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公子千秋 作者:府天 (已完成)

 
mk2258 2017-2-6 21:11: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6 1008199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5 19:45
第四百六十九章 我希望有個舅舅



    如果是越千秋在這兒,那麼,習慣了小胖子這說跪就跪,說哭就哭本事的他,看到小胖子此時好像是真情流露的一面,一定會嗤之以鼻。畢竟,他對小胖子實在是太熟悉了,深知這位骨子裡就帶著暴虐和陰險因子的皇子是何等會演戲。

    越千秋是天底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除了皇帝第二了解李易銘的人,而蕭敬先雖不是越千秋,可他多年混跡於弱肉強食的北燕朝堂,又哪裡會是那麼容易感動和輕信的人?

    然而,不可否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李易銘的哭訴觸動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因此他做出了很自然的動作。

    他彎下腰來,輕輕伸手壓住了小胖子的肩膀,聲音低沉地說:「你剛剛說的這些話,問過皇上嗎?」

    小胖子的哭聲稍稍低了一點,卻是足足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可憐巴巴地說:「我不敢……我不敢冒著觸怒父皇的危險。我已經沒有娘了,我不能連父皇也沒有。都說千秋是越老大人從街上撿回來的,但越老大人對他就好像是親孫子,我表哥對他比親爹還親,還有那麼多敬他愛他的朋友,只有我,明明是皇子,卻什麼都沒有……」

    埋著頭的小胖子沒有看到蕭敬先臉上一閃即逝的異色,只聽到了緊跟著的一個問題:「那你羨慕千秋嗎?又或者說,嫉妒他?痛恨他?」

    嚇了一跳的小胖子幾乎下意識地抬起頭來:「那怎麼會!我和他就算是死對頭,可他就是他,我就是我!他現在是因為有越老大人護著,有我表哥護著,所以才能這麼恣意逍遙,我行我素,可十年二十年之後呢?我只是……也想要那樣的親人,那樣的朋友。」

    此時的小胖子臉上,沒有任何戾氣,只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軟弱。他直勾勾地看著面露怔忡的蕭敬先,仿佛是一時衝動似的叫道:「晉王殿下,現在到了金陵,千秋既不肯再叫你舅舅,那麼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叫你一聲舅舅?我只是……只是希望有個舅舅。」

    一直等著小胖子亮劍出招,如今終於圖窮匕見,蕭敬先不由得愣住了。他略一思忖,就肯定小胖子絕對只是自作主張,絕不可能是皇帝的授意。想也知道,如果讓朝廷群臣知道了大吳唯一一位皇子竟然叫自己舅舅,那麼會怎麼想?

    想到這裡,蕭敬先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突然生出了非常高的興致,只覺得自己在遇見越千秋之後,這十幾年寡淡到無味的人生終於有了趣味。他打算接下來好好陪這個有趣的小胖子玩一玩,因此竟是在沉吟片刻之後,笑著摸了摸小胖子的頭。

    「如果我的外甥還在,大概也應該是你這麼大。你既然想要一個舅舅,那麼,在私底下沒人的地方,我可以滿足你這個要求,但只能是私底下,否則,你要被憤怒的皇上和大堆官員彈劾,我也恐怕沒什麼好下場。嗯,就把這當成我們兩個之間的一點小秘密,你覺得如何?」

    小胖子剛剛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緒,同時控制著語句,試圖打動蕭敬先,讓其至少對自己親近一些,可剛剛那個要求,他還真沒奢望蕭敬先會答應。因此,當蕭敬先竟然答應了下來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狂喜,而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期盼這個答案,以至於出現幻聽。

    足足懵了好一會兒,他才一下子跳了起來,本能地嚷嚷道:「真的,你不是在騙我哄我?」

    「嗯,騙你是小狗。」蕭敬先一本正經地發著小孩子玩耍時常發的牙疼咒。

    可就是這麼一句話,小胖子卻終於欣喜若狂。他想都不想地撲上前去,抱住蕭敬先的脖子大聲叫道:「舅舅,真是太好了,我有舅舅了!」

    饒是蕭敬先會答應這件荒謬的事,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要看看小胖子葫蘆裡賣什麼藥,可是,當小胖子真的這般撲過來,真的這麼叫舅舅,他對比當初越千秋那一聲毫無誠意的舅舅,忍不住暗自苦笑。

    一個死活不肯當他外甥,哪怕是假的;一個死活想當他的外甥,似乎還在想著弄假成真……這兩個在金陵城風口浪尖上的少年,還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見小胖子竟然摟得死緊,蕭敬先索性在他背上拍了兩下,聲音柔和地說:「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還撒嬌!你可是唯一的大吳皇子,也不怕人笑話你失了氣度。」

    小胖子這才破涕為笑,放開手後就使勁擦了擦眼睛,奈何眼睛仍然有些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小聲說道:「以後如果發現我犯了錯,還請舅舅能夠隨時提醒我,我一定改!」

    「好好,我答應你就是。」見李易銘終於咧嘴笑了,蕭敬先不禁打趣道,「如果知道你想找個舅舅,大吳這邊有的是人巴不得吧?你怎麼會想到我這個叛國失意之人身上?」

    「朝中多的是迂腐、頑固、庸碌、別有用心之人,而少數幾個官聲很好的,那又太正直,絕對不會答應我這種離譜的要求。」

    小胖子回答得很坦然,隨即卻又補充道:「最重要的是,你沒有外甥,我沒有舅舅,我們本來就是最好的搭配!你不是叛國失意之人,連父皇都覺得你是國士,那你就是無雙國士!」

    「呵呵。」蕭敬先搖了搖頭,「無雙國士,這世上是曾經有過,那是韓信。可國士無雙如韓信,最終免不了被君王所忌,這也是天底下很多謀士和名將的下場。我算不上什麼國士,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所謂妖王的那些手段,在大吳也施展不開,幫不上你多少忙。」

    如果不是臉皮厚度非常可觀,被看穿了某些盤算的小胖子一定會臉色緋紅,然而,他此時卻非但沒有變臉,還非常坦然地說:「我如果要人幫忙,只要放出風聲,肯定有人會趨之若鶩。但我不需要結黨營私,我只想要找一個可以依靠的舅舅,一個能教我真本事的舅舅。」

    直到這時候,小胖子強調的仍然是舅舅兩個字,就連蕭敬先也不禁為他的執著嘆為觀止。他沒有再追問什麼,而是點點頭道:「好吧,那就隨你。此時天色已經不早,我帶你去客室休息。」

    話音剛落,才轉身預備往外走的蕭敬先就只聽小胖子出聲叫道:「舅舅,我能和你一塊睡嗎?」

    饒是蕭敬先已經預備把這場戲演到底,此刻他腳下也忍不住一個踉蹌。等回過頭來看著小胖子那尤其無辜的眼神,他終於沒好氣地說:「你不怕回頭被你父皇教訓,不怕被那些官員苦口婆心地勸諫,那就隨你!」

    小胖子是什麼人?除了有數的那幾個人,他怕過誰?而既然選擇「勾搭」蕭敬先,向父皇表現自己有籠絡這等層級人物的本事,他哪裡在乎冒險?他想都不想就竄上前去,笑嘻嘻地一把拉住了蕭敬先的袖子。

    「那我就不客氣地隨舅舅回房了。」

    看著那只委實不客氣的爪子,蕭敬先不禁哭笑不得。

    在這座皇家別院正式變成晉王府的今天,他那寢室中還不知道會不會多上一位皇帝御賜的美人。如果有,他這會兒把小胖子帶過去,那回頭就有好戲看了。

    把一大群有的叫自己大師兄,有的叫自己大師伯的玄刀堂弟子送回石頭山上的玄刀堂,當越千秋帶著安人青回到越府的時候,早已經過了醜時。然而,他沒有驚動正門,直接敲開自己那親親居對外牆開的門,應門的王一丁卻稟報了一件讓他意外的事。

    「慶師兄和小猴子在等我?」

    越千秋想起那兩人是跟著蕭敬先護送小胖子回宮的,此時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問清楚王一丁把兩人安排在了客室,他立刻撇下今天一直有些呆頭呆腦的安人青趕了過去,才到門口就聽到小猴子正在連續不斷地打著呵欠,連忙推開了門。

    見是他進來,小猴子立刻跳起身迎上前來,連珠炮似的說:「越九哥,英王殿下不肯回宮,執意住到晉王府去了。在晉王府門口時,他派人回宮送信,說是對皇上稟報此事,也把我們打發走了。」

    慶豐年落後小猴子一步,臉上則滿是歉意:「我知道那時候應該勸諫一下,但最後也沒能堅持下來,實在是對不住嚴掌門和九公子的托付……」

    「原來是這事。」越千秋這才心頭輕松了下來,笑著上前揮拳擂了擂兩人的肩膀,「我當是什麼大事,沒關系,那小胖子很難管得住,再說他身邊的侍衛都沒反對,你們跳出去,豈不是招他的恨?這麼晚了,害得你們還等我這麼久,這樣吧,今晚就在我這睡!」

    沒等兩人反對,他就笑呵呵地說:「放心,真要有什麼事,有我呢!」

    最後這三個字頂上一千句一萬句,小猴子立刻就放心了,慶豐年雖有些過意不去,可當越千秋打趣了一句是不是急著回去見小師妹,他還是鬧了個大紅臉。

    等到越千秋一如從前那般把慶豐年和小猴子安置在了一起,他回自己那屋子關上門時,他才摸著下巴躊躇了起來。

    之前他對李易銘說了那麼多話,現在看來起了一種別樣催化劑的作用。比方說,小胖子會不會發揮那無恥到無底線的地步,也叫上一聲舅舅呢?蕭敬先又會不會順勢接受?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5 19:45
第四百七十章 好大的刺激


    盡管越千秋做了各種預計,但當次日他從一夜好夢中被人提溜了起來,看見嚴詡那張臭臉,聽到師父說出的那句話時,他險些噴了。

    「師父,你是說,昨天晚上英小胖和蕭敬先竟然抵足而眠?誰看見的,消息怎麼傳出的?」

    「你以為晉王府是什麼地方?蕭敬先招了那麼多他早就埋在大吳的釘子進府,別人誰能那麼容易打探到他和小胖子的消息?實話告訴你吧,一大早皇上早朝之後,就微服親自跑到晉王府去了,結果就看到那一大一小同睡一張床……」

    天哪!他雖說和蕭敬先相處過挺長一段時間,還給人換過藥換過衣裳,可同睡一張床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要知道後世那會兒,兩個女人睡一張床那是閨蜜,兩個男人睡一張床……那大被同眠的場面簡直沒法想像!

    越千秋目瞪口呆,足足好一會兒方才問道:「皇上當時什麼反應?」

    「當時跟著的是齊南瓜,皇上把迷迷糊糊的小胖子叫醒之後,狠狠訓了他的自作主張,卻對蕭敬先溫言撫慰,而後就帶著人回宮了。齊南瓜因為那時候親自跟著皇上,看到這一幕時都傻了眼。所以回宮後捱到下值,發現皇上沒特意吩咐,他心下沒底,就來見了我。」

    見嚴詡一臉抓狂的樣子,越千秋知道說不定師父這會兒在後悔,不該把蕭敬先這個惹事精帶回金陵來,他只能勸慰道:「師父,齊叔叔找你,應該也是知道你頂多對長公主又或者我和爺爺說,不會張揚得滿世界都是,與其說是訴苦,還不如說是找你拿主意。」

    「可我現在不就是沒主意嗎?」嚴詡心煩意亂地坐在床沿邊上,沒好氣地捶著床,「一個陰險無恥,一個卑鄙沒底線,這一小一大碰到一起,哪裡還能帶出好來?那個死小胖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滿朝文武他不去籠絡結交,盯著蕭敬先一個北燕來的家伙干什麼?」

    「因為英小胖知道,結交蕭敬先那是皇上想看到的,可他去拉攏文武官員,那卻是皇上不能容忍的。師父,皇上又不是北燕皇帝那樣動輒殺人的性子,齊叔叔不會受到什麼牽連,但前提是這事到咱們倆這兒為止,爺爺和長公主那兒,你還沒說吧?」

    「沒呢,娘和你爺爺又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名堂。娘連十柒都顧不上了,成天東奔西跑。你爺爺呆在政事堂慢條斯理地和裴旭打擂台,明年京察就要到了,很多位子都要動一動,這種事去煩他,我也覺得小題大做。對了,我都忘了問你,你怎麼攛掇三皇子殺的牙朱?」

    這種話題跳躍性極大的談話,越千秋卻早就習慣了。他先是好好解釋了一下自己的那點小算盤,可隨即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什麼狀態下被嚴詡給揪起來的,頓時抗議了起來。

    「師父,你也好歹放我幾天假,你看看我才剛回來就和救火隊員似的,跑完這邊跑那邊,還被丟上一堆超過我能力範圍之內的工作!」

    他著重強調道:「我就昨天早上多睡了一個懶覺,可昨天回來之後就醜時了,這才睡了幾個時辰!」

    「能者多勞。」嚴詡打了個哈哈,隨即順便捋了一下徒弟那滿頭亂發,「那趕緊洗漱,回頭邊吃早飯邊說,三皇子和小胖子……這些龍子鳳孫一個個確實都煩人!不過年紀輕輕要吃得起苦,哪有你這麼動不動叫苦喊累,我昨天還不是晚睡,結果被齊南瓜給硬是揪起來的?」

    這最後一句方才暴露出嚴詡真正的心理狀態他哪裡是真的這麼敬業到關心皇帝和英小胖的父子關系,蕭敬先和那對父子之間的關系,而是禁不住死黨齊南天那焦頭爛額的請托,所以才只能有難同當地來找徒弟共同出謀劃策。

    所以,親親居的幾個丫頭過來伺候公子洗漱更衣的時候,就只見嚴詡連一點回避的意思都沒有,就坐在旁邊不耐煩地等著,等到早飯的四色點心和粥菜全都送了上來之後,更是毫不客氣地在旁邊坐下了,一句我也沒吃早飯,就自顧自地盛了兩碗香菇瘦肉粥。

    當然,一碗是給越千秋的,另外一碗就是留給他自己的。

    越千秋屏退了丫頭,如同餓死鬼投胎似的先把自己填了個半飽,他這才干咳一聲道:「師父你要是真想讓齊叔叔少點麻煩,那麼之前皇上讓你去查蕭敬先那個外甥的下落,你可以立刻雷厲風行地開始,這樣才能讓蕭敬先收斂點!順帶把紅月宮好好查一查,把蕭卿卿挖出來!」

    「我也這麼想過,可這時候離開金陵城,我實在是不放心。」嚴詡自然不會怕越千秋嘲笑,嘆了一口氣就說,「你師娘年紀到底比從前大了不少,這年歲還懷著雙生子,要是有個萬一不是好玩的。我已經給各大門派掌門都寫了親筆信,知會紅月宮的事,只發愁誰去送信。」

    見越千秋露出了幾分異色,他趕緊解釋道:「你剛剛九死一生從北燕回來,你爺爺哪舍得讓你再去東奔西走。慶豐年是神弓門的,神弓門眼下太敏感,小猴子嘛,他雖說是鐵騎會彭會主的關門弟子,可畢竟江湖地位還不夠。這事需要一個武藝高,江湖地位也高的人出面。」

    越千秋這才知道,嚴詡那根本就不是毫無成算,而是心裡盤算好了,這才借著小胖子和蕭敬先的這檔子事,借著齊南天被卷入其中,這才攤到台面上來對他說的。

    他沒好氣地瞪著這個在真正意義上等同於自己父親的人,許久才輕哼了一聲:「師父,你不會是想讓霽月去跑這一趟吧?」

    嚴詡頓時被越千秋給嗆得咳嗽了起來,好半晌才略有些尷尬地說:「論江湖地位,她是白蓮宗宗主,論朝廷地位,她如今暫代你出任過武英館理事長,已經儼然是年輕一代的領袖,比你這個玄刀堂掌門弟子都要有威望,誰還能比她合適?」

    想到昨天晚上周霽月說到朝中那些明槍暗箭,想到她一度喝酒如喝水,想到她在屋頂吹風時的悵惘,想到自己當著她的面說,信任她繼續掌管武英館,想到蕭敬先把信物交托給自己,讓他暗中查訪那位小皇子的下落,想到蕭敬先和小胖子竟是神奇地走到了一起……

    在躊躇了一會兒之後,越千秋就搖搖頭道:「不,有人比她更加合適。那就是我。我是玄刀堂掌門弟子,我又是當朝次相的孫子,走出去比她那個白蓮宗宗主更有說服力。」

    嚴詡萬萬沒料到,剛剛還抱怨此行太辛苦的越千秋竟然願意親自奔走,頓時愣住了。

    緊跟著,他就想起昨晚蘇十柒從永寧樓回來之後就一直有心事,問她時卻只說因為想到他們在北燕歷經生死,心有所感,再想起昨夜周霽月逃席,越千秋不多時也溜了,之後越千秋先回來,周霽月再回來時,臉色很不對勁,他不禁自以為明白了越千秋的心意,酸楚的同時卻又有一些欣慰。

    寶貝徒弟長大了,也到了慕少艾的年齡,所以才不讓心上人去冒險,這完全能夠理解!

    「蕭敬先要找外甥,那是皇上派給我的任務,而為此要先對各派要人說明紅月宮是怎麼回事,所以我才寫了那些信。而讓霽月去,也是因為她的目標好歹比我小一點,並不是完全為了十柒的緣故。這次北燕之行,你小小年紀也算是為國建功的功臣了,我才是什麼都沒做,坐享其成,糊裡糊塗完成了任務,現在怎麼還能有事讓你頂缸?」

    見越千秋頓時不說話了,嚴詡就直接站起身:「現在想想,霽月去送信其實一愕很顯眼。而如果是我親自出馬,也許能把紅月宮的人釣出來,至不濟也能吸引人的視線。你告訴戴展寧和劉方圓,這次需要他們這兩個玄刀堂嫡系弟子出動了,回頭我找借口把他們踢去軍中歷練,讓他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去送信!我現在就回去對娘和十柒說,事出非常,我不得不走。」

    一大清早地跑過來,自說自話好一陣子,如今又突然風風火火要走,越千秋不禁措手不及:「師父,你也太心急了吧!你剛剛不是還很關心三皇子的事嗎?」

    「我也就是隨口一問,那家伙頂多是老太爺手裡的一顆活棋,還指望他回到上京之後真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那幫子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還能鬥不過這種只有一丁點花花腸子的軟蛋?總之我要是出門,你師娘就托付給你了!」

    越千秋來不及說下一句話,眼睜睜看著嚴詡就這麼大步出門,不走正路地竄上牆頭,隨即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這些年他走東陽長公主府固然常常飛檐走壁,可自從他的親親居對外開門,嚴詡就很少這樣高來高去了,所以他不由得發了好一會愣。

    師父也許是真的被最近這層出不窮的事情給刺激到了……

    既然嚴詡已經不再打算讓周霽月去送信,越千秋壓根不打算對她提這一茬。盡管那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連字都不認識,倔強執拗卻又很好騙的小女孩,而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周宗主,可他知道,只要他提出要求,她一定會答應。

    因為他們有過齊心協力為玄刀堂和白蓮宗翻案的過命交情。

    之前回程路上遇到蕭卿卿,得知了紅月宮的事,幾個當事者全都死死守著秘密,除卻蕭敬先、越老太爺又或者寥寥幾個知情者之外,其余人全都尚不知曉。因此,當越千秋找來劉方圓和戴展寧,把某些故事和嚴詡那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安排一說,立刻激起了強烈反應。

    「這麼說,蕭敬先要找的人還真有可能在大吳?」劉方圓咋咋呼呼嚷嚷了一句,等看到戴展寧秀氣地蹙起眉頭仿佛在想什麼,他就拍胸脯保證道,「送信的事情交給我和寧哥,絕對沒問題!」

    「不,有問題。」戴展寧打斷了劉方圓的豪言壯語,隨即鄭重其事地說,「蕭卿卿在沒人察覺到她的時候整整布局了十幾年,誰能保證,皇宮裡沒有她的人?我們這些人身邊沒有她的人?各大門派沒有她的人?不是我不願意承擔責任,而是聯絡各派的事幾乎不可能保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5 19:45
第四百七十一章 烏龍不斷的嚴詡



    盡管嚴詡在越千秋面前說得慷慨激昂,一副決心已定的樣子,但真正回到東陽長公主府,站在自己的燕水閣門前,他卻覺得有些心虛。

    上一次他主動請纓擔當副使前去北燕,蘇十柒一點都沒有拖他的後腿,反而一口答應會把東陽長公主照顧好,可現在他才剛回來,妻子卻身懷六甲,要是他再隨隨便便撒手一走……

    蘇十柒是沒有父母和娘家人給她撐腰了,可母親卻把她當女兒似的,只要知道他竟然在這種時候竟敢離家,那就不是唾沫星子飛他一臉了,而是說不定會直接把他的腿打斷!當然,只要說服蘇十柒,那麼妻子再出馬說服母親,成功率是很高的,可這實在太不要臉了!

    想到這裡,嚴詡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勁一推門大步進去。然而,他做好了充分心理准備,打算一會兒寧可給妻子氣急敗壞重重捶一頓也要求得原諒,可此時此刻看到屋子裡一片空蕩蕩,他這才一下子愣住了。他四下裡一掃,卻發現桌子上留了張字條,連忙上前拿了起來。

    可一看字條,他卻整張臉都崩了,因為那字條上只有短短幾個字。

    「我出去了,不用找我。」

    蘇十柒雖說當年就性格剛強衝動,一見面就和他打過一場,婚後也沒有一下子蛻變成賢妻良母,但兩個人之間從來不拌嘴,因為他們有更好的解決方式,那就是打!可現在那是個懷著雙生子的孕婦,不能沒事再和從前那樣和他打一打,可也用不著離家出走啊!

    嚴詡隨手把紙團狠狠捏緊攥在手心,轉身就旋風似的衝了出去,隨即站在院子中間大吼道:「來人,有人沒有,全都死光了嗎!」

    雖說嚴詡從小脾氣不好就是出名的,敢爬他床的丫頭從來就沒有,僕婦們也沒事都離他遠遠的以至於就連婚後,燕水閣也只有蘇十柒親自挑選的兩個穩重丫頭伺候可公主府的人都知道,這位少主人頂多就是無視你,卻不會沒事找你的茬。

    一旦真的出現後頭這種情況,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出大事了,最好小心點!

    因此,不過一小會兒,周遭所有能活動的人全都出現在嚴詡面前,一個個腦袋低垂,大氣不敢吭一聲。緊跟著,他們就聽到了一個怒氣衝衝的質問聲。

    「少夫人去哪了?」

    聽到嚴詡竟是問蘇十柒的下落,剛剛噤若寒蟬的一大堆丫頭僕婦不禁面面相覷。足足好一會兒,方才有一個年紀最大的管事媽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說:「少夫人在您出去之後不久就帶了丁香和玉竹一塊出去了。因為長公主和您都不在,沒人敢攔,而且丁香和玉竹都是少夫人教導的武藝……」

    接下來那些解釋,嚴詡根本不想聽也沒工夫聽,當即打斷道:「那大雙和小雙呢?」

    「應該是在越府……」

    嚴詡現在最討厭聽到的就是應該兩個字。一想到自己還不知道怎麼惹怒了妻子的情況下,人就突然離家出走,連兒子都不顧了,曾經有過一段漫長離家出走經歷,再加上一個離家出走死黨的他,只覺得整顆心狠狠揪在了一起。

    直到這一刻,他才豁然明白當年母親是怎樣的心情。養了這麼大的兒子突然說走就走,母親肯定比現在的他更加心急如焚……

    強壓住怒火和心焦,嚴詡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全都給我去找,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給我接回來!」

    此話一出,僕婦和丫頭們全都遽然色變。從嚴詡的言行舉止中,她們一下子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種可能不會是那位能夠管住公子,也能夠勸住長公主,最得下人崇拜敬仰的少夫人……她也離家出走了吧?

    一想到這種情況發生之後,這座公主府那至高無上的母子二人會陷入何等瘋狂狀態,一群人幾乎是轟然應諾,隨即轉身就往外頭衝去。甚至有人因為步子太急,直接撞在了一起。然而,沒人會嘲笑她們的狼狽,嚴詡就更加不會。

    因為嚴大公子直接不走正門直接翻牆,只為了抓緊最後一點時間!

    然而,就當公主府中雞飛狗跳,而嚴詡在直奔馬廄牽出一匹馬來,拍馬就往外衝時,卻在街口和一輛似曾相識的馬車擦肩而過。已經順勢疾馳出去的他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一聲你要去哪,足足愣了好一會兒,又衝出去好幾步,這才恍然回神,連忙又勒馬回轉。

    他幾乎是一陣風似的疾馳回到馬車旁邊,也顧不上自責竟然沒認出這輛馬車,連忙在窗邊敲了幾下:「十柒,你在裡頭嗎?十柒?」

    「剛剛我叫你,你就和耳旁風似的,這會兒又在那鬼叫什麼?」

    蘇十柒一把掀開窗簾,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之後,見嚴詡又驚又喜,隨即竟是直接跳下馬背衝上前拉開車門鑽了進來,她這才嚇了一跳,竟顧不得理會丁香和玉竹對視一眼後,立刻默默從車門溜了下去,又從外頭把門關好。

    而下了車的兩個丫頭不顧公主府已經到了,對那個東陽長公主精挑細選,指派給蘇十柒的車夫低聲吩咐了一句,道是繼續在城裡逛一圈,隨即丁香上了嚴詡的坐騎繼續跟著,玉竹則先進了府裡。當後者從下人那兒得知嚴詡剛剛那大動干戈時,大吃一驚之後不禁哭笑不得。

    少夫人到底給公子留了什麼字條啊,竟然能讓公子以為少夫人是離家出走!

    馬車中,嚴詡同樣第一時間質問了蘇十柒這個問題。見嚴詡那滿頭大汗的樣子,剛剛還覺得他這舉動實在好笑的蘇十柒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笑他過度焦慮吧,可他卻是為了擔心自己離開,罵他對自己沒信心吧,可她那張字條確實寫得語焉不詳。

    思量再三,她只能輕哼道:「你都在瞎擔心什麼,我不過是在家裡悶得慌,隨處走走,順便去打探打探,你到底隱瞞了我什麼!」

    此話一出,嚴詡頓時嚇了一跳。幾乎想都不想,他就以為是自己想親自去各派走一趟的心思被蘇十柒看穿了,慌忙說道:「十柒,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想丟下你不管,我本來想讓別人代我跑一趟的,可這不是情況特殊嗎?千秋擔心危險,寧可親自去也不肯讓霽月去……」

    「等等,什麼叫千秋擔心危險,什麼叫別人代你跑一趟?還有,這又關霽月什麼事?」蘇十柒只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完全糊塗了,等到看見嚴詡也是一副瞠目結舌呆頭呆腦的樣子,她就猛地醒悟到,自己惱火的事情和嚴詡所說的事情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碼事!

    這下子,她頓時惱將上來,一伸腳使勁往嚴詡踹了過去:「好啊,你才剛回來,竟然又想著出門……不過我現在不問你這個,你給我實話實說,甄容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去見過慶豐年和小猴子了,雖說還沒去問過千秋,可他和你素來一個鼻孔出氣,這事絕對有問題!」

    嚴詡沒想到蘇十柒明察秋毫的竟然是這另外一件事,挨了一腳的同時,卻是如遭雷擊。他一邊暗罵自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當然想過一口否認,可是,看著妻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天人交戰掙扎了許久,最終方才嘆了一口氣。

    「十柒,這事兒很復雜……我們回家說吧!」

    雖說兩個丫頭制造機會讓夫妻倆好好逛逛街獨處的打算最終沒有實現,可是,看著嚴詡如同呵護珍寶似的,扶著蘇十柒下了馬車,一直把人給攙回了燕水閣,公主府從上至下的人還是松了一口大氣。

    而嚴詡在屏退了人之後,就沒有再拐彎抹角虛詞搪塞,而是把甄容留在上京潛伏的打算說了,見蘇十柒登時面色大變,他就無奈地解釋說道:「我見過青城派的雲霄子了,這也是他們曾經想過的計劃,但那時候只能用青狼紋身去冒險,不像這一次,有蘭陵郡王蕭長珙的賞識可以為甄容擋掉一部分猜疑……」

    驚駭於此計的大膽,蘇十柒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份上,自己再指手畫腳,那就是逞能加不知分寸了,更何況,人有親疏遠近,她和甄容根本就不熟悉,談不上抱不平,因此沉默良久,她才突然問道:「你心裡很掙扎,很過意不去對不對?」

    嚴詡沒想到蘇十柒注意到的竟然是這個,有心想否認,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聲嘆息。而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他就只見蘇十柒輕輕抓住了他的胳膊。

    「肚子大了,抱不住你其他地方,只能勉強抱一抱你的胳膊了。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長公主的兒子,不是因為你是玄刀堂掌門,也不是因為你收了千秋這個徒兒,只是因為你看上去衝動易怒,個性暴躁,其實卻有一顆很溫柔的心……

    阿詡,我只希望你有什麼事不要憋在心裡,能對我說出來!如果你要做什麼事,那就盡管放手去做,不用擔心我。等你日後回來的時候,一定會看到我和另外兩個孩子都好好地在這兒等你!」

    哪怕是老夫老妻了,嚴詡也不是沒有體會過妻子偶爾溫柔的這一面,可是,此時此刻他仍然只覺得心頭滿溢的都是歉疚,就連妻子誇獎自己的幸福和驕傲都被衝淡了許多。他下意識地伸過手去攬住了蘇十柒的肩膀,正要再說兩句情意綿綿的話,蘇十柒卻突然話鋒一轉。

    「對了,你剛剛說千秋擔心危險,寧可自己去也不讓霽月去,這是什麼意思?你這一趟走得很危險嗎?」

    嚴詡想想蕭卿卿那件事也有不少人知道了了,少不得也對蘇十柒略提了提,可這對於他來說,當然不是重點,他著重強調了一下自己對越千秋和周霽月之間關系的猜測。

    聽到這事,蘇十柒先是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她從來都沒看出來,那兩人之間有什麼超越友誼的舉動,而且嚴詡這猜測沒頭沒腦,她更覺得是越千秋從各方面考量之後,覺得他去比周霽月出馬更合適。別看那小子聰穎天成,在那方面卻不怎麼開竅。

    換成別的男人,就算再不喜歡嬌縱蠻橫的十二公主,可人既然主動貼上來,當然是欲拒還迎,趁機享受一把金枝玉葉投懷送抱的滋味了,哪像越千秋似的,避之惟恐不及?
V123210 發表於 2017-9-26 17:42
第四百七十二章恃寵生嬌?

    原本想藉著去各派送信的機會,調查一下紅月宮,可現在嚴詡自說自話改變了主意決定親自出馬,越千秋那時候不打算再爭,便是因為,蕭敬先之前不但把信物託付給他,而且還對他說過最重要的一條線索。

    北燕先皇后在寫給蕭敬先的信上很明確地說,北燕那位小皇子在大吳擁有非凡的家世。所以,這樣一個孩子不大可能流落在各大門派,更可能著落在了金陵城的皇親國戚身上,否則他和嚴詡也不會懷疑上小胖子。他雖說不知道嚴詡也懷疑過他,可他自己也懷疑過自己。

    所以,要是真的滿世界亂逛浪費太長時間,不但有可能徒勞無功,還可能造成金陵老巢被人趁虛而入。

    嚴詡主外,他自己主內,這是他在找來劉方圓和戴展寧之前就確定的宗旨。

    可因為戴展寧的話,他立時醒悟到,嚴詡靈機一動想出來的,這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畫確實粗糙到了極點,因為完全沒考慮到蕭卿卿十幾年前就已經到了大吳!

    一向粗疏衝動的劉方圓卻不以為然地反駁道:「寧哥你說得固然沒錯,可那有什麼關係?紅月宮從前經營得再久,可蕭卿卿是北燕霍山郡主,北燕皇后最親密的手帕交兼謀士,只要這一點說出去,縱使真的有人曾經和紅月宮有關聯,那第一反應也應該是劃清界限吧?」

    「不錯,方圓這話說得也有道理!」戴展寧輕輕一拍扶手,和父親一樣文靜不似武人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凝重,「但你們想過沒有,按照一般道理,只要掌門對各派明說,從前的事情既往不咎,那麼也許會有人幡然醒悟,可如果是陷得太深的,又或者無法回頭的人呢?比方說,和之前朝中被樓英長拿住把柄,黯然下野的官員一樣,也有人被抓住了把柄呢?」

    越千秋從剛剛恍然醒悟之後,就一直在仔仔細細地盤算琢磨,此時終於因為戴展寧的話而完全想通。他嘿嘿一笑站起身,這才拍拍雙手道:「阿寧說得確實很有道理,所以我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師父和你們都不用白跑的好辦法。那就是……」

    他拖了個長音,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那就是和朝廷大張旗鼓封了蕭敬先晉王一樣,把霍山郡主蕭卿卿早就心灰意冷離開北燕,進入大吳,還建立了紅月宮的事情公佈出去。然後,力邀蕭卿卿到金陵來,朝廷會用最大的誠意,和接納蕭敬先一樣接納她!」

    這種把隱秘轉化成高調的做法,實在是出乎戴展寧的意料。而劉方圓則是更加咋咋呼呼地嚷嚷道:「大師兄,這事就算是你這麼說,也應該沒那麼容易吧?」

    「嗯,所以我這就去見皇上。你們兩個去一趟公主府,對師父說一聲,省得他和師娘依依惜別後,直接就一走了之,那就什麼戲都沒了!」

    見越千秋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劉方圓不禁愣住了,而戴展寧則是在一愣之後,啼笑皆非地搖搖頭道:「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說的,才回來就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纏住,忙了個團團轉,這會兒又主動捋袖子上陣了!」

    劉方圓不禁嘿嘿直笑:「就是啊,大師兄說到底就是一個閒不住的人。不是他去找麻煩,就是麻煩來找他!」

    兩人話才剛說完,就只見剛剛分明已經出門去的越千秋卻是氣咻咻地回來了。

    「背後嘀咕人也得至少等人走了再說,你們因為我是聾子是不是?下次再敢背後說我壞話,那就下場給我當一個月陪練,正好我已經找到了名匠,馬上就有一把新刀了!趕緊去公主府,師父那性格是想到就去做的,萬一他已經走了,那你們倆就得負責把人追回來!」

    越千秋對劉方圓戴展寧兩兄弟撂下幾句氣話,隨即立時牽出了自己那匹坐騎,快馬加鞭出門趕往了皇宮。他照例直奔皇宮北門,只為了不用再穿過滿是官衙的皇城南面半邊,可遠遠看到那座不久前重修過,看上去顯得高大巍峨的宮門時,他卻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正是齊南瓜……不對,是齊南天!

    他是宮裡的常客,此時直接縱馬過去,距離七八步遠處方才一躍而下,隨即笑呵呵地對齊南天拱了拱手道:「齊叔叔,這麼巧,師父才和我說起你呢!」

    齊南天正滿臉苦色,等聽到越千秋這句有點古怪的問候,他才眼睛一亮,也顧不得身為長輩的矜持,直接上來一把勾住越千秋的肩膀,把人拖到一邊。

    他壓低聲音問道;「你師父應該都對你說了?我今天從晉王府回來之後明明已經輪休了,可一個同僚『正好』請假,於是裡頭就捎話說讓我辛苦一下頂個班。我這不是才剛升了左將軍嗎?這就根本推辭不了!你覺著,裡頭這是不是故意的?」

    見齊南天臉色如常,但聲音裡卻分明透著幾分不安,越千秋想也知道,今早跟著皇帝看到那一幕,齊南天受到了何等衝擊。有心安慰人兩句,可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笑嘻嘻地拍了拍齊南天的肩膀。

    「齊叔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要知道是福是禍,那就在這等著,我進宮去幫你打探打探皇上是什麼心情。至於害慘了你的小胖子和蕭敬先……嘿,我回頭會好好幫你教訓他們一頓!」

    越千秋這前半截話齊南天姑且信了,後半截他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小胖子是回回在越千秋手中吃癟,可蕭敬先……如果他沒看錯,那傢伙真的是個妖王!他虎著臉狠狠瞪了越千秋一眼,隨即鬆開手在人背後推了一把。

    「少消遣你齊叔叔……快走吧,辦完事趕緊出來,我等你的消息!」

    儘管這些年越千秋並不是日日進宮,把這裡當成串門的地方,但他還保持著最常進宮的官宦子弟這一頭銜,接下來的一路上,認識他的宮人內侍常常會笑容可掬地行禮打招呼,而越千秋自己也會和人隨口聊上兩句。當他到了垂拱門時,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張望了一下。

    早知道他個性的一個小黃門就知情識趣地說:「九公子這是來見皇上的?眼下並沒有外人,皇上瞧著心情也還不錯,要不要立刻通報進去?」

    皇帝心情還不錯?騙鬼吧!剛看見小胖子和蕭敬先抵足而眠,要他是當爹的,非得揪住那小胖子好好打一頓不可!

    心裡這麼想,越千秋臉上卻絲毫不露,直接點點頭道:「那你就幫我通報一下!」

    覺察到什麼東西突然朝袖子彈了過來,那小黃門輕車熟路地探手一抓,見是一枚銀製錢,他立時心滿意足地咧嘴一笑,快步反身進去了。而另一個見機稍慢一些的不由得心生懊惱,卻不想越千秋又來到他身邊,很平常地低聲打探了幾句,問完話之後,又賞了他一枚錢。

    不多時,去通報的那個小黃門一溜煙回來,笑吟吟地說:「九公子,皇上有請。」

    越千秋頷首一笑,得知英小胖回宮之後就被皇帝命陳五兩送回寶褔殿了,他心裡很明白,皇帝才不會對他這麼客氣,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很大的可能是直接吩咐讓那小子滾進來……然而,當他面上大大咧咧,實則小心翼翼地進入垂拱殿東暖閣之後,卻發現皇帝正坐在書桌後頭,不看書不看奏疏,正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前天出宮的時候還氣急敗壞一副不想再見朕的樣子,現在怎麼主動送上門了?」

    對於皇帝的這種調侃語氣,越千秋先是一愣,隨即就乾笑說:「如果說皇上要給晉王當說客,那我還是只有三個字——不願意!雖說我沒有舅舅,可也沒有興趣隨隨便便認一個給自己的臉上貼金。再說了,不是有人很希望給晉王當外甥嗎?」

    最後一句話他不知不覺帶出了幾分情緒,可話一出口,他就發現自己影射小胖子的話實在是有些衝動了,連忙補救道:「再說了,北燕越國公主竟然追著我到了金陵來,要說我是晉王的外甥,那也騙不了人不是嗎?」

    皇帝剛剛被越千秋後半截話噎了個半死,發現這小子竟然欲蓋彌彰似的轉移話題,他不禁笑罵道: 「膽子不小啊,你這是嘲諷大郎想要個舅舅想瘋了,所以拉關係拉到蕭敬先那兒?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大郎不如直接把十二公主娶了,這樣不但能名正言順叫蕭敬先一聲舅舅,正好還能給你解決個大麻煩?」

    「咦,皇上這主意不錯啊!」越千秋假裝沒聽出皇帝那反諷的意思,竟是喜上眉梢,「越國公主在北燕也是很受寵的公主,所以才能還沒出嫁就有封號,比那個連封號都沒有的三皇子強多了!英王殿下要是能迎娶一個北燕公主,那不是 門當戶對嗎?」

    皇帝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走到越千秋跟前,伸手就在他的腦袋上重重拍了兩下:「你這恃寵生嬌的臭小子,朕越說你還越來勁了!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收場,別想推給別人!大郎的事情你不用管,朕正好想看看他能做到那一步,蕭敬先又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越千秋是懶得管那個小胖子的事,可他那八卦之火卻一時難以熄滅,當即眼巴巴地看著皇帝,低聲問道:「皇上,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什麼叫抵足而眠?真要是腳抵著腳睡,這世上有那麼長的床嗎?」

    此話一出,皇帝終於忍不住提腳朝越千秋踹了過去。等人如同敏捷的貓兒一般跳開,他方才又好氣又好笑地斥道:「要是你再問這些無聊的事情,朕明天就把齊南天打發到瓊州去!」

    「我不好奇了還不行嗎?皇上您是明君,不能做出這樣讓臣下寒心的事啊!」越千秋這才慌忙討饒,隨即挺起胸膛道,「再說,三皇子身邊那個討厭的傢伙我已經借刀殺人給弄死了,這麼大的功勞,難道不能將功贖罪?」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6 19:35
第四百七十三章 千秋獻策,公主再來


    如果換成別人,竟敢探問一樁明眼人都該知道是禁忌的事,皇帝一定會不動聲色把人敷衍過去,隨後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讓人知道什麼叫做禍從口出。然而,他對越千秋終究不同,他也清楚那小子並不完全是恃寵生嬌,借機撩撥試探他的底線。

    因為他清楚,越千秋的這種試探很可能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想從別人的態度中,判斷一下自己那撲朔迷離的身世有什麼變化。只可惜,就連他也不能給這小子一個肯定的答案。

    所以,皇帝踹空了一腳之後,聽到越千秋炫耀功勞,卻也不生氣,淡淡地說:「這件事算是你做得不錯,不但讓那個令百官恨之入骨的牙朱授首,還讓三皇子從一顆被北燕丟下的死棋盤活成了一顆活棋。只要你能多少把控住他,今天這點小事,朕當然不會計較,就連齊南天那兒也不用提心吊膽。」

    「就像你說的,朕是個明察秋毫的明君,不會更不能做讓臣下寒心的事!」

    越千秋暗暗對齊南天道了一聲連累你了南瓜叔叔,緊跟著就二話不說地點點頭道:「皇上放心,三皇子就交給我!我在北燕又不是沒打過皇子和公主,才不在乎他搞什麼么蛾子!」

    「你小子是不是還想連大郎也打一打,這才顯示你的能耐?」皇帝嘴裡這麼說,可想到越千秋在北燕竟然也能肆無忌憚到變本加厲,對這小子的心大膽肥也只能服氣。他重新回到書桌後頭坐下,這才支著右頰問道,「說吧,你今天進宮見朕,到底什麼事?」

    「是為了霍山郡主蕭卿卿和紅月宮。」

    那天越千秋陪著蕭敬先面聖,沒過多久就因為蕭敬先的那個離譜要求而氣呼呼地走了。雖說他後來對爺爺提過這件事,但不清楚皇帝是否已經了解了具體細節,少不得把微山湖那段前因後果,以及當時蕭敬先在北邊裝扮成蕭卿卿的那點事給繪聲繪色說了一番。

    當然,自己扮成小侍女,小猴子扮成小宦官,他是抵死都不會說的!

    而皇帝確實已經知道了霍山郡主蕭卿卿潛入大吳十幾年,但某些具體的細節,例如北燕先皇後和蕭卿卿的關系,蕭卿卿曾經險些被人設計入宮為妃,蕭敬先和蕭卿卿並不算太熟稔……他還是不甚了然。

    一樁樁一件件聽完之後,他對蕭敬先的男扮女裝沒有太多嘲笑,只是思量著那個幾乎在南邊沒有幾個人知道的霍山郡主。

    「師父本來打算親自去見各大門派的掌門長老,讓人清查一下,各派是否有人和紅月宮有關系,但之前戴展寧提醒了我,蕭卿卿畢竟已經南來那麼多年,就和蕭敬先一來就能夠招募到那麼多僕役和護衛一樣,天知道蕭卿卿的滲透已經到了什麼地步?」

    越千秋一口氣說到這兒,見皇帝露出了贊同之色,他就沉聲說道:「我覺得,不如仿照這次對蕭敬先的禮遇一樣,皇上干脆傳旨召見蕭卿卿?如果覺得霍山郡主這樣的提法太敏感,那麼不用北燕霍山郡主的名義,只要用召見紅月宮主的名義就行了。」

    皇帝沒想到越千秋特地進宮來,說出蕭卿卿的事後,竟是提出了這樣的一個建議,心中躊躇的同時,卻也不禁打趣道:「你說得這麼振振有詞,不是為了讓你師父有空陪你師娘吧?」

    「皇上這就小看師父了,如果當初不是被我那個便宜老爹偷拿了他的路引先跑出去,師父逃家成功,說不定也會和我爹那樣成就非凡。他雖說如今是個好丈夫,可國事家事還是分得很清楚的。我今天還對他說我親自去各派送他的親筆信呢,被他直接打了回來!」

    越千秋毫不猶豫地幫嚴詡說話,隨後連嚴詡那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那個不成熟計劃也拿了出來,見皇帝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他就沒有再趁熱打鐵地游說。因為他很清楚,這位看似老好人一樣的皇帝,是一個善於聽從他人意見,同時也頗有決斷的君王。

    「紅月宮在哪,蕭卿卿在哪,一時半會不得而知,朕如何召見她?又用什麼借口召見她?」

    皇帝既然不是明確的拒絕,而是問出了這樣具體的問題,越千秋哪裡還不知道打蛇隨棍上,立刻笑眯眯地說:「這就得用上蕭敬先了。就說蕭卿卿是他推薦的人,不就行了嗎?」

    蕭敬先推薦的人,而且又姓蕭,哪怕不明說人就是北燕霍山郡主,明眼人都會立刻把蕭卿卿和北燕聯系在一起。這樣無論蕭卿卿是否入見,各派都會對蕭卿卿和紅月宮提高警惕,而徹底從暗處走到明處的紅月宮和蕭卿卿,總比躲在陰影之中好對付!

    直到這時候,皇帝方才露出了一絲真心笑容。

    君王總是有幾分多疑的,他也不例外。不論越千秋是否北燕皇後遺留下來的小皇子,無論越千秋是如何帶著蕭敬先九死一生從北燕歸來,他難免擔心小家伙不被北燕的榮華富貴所動,卻被蕭敬先用某種方式蠱惑。畢竟,這位妖王委實讓人捉摸不透。

    而越千秋這一計直接把蕭敬先帶了進去,這就徹底摘清楚了兩人的關系。

    也許曾經和蕭敬先有過患難與共的情分,但越千秋最親近的人是越老太爺和嚴詡,他最心向的國家是大吳!

    皇帝的那一絲笑容,越千秋看得清清楚楚,心裡也不禁大呼僥幸。不管他怎麼表明心跡,那都不如此時此刻獻上這一策來得有效。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認認真真地說:「游說蕭敬先的事,皇上不如交給英王去做,我還是離他遠點兒的好……」

    這話還沒說完,越千秋就聽到外頭傳來了輕輕的叩門,緊跟著赫然是陳五兩的聲音。

    「皇上,奴婢本來送了英王殿下回寶褔殿,可後來英王殿下突然提出要去景福殿任娘娘那兒,奴婢只好陪著去。誰知道奴婢從景福殿告退出來,快到垂拱門時,卻接到宮門齊將軍通報,說是……說是那位越國公主想求見皇上,晉王死活攔不住,只能帶她過來了。」

    皇帝一時怔住了,越千秋則是一張臉立刻拉長了,而門外的陳五兩當然看不見,依舊在繼續往下說:「晉王私底下讓齊將軍傳話說,皇上要是不肯見,隨便哪位娘娘見見越國公主也行,實在是她以死相逼,晉王也沒轍了。」

    越千秋聽了簡直頭痛欲裂。一哭二鬧三上吊,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他張口就想說把十二公主送到景福殿去,正好能和小胖子打個照面,可好歹皇帝才剛笑罵過他禍水東引的打算,他只能閉上嘴裝啞巴。可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皇帝竟是須臾做出了決定。

    「北燕越國公主是私自跑來大吳的,又沒有國書,朕如若親自見她,傳出去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這樣,帶她去景福殿見任貴儀。任貴儀仁厚穩重,綿裡藏針,她若是不尊重,那也就不要怪朕回頭命人把她送回去了。」

    見越千秋喜上眉梢,皇帝這才似笑非笑地說:「千秋,朕本來就想賞任貴儀一架紫檀妝台,新貢的香露十二瓶,金絲楠木手串一串,銀制錢一百枚……你正好來了,任貴儀又一貫看你和自家孩子似的,你就給她送過去。」

    皇帝猶如報菜名似的報了一大串賞賜,又指名讓他送過去,這下子,越千秋就猶如興頭上被潑了一盆涼水,一時目瞪口呆。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朕已經給了你任貴儀和大郎兩個幫手,用不用得好就看你的了!回頭蕭敬先那兒也是一樣,你出的主意,你去和他說!」

    哪怕越千秋哀嘆於自己又被塞了個燙手山芋,可十二公主是被大公主坑來的,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他當初算計大公主的後遺症,而蕭敬先那兒更是如此,所以此時此刻,他唯有苦著臉答應。

    等到出了垂拱殿,眼見陳五兩笑吟吟地去讓人去內庫,找皇帝賞給任貴儀的東西,他不由得抱怨連連:「陳公公你怎麼就來得這麼巧?你晚來一會兒我就出宮了,那時候就不會碰到這樣的麻煩事了。」

    「那你不得在宮門口和晉王還有越國公主撞在一塊?」

    陳五兩笑眯眯反問了一句,見越千秋果然啞口無言,他才輕聲說道:「很明顯,人家就是衝著你來的,否則不會這麼巧走齊將軍守的,就是你之前才走過的那道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九公子你天不怕地不怕,還怕一個越國公主?」

    越千秋沒好氣地輕哼道:「你別拿話擠兌我!我是怕她,打我也打過了,罵我也罵過了,我又不能把她殺了,還能拿她怎麼樣?真的惹急了我,我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陳五兩打了個哈哈,哪裡會去追究越千秋所謂的非常手段,只讓人先去宮門捎話給蕭敬先和十二公主,以及命人去送信給景福殿的任貴儀。而越千秋以內庫的東西沒送來為由,死活不肯先走,一口咬定要和陳五兩一起去景福殿送賞賜,陳五兩也只能聽之任之。

    足足許久,各種賞賜全都齊備,拖無可拖的越千秋只能不情不願離開了垂拱殿。

    帶著越千秋前往景福殿的路上,見向來精神抖擻的越九公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陳五兩只覺異常好笑,到了通往景福殿的那道小門時,他就隔牆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這個刁蠻無禮的潑婦,怪不得越千秋看不上你!」

    那一瞬間,剛剛還意興闌珊的越千秋立刻如同打了雞血似的激動了起來。他根本顧不得這是皇宮,三兩下竄上牆頭,冒頭瞅了一眼就立刻縮回了腦袋,隨即一蹬腿落在了原地。見陳五兩面色古怪地看著他,他就做了個鬼臉,心情愉快極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吳陰險皇子vs北燕刁蠻公主,這場戲真是好極了,任娘娘威武!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7 19:46
第四百七十四章 懟上了



    任貴儀壓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評價為威武,她純粹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只比皇帝小兩三歲,早已經過了承寵求子的年紀,再加上皇帝這些年對她這個多年陪伴的老嬪妃多有禮遇,所以她很不願意卷進那些麻煩事裡。

    可是,李易銘突然跑到她這裡來,委委屈屈地說什麼因為在晉王府留宿被人說閑話,找她訴苦,她已經夠頭暈了,緊跟著陳五兩捎話說晉王帶著十二公主求見皇帝,皇帝竟是讓她接待一下十二公主,至於那位剛封的晉王,卻是直接打道回府了,她立刻更覺得腦袋發脹。

    一個難纏而且她挺討厭的大吳皇子,一個陌生而且死纏爛打的北燕公主,她什麼時候重要到可以在景福殿同時應付兩方人物了?

    得知十二公主獨自前來,原本聽說那兩位一塊進宮的李易銘興奮勁頭立刻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意興闌珊。任貴儀思前想後,終於完全不耐煩應付這兩個不待見的金枝玉葉了。

    她在見十二公主的時候,故意裝得如同深宮之中那種沒見識的婦人似的,成功得讓十二公主表現出某種輕蔑,隨後又故意讓井姑姑拼命地誇越千秋,在十二公主喜上眉梢的同時,卻成功地激起了小胖子的逆反心理,於是……別扭皇子和驕傲公主立時空前碰撞了起來!

    此時此刻,眼見得小胖子和十二公主從正殿中吵到了院子裡,聲音越來越大,彼此的罵聲也越來越粗俗,任貴儀臉上露出了焦急惶恐的表情,心裡卻樂開了花。

    反正她還不知道能活多少年,又沒有子女牽掛,皇帝如果怪罪下來那她也無所謂,誰讓他竟然把這樣兩個麻煩精全都丟到她這裡來……她這又不是垃圾場!

    「什麼皇子,了不起麼?要不是你父皇沒有其他的兒子,什麼時候輪得到你這種死胖子覬覦東宮!大吳要是傳到你手裡,南邊的百姓就倒大霉了!」

    「你一個私奔的死丫頭,還有臉對我指手畫腳?這是我大吳,不是你北燕!千裡迢迢追到大吳還被越千秋拒之門外,要不是有晉王殿下在,你就該去睡大街了!」

    「千秋分明是因為體諒我母妃,這才把我送去晉王舅舅那兒的!你不過是嫉妒千秋比你有女人緣,就你這胖墩的模樣,要不是皇子,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吧!」

    發現這話題竟是漸漸從彼此互相攻擊,延伸到了越千秋的身上,任貴儀不禁臉色微妙了起來。可是,聽著兩個人這針鋒相對冷嘲熱諷,她見小胖子竟是落在了下風,不禁暗想那嘴毒的丫頭將來怎麼嫁得出去,小胖子也著實沒用了些。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耳邊傳來了井姑姑的聲音:「娘娘,皇上讓陳公公和九公子一塊給您送賞賜來了。」

    此話一出,任貴儀不禁愣住了。賞賜什麼的,這些年她收得手軟,其中多數都是轉個手就給那些自己喜歡的晚輩,比如嚴詡,比如越千秋……可這些東西往日都是皇帝命內侍送來,偶爾也有陳五兩親自送,可竟然要勞動只有六品官銜而沒有實權的越千秋跟來,這卻是第一次。可想而知,皇帝的用意絕不會單純

    她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才定了定神上前一步,突然出聲叫道:「大郎,越國公主畢竟遠來是客,你身為主人,怎麼能對客人如此失禮?」

    沒等不服氣的小胖子說什麼,她又立刻沉著臉對十二公主說:「公主來自北燕,又是金枝玉葉,雖說南北不同,之前兩國之間還屢有戰事,可好歹有邦交。你不經上命,也沒有預先知會我朝就偷人國境,本來就已經不對,還對我大吳皇子出言不遜,你捫心自問,這可是一個公主應該有的禮數?」

    小胖子聽到任貴儀責備十二公主的話長而嚴厲,相形之下,責備自己卻只是輕描淡寫,冷熱親疏不問自知,他哪裡不知道這會兒該裝一下乖小孩,也好讓任貴儀顯得更有威嚴。他立刻低下頭,訥訥說道:「任娘娘,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

    這干巴巴的道歉,十二公主不禁聽得更加惱火。然而,見任貴儀不再像是剛見她時親切中還帶著殷勤的尋常婦人,反而顯出了幾分冷淡和譏誚,她就一下子意識到,之前自己是上了這個看似年老無子,不值一提的老嬪妃惡當。

    就連她和那死小胖子的爭執,如今想來也是被人三言兩語挑起來的。

    換成別的同齡小姑娘,驟然挨訓,說不定就要委屈得掉金豆子了,可十二公主是什麼人?從小除卻更強勢更霸道的大姐,除卻讓每一個人都不得不俯首聽命的父皇,她就沒有怕過任何人,此時哪裡肯低頭認錯?

    她不假思索地冷笑道:「我知道,大燕正在和南吳打仗,你們這些吳人當然不會歡迎我,可那又怎麼樣?我還是來了!你們大吳的女人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卻認定,自己喜歡的人,自己看上的東西,得不到就要去搶!死小胖子,我敢追求我想要的東西,你敢嗎?要當太子那明明白白站出來去搶,哼,窩在心裡不敢說不敢做,還不如我這個女人!」

    小胖子萬萬沒想到,在任貴儀已經偏幫自己的情況下,十二公主竟然還這麼凶殘,甚至連他想當太子這一層窗戶紙都捅破了。臉色漲得通紅的他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對著那張深惡痛絕的臉打了下去,可他這巴掌才剛揮下,手腕就被眼疾手快的十二公主一把抓住。

    畢竟這些年也學了些武藝,他連忙伸出另一只手去幫忙,一只腳也陰險地朝十二公主的左小腿脛骨踢了過去,使勁想要掙脫,可十二公主哪裡是好惹的,當即就把手一擰。倏忽間兩人對了三兩招,小胖子竟是節節敗退,這下子登時又氣又急。

    尤其是想到當初嚴詡拒絕教他,所以他才只能退而求其次,由幾個宮廷侍衛和武德司、總捕司的高手輪流教授武藝,他只覺得更加委屈了。如果他也能像越千秋那樣有嚴詡手把手教著,何至於打不過十二公主!

    「哼,連女人都打不過,窩囊……」

    最後一個廢字還沒出口,洋洋得意的十二公主就只聽到腦後傳來了一記凌厲的風聲。一直心存警惕的她慌忙腳步一轉,手卻沒松,反而陰險地拽著小胖子想要當擋箭牌。可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一聲嬌呼:「英王殿下,快接著!」

    小胖子面對勁風撲面,第一反應就是閉上眼睛,等聽到這個聲音時,他愣了一愣後,竟是福至心靈地探手出去一撈,當發現抓住的竟然是一個碩大的柿子,他更是完全糊塗了。可下一刻,他卻福至心靈,猛地轉過身抓著那個柿子就朝十二公主砸了過去。

    剛剛十二公主拿他當擋箭牌,小胖子反應慢沒能掙脫,可他此時砸柿子的動作卻嫻熟得仿佛經過千錘百煉因為從前還沒收斂那暴虐脾氣的時候,他也不知道砸過多少瓶瓶罐罐,其中多有珍貴的東西,砸柿子已經只是小意思了。

    所以,這一下端的是如同電光火石一般,深得穩准狠三字之要,直奔十二公主面門。而十二公主一怔之後偏頭去躲時,卻不料身前又是接連三股勁風襲來,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氣咻咻的聲音:「打死你這個藐視英王殿下的大壞蛋!」

    一牆之隔的越千秋,剛剛一直都用耳朵代替眼睛,對於小胖子和十二公主從動口到動手的一幕,他幾乎全都了若指掌。所以,發現兩人似乎懟出了真火動起手來,他想起十二公主就是個花架子,李易銘這些年也有習武,說不定到時候會像他當初那樣,和十二公主打一打之後就出了情分,微微一猶疑後,就沒有第一時間趕進去。

    可他哪裡能想到,小胖子這麼沒用,這麼不經打,這會兒再出去,就有點看熱鬧的嫌疑了。所以,直到聽見這帶著幾分稚氣的女孩子的罵聲,他方才想都不想地立時直接翻牆而入。

    這一回,當他竄上牆頭時,就只見一個抱著一個竹蘿的小宮女,正用另一只手將一個個柿子拼命地朝著十二公主砸了過去,每次竟不是一個,而是至少兩三個,也不知道她那小手怎麼抓的。

    而剛剛應該還揪著小胖子不放的十二公主,則是早已經放開手,也顧不得小胖子,而是只顧在如同下雨一般的柿子雨攻勢下東閃西躲,衣裙上分明已經留下了星星點點的柿子汁。

    「全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大喝之下,十二公主見扔柿子的小宮女立時住手,也顧不得這個可惡的家伙,卻是反身就朝聲音的來處奔去,見牆頭越千秋翩然下落,她張口就叫了一聲千秋,可緊跟著就被他的幾句話給打蔫了。

    「我當初在上京打過長樂郡王這個北燕皇子,越國公主是想在金陵也教訓教訓我大吳的皇子?你可想清楚了,我好歹是作為大吳使團的一員去北燕的,好歹對你父皇還有點拔刀護駕的情分,可你私自入境,剛剛又對英王出言不遜,還動了手,你是不是真嫌死得不夠快?」

    十二公主訥訥說道:「我只是氣不過……」

    「你氣不過?別人還氣不過呢!好男不和女鬥,你以為我們大吳禮儀之邦,英王殿下也能和你們北燕似的,男女不分和你拉拉扯扯?你看清楚了,剛剛拿果子砸你的是一個景福殿的小宮女,她都能砸的你這麼狼狽,英王只是不想和你糾纏而已。」

    三言兩語把十二公主先噎住了,越千秋這才看了一眼面色還是一陣青一陣白的小胖子,隨即來到了任貴儀面前,笑嘻嘻地拱拱手之後,就看向了懷裡竹蘿中只剩下三個柿子,此時此刻氣喘吁吁的那個小宮女:「任娘娘身邊真是臥虎藏龍,一個新來的小宮女也這麼厲害!」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7 19:46
第四百七十五章 忍無可忍,籠絡人心


        



    啪嗒

    稚氣小宮女手上的竹蘿整個掉了下來,僅剩的三顆柿子也跟著重重摔落在地。這不是那些硬質的李子棗子之類的水果,而是軟趴趴的東西,所以才會在擊中十二公主之後在那裙子上留下難看的污漬。這會兒,那柿子汁頓時濺得滿地四處都是。

    而她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九公子你認得我?」

    「怎麼不認得?雖說就只見過一次面,可你上回一見我就嚷嚷說我亂闖要叫人,我可還清清楚楚地記得!」

    越千秋見那小宮女立時低下了頭,腳下飛快地挪動著步子,直接閃躲到了井姑姑身後,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簡直無法想像那是敢對十二公主扔柿子,對他大叫大嚷說要讓人拿他的大膽丫頭。就在他打量人的時候,卻不防小胖子蹬蹬蹬衝上前來。

    「越千秋,就算她曾經得罪過你,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不會這麼沒度量吧?」

    這麼多年了,越千秋何嘗聽到小胖子這樣替人說話,不禁似笑非笑地瞥了這家伙一眼。等再看向那小宮女,卻只見人已經躲嚴嚴實實躲在井姑姑身後,連探頭張望都不敢。

    可好歹加上今天統共見過兩次,他還記得,那不過是個一團稚氣,臉蛋圓圓,身量完全還沒長開的小丫頭,根本比不上十二公主那能夠打上九分的容貌和身材。

    小胖子竟然沒有和十二公主打是親罵是愛擦出什麼火花,反而看上了一個小宮女?

    不會這麼狗血吧!

    也許是越千秋那意味深長的表情實在是太容易聯想到不好的方面,也許是因為剛剛和十二公主過招時飽受壓制,這景福殿中竟然沒有其他人幫自己一把,也許是因為那小宮女嚷嚷的那一聲打死你這藐視英王殿下的大壞蛋,這稚氣的聲音很讓人有好感,小胖子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自己有生以來少有的重大決定。

    他沒再管越千秋,而是對著任貴儀深深一揖道:「之前和越國公主口舌之爭,是我不對,後來又率先動手,更是我不對,還請任娘娘不要怪罪這個幫我的丫頭!如果可以……」

    稍稍頓了一頓,小胖子就斬釘截鐵地說:「我想請任娘娘割愛,把人調到寶褔殿。我那兒正好有幾個侍女年紀大了,父皇說要放她們出宮!」

    此話一出,十二公主簡直是氣炸了肺。她剛剛就不服氣,只因為罵她的是越千秋,所以方才勉強忍著,這會兒幾乎下意識地尖聲嚷嚷道:「好啊,原來堂堂大吳皇子,竟然會憐惜一個沒規矩的小宮女,也不怕傳揚出去讓天下人笑話!」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越千秋正在琢磨小胖子那態度,此時不由得火冒三丈,轉過頭就衝著十二公主喝道,「宮女怎麼了,宮女也是人!不過就是沒你運氣好投胎到帝王家,真要論人品論性格,這皇宮大內隨隨便便就能挑出成百上千勝過你的,你信不信?」

    眼見十二公主氣得面紅耳赤,眼圈更是紅了,越千秋卻毫不留情地說:「既然有幸身為公主,你就得想想你能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父皇,自己的親人做多少事,而不是只為圖自己一時之快,追著男人四處亂跑!什麼叫誰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照你這說法,天下的盜賊全都有理,因為他們看中的東西得不到就要去偷要去搶,反而官府沒理?」

    就連很討厭十二公主這驕橫跋扈不講道理,只覺得又見著一個女版小胖子的任貴儀,對越千秋這幾乎劈頭蓋臉的痛斥,她也不禁為之駭然。

    盡管這是大吳金陵,不是北燕上京,可十二公主到底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越千秋還真敢這樣指著人家的鼻子罵!

    十二公主終於被罵哭了,聲音不知不覺變得斷斷續續:「你還要我怎麼樣?我都已經不要自尊地跑來了,為什麼你偏偏要這樣對我!」

    雖說大太太提點過另一種做法,爺爺也有過相應的暗示,可越千秋一點都沒有和十二公主繼續虛與委蛇的意思,只想快刀斬亂麻:「不是你喜歡誰,別人就一定要回應你。否則,蘭陵郡王蕭長珙豈不是應該兼收並蓄,把你和大公主都娶了?」

    毫不留情地把越小四給拖下水,他見十二公主已是面色慘白,雖說知道因愛生恨的女人很可怕,可還是硬著心腸說:「先是蕭長珙,然後是我……他是鰥夫,又不喜歡你,我是吳人,而且壓根不想當北燕駙馬,甚至已經對你父皇說得很清楚了!天下男人又不是都死絕了,你怎麼就不能挑一個正常一點的男人?」

    十二公主死死咬住嘴唇,想到今天軟磨硬泡求蕭敬先帶她進宮時,她拿出的最後殺手锏,她就抱著最後一點期望說:「我可以不要北燕公主這個身份,這樣你也不用當北燕的駙馬……」

    「我說的話你還是不明白。你身為北燕公主,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僕婢成群,可你享受過這身世帶給你的優越生活,就沒想過你自己也該付出過什麼?你就沒有真正想過你父皇,你的母妃,你的國家,你不覺得這很自私?而且,當你不再是公主,你還剩下什麼?」

    越千秋實在是一丁點都不想和這個蠢哭了的丫頭再打交道了,斜睨了一眼看熱鬧看得笑意盈盈的陳五兩一眼。

    「陳公公,幫個忙,把越國公主送去國信所和三皇子搭個伴怎麼樣?讓她看看不得北燕皇帝寵愛,也沒有強大母親做靠山的三皇子在怎樣殊死掙扎,想要闖出一條活路來,她又在瞎折騰什麼!我想走這一趟,對越國公主也有點開竅作用!」

    見十二公主眼神中的光彩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想到當初大公主那件事,他也好,蕭敬先也好,全都是利用了這個只會張牙舞爪的笨丫頭,他就放緩了語氣,但口氣依舊冷硬。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一個人轉的,求之而不得是最普遍的,就好比我只求混吃等死,卻常常被麻煩找上門一樣!」

    陳五兩被越千秋最後半截話逗樂了,當下也就不再搪塞,笑吟吟地來到了十二公主面前。

    「公主殿下,別怪九公子這話說得重,說實話,他這些年罵的人不計其數,對你已經是很客氣了。你自己品味品味,是不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為你好?這世上,阿諛奉承你的未必都懷著好意,可指著你鼻子罵你一頓的人,卻有不少都是一片苦心,你要明白才是。」

    越千秋沒想到陳五兩會突然來這麼一招,頓時大叫不好。想到十二公主當初對自己轉變態度,就是因為被打得落花流水婦人逆反作用,此時他大罵一頓,原本她應該死心了,可被陳五兩一說,說不定再次起到了反作用。

    他正試圖補救一二,誰知道話還沒出口,就被小胖子給打斷了。

    「越千秋罵人,本來就是金陵一絕,你要真喜歡他,就別怕他罵你。要知道,打是親罵是愛,要真的不在乎你,他罵都懶得罵你!」

    小胖子終於洞悉了越千秋的心意,當即也顧不得自己剛問任貴儀要人還沒得到回音,毫不猶豫地使起了壞,只希望那個蠢丫頭回頭繼續糾纏越千秋,繼續吃癟。

    這樣一來,他竟是一舉兩得,同時報了仇!

    「我……」十二公主話還沒說完,就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緊跟著,頸側就再次挨了重重一擊。在最後失去意識之前,她只生出了唯一一個念頭。

    說罵就罵,說打就打,難不成真是像那死小胖子說得那樣,打是親罵是愛?

    忍無可忍的越千秋只能選擇了這樣粗暴直接的解決方式,等側過頭來看見陳五兩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他才沒好氣地架著昏迷不醒的十二公主,直接把人塞給了陳五兩。

    「陳公公,人我交給你了,這是我第二次打昏這丫頭,希望不要再讓我來第三次。人送不送去國信所隨便你,反正現在她應該完全清楚了,我這人脾氣不好,更沒有憐香惜玉之心!」

    躲在井姑姑背後的稚氣小宮女忍不住暗自咂舌。當著任貴儀、英王、陳五兩的面,越千秋竟然就這樣下狠手,實在是……太有氣概了!可還沒等她繼續犯花痴,卻只見井姑姑突然讓開一步,頓時把她再次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而這一次,小胖子終於想起了剛剛沒達成的那個請求,連忙咳嗽一聲,打算再次嘗試。

    任貴儀卻搶在了小胖子的前面,似笑非笑地說道:「大郎,你剛剛這麼直接向我要人,就不怕給你父皇知道了,責備你貪戀美色?」

    小胖子微微一愣,隨即瞅了一眼那個不知所措的小宮女,嘿然笑道:「任娘娘不用擔心,只要我帶著人到父皇面前晃一圈,保管誰都不會這麼說。這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哪裡算得上美色?我只想讓每一個人都知道,在關鍵時刻能站住來維護我的人,我絕不會虧待她!」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9 19:29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又是一個不願意!


    如果小看了那個死小胖子,真是會吃虧的!

    越千秋之前只覺得小胖子開口要人有些狗血,可聽到小胖子振振有詞地對任貴儀說出最後那句話,他不得不承認,小胖子已經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

    不會虧待向著自己的人,這種宣言一旦做出,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宮女,這種效果幾乎就和當年的商鞅立木差不多,立時就會為小胖子樹立起維護自己人的形像。

    而任貴儀同樣不由得對李易銘刮目相看。她微微躊躇了一會兒,越千秋正以為她仿佛是正不知道是否該答應還是拒絕時,她突然看向那個成為目光焦點的小宮女。

    見其鼓起雙頰,任貴儀便溫和地笑問道:「小金,英王指名要你,你想跟他去寶褔殿嗎?」

    話音剛落,就只見那個一團稚氣的小宮女毫不猶豫地叫道:「我不願意!」

    越千秋頓時樂了,第一反應便是自己當初在北燕皇宮大殿上面對北燕皇帝招駙馬時,也是這樣明確拒絕。發覺小胖子那張臉瞬間變得僵硬而難看,他更是唯恐天下不亂地插嘴道:「為什麼不願意?這麼好的機會,不是應該喜滋滋一口答應下來嗎?」

    被任貴儀稱作小金的小宮女眨巴眼睛看著越千秋,隨即翹著下巴說:「我又不是物件,不想被人要來要去,給來給去!我拿柿子砸那個什麼公主,是因為她太可惡了,不是因為想要什麼獎賞!我是才剛來景福殿沒多久,可娘娘和井姑姑都對我很好,我不想去別的地方!」

    小胖子那不識抬舉四個字幾乎已經到了嘴邊,卻硬生生忍了下去。明明是籠絡施恩的好機會,卻被這個蠢丫頭硬生生變成了一場鬧劇,他怎麼會不惱?可如果忍不住一時之氣發了火,那他剛剛那番話效用全無不說,還會起到反作用,那樣他就更丟臉了。

    可井姑姑卻只覺得小金的憨厚幼稚有幾分可愛。雖說她知道小金和任貴儀有幾分因緣,可相比任貴儀這無兒無女的老妃嬪,想也知道李易銘這個皇子是更好的選擇,只要點頭答應跟過去,哪怕是給後來人做個榜樣,小胖子也絕對會好好待她。

    誰知道這小丫頭竟愣是搖頭不願意!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任貴儀卻反而微微嗔道:「英王既然是真心實意地感念你幫他,足可見看重你,你這丫頭沒大沒小地直接說不願意,豈不是拂逆了他一片好心?」

    然而,小金非但沒有因此而答應,反而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才剛到景福殿沒幾天,什麼都沒學會,去了寶褔殿能干什麼?我之前聽別人說,寶褔殿那些姐姐們私底下全都爭得和烏眼雞似的,我鬥不過她們,不去摻和還不行嗎?」

    她一面說,一面偷瞥了一眼面色鐵青的小胖子,臉上露出了一絲討好的笑容:「英王殿下要是真的謝我,賞我一盒杏仁酥嗎?之前井姑姑給我吃過一塊,我現在還記得那滋味……唔,沒有杏仁酥,核桃酥也行!」

    就連小胖子,此時也被小金那猶如饞嘴貓似的表情給逗得咧了咧嘴,越千秋就更是笑了起來。吃貨之間總是難免更有共鳴,他登時調侃道:「那你這意思豈不是說,如果英王殿下能夠每天供應你一盒杏仁酥,你就會立刻丟下景福殿和任娘娘,跟他去寶褔殿?」

    「呃……」

    小金立時露出了極度糾結的表情,隨即齜牙瞪了越千秋一眼:「九公子你這是在誘惑我!」

    越千秋差點被這非常有歧義的話給氣樂了,心想自己之前怎麼會認為小胖子喜歡這麼個二丫頭。如此二貨的性格,在宮裡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竟然還能呆得下去?

    而小胖子那滿肚子無名火更是一下子泄得干干淨淨,心想自己和這麼個什麼都不懂的小毛丫頭較什麼勁,只要自己之前對任貴儀說出去的那番話傳開來,效果也就達成了!

    他竭盡全力擠出了一個最和藹的笑容:「好,回頭我就吩咐人,讓那些大廚揀最拿手的點心各做一盒,全都給你送來,算是酬謝你剛剛砸爛的那些柿子。只不過,眼下景福殿這一塌糊塗的地面,可就要你這個始作俑者來收拾了!」

    說完這話,他如願以償地看到,小金先是愕然,隨即便哭喪了臉,當下立時對任貴儀行禮告別。當他經過陳五兩身側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十二公主,心中快意的同時,更是羨慕越千秋的武力,可他自己都沒覺察到,他更羨慕的是越千秋的肆無忌憚。

    剛剛他是在十二公主揮手打人時就有些著慌,否則也不至於那麼輕易就被十二公主抓住了手腕。如果真的被人那一巴掌打實,事情傳開說是北燕公主掌摑他,他就什麼面子都沒了!

    小胖子這一走,陳五兩知道皇帝給他的那個從旁觀察的任務已經完成。再加上越千秋丟給他一個名叫十二公主的燙手山芋,他總得先回去對皇帝稟報一聲,再決定是否把人送去國信所和三皇子做伴。

    於是,他對任貴儀告辭後,匆匆留下那些送賞賜的,只帶了兩個內侍架起十二公主就走。

    閑雜人等沒了,任貴儀客客氣氣從奉命前來的一眾內侍那兒將大筆賞賜接收了下來,又命井姑姑賞了錢給這些抬東西過來的人,卻把越千秋和小金叫進了內殿。等到走在最後的小金進來,她招手示意人上前,隨即就伸出手指在那光潔的額頭上使勁戳了戳。

    「小丫頭,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拿著柿子砸公主,對著英王的要人又張口說不願意,你以為你是越九公子嗎?」

    越千秋越聽越覺得這話實在有歧義,正要抗議,卻只見小金竟是捂著額頭回頭對他做了個鬼臉,繼而竟是低聲嘀咕道:「我才不想去寶褔殿和那些姐姐鬥呢,沒意思,娘娘這兒活少輕省,對人又和氣,跟著英王殿下回去,轉眼他把我忘在了腦後,我豈不是被人欺負到死?再說了,越九公子本來就是我最崇拜的人嘛!」

    「能說出這樣話的人,還怕被人欺負?」任貴儀忍不住在小金腦門上又戳了兩下,看到越千秋那瞠目結舌的模樣,她就笑著解釋道,「千秋,這丫頭其實是我一個挺遠的晚輩,家裡再也沒人了,再加上做事冒冒失失沒個輕重,我就輾轉安排了把人接到身邊來教一教,所以剛剛英王就算真的執意要人,我也不會給他。」

    越千秋這才恍然大悟,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小金突然一閃身躲到任貴儀身後,再次對他做了個鬼臉:「我砸那幾個柿子只是不想讓我大吳的皇子被人欺負,誰知道他竟然賴上我了。要是換成九公子你要我,我肯定答應!我早就想進玄刀堂了,女孩子耍陌刀肯定很威風!」

    前頭那半截解釋非常合理,可突然話題延伸到自己身上,越千秋就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還以為是自己那詭異的桃花運又起作用了。可當聽到小金的夙願竟然是加入玄刀堂,他那剛剛生出的戒心立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啼笑皆非。

    玄刀堂什麼都好,就是一個女弟子都沒有,想想一個嬌小秀氣的女孩子揮舞陌刀的畫面……簡直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盡貧嘴!再這麼沒規矩,我就把你送出宮去!」任貴儀沒好氣地斥道,「就像英王說的,你居然把一籮的柿子都砸了,別人得多少收拾的功夫?你出去把外頭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收拾了,回頭要是地上還有一丁點柿子的汁水,唯你是問!」

    「娘娘……」小金頓時哀嚎了起來,看見任貴儀沒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她只能一步三回頭地怏怏離去。而她一走,任貴儀就苦笑一聲坐了下來。

    「你也聽到了,這丫頭並不像她在那小胖子面前那樣單純,其實挺聰明的,就是有些貪吃好玩。阿井常常對她說起你的故事,所以她一來向往玄刀堂,二來也挺佩服你。如果日後小胖子還惦記她,她呆在景福殿就不那麼合適了,那時候你可得幫我問問長公主,能不能幫忙收留她一段時間。」

    只要不是推給自己,越千秋當然樂於助人,立時爽快答應了下來,只是心頭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對勁。而接下來任貴儀教訓他不該對十二公主那樣簡單粗暴時,他則是非常無奈地一攤手。

    「我這是徹底沒轍了,只能出此下策,任娘娘不是也想讓這個刁蠻公主對付英小胖嗎?」

    被越千秋拆穿了自己的心思,任貴儀頓時有些尷尬。她卻也不掩飾自己的郁悶心情,滿臉無奈地說:「一個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皇子,我已經夠心煩了,皇上竟然又給我塞來一個北燕公主,這叫我怎麼對付得了?既然我拿誰都沒辦法,只能讓他們自己鬥一鬥了。」

    見越千秋非但沒勸諫她太衝動,反而笑眯眯豎起了一根大拇指,任貴儀不禁莞爾。就和第一次見面便對越千秋印像很好一樣,這些年她一直都把越千秋當成晚輩一般看待,所以對他向著自己一點都不意外。可緊跟著,她就拉了越千秋到身邊,語重心長地提醒了起來。

    「你看不上那個越國公主,我就放心了。不過,那個晉王蕭敬先竟然會和李易銘走那麼近,不知道是什麼路數,你可不要因為和他一道回來的情分,就被他糊弄了。不是我多心,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9 19:29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二丫頭小金



    當越千秋被任貴儀留著耳提面命了一番蕭敬先的危險,小胖子的陰險,甚至十二公主的危害,最後甚至被留著吃了一頓飯,繼而接了她轉賜的一大堆東西,從景福殿門口出來的時候,他就看到剛剛那個有些嬌憨的小宮女小金正跪在地上苦著臉用刷子擦洗地面。

    之前並不是真的只有她一個在干活,這從滿地都已經灑水清掃過一遍就能看得出來。只不過,細微之處要擦洗干淨,這當然就是她的責任了。

    畢竟,誰讓她向當朝唯一一位名正言順的皇子英王李易銘討賞,還真的得到了要的東西,盡管是一堆吃的?

    當察覺到身邊有人停留時,小金方才抬起頭來,發現是越千秋,她就賭氣似的埋下頭去一聲不吭,可隨之就發現人竟是在她身邊蹲了下來。這下子,她避無可避,索性丟下手中的刷子道:「九公子剛剛在娘娘面前不幫我說話,現在又想對我說什麼?」

    「剛剛我陪著任娘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越千秋很沒風度的就這麼蹲著,托了下巴做沉思狀:「我之前其實早就到了,一直在外頭聽壁角,所以英小胖和十二公主怎麼衝突起來的,我也還算清楚。十二公主嘴毒,性子也不好,而且那身手其實也不過是花拳繡腿。可就算如此,當初在北燕獵宮的時候,我曾經親眼看到過她用鞭子打跑了幾只狼。」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隨即對小金咧嘴一笑:「所以,她輕而易舉揪住了英小胖,那是很正常的。可她竟然會被你幾個柿子砸得措手不及,哪怕沒被打中臉打中要害什麼的,可卻被你砸中了總共三次,那豈不是說,你的身手比她還要厲害一點點?」

    小金完全沒想到,越千秋竟是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一張稚氣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錯愕。足足好一會兒,她這才垂頭喪氣地低聲說道:「我就砸了幾個柿子而已,你怎麼就能看出那麼多東西來?」

    越千秋不過是剛剛想到的,心下有那麼一點懷疑,所以隨口問一問,結果得到的回答竟然不是狡辯,而是變相的承認!有些意外的他只能繼續裝成胸有成竹的樣子,笑吟吟地繼續問道:「很好,既然你承認了自己身手不錯,那我再問你,誰教的?」

    「宮主教的。」

    盡管公主和宮主讀音完全相同,可越千秋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蕭卿卿身上,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朝小金抓了過去,眼見就要攥住對方手腕的時候,她卻如同一條靈活的游魚一般從手下滑脫。

    他當機立斷地改用了影叔秘傳的小擒拿手,一時間兩人指掌翻飛。若非一個跪在地上,一個蹲在那兒,動作極其隱蔽,一應動作都是一觸即止,並不激烈,絕對會引來許多圍觀的目光。最後,技高一籌的越千秋直接用左膝壓住小金的右手,又成功拽住了她的左手腕。

    「果然不一般。你是紅月宮的人?」

    小金咬了咬嘴唇,這才破罐子破摔似的說:「沒錯,如果沒有宮主,我就是病死了,也等不到任娘娘派人來接!宮主供我衣食,教我武藝,是我的再生父母!」

    又是一個!除卻令祝兒和小金,如果還有第三個第四個甚至更多,這怎麼防得過來?

    越千秋只覺得自己是瞎貓碰見死耗子,運氣好極了,可同時生出的卻是深深的警惕。因為他本能地覺著,面前這個丫頭做間諜實在是太不合格了這麼冒冒失失就露出了身手不錯的破綻,這麼輕輕松松就承認了自己受到過蕭卿卿的恩惠……這種人能玩潛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她讓你進宮干什麼」

    「宮主才沒讓我進宮,是任娘娘把我接進來的!」說這話的時候,小金滿臉的理直氣壯,「宮主只是在我進宮之後就讓人捎信給我,說是讓我好好幫她看看,越九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我找井姑姑打聽過好多回你的事!」

    越千秋不禁心生凜然。聽這丫頭的口氣,是她進宮之後,蕭卿卿還和她聯系過?甚至還讓她留心他的事?他娘的,難不成他真是什麼狗血天雷劇的主角嗎?不不不,要冷靜,他既然早就決定只把自己當成爺爺的孫子,那麼就一定要對任何其他因素保持淡定!

    「嗯,很好,那麼,你能聯絡到紅月宮主嗎?」越千秋露出了一個自認為非常誠懇可親的笑容,循循善誘地說,「我正好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她。」

    「你想干什麼?」小金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哼,什麼仗義豪爽的越九公子,欺負弱女子的大壞蛋!」

    越千秋額頭青筋都快爆出來了。被個小丫頭罵大壞蛋不要緊,可是被一個武藝比一般禁軍侍衛還要高,扔柿子砸人和玩兒似的小丫頭說欺負弱女子,他卻實在是敬謝不敏。他沒好氣地松手站起身,見小金立時揉著那被他捏出紅印子的手腕,氣鼓鼓地瞪他,他就笑了一聲。

    「信不信由你。晉王殿下對皇上推薦了紅月宮主蕭卿卿這位巾幗英豪,大概不日之內,皇上就會下征書,下旨召見你那位宮主。你提早送個信去,她還能有個准備。當然,要是她想和皇上玩一出三顧茅廬之類的,我也可以去游說一下英王殿下代皇上出馬。」

    說完這話,他就衝著小金聳了聳肩,隨即轉身揚長而去。可他才剛走出景福殿側面的那道小門,就只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他就知道是那個冒失小宮女衝出來了。

    「蕭卿卿,這是宮主的名字?我怎麼不知道?」

    越千秋險些腳下一個趔趄。想到令祝兒也是那種迷糊中帶點二的性格,他不禁不無惡意地揣測,莫非蕭卿卿自己是冰雪聰明的謀士,所以招攬手下就全都挑這種比較二比較好控制的類型?他實在是不想和這麼個二丫頭多啰嗦,頭也不回地說:「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然而,這寥寥十幾個字不足以打發那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丫頭,她竟是不依不饒繼續追在越千秋身後:「宮主怎麼會姓蕭?她怎麼和晉王殿下一個姓?」

    「那你該去問她!」

    不耐煩的越千秋旋風似的轉過身去,來不及停下步子的那個二丫頭幾乎和他撞了個滿懷。眼看人噌的一下往後連退幾步,同樣嚇了一跳的他壓根沒去想自己險些占了便宜,一字一句地說:「想弄清楚就去問你家宮主。還有,在景福殿老實點,要是讓我知道你對任娘娘有什麼不利,別怪我不客氣!我這個人對朋友是很好,對敵人可從不手軟!」

    直到越千秋大步離去,呆呆站在那兒的小金方才回過神,卻是非常委屈地撅起了嘴。

    她不就是罵了一句欺負弱女子嗎?竟然被鄙視了!還大名鼎鼎的越九公子呢,簡直沒風度,沒胸懷……可是,宮主怎麼會姓蕭?怎麼會是晉王蕭敬先推薦她?難不成她是北燕人嗎?

    出了宮的越千秋,此刻卻直奔朝廷撥給神弓門兩位長老和一眾弟子們居住的那個院子。

    盡管慕冉和幾個師兄弟如今都在武英館,放假的時候會去神弓營幫兩位長老的忙,可按照武英館的規章,他們夜裡都要回去,不能留宿此地。而兩位長老日日泡在神弓營,根本不回家,所以如今只有從北燕回來尚未入學的慶豐年,和尚未重新歸入門牆的令祝兒住在這裡。

    要是別人有這樣日日朝夕相處的機會,早就感情迅速升溫,可當越千秋推開門大步進來的時候,卻只見慶豐年正悶頭在院子一角的柴房前頭劈柴,而令祝兒則一手挽弓,一手拈箭,正在練習射姿,師兄妹二人別說談笑,就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換成平時,他怎麼也會打趣調侃兩句,這會兒卻沒有那份閑情逸致,略過慶豐年就直接來到那位挽弓女郎的面前。

    「令姑娘,有件事要麻煩你一下。如果能辦得到,你傳個話給那位紅月宮主,蕭敬先向皇上推薦了她,大概就這幾天,皇上就會下征書召見紅月宮主蕭卿卿,她最好做個心理准備。來或不來,總得給個明話,否則刑部總捕司和武德司就不得不把紅月宮列在黑名單上了。」

    因為哪怕是根據重修後的武品錄,不在冊的門派也屬於非法。這和散布在許多城池村鎮之中,那些小打小鬧,但在各地刑部分司有記錄的小幫小派不一樣,是要傾全力打擊的!

    令祝兒一下子愣住了,她反手將弓背在身上,這才瞪著越千秋說:「晉王怎麼會向皇上推薦宮主?」

    「誰知道呢?」越千秋輕輕聳了聳肩,說得猶如真的似的,「也許是因為有個相熟的親戚在金陵,做事也好,心情也好,全都能好一點?總之我就是先和你說一聲。」

    撂下這話,越千秋扭頭就走,可快回到門口時,他這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袋道:「對了,今天我在任貴儀的景福殿遇到了一個丫頭,十幾個柿子把十二公主砸得夠嗆。她也和你一樣,受過蕭卿卿的恩惠,好像叫小金。」

    此話一出,他立時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低低的驚呼:「那個愛走神,愛自說自話,貪吃貪睡的小金子?她竟然進宮了?她難道不怕一不留神就被砍腦袋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9 19:29
第四百七十八章 興師問罪


    愛走神,愛自說自話,貪吃貪睡……

    直到離開神弓門的臨時「山門」,越千秋還在想令祝兒剛剛那詭異的表情,以及對那個二丫頭的貼切評價。在慶豐年那個暴力小師妹的口中,小金擅長的是輕功,暗器以及……耍賴!雖說輕功他沒有切身體會過,但暗器和耍賴他已經領教過了。

    沒見十二公主被她那幾個柿子砸得非常狼狽?沒見他竟然被人罵欺負弱女子的大壞蛋?

    但越千秋還確定了另外一點,那就是令祝兒也同樣認為,那個二丫頭絕對不是蕭卿卿派來的,因為她根本就不適合玩潛伏。他非常贊同這一點,因此壓根沒懷疑人是故意暴露,以便於接下來玩另外什麼花樣,因為這個有點蠢萌的丫頭,和蠢哭了的十二公主恰是一對寶貨。

    上馬的他直奔東陽長公主府,可剛到門口,他還沒來得及下馬,一個對他無比熟絡的門房立時迎上來說:「九公子,我家公子見了戴公子和劉公子之後就直接出門去了。」

    越千秋沒想到劉方圓和戴展寧都已經來了,卻竟然還沒攔住嚴詡,一時不禁大感頭痛,連忙追問道:「那阿圓和阿寧呢?」

    「劉公子和戴公子追在我家公子後頭走了。」

    面對這樣一種詭異的結果,越千秋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他煩惱地揉了揉眉心,暗想自己就算天大的本事,也追不上一個不知道去哪兒的嚴詡。可他正撥馬想走,突然靈機一動,一躍下馬後丟下韁繩給那門房,隨即一陣風似的朝裡頭闖去。

    不到一刻鐘功夫,他就匆匆出來。從蘇十柒口中得知嚴詡究竟是個什麼態度,哪怕師娘並不知道嚴詡和劉方圓戴展寧究竟說了什麼,這會兒又跟著嚴詡跑到哪兒去了,可他還是在心裡安慰自己,嚴詡要出金陵總得有路引,總不至於這麼快,劉方圓戴展寧好歹兩個人,總攔得住他。

    可蘇十柒最後那番話,卻不停地在他腦海中徘徊。

    「阿詡是個特立獨行的人,雖說他那建功立業讓人好好看看的雄心壯志消磨得不多了,可在北燕的時候讓你衝在前頭,他卻在後頭安心享福,看得出來他很不舒服。所以如果他真的要去聯絡各派,哪怕你想得出比他出馬更好的主意,也不要攔著他,讓他去做他的。」

    便宜老爹是一天不折騰就不舒服,師父是不愛折騰卻時而會犯點爭強好勝的毛病,幸好兩人現在天各一方,越小四又把甄容弄到身邊,似乎打算也教出個兒子來玩玩,否則這兩人碰在一起,他非得頭痛死……不對,現在蕭敬先跑金陵來,已經夠麻煩了!

    想到這裡,越千秋從門房手中接過韁繩,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直奔晉王府!

    蕭敬先把十二公主帶去皇宮的那筆賬,他還沒和這家伙算呢!

    盡管蕭敬先昨天封了晉王,而後晚上英王李易銘便在那座剛剛從皇家別院華麗轉身為晉王府的豪宅之中借宿了一宿,甚至是皇帝早朝之後親自來接回去的,可從表面上看應該會在金陵城烜赫一時的這位雙料親王,如今那王府卻是門可羅雀。

    沒有訪客,甚至連行人都很少,仿佛這兒就是一個禁忌之地,路過的人都繞道走。

    策馬疾馳而來的越千秋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這裡不是金陵晉王府,而是北燕上京城,被無數達官顯貴懼之如虎,甚至連左右隔壁都沒人住,猶如荒郊野嶺中突兀冒出的那座晉王府!

    他搖搖頭把這種幻覺驅逐了出去,等到了大門前,他看到門前連個守門的都沒有,當下也不下馬,而是直接駕著白雪公主直衝了過去,眼看自己那一匹暴脾氣的小母馬尥蹶子撞在大門上。

    這種分明是極其危險的動作,白雪公主卻做得駕輕就熟,雜耍似的用蹄子重擊了兩下門,隨即立時唏律律叫了一聲,而後竟是非常人性化地靠著兩條後腿後退了幾步,隨即上前又是砰砰兩下。玩得興起的它這下子完全來勁了,一連兩次之後還不過癮,竟是又拉開距離准備來上第三次。越千秋早就熟悉了它的心血來潮,穩穩坐在馬上只由得它胡來。

    然而,這第三次助跑已經開始,大門卻突然被人拉開了。越千秋就只見對方先是有些氣急敗壞的,等看清楚他騎在馬上,而那匹馬兒如同人一樣後退直立尥蹶子就朝他踢來,立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隨即怪叫一聲,慌忙往旁邊退去!

    趁著這功夫,越千秋已經直接駕著白雪公主風馳電掣一般闖進了門。到了這裡,他沒有再繼續悍然直闖,也不下馬,而是直截了當地大喝道:「蕭敬先,你給我出來!我好歹在路上照顧了你這麼久,你居然送十二公主這麼個大麻煩進宮來酬謝我?」

    此話一出,那個正要上前阻攔的門房立刻知道來的是誰,連忙退到了門口,還關上了大門。作為昨天才應召喚來到此地,頂替了之前那一批皇家僕役的人,他也已經得到過蕭敬先的吩咐,別人來不妨先攔一攔,通知他再做決定,但如果是越千秋,那就直接放人就行了。

    越千秋喊完話,卻也不進去,就這麼抱手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反而是他身下的白雪公主很不安分,四蹄不停地刨著地面,仿佛是剛剛踢門的興奮還沒過去,希望主人能任由它再好好發泄一下這股過剩的精力。

    足足好一會兒,越千秋才聽到裡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多時,一個精悍外露的中年大漢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九公子,殿下舊傷發作,沒法出來,還請您進去說話。」

    對於這麼一個拙劣的借口,越千秋頓時為之氣結。剛剛把十二公主送去皇宮的時候沒有舊傷發作,如今從宮裡回來就突然舊傷發作了?蕭敬先這是裝可憐呢……還是裝可憐呢!

    他懶得廢話,直接一躍下馬就徑直往裡衝去。他之前已經來過這裡一回,覺得憑建築格局和擺設器物可以打九十分,此時此刻也不用那中年漢子帶路,徑直往裡走去。可這一路上,他就發現不少亭台樓閣竟然都換了牌匾名字,如果不是他記性非常好,興許都會走錯,

    當他最終找到了蕭敬先的居處,抬頭一看征北堂三個字,頓時更是愣了一愣。可他轉瞬間就回過神來,上前用力推開門,隨之就被撲面而來的熱力給衝得後退了一步。

    緊跟著,他方才發現,在這初冬根本就算不上太陰冷的天氣裡,這屋子裡竟是燒著炭盆。而那個穿著細葛袍子坐在軟榻上的青年,手裡竟是猶如女人似的一手揣著個手爐,另一手翻著面前小幾上的一本書。

    只不過,看那紅潤的面色,他就不覺得蕭敬先是真的舊傷復發了。

    「你到底搞什麼鬼!先是昨天晚上留著英小胖大被同眠,緊跟著今天又把十二公主送去了宮裡,你是不是覺得太閑沒事干了?你要是閑著沒事干就去武英館,很多人正想挑戰一下你這個北燕有數的高手!」

    見越千秋大步上前之後就盯著自己的臉上看下看,蕭敬先這才好整以暇地放下書,狹長的鳳目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好漢不提當年勇,你瞧瞧我現在弱不禁風的樣子,別說車輪戰,你那武英館裡隨便出來一個少年英雄,一指頭就把我按趴下了。」

    對於這種鬼話,越千秋自然嗤之以鼻:「少裝可憐了,二層樓上就敢往下蹦,站在牆上隔空對北燕皇帝喊話,多威風,多帥氣,誰會覺得你身受重傷?眼下才剛到金陵,一聲令下立時舊部雲集,這晉王府上下全都換了你的人,你還好意思說弱不禁風?」

    「我要真的還有從前那麼大的能耐,用得著冒險召集這麼多人?千秋,你應該知道,人越是顯得高深莫測,就越是說明色厲內荏。就好比我有這麼多自己人在身邊,所以才可以隱藏我這不宜和人動手的弱點。而我越是對外聲稱在養傷,別人越是不敢相信。」

    「你這算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嗎?」

    越千秋眉頭大皺,可隨之不想再被蕭敬先帶走了談話的節奏,直截了當地問道:「英小胖和你怎麼回事,我懶得管。但十二公主我已經沒法忍了。這麼個不知道公私之分,不知道輕重緩急的蠢丫頭,留在金陵也是死,還不如讓三皇子把人帶回去!」

    蕭敬先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戲謔,若有所思地說:「你是想讓小十二,或者說惠妃那一系人馬和老三結盟?」

    「三皇子肯定會很願意,畢竟,十二公主這次是被大公主坑了。但十二公主是否能腦子清楚一點,我沒辦法保證,只能把她扔去三皇子那兒,看看能不能點醒她。」說到這,越千秋這才抱著雙手在蕭敬先對面坐下,不耐煩地問道,「說吧,你把十二公主送進宮什麼意思?」

    「當然是想看看,小十二是不是可能嫁到南吳來,比如說,給那個小胖子當個媳婦兒。」

    蕭敬先用吃飯喝水一般的口氣說出這麼一句話,見越千秋的臉色先是好一陣驚悚,隨即就捧腹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捶著軟榻,將小胖子和十二公主的那番衝突斷斷續續說了一遍,他卻沒有露出什麼惋惜又或者好笑的表情,反而淡定地摩挲著下巴。

    「一回生兩回熟,第一次見面彼此之間就留下深刻印像,不見得是壞事。比方說,你和小十二第一次相見,應該也不是什麼輕松愉快的經歷吧?」見越千秋頓時吃癟,蕭敬先不由得笑了起來,「要知道,皇上會讓小十二去景福殿見任貴儀,本來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越千秋只覺得蕭敬先越說似乎越像是那麼一回事,不得不沒好氣地打斷了這家伙的話。他一把撐住軟榻上隔在兩人中間的那個小幾,一字一句地說:「好,這些我都不問你了,我只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建議皇上召見紅月宮主蕭卿卿。」

    「哦?」蕭敬先的眼睛裡終於不再像剛剛開玩笑,以及半開玩笑半當真時的松弛,而是射出了猶如鷹隼一般的銳利光芒,「理由呢?」

    「理由很簡單。是你向皇上推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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