞧見了那他人騎馬我就騎著驢。

    扭項回頭瞅見一個推小車的漢,

    要比上不足也比下有餘。

    打牆的板兒翻上下,

    誰又是那十個窮九個富的……」

    依舊是《勸人方》,太平歌詞裡面的代表曲目了,正所謂「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何向東唱曲了,範文泉和張文海還是露出了極為享受的神情,身上的起皮疙瘩都立起來了,這嗓這韻實在是太絕了。

    就連來往的路人也被何向東曲子給吸引住了,一個個站在旁邊竊竊私語地看著。

    「這人幹嘛呢?」

    「快看快看,這人唱戲呢,可好聽了。」

    「這唱的什麼戲啊,也不像是京劇啊,我從來沒聽過啊。」

    「誰知道呢,不過是真有味道啊。」

    ……

    「人要到了十歲父母月兒過,

    人要到了二十花兒開了枝。

    人要到了三十花兒正旺,

    人要到了四十花兒謝了枝。

    人要到了五十容顏改……」

    何向東繼續打板唱著,這圍著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這個沾子圓的相當好,這要是撂地,何向東唱完就可以直接開說了,然後開杵門子要錢。

    範文泉和張文海對視一眼,都掩飾不住眼中的喜意,這還真來人了啊,這招走對了呀。

    「您就空著手兒來就空著手兒去。

    縱剩下萬貫家財拿不的。

    若是趁著胸前有口氣兒在,

    您得吃點兒喝點兒樂點兒行點兒好

    積點兒德為點兒人那是賺的。」

    最後一句唱完,何向東聽了板。

    「好……」旁邊一群觀眾熱烈鼓掌。

    還有人大喊:「再來一個。」

    何向東微笑著,又找到當年撂地的那種感覺,以前是師父帶著他,現在是他主場,他也終於體會到了師父當年的心境。

    把玉子板放在手中間,左手壓著右手,君子居則貴左,眼睛直視著觀眾,邁著四方步,抱拳拱手向四周的觀眾致敬,風範十足。

    何向東道:「列位,一曲勸人方獻給大家,剛才也聽見有人在問唱的是什麼,這叫太平歌詞,這是我們相聲裡面的本門唱,說學逗唱的唱就是指的是唱太平歌詞。」

    說相聲最大特點就是永遠不缺觀眾搭茬的:「難道唱歌唱戲不是唱嗎?」

    何向東解釋道:「這叫學,唱歌唱戲唱曲都有他們專業的演員,我們屬於學他們唱,這叫學唱,太平歌詞才是本門唱。」

    觀眾很多才明白,又有人問了:「不對啊,我看電視上很多說相聲的都是說唱是唱歌唱戲啊。」

    「那是因為他們不會太平歌詞。」張文海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何向東也有些錯愕地回頭看了一下,老頭兒這脾氣。

    觀眾卻興奮了。

    何向東一指戲報子,對圍著的觀眾說道:「我們幾個就在這個小劇場裡面說相聲,說真正的傳統相聲,真正的說學逗唱,諸位,捧個場吧,進來聽一段,一場5塊錢,聽一下午。」

    有些閒著沒事的觀眾頓時動心了,也有人問:「還有唱曲嗎?」

    「有唱,您愛聽我就愛唱。」何向東答道。

    「你這像是街頭賣藝,應該要說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才對啊。」

    何向東現場砸掛道:「我們這兒只允許捧錢場啊。」

    觀眾都被這麼直白的話給逗樂,氣氛熱烈起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4
第139章 跑穴

     這圓沾子的主意是真好,這一會兒進來聽相聲的就有二十來個人了,放在平時一天都不一定能達到這個數字啊。

    範文泉也樂呵呵地坐在桌子後頭開始賣票了,張文海和何向東趕緊往後台跑,換上大褂準備開場表演了,這園子裡面演員加工作人員攏共就這三人。

    何向東和張文海出場了,依舊是何向東逗哏,張文海這個蔫老頭給他量活,看著終於有點起色的觀眾,何向東內心很感慨。

    兩人朝著觀眾鞠躬,觀眾也沒太大反應,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

    面對這種冷場環境,何向東一點也不怵,只是笑笑道:「接下來由我們爺倆給您諸位說段相聲。」

    「誒。」張文海也應了一聲。

    何向東對觀眾道:「謝謝大家對我們無聲的鼓勵。」

    張文海道:「呵,這叫什麼話。」

    觀眾倒是被逗樂,笑著奉上了掌聲。

    何向東說道:「這第一場啊,是我們爺倆說一段對口相聲,接下去是範文泉先生的單口,再就是我給唱一段太平歌詞,最後是我們爺仨來一個群口的,就是這麼幾個節目了。」

    張文海也捧道:「對,這就是下午場的安排了。」

    何向東繼續道:「在坐的觀眾也不認識我們,先做一個自我介紹,我叫何向東,相聲界的一個小字輩。在我旁邊這位叫張文海,張先生,是我們的相聲前輩。」

    張文海道:「哎喲,你捧我了。」

    何向東學了個張文海走路,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歪著肩膀走,他是一個幽默細胞融入到骨子裡面的一個人,這樣走起來很可樂,嘴裡還說:「沒見過這樣的相聲前輩吧。」

    觀眾都在笑。

    張文海卻搖搖手,道:「嗨,你別學我啊。」

    何向東還反問他:「不能學啊?」

    張文海拆台道:「沒那麼矮。」

    何向東眼珠子都瞪大了,觀眾倒是夠可樂的。

    何向東笑了笑,道:「這就是德高望重的相聲前輩啊。」

    「嗨,別提那個。」

    何向東沒顧那些,繼續道:「要說咱們相聲藝人啊,這拼到最後,拼的其實還是文化。」

    張文海道:「這話對,這是底蘊啊。」

    何向東道:「要說文化,相聲界裡面您算頭一個。」

    張文海道:「哎喲,那我可不敢當。」

    何向東笑道:「大學您上過吧?」

    張文海道:「是上過。」

    何向東又問:「滋味怎麼樣?」

    張文海疑惑道:「滋味?」

    何向東道:「你青梅竹馬那小姑娘小名不就叫大學麼。」

    張文海嚇一跳,拉長了音喊了一聲:「嚯……」

    觀眾大笑。

    張文海道:「您別胡說啊,哪兒有姑娘叫大學的,別胡說。」

    這種開場出來就是一個包袱,叫做開門包袱,讓觀眾哈哈一樂,立刻注意力和興趣就全都在你演員的身上了,這是一種相聲表演的技巧。

    何向東也正經解釋道:「是被大學錄取了。」

    張文海點頭:「這話對。」

    何向東驚嘆道:「那是50年代的大學生,可年間能考上大學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啊。」

    張文海道:「還成,那時候沒多少大學生。」

    何向東又道:「考上大學沒多久您就又退學去曲藝團的學員班學相聲去了是吧?」

    張文海點頭道:「是有這事,愛相聲嘛,這不是。」

    何向東道:「那時候您在曲藝團學員班是大班長。」

    張文海道:「是啊,他們都是小孩,我都上大學了,我比他們大一些,算是大班長。」

    何向東呵呵一笑:「後來您這大班長帶頭耍流氓被開除了吧。」

    張文海沒好氣道:「哪兒耍流氓了,我這是正常戀愛。」

    ……

    張文海這個人的相聲特點就是蔫,而且碎嘴子,蔫壞蔫壞的一個小老頭,他不會一直由著何向東說的,反而會冷不丁給何向東來上一下,找個機會反擊。

    這跟薛果捧哏風格不一樣,薛果是非常忠厚老實的人,風格也是如此,接話接的很穩,在平實中見真章,各有特色。

    下午這一場效果相當不錯,來的人也多,這真是讓何向東頓足捶胸啊,早知道這樣能行,一早就弄了,不至於在前面連飯都吃不起啊。

    至於在門口圓沾是不是有點掉份兒,掉份兒是肯定的,但是何向東是真沒管那麼些,他是從小就是撂地出身的,從地上混起來的人物,做這樣的事情熟門熟路,一點不會不習慣。

    另外話說過來,他都快餓死了,哪兒還管他掉份不掉份兒啊,能有人來聽相聲就算是幸事了。

    當天晚上,何向東故技重施,又到門口攬活,這回是打著竹板唱數來寶圓沾,數來寶講究的隨機應變,靈活應對,何向東現場編詞招攬觀眾,還真的吸引來不少人。

    可惜啊,這回是真的把城管給招來了,城管也沒處罰何向東,說了他幾句,讓他不能影響公共持續。

    得,何向東也只有是先停下來了,拉了一些觀眾進去買票聽相聲了,也有二十來人,算是很不錯了。

    從這一天開始,何向東就展開了一段和城管大軍鬥智鬥勇可歌可泣的曲折故事,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園子總算是有點起色了,雖然依舊是入不敷出,但是總不至於讓何向東餓肚子了。

    一週以後,薛果來了。

    何向東和薛果坐車往通縣趕去,一大早就出發了,文藝匯演下午晚上都有,有兩場,何向東他們是在下午說。

    這是一家服裝廠還有一家紡織廠,老闆都是一個人,屬於勞動密集型工業,員工足足有上千人,老闆叫羅明朗,改革開放之後就開始做生意了,現在算是發了家了,在北京郊縣這一帶很有幾分名氣。

    他們服裝廠每年11月底都會給員工放一次假,然後弄一場文藝匯演,以前是員工自己組織的,後來發現員工興致不高,而且又影響生產,現在就乾脆從外面請人了。

    何向東和薛果趕到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還在人家廠裡面吃了一頓午飯,然後去看看舞台,是一個臨時搭的一個檯子,就在服裝廠中間的空地上。

    文藝匯演的演員挺多也挺雜的,唱歌的,跳舞的,演小品的,還有說相聲的,各種都有,說相聲就他們倆人,有兩個節目,中間一個,最後一個壓軸的,據說服裝廠老闆羅明朗挺愛聽相聲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4
第140章 王老爺子

     下午的時候,文藝匯演就在露天搭的檯子上開演了,大太陽天,陽光很充足,也幸好是已經入秋了,這兩位穿大褂的也不會熱。

    他們有兩個節目,一場在中間,在一個小品演完之後,就到他們上場了,擔當這次匯演主持的是副廠長,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聽見叫自己的名字了,何向東趕緊就和薛果上去了,舞台上搭了一個小桌子,蓋上佈圍子,上面依次擺好摺扇、醒木、手絹。

    說的依然是傳統相聲,這一段叫做《拴娃娃》,在當年也是非常出名非常受歡迎的一個好段子,後來淨化舞台就沒人再演了。

    是何向東要求說這個段子的,薛果是一個非常隨和的人,這個段子他也會,就答應了,這一次也是他給何向東量活。

    薛果是一個專業的捧哏演員。相聲裡面的逗哏捧哏是這樣的,在最初是沒有區分的,相聲十二門功課就要求能逗能捧還要能來群的,這叫捧逗俱佳。所以最初都是師父師叔給晚輩量活,分錢的時候捧哏的拿的是大份兒。

    再到後來,舊社會後期的時候就已經慢慢就演變成專業的了,專業捧哏,專業逗哏,捧哏的來不了逗的,逗哏的來不了捧的,他只能來一樣,這就是專業的捧哏逗哏演員。

    好處也有,專門鑽研某一個方面,對技巧的掌控提升的比較快,也更專業一些。壞處就是技能不夠全面,還有就是逗哏的成名立腕的多,他就認為捧哏的這是在沾自己的光,反而給捧哏開小份兒了,有的甚至於達到了二八開,捧哏拿二。

    可沒少相聲前輩為這事鬧翻,有些合作很好的搭檔也都因此散了,很是可惜。相聲裡面也有一個傳統段子叫《論捧逗》就是來說這個事情的。

    上台鞠躬,底下黑壓壓一片觀眾很給面子,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台上支了兩個連線的話筒,旁邊擺著一個大音響。

    何向東道:「接下來是我們哥倆給您諸位說一段。」

    薛果捧道:「對。」

    何向東開始接話了,現在還有好一部分觀眾的心思還在上一場的節目上呢,得接過來:「剛剛給大家表演的是一個小品,叫《打工》,演的非常不錯。」

    薛果斜著身子站著,看著何向東,捧著說道:「對,是不錯。」

    何向東繼續道:「這小品和咱們相聲不一樣。」

    「誒,你給說說哪兒不一樣。」

    何向東道:「這小品啊,他是以小短劇的形式弄得,是有實物的,有書桌啊,櫃子啊,沙發啊,還有床啊……」

    「你等會吧。」薛果趕緊攔住了何向東,疑惑問道:「哪個小品裡面有床啊?」

    何向東還裝無辜:「就那個電視裡面放的,那個錄像帶,就兩三個人的,然後有桌子,還有床,小短劇……」

    台下那麼多觀眾都笑了,這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過來了,連剛剛下場的那幾位小品演員也是笑個不停。

    「哎喲喲,別胡說,這不是。」薛果趕緊攔住了胡說八道的何向東。

    何向東道:「不是啊,不是就好。我們相聲和小品是有區別的,就兩人站您跟前,就一張嘴說,也沒有別的道具、人物,所有的場景、情節都是我們用一張嘴給您描述出來的,這就難了。」

    薛果點頭道:「對,是不容易。」

    何向東道:「所以我們這一行,叫裝文裝武我自己,好似一台大戲。」

    「誒,是這理兒。」

    何向東繼續道:「所以得您諸位多捧我們。上到台來,先做一個自我介紹,我叫何向東,一個小相聲藝人,在豐台區國貿大廈那邊開了一個小相聲園子,叫向佳社,演出相聲大會,大夥兒有空多去捧場啊。」

    薛果看著何向東邊笑邊道:「這就開始打廣告了。」

    何向東也在笑,這人笑起來特別像彌勒佛:「也給您打打廣告,站在我身邊這位要隆重介紹介紹,這位叫薛果,這可是相聲界了不得的一個人物啊。」

    「可不敢這麼說。」薛果擺手道。

    何向東道:「您是相聲界裡面最有錢的一個人。」

    薛果:「嗨,別提錢。」

    何向東豔羨道:「得虧您有一個家產萬貫的好父親啊。」

    薛果道:「老爺子是掙了些錢,但沒那麼多。」

    何向東指指他,道:「謙虛,謙虛了。這誰不知道你薛果的父親王老爺子是北京城響噹噹的富豪。」

    「你等會吧,我姓薛,我爸爸姓王啊?」薛果急了。

    觀眾也在笑,傳統相聲講究平鋪墊穩,抖包袱不是亂抖的,是一定要經過足夠的鋪墊,而且要墊的穩,所以水平比較高的演員在舞台上的表演就很穩,一步一步,不慌不忙,層層鋪過來,然後再抖,這是技巧。

    何向東看了眼台下的觀眾,心裡也安穩多了,包袱都能響,這不錯,相聲表演是看著觀眾隨時調整的,所以在電視機前看和在現場看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水平高的相聲演員會根據現場觀眾的反應隨時調整自己的節奏語氣,以圖達到最佳效果。

    何向東問道:「哦,你爸爸不姓王啊,那你爸爸姓什麼啊?」

    薛果道:「我姓薛,我爸爸也得姓薛啊。」

    何向東點頭道:「哦,薛老爺子。」

    薛果道:「這說對了。」

    何向東又道:「薛老爺子有錢人啊,掙了不少錢。」

    薛果揮揮手道:「別提錢。」

    何向東嘖嘖稱讚:「真是太有錢了,別人給都你爸爸送一個外號了,叫薛半球。」

    薛果疑惑道:「這半球是什麼意思啊?」

    何向東解釋道:「你爸爸的財富遍佈半個地球啊。」

    「這麼個半球啊。」

    何向東也迎著說,拉長音道:「誒,所以你有半個地球的爸爸。」

    「沒那麼些。」薛果趕緊給攔回來。

    何向東卻沒完了,用手指著下面,一揮:「這都是你的爸爸。」

    觀眾反響也很熱烈,紛紛鼓掌,大聲叫好,何向東手伸到哪兒,哪兒就燃了。

    薛果也被這底下的反應給嚇一跳,這也太熱烈了吧,他趕緊說道:「沒那麼些,就一個。」

    這年頭聽得都是晚會相聲,哪聽過這麼刺激的啊,觀眾都樂的不行了,連服裝廠老闆羅明朗也是哈哈大笑,大呼過癮。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9
第141章 拴娃娃

     何向東繼續道:「要說您這爸爸,有錢是真有錢,就沒見過這麼有錢的。可是你爸爸也有一個遺憾。」

    薛果知道要入活了,趕緊接上:「什麼遺憾吶?」

    何向東道:「你爸爸呀,沒兒子。」

    「沒兒子,我打哪兒來的啊?」薛果急了。

    何向東解釋道:「是在沒你之前沒兒子。」

    薛果道:「這不廢話嘛,在我之前可不沒兒子嘛。」

    何向東倒是沒在意薛果的反應,扭動身子,使出京劇老生的身段,手捋長髯,他以前也搭班唱過戲,是直接換戲服上去唱的那種,現在表演出來很有范兒。

    台下觀眾看何向東的身段覺得很有意思,台上的薛果可是著實吃了一驚,他知道何向東的唱功很好,但也沒想到他真能使出唱戲的身段來啊,這換上衣服就能直接上台了。

    相聲演員裡面愛唱戲的有不少人,可這真正能登台唱戲的卻是很少。這一刻薛果想起了更多細節,包括何向東拎起大褂下袍一點出場的姿勢,還有邁著外八字走路的步子,包括那渾圓有韻的嗓子,這人在生活中說話走路都有這個影子,平時到沒有太多在意,這細細一想著實讓人吃驚啊。

    看來這人的功夫遠比自己想像的要深啊,薛果暗自吃驚,他和何向東之見過兩面,只是覺得投緣,對何向東這個人的過去經歷也不是太瞭解,不過他現在是有興趣多了。

    這到底從哪兒蹦出來這麼一位啊?

    何向東捋著長髯,頓足捶胸道:「想我王菊花……」

    儘管在這一刻,薛果想了很多,但是作為一個專業的相聲演員,他並沒有走神,反而穩穩地把話接住了,沒有掉在地上:「你等會吧,我爸爸不姓王,姓薛。」

    何向東從善如流,繼續頓足捶胸:「想我薛菊花……」

    薛果罵道:「哪有大男人叫菊花的啊?」

    何向東繼續從善如流:「想我薛狗尾巴花……」

    薛果趕緊道:「行了行了,還是叫薛菊花,好歹算是個人名。」

    這一個小段下來,底下觀眾的笑就沒停下來過。這在相聲裡面叫三翻四抖,它是就這一個事一下一下往上翻的,笑果很足。

    何向東道:「想我薛菊花是缺了什麼德了,居然沒兒子。你看人家都是子孫滿堂,我為什麼沒兒沒女。」

    「這兒傷心呢。」

    何向東也不學老爺子了,繼續說道:「這時候你們家丫鬟瞧見了,這大戶人家都有丫鬟啊,然後這丫鬟就去後院找你母親去了。」

    薛果就應了一聲:「哦。」

    「然後你母親就到前廳找你爸爸去了,見著就說『往日您都是歡天喜地的,今天這是怎麼啦?長吁短嘆的?我是缺您吃了,我是缺您的喝了?老夫老妻的,難道我還缺你哪樣了啊?」

    薛果也應:「是啊,得問問。」

    何向東繼續學老爺子:「想我王菊花富貴一生,這到老還是沒後代啊,夫人,我問你這些年你是給我誕下一兒?」

    薛果道:「沒有。」

    「是養下一女啊?」

    「沒有。」

    何向東悲憤道:「無兒無女,我要你何用。」

    「嗨,這事兒。」

    何向東繼續道:「你媽也解釋啊,這沒兒沒女也不能怪我一個人啊,你也得負責任啊,我在家可沒少養活啊。」

    「啊?」薛果吃驚。

    何向東解釋道:「沒少養活小貓小狗。」

    「好嘛,說清楚咯。」

    何向東繼續道:「你爸爸一聽也有道理啊,然後你爸爸為了你啊是東廟燒香,西廟上供啊。」

    薛果點頭道:「對,是為我。」

    何向東道:「你媽為了你更不容易,還去拜訪了四大名山。」

    「為我去過哪四大名山啊?」

    何向東道:「為你去過泰安山。」

    「為我。」

    「為你去過五台山。」

    「為我。」

    「為你去過九華山。」

    「為我。」

    「為你去過花果山。」

    「啊?這為孫猴子呢。」薛果驚愕。

    何向東繼續道:「最後為你去了京西妙峰山,四月二十八山開廟門,你媽要上山求老娘娘給她送子。」

    薛果道:「誒,是有。」

    何向東看著觀眾道:「這都是老年間的迷信,要弄一個紅繩子去拴娃娃,這拴住了帶回家就代表有子了。」

    「對。」

    何向東道:「這你媽求子心切啊,要燒頭一炷香,這一早就去了妙峰山,你爸爸就吩咐人封山禁道,只允許你母親一個人上去。這你母親也不容易啊,是一跪一叩首,步步血淚上了妙峰山。」

    「唉,不容易啊。」

    何向東道:「這上到山上之後,你母親是一邊燒香一邊祈禱。」

    薛果問道:「怎麼祈禱的?」

    何向東雙手合十,祈禱道:「老娘娘在上,小婦人野門雞氏在下……」

    「你媽野雞。」薛果怒噴,觀眾爆笑。

    何向東趕緊改:「老娘娘在上,小婦人缺門德氏在下……」

    「你媽缺德。」

    何向東再改:「老娘娘在上,小婦人薛門嗯氏在下,這總行了吧。」

    「算湊合吧。」薛果也只能將就了。

    何向東道:「薛門嗯氏在下,請你賞我們一兒半女的,過年來我為您重修廟宇,再塑金身。祈禱完了,又磕了三個頭,掏出一根紅頭繩來。」

    薛果道:「這就要拴娃娃了。」

    何向東用手虛捏著繩子,在那裡比劃:「這老娘娘懷裡有一個娃娃。」

    「拴吧。」

    「你媽不敢拴,這是真龍天子。」

    「哦。」

    何向東又道:「這上面的也不敢拴。」

    「怎麼呢。」

    「怕你長大了登高爬梯子,危險。這下面的也不敢拴。」

    「這又怎麼呢。」

    「怕你長大了鬧水災,危險。」

    「都是為我啊。」

    何向東道:「最後你媽在供桌底下發現四個小人兒,其中一個就是你。」

    薛果也笑著問道:「其餘的都是誰啊?」

    何向東道:「劉德華,郭富城,張學友,還有你。」

    薛果嚇一跳:「嚯,這四大天王啊。」

    何向東道:「這四個人啊正在打撲克呢,最後啊,你母親把紅繩子拴到你身上了,這老娘娘是真靈,回去你母親的肚子就大了。」

    「嘿,真好。」

    何向東嘆道:「懷了你之後,你媽可是真不容易啊,高的地方不敢去。」

    「怎麼了?」

    「怕你抻著。」

    「地上有錢都不敢撿。」

    「這怎麼了?」

    「怕你窩著。」

    何向東道:「是連屁都不敢放啊。」

    薛果問道:「這是為什麼呢?」

    何向東道:「這是怕把你震飛出去了。」

    薛果一推他:「我去你的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0:59
第142章 震撼(求訂閱)

     一場說完,何向東和薛果拱手向觀眾鞠躬致敬,台底下上千觀眾掌聲及其熱烈,叫好聲更是響徹雲霄。

    何向東是著實被眼前這場景驚了一把,他過去這些年一直是民間演出,經常是幾十人的小場子,了不起幾百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上千人瘋狂叫好的場景啊,真的很震撼。

    薛果也頗多感慨,他跟著曲藝團出去演出見識過比這更大的場景,但從來沒有哪一場觀眾有這麼熱情,一個演員最大的成就就是被觀眾喜愛,薛果抱著拳看著台下觀眾,又是感動又是慚愧,心情很複雜。

    兩人再三鞠躬之後,自己抬著桌子就下場,這下場之後觀眾熱情的掌聲叫好聲依然久久不停,弄得下一場的演員遲遲不能上台,很是尷尬。

    等會最後還有一場,何向東和薛果下了場也沒去別的地方,就是演員候場的地方坐著,旁邊一群歌曲小品演員又是豔羨又是妒忌地看著他們倆。

    薛果扭頭看了後面黑壓壓一片還在叫好的觀眾,回過頭,看著何向東很是感慨地說道:「今天觀眾怎麼這麼熱情啊。」

    何向東輕輕嘆了一口氣,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緩慢而又堅定:「這……才是相聲的魅力。」

    聽到此話,薛果愣神了很久,才慢慢琢磨過味來,這……才是……相聲的魅力。

    幾個節目過後,便是最後的一場相聲了,何向東和薛果壓場演出,攢最後的大軸。

    這兩人剛一上台,台下就爆發了無與倫比的叫好聲,何向東和薛果連連鞠躬都沒能把掌聲壓下來,在這一刻,他們終於體會到了作為演員的驕傲。

    好一陣過後,現場才慢慢安靜下來,何向東滿心感動地叩了叩話筒,開始說這最後一場,何向東和薛果都是現場型的演員,觀眾越多越熱情,他們倆就能演的更好,這最後一場兩人是豁出去命的賣力氣,爭取把最好的節目奉獻給最好的觀眾。

    最後一場是一個大活兒,叫《八大改行》,是文哏相聲最初期的代表人物鐘子良先生所創作的,在清末就有了,後來經過許多相聲前輩增增改改,是一個久經舞台考驗的好節目。

    只不過近些年來很少有人說了,倒不是說這個節目涉及倫理哏或者髒哏什麼的,這是文哏類節目,而且說的是光緒死後大清朝國祭,不允許民間再動響器了,那些吃張口飯的藝人被逼的沒轍了,只能紛紛改行賣包子、賣切糕,賣餛飩,給人家補衣服。

    這個充分反映了封建主義迫害藝人的現實,用相聲的形式對其進行批判嘲諷,非常符合主旋律。沒人再說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大部分人都來不了。

    這個相聲內容是藝人改行之後,還有觀眾喜歡他們央求著他們再唱一段,難就難在這裡。首先京劇藝人改行,何桂山、金秀山這二位先生是唱花臉的,劉鴻聲和孫菊仙這二位是唱老生的,陳德霖先生是唱青衣,李多奎和龔雲甫這二位先生是唱老旦的,相聲演員在台上要學他們唱京戲,涉及到這麼多行當,而且要學的像唱的有味,但凡唱的差一點你得被觀眾笑話死,難度非常大。

    還不止如此,評劇名家白玉霜先生是唱旦角的,這是評劇的一代宗師啊。抓髻趙是唱十不閒蓮花落的,是當年非常有名的藝人。還有京韻大鼓劉派創始人劉寶全先生,這可是被人稱為鼓界大王的人物啊。

    你一個相聲演員要模仿這麼多藝術門類,這麼多不同的行當,而且都是響噹噹的大角兒,你要是沒點真本事,誰敢上台?《八大改行》最見功夫的就是學唱,水平次一點的都來不了。

    所以有人誇相聲演員是「狀元才,英雄膽,城牆厚的一張臉」,狀元才,這知識儲備量得有多少啊。

    何向東的唱功已經是大成了,一副無人可敵的寶嗓,在加上這麼多年的磨練,他唱功不弱於任何人,而且會的也很多,《八大改行》對其他相聲演員來說可能很難,但對何向東來說,卻是一個絕佳的表演舞台。

    上面提到的藝界前輩劉寶全先生,京韻大鼓劉派的創始人,何向東保護嗓子的方法就是跟這位老前輩學的。劉寶全先生這輩子為了保護嗓子沒抽菸沒喝酒,連飯都沒吃飽過,一次都是吃個頂多吃個六分飽,而且不吃葷,有些時候饞的不行了,買點牛肉燉瞭然後在裡面燙一點青菜菠菜吃,不吃肉不喝湯,吃素的,就是這樣晚上嘴裡還得含一片雪梨拔拔肺火。這就是鼓界大王啊,哪一個藝人的成功不是含著血淚過來的。

    何向東的寶嗓征服了台下了所有人,雖然現在很有有人在聽戲曲曲藝了,但是何向東這一開嗓唱,底下觀眾沒有不為之震撼的。藝術是永遠不會過時的,過時的只有藝人。

    《八大改行》說完之後,底下觀眾爆發了空前的熱情,這個節目的觀賞性遠在《拴娃娃》之上。何向東和薛果對視了一眼,見觀眾這麼熱情,看了一眼也沒什麼動作的主持人,兩人決定開始返場。

    一轉身又是熱烈的掌聲,許多觀眾都站起來鼓掌了,何向東和薛果眼中泛淚,有這麼捧自己的觀眾,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三次返場過後,兩人朝觀眾多次鞠躬後下場,而且這一片空地的掌聲卻久久不歇。

    已經是傍晚了,何向東和薛果準備回去了,卻被服裝廠老闆羅明朗給留住了,說是要單獨請他們吃飯,何向東見有免費飯吃就答應了,薛果是一個很隨性的人,人家給臉沒理由自己不兜著啊。

    也沒去別的地方,就在他們服裝廠的食堂,老闆單獨有一個單間,讓食堂大廚給好好炒了一桌子菜,還別說,這大廚的手藝是不差,至少何向東吃的挺歡的。

    飯桌上,羅明朗和薛果是推杯換盞喝的好不熱鬧,薛果一個愛喝酒的人,何向東是滴酒不沾,羅明朗知道了也沒難為他。

    羅明朗是浙江台州人,改革開放後就開始做生意了,最初是在台州做買賣,後來到北京通縣開服裝廠了,這些年生意是越做越大了,為人既有生意人的精明卻也不乏豪爽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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