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架空] 唐朝好媳婦 作者:曾經的青柳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2-13 10:46: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29944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7 16:38
第一百節 購樓風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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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大管家身後的跟班已經開始發動,一個個目露兇光,舔著舌頭,就跟嗜血的惡狼似的散佈四周向小婉等人逼近。而那個薛管家此時的目光開始興奮,他緊緊地盯著小婉,臉上的表情表明他正處於一種即將可以凌虐別人的亢奮之中。

  「這……薛管家,請不要……」袁掌櫃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那些小二早已經見機躲在了一邊,他更不會打架,薛管家身後那些人都是在軍中帶過血的,看來面前這位小娘子免不了要吃苦頭了。

  「小姐,我們先走吧。」紫鵑也有些害怕,雖然她出身盧國公府,卻不會什麼武藝,拉著小婉能夠站在那裡不軟倒,已經是了不得了。

  「張孝,用不用我幫你?」小婉忽然問道。打就打,誰怕誰啊?張孝他們幾個在軍中的時候就是能悍無比,否則張須陀也不會收他們做親兵,進入張家後,因為張楊氏見他們兄弟幾個忠誠,便命小婉撿幾樣張家家傳的武功傳授給他們,武藝越發了得,卻是沒有出手的機會。
  
  這一次,這位薛大管家有難了。

  張孝用力一跺腳,聲音震得酒樓似乎都微微一晃,他暴喝一聲,身形衝進那群打手之中,拳打掌劈腳踹,那些剛才還張牙舞爪的打手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都打懵了。說起來,這些人也是出身軍中,也見過血,可是跟張孝這種親兵出身的人就沒辦法比了。他這一出手,薛管家和袁掌櫃都鎮住了,連紫鵑都沒想到那個憨厚的黑瘦漢子竟然這麼厲害。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些打手已經被放倒了一多半。

  薛管家手上也是有幾分功夫的,但是看著手下幾乎不是張孝一招之敵,他估計自己就是強一點兒,也是有限,目光一轉,就落在了看熱鬧的小婉主僕二人身上。

  見眾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薛管家一個箭步衝到小婉身旁,伸手向小婉肩上抓過來,大笑道:「手到擒來,哈哈……啊——」

  剛笑了兩聲,聲音就變成了一聲慘叫……這個薛管家的那個,咳,有點問題,所以聲音尖細,這慘叫聲發出來,就變成了尖厲,連小婉都後悔了——早知道聲音這麼難聽,斷他手臂幹什麼,只接打成腦震盪還省事些。

  好在這位薛管家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難聽,發了一個長音後,便很自覺地暈了過去,右手軟搭搭地垂在那兒,斷成幾節就不太好說了。

  「小姐,你沒事吧?」張孝聽到慘叫聲,才省起忽略了那個管家,連忙縱身回來,關切地問道。

  小婉撇撇嘴,「我沒事,有事的是這位。哎,你們別走!」她一抬眼,看到那幾個僥倖沒被張孝打倒的傢伙正要溜走,連忙喝止。

  那幾個打手全身一僵,臉色難看地轉過身……雖然他們此時能夠跑,但肯定要有一、兩個被留下來,這些人當中沒有人具有大無畏的犧牲精神,與其有可能被留下來,還不如大家都留下來。

  「帶上那些垃圾再滾……對了,將錢留下來,打了東西就走,就算是做流氓也太無品了吧?」小婉叱道。

  那幾個打手無可奈何,幾個人湊了幾兩銀子放在桌上,這才連背帶攙將那些被打倒的同伴帶走。

  袁掌櫃見那些打手都走了,急忙來到小婉面前,勸道:「小娘子,快離開這裡吧,那個薛大管家的主子是薛萬徹,身後更有太子和齊王撐腰,趁他們沒回來,你們趕緊走吧!」

  「袁掌櫃,我敢揍他們,就不怕他們身後的人。你們東家在哪兒?我還要跟他談這生意呢!」小婉笑道。

  這長安城裡貴人多,說不準就能碰到一個,見小婉說得篤定,袁掌櫃也就相信,他現在還真是怕東家已經答應了薛家的要求,將酒樓賣給對方。

  「那好,我陪你去一趟。」袁掌櫃想了一下,將一些事情吩咐給小二,然後帶著小婉等人出門,還順便找了一輛馬車直奔東家的府邸。

  路上,袁掌櫃也將他們東家的底細透露了一下,這醉仙居的東家原本是一名京官,名叫柳宗臣,前一段時間被外派成為一州知府,這家眷也都要帶去,酒樓裡的生意他也懶得打理,就準備結束走人,沒想到消息剛一放出去,就被薛萬徹知道,所有意圖染指這座酒樓的人都被他命人打發掉了,這讓柳宗臣鬱悶不已,只得跟薛家商談。

  馬車一路來到柳府,只見外面有近百個彪形大漢站在那裡,個個腰直背挺,眼中暴射兇光,身上散發著明顯的軍人氣勢。

  「這就是那位薛將軍的護衛。」袁掌櫃在車上指點道。

  小婉掃了一眼,沒有言語,這些護衛也就是精壯而已。

  馬車在府前停下,門房見是袁掌櫃親自陪著來的,倒是不敢怠慢,進去通報之後,一行人被引到了偏廳等候。

  此時,柳宗臣正在客廳內待客,客人自然就是那位薛萬徹大將軍,在他的下首還坐著一個年輕人,是薛萬徹的一個本家侄子。薛萬徹對醉仙居酒樓很有點兒志在必得的意思,已經派人談了數次,今天薛萬徹親自出馬,就是想要一錘定音。

  薛萬徹是唐初的一員猛將,先事羅藝,後一同降唐,現在是太子李建成手下,為車騎將軍,唐太宗曾經將他與李績、李道宗並稱為名將……嗯,在一些文人,尤其是在柳宗臣這類文人眼中,那就是一個兵痞,所以他不願意將酒樓賣給薛萬徹,特別是對方這種近乎強買的態度,更令他反感。

  「柳大人可是想好了,我這個價錢出得不低了。」薛萬徹沉聲道。

  「薛將軍見諒,此事實有礙難之外。」柳宗臣皺眉道。他確實是為難,除了不喜薛萬徹這個粗鄙之人外,他也知道薛萬徹是太子的黨羽,將來萬一是秦王坐上皇位,他這個小小的知府如何抗得了雷霆之怒?

  薛萬徹卻是步步緊逼,道:「不知道柳大人有何礙難之處?」

  這是,一名柳府的管事匆匆走進來,在柳宗臣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柳宗臣臉色一變,向薛萬徹道:「薛將軍,實不相瞞,這酒樓我早已經答應於人了,人無信而不立,還望見諒!柳某暫且告退,有急事需待處理。」說著,他向薛萬徹一拱手,轉身出廳。

  「叔叔,這柳老兒好生無禮,剛才分明是推托之辭!」旁邊的年輕人勃然大怒。

  「哼!」

  薛萬徹冷冷一笑:「無妨,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我面前虎口奪食!」

  小婉原以為要等一會兒才能見到這位東家,誰知道剛坐了一會兒,便見一名管事陪著一名相貌清朗的中年人走進在廳。

  「夏小娘子,這就是我們東家。」袁掌櫃連忙介紹,「東主,這位就是要購買酒樓的夏小娘子。」

  見到是一個女子要購買酒樓,柳宗臣有些意外,但他急於將酒樓脫手,只要不介入太子和秦王之間的爭鬥就可以。因此,二人一坐下,談話就立即進入正題。

  「我只有一個條件,酒樓的掌櫃和夥計不能解雇。」柳宗臣說道。

  「可以。柳大人,不知道在價錢方面可否再讓一讓?」小婉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這讓柳宗臣微感意外,他想了想道:「夏小娘子,你大方,本官也不能小氣,一萬二千貫如何?」

  「成交!」

  小婉欣然同意。醉仙居酒樓地角好,絕對值這個價錢。

  柳宗臣哈哈大笑,道:「就這麼說定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柳大人,想必就是這位小娘子購買醉仙居酒樓吧?」

  柳宗臣臉上顯出一股怒氣,他冷冷地看了那幾個面帶惶恐的僕役一眼,然後向薛萬徹點點頭:「正是這位小娘子購買了醉仙居酒樓,實在是抱歉了!」

  然後他又轉頭對小婉說道:「夏小娘子,這位就是車騎將軍薛萬徹,旁邊那位是薛將軍的侄子,薛恆公子。」

  小婉微笑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卻已經將這兩個人看個仔仔細細。薛恆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年齡,模樣卻不像他的叔叔,而是長得頗為俊美,氣質不俗,只是眼袋下垂,一付酒色過度的模樣。

  目光轉到薛萬徹的臉上,此人身材魁梧高大,目光如同鷹隼一般犀利,站在那裡不怒而威,如巍巍大山般不可仰視。

  小婉微微行了一禮道:「久聞薛大將軍威名,今日一見,小婉三生有幸!」

  薛萬徹的眼睛微微瞇起,擠出一個笑容道:「夏小娘子,女人家拋頭露面打理生意,恐怕是不太方便啊!」

  「謝薛將軍關心,小婉已經決定請袁掌櫃主管。」小婉答道。

  「嘿嘿,那本將軍倒要祝賀小娘子生意興隆了!」薛萬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承將軍吉言,小婉感激不盡。」小婉不卑不亢地回答。

  「恆兒,我們走!」

  薛尤徹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帶著薛恆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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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1:29
第一百零一節 茶苑計劃

  「夏小娘子,這薛大將軍可是太子殿下的人,與這樣的人作對,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啊!」柳宗臣十分關切地說道。

  「天子腳下,他還敢亂來不成?!」

  小婉一臉的義憤狀,心中卻是在暗暗腹誹這個老狐貍……雖然自己是想買這座酒樓,可他不也是拿自己當擋箭牌嗎?現在又想探自己的底,忒不厚道。

  一老一少兩隻狐貍,一個裝作淳淳長者,另一個扮作古代的憤青,幾個回合下來之後,都有些撐不住了,因此很快便簽了轉讓文書,其它的事情都好辦,張孝今天只帶了定金,唐朝的時候還沒有紙鈔,大量的金銀攜帶起來,也是非常麻煩的。

  「那個老傢伙是不是嗅出點兒什麼味道了?」張孝問道。

  「味道?」

  小婉淡淡一笑,「在天下腳下做生意,除了那種游擊隊之外,哪個會沒點兒來頭?那條老狐貍不過是想打聽得更詳細罷了。」

  「『游擊隊』是什麼意思?」張孝疑惑地問道。

  「游擊隊……就是流動商販,沒有固定的經營地址。」小婉解釋道,「對了,準備工作如何了?」

  「所有的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人手也都齊務,做活的一共是二十個,還有六人粗使的丫環。」張孝答道。

  「嗯,我們現在就過去。」

  小婉叫了輛馬車,直奔東城那所宅子。

  這一次購買酒樓,還多虧了李淵的賞賜,除卻一些綾羅綢緞之外,便是一付頭面,五百兩黃金,還有一個距離長安不遠的莊子……那可是連僕人都贈送的。

  莊子到現在她也沒有去看,反正有人管著,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張孝這些日子都在忙活東城這所宅院的事情。宅子裡原有一些僕役,張孝接受就是了,但小婉要需要一些做活的人,張孝現從牙行買了一批,亂世的時候,這些牙行都是神通廣大,據說買下來的人都是從宮中流落出來的,不僅漂亮,而且心靈手巧。

  「漂亮不漂亮無所謂,關鍵是幹活要有靈氣。只要她們好好幹,將來我可以脫她們的奴籍。」小婉說道。

  她原本對那些扼殺人身自由的制度深惡痛絕,但在大唐這種沒有專利保護法的時代,恐怕只有那一紙賣身契約最具保護力了。

  馬車很快地便馳到東城的那所宅子前,當小婉從車上下來後,還是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雖然比印象中的榮國府差了不少,但比在山陽縣的那個宅子……咳咳,根本沒有可比性,用腳後跟也能想到,太子殿下準備的房子能差到哪兒?

  「二總管!」

  兩個門上的小廝顛顛兒地跑過來請安。

  「這是小姐,以後有點兒眼力價!」張孝訓斥道。

  「見過小姐。」小廝們又向小婉行禮。

  小婉微微點頭:「都起來吧。」

  「小姐,裡面請。」張孝在前面領路,小婉和紫鵑跟在後面,五十畝大小的宅子對於小婉來說是個稀罕,但對於紫鵑倒沒什麼,且不說盧國公府,那一座大臣的府邸都不小,但這座宅子的風景還是讓她好一陣羨慕。

  等小婉在幾個房間轉了一圈回到大廳落座之後,張孝領著一個面目姣好的婦人進來,「小姐,這是湘君,在這批人裡,她年紀最長,品性也較嫻良。」

  小婉打量了這個婦人一眼,大約三十來歲,氣質也不錯,跟公主府的女官們有得一比,看來所說的來自宮中,也並不一定是謠傳。

  「湘君,你識字嗎?」小婉問道。

  「回稟小姐,奴婢識字。」湘君答道。

  「會不會做麵食?」小婉問道。

  「會做一些,但這次二管家買來的人當中,有二個麵食做得比奴婢要好。」湘君回答道。

  小婉看了她一眼,這個人的性情還真是不錯,承認自己不足,推薦別人……在她的感覺中,有很多為僕為婢的人,都是喜歡踩著別人上位的。

  湘君也在觀察這個新主子,據二管家交待,這個家裡的人還在商州,但家裡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由這位小姐主持,而且小姐不喜歡別人過於拘謹,只要認真做事就行。

  「湘君,二管家推薦你過來,這是對於你的信任。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成立一個麵點加工作坊,我們家在外面有一個鋪面,經營各種茶水和點心,這些東西有很多都是我們大唐從來沒有過的,你督促著她們,一個是要用心做,另一個便是要注意配方的保密。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你們沒有月錢,但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工資,如果工作的好,還可以得到資金。我這裡和其他人家不太一樣,只要你們努力做了,將來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小婉沒有立即做出允諾,過高的期望會帶來過多的奢想,只有讓她們一點點地感覺到希望,她們才有幹勁。

  小婉將一摞裝訂得整整齊齊的紙張遞給湘君:「這是一些餐點的製法,你們先練習著,需要材料就讓二管家派人出去採購。」

  她又轉向張孝:「二管家,這幾天的家裡和鋪子裡的飲食都由她們來提供,另外你要按照圖紙把烤爐準備好。還有,你和袁掌櫃商量一下,看看酒樓該如何重新裝修……嗯,不需要改動太大,先賣各種麵點和冰點。」

  「小姐,你打算賣冰?」湘君驚奇地問道。

  「怎麼?」小婉反問道。

  「冰的價格恐怕太昂貴了,如果要賣……府上,哦,奴婢是說,咱們府上貯有足夠多的冰嗎?」湘君問道。

  據說在唐代已經出現人工製冰,也有人說是在宋代,反正小婉沒見過。湘君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是大多數豪門(包括皇宮),都是在冬季的時候利用自然狀態結冰,然後將冰塊貯藏在特製的冰窖中,在酷暑的時候取出來食用,這種冰不僅數量有限,造價也高,還真沒有人拿出來賣。

  「不需要貯藏,我們隨制隨賣。」小婉說罷,對張孝道:「我讓你準備的硝呢?」

  「早已經備好了。」

  張孝命人搬來一翁硝,在小婉的清單裡,一共撥了二百兩銀子購買硝石,他還有些糊塗,不知道用這玩意幹什麼。

  「不錯,還是挺純凈的。」小婉看了看,對硝石的質量還是挺滿意的,「我讓你挖的池子呢?」

  「冰窖和池子都挖好了,為了方便,加工麵點和池子都單獨準備了一個院子。」張孝答道。

  「我就不看了。二管家,保密條例你都知道,找時間組織大家學一下,你先去把果汁和白糖拿過來;湘君,你去找一大一小兩個盆,要那種小盆能夠放入大盆的,再來一些清水。」

  兩個人一頭霧水的將小婉要的東西準備好,紫鵑也好奇地在旁邊看著小婉如何大變戲法。

  人工製冰的方法不少,最簡單的當然是趁著天氣冷的時候,弄此水凍著,這是最原始的人工製冰。然後便是這硝石製冰……說起這種硝石製冰,小婉想起來便是有些好笑。

  在前世上學的時候,化學老師曾經教她們做過這種試驗,有些男同學頗帶點兒猛張飛的意思,將水倒進硝石裡之後,果然如願以償地結成了冰塊,等他大口嚼碎那些冰塊之後,那張臉皺皺著,跟縮了水的木瓜似的,別提有多精彩了。

  「湘君,你看著,到時候可不要弄錯。」

  小婉將水注入小盆裡,然後又將小盆放入大盆裡,果汁和白糖也按照一定比例加入水中攪拌均勻,最後將硝粉倒在大盆裡,又將清水注入。

  硝粉在水的稀釋下,淡淡地散開,水漸漸渾濁,成了灰白色,隨即水開始翻騰起來,就彷彿是生石灰進了水,盆面上冒出騰騰白氣,張孝他們都被這奇異的現象所吸引,目不轉睛地盯著盆面,很快水不再沸騰,開始凝固起來,水面上形成了一道道冰特有的波紋……不過,這還不是開始,隨著大盆裡的水溫度下降,小盆裡的水也終於開始結冰。
  
  小婉試著用一個勺子敲了敲冰面,「耶!成功了!」她歡呼一聲,如果不是當著下人面前不好太過放形,她倒不介意跳一回拉丁舞。紫鵑的眼睛也睜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摸著冰面,還將手指伸進嘴裡吮了吮。

  「來,大家先嘗個鮮。」小婉找了個鏟子好不容易撬下了幾塊,幾個人分而食之……一片冰涼夾雜著縷縷甘甜和幽幽的果香。

  「這味道……小姐,我們就要賣這種冰點嗎?」張孝問道。

  「嗯,制做一些模子,然後在裡面倒上水,再用樹木削的柄放在中間,凍出來的東西就叫做……果味冰棒。」小婉說道。

  「還可以賣各種果汁飲料。」湘君說道。

  小婉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沒錯,冰棒也可以用各種果汁。」

  張孝又往嘴裡放了一塊冰,道:「小姐,這件事我一定可以做好,但酒樓……哦,茶樓的名字叫什麼?」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小婉念了一段詩經中的《鹿鳴》,看三個人都瞠目以對,便笑道,「就叫『鹿鳴春』茶苑好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2-18 11:3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1:33
第一百零二節 賭術

  一直到將近中午的時候,小婉才帶著紫鵑施施然地返回公主府。從門房那兒得知上午府中雞飛狗跳地尋找自己的消息之後,主僕二人十分低調地返回了住處。

  「小姐。」
  
  雪雁站在門口,欲言又止。小婉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一邊推門進屋,一邊問道:「怎麼樣?殿下沒派人找我吧?」

  「殿下是沒派人找你。」一個低沉的男聲響了起來。

  「那就好……咦,你是什麼人?」小婉順口答道,但隨即吃了一驚。她這房間基本上只有她、紫鵑和雪雁進出,不可能有別人,更別說是男人了。

  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背對著門口坐在那兒,在聽到她問話的時候,雖然跳了起來……不是受到驚嚇時的那種跳,而是雙腿蹬地,膝腰用力的自主彈跳,一片勁風呼嘯而來,向小婉的頸部斬去。

  「大膽!」

  小婉的腦子有些亂了,就算是公主府鬧刺客也輪不到自己啊?

  但她的動作可不敢慢,如果被那一掌劈實,重勁斷頸,輕則昏迷,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是她願意承受的。

  小婉上身向後微仰,雙手立即如同蝴蝶穿花似的纏了上去,腳下倒踩七星,從容化解對方的攻勢。

  「有……唔……」

  跟隨在小婉身後的紫鵑剛要喊,卻被雪雁捂上了嘴,然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紫鵑倒是聽話,知道雪雁不會胡鬧,又見小婉游刃有餘,便也不出聲了,兩個人在門口看起了熱鬧。

  不過,小婉可不知道,她甚至沒時間去想紫鵑和雪雁為什麼不去呼叫,不是她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方的攻勢太過於猛烈。這個人的攻擊性太強了,掌掌不離她的頸部要害,就好像跟自己的脖子有仇似的,小婉現在甚至羨慕那些短脖頸的人了——至少在這種情況下,對手很不容易擊中目標。

  啪啪兩聲,兩對穿花似的手掌終於碰到了一起,兩條糾纏在一起的人影倏然分開,各自向後躍去。

  小婉藉著身形後退的機會,隨手撈起花架上的花盆就像砸過去,反正不是她的東西……不,就算是她的東西,也沒有小命重要。

  「大膽!小婉,你敢拿花盆砸我?想造反了似不似?」那個人站穩身形,大聲喝斥道。

  「呃……公主殿下?!」

  小婉立即進入石化狀態,差點兒把花盆摔地上了,後面正在探頭張望的紫鵑手疾眼快,上前一步將花盆抱在了懷裡。

  沒錯,現在那個人已經和小婉正面相對,面容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是男妝打扮,而且眉目之間不著粉黛,可確實是平陽公主的容貌,可……你堂堂一位公主,在自己的府內裝神弄鬼,還以為自己是聶小倩嗎?

  「你竟然敢對我無禮?!」平陽公主的怒氣似乎比小婉更盛,弄得她有些無語了。

  最後,小婉無奈地道:「公主殿下,您講講道理好不好?挨打的是我啊!」

  「呵呵,就饒了你這一回!」

  平陽公主公主忽然笑了起來,顯得有些家鄉人神經兮兮的,「看來你的身手還不錯,領你到軍中,就不必擔心了。」

  啊?還沒忘這碴兒?

  小婉現在特有怨念……沒事彈那《破陣子》幹嘛,結果將自己彈進去了。
  
  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平陽公主:「殿下……」

  平陽公主將手一揮,「不要激動,我說過的話一向是算數的。」

  「我是希望你不算數啊!」小婉繼續在心裡面怨念著。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些事情我要瞭解一下,你得幫我一把。」平陽公主繼續說道,她根本沒注意到小婉的表情,這大概是所有上位者的心態。

  「有什麼事情,公主殿下儘管吩咐。」

  小婉這回連怨念都沒有了,做人可以沒學問,但必須得有覺悟,想要得到什麼東西,不肯冒風險是不行的。

  「你的賭術怎麼樣?」平陽公主緩緩說道。

  儘管已經有所準備,但小婉還是被雷了一下:「咳,殿下,我們鄉下人,連吃都吃不飽,哪裡還有閑錢去賭博?擲骰子倒是擲過幾回。」

  所謂的『擲過幾回』指的是前世,那也是打麻將的時候才擲的。從本質上說,小婉的前世今生都是好孩子,不抽煙、不酗酒、不賭博、不嫖妓……嗯,最後一點就免了。

  「你是我的副手,怎麼可能對賭術一竅不通?待我把多年領悟的賭術和你仔細說說。」平陽公主從旁邊的椅子上拿過來一個包裹,裡面裝的正是幾種常用的賭具。

  平陽公主的手輕輕撫摸著這些賭具,感慨地道:「自從領兵以來,已經很久沒賭了,沒想到今日重做馮婦!」

  「您哪是重做馮婦?您這分明是毀人不倦啊!」小婉腹誹道。不過公主有命,她也只好聽從,只要不用她拿賭本就成……「就算將她倆孩子輸出去,也不該我事!」小婉很有幾分惡毒地想,似乎忘記了那兩位是自己的學生。

  「使用骰子賭博,主要有三種方法:一種是分大小二門押注;第二種是十八門押注;第三種是以各骰子本身的點數押注。不過,這三種賭法有時候可以混著用,那要看莊家怎麼決定了。還有真正玩骰寶的高手,甚至會用天九牌的方式互賭,只三顆骰子就可配成各種天九牌,再根據天九的規則比輸嬴,趣味更濃。」

  「那個……殿下,太複雜的我學不了,您就傳授點兒簡單的吧。」小婉說道。

  「沒出息。」平陽公主瞪了她一眼,接著說道:「在學習如何辨別骰子點數之前,要學會辨別『藥骰』。無論灌水銀、鉛或象牙粉的骰子,均叫『藥骰『。稍高明者塞入鐵屑,再以吸鐵石在桌下搖控,配合手法,確可要單開單,要雙開雙。但這都是低手所為,真正高手有聽骰之術,只憑骰子落在骰盅底部時,互相碰撞磨擦發出的尾音,可把一點至六點是那個向下的聲音區別出來,把握點數。」

  「這個的難度……似乎有些大啊!」小婉嘆息道,聽平陽公主說的這些,她覺得腦袋有些大。

  「沒出息。」

  這已經是平陽公主第二次說她了:「聽骰子沒什麼難的,對於修煉有內家功夫的高手來說,只要將修煉內功時候的境界運用到聽骰子點數上,就能夠做到,簡單的說,就是兩個字的決竅——『空、靈』。」

  看到小婉怏怏的提不起興趣,平陽公主笑道:「不要有抗拒心理,首先你不要將自己當做是一個財徒,其次嘛……你完全可以當做自己是劫富濟貧的大俠好了。如果你願意,完全可以將贏來的錢用來買糧濟民,想做任何非錢不可的事情。」

  小婉脫口道:「殿下,難道你以前用過這個辦法籌集軍費?」

  「是啊。」平陽公主笑道:「你可真聰明,當年李三公子在賭場上也是一個傳奇呢!」言下頗有自得之意。

  汗!還真猜中了。

  不管怎麼說,兩個人呆在小婉的房中,一個真教,另一個不得不學,兩個時辰之後,平陽公主拿著骰盅一陣搖晃,直到小婉眼花繚亂之後,啪的一聲將骰盅往桌子上一扣……盯著小婉不言語。

  「多少點?」

  「一個…,兩個五點。」小婉遲疑了一下說道。

  平陽公主揭開骰盅,嘆道:「不錯,小婉,你滿師了!」
  
  小婉疑惑地問道:「這麼容易就出師了?」

  平陽公主白了她一眼,道:「如果不是你內功有成,哪裡會這麼輕易。普通人要想練會這一手,怎麼也得十年以上,這是會者不難!」

  她從床上又拿出一個包裹,「這套衣服你且換上。」

  「男人的衣服?」小婉提著看了看。

  「當然,有女人去賭的,不過那裡人太多,女裝的話有些惹眼,還是低調一些的好。」平陽公主煞有介事地道。

  低調?真要低調的話,你老人家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呆在公主府裡,而不是換上一身男裝去賭場。

  繼續怨念……換上那身男裝,小婉更覺得彆扭了。如果說這唐朝的女裝還可以接受的話,這男裝……咳,還不如女裝呢。

  看小婉別彆扭扭的樣子,平陽公主笑道:「好俊秀的一個俏郎君,我都有些嫉妒了!」

  「……」小婉板著臉不語。

  看小婉一臉不爽的樣子,平陽公主笑道:「在出發前,我這個師父教你最後一記絕招,『戒貪』!」

  見小婉有些不解,道:「無論是做事還是做人,都要適可而止,不能得意忘形。我每次賭博,都是小勝即止,很少有趕盡殺絕的時候。所以,我在賭場和戰場上一樣,都未曾失手過。」

  「賭場和戰場一樣?」小婉有些不明白,這二者是怎麼弄到一起的。

  「世上無常勝之兵。」平陽公主道,「戰爭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賭局,不可有執念,張須陀將軍當時如果不是想對瓦崗賊軍趕盡殺絕,又豈會中了李密的埋伏,可惜一代名將就此隕落!」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2-18 11:3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1:48
第一百零三節 天府閣(一)

  聽到那個與自己素未謀面的便宜公公的名字,小婉不禁一陣唏噓,如果不是他過早的夭折……咳,是陣亡,這個家哪用得著自己如此辛苦。

  「小婉,你手上還有多少錢?」平陽公主問道。

  「啊?」

  平陽公主的思維有些過於跳躍,小婉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答道:「還有二十兩黃金。」

  「這麼少?我記得父皇的賞賜一向是慷慨的啊!」平陽公主皺眉。

  「殿下,這兩天花銷……有些大。」小婉含含糊糊地解釋。

  「花銷大?」

  平陽公主斜著眼看她:「你是做生意了吧?是什麼生意?用不用我去關照一下?」

  小婉大喜:「殿下肯惠顧,是小婉的榮幸,一定給您打最大的折扣!」

  「我去還要錢?」平陽公主一臉的詫然。

  「……」小婉大腦立即當機了。

  「看把你嚇得!」平陽公主看著小婉臉上的表情,覺得很有意思:「買賣買賣,有買才有賣,我是要折扣,因為我會給你拉上一大幫子的客人。」
  
  「謝謝殿下!」小婉立即眉開眼笑,有平陽公主拉客……嘿嘿,屆時就不怕有人搗亂,更不必擔心生意有問題了。

  「好了,我們快點走吧。」平陽公主催著小婉拿錢出府……一直到走出府外小婉才省起——剛開始的時候,貌似公主殿下要替自己掏賭本的,怎麼最後變成自己拿錢了?
  
  賭博和妓女被笑談為兩項最古老的娛樂事業,雖然可笑可悲,遺憾的是……這確實是個大實話。
  
  自從春秋戰國的時候開始,賭博就已經成了為禍社會甚深的一大禍患,為此而傾家蕩產的人,不計其數,而且還由此導致了各種破壞社會秩序的事情和種種影響風氣的弊端,因此,各國都有關於禁賭的法律。

  在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由丞相李斯制定了關於禁目賭博的法律,輕則『刺鯨紋臉』(就是在臉上刺青,當今很流行、很前衛的一種美容術),重則『撻其股』,(這是肉刑,就是用板子打屁股)。到了漢代,沿襲秦朝的法律,對於賭博同樣嚴格的禁止。

  到了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士族開始興起,掌握朝政大權,法禁開始鬆弛,雖然法律條文猶在,卻已經是名存實亡。

  到了隋朝末年,政治更是亂得一塌糊塗,官吏奸商狼狽為奸,大興賭博、青樓,聯手發財,所以平陽公主當時為了籌集軍費,竟然打上了賭場的主義。在隋末大亂的時候,各地反王都紛紛建立各自的政權,為了大量籌集軍費,青樓賭館更是如同雨後竹筍般的興起,官府從中徵稅,各得其所,而最後所有的痛苦還是歸結到社會最低層來承受。

  天府閣,名字起的很堂皇,只有清楚底細的才知道這是一間高級賭場。它位於長安城的娛樂區,那一帶都是大大小小的青樓賭館,但比起這座建築,就如螢火與日月的差別一般。

  在這些青樓賭館門外,有人大做買賣,有擺小攤賣燒餅與脆麻花的,有炸油糕、賣雞蛋的,熱鬧非常。

  走進天府閣的大門,迎面的主建築非常有特色,片的灰磚墻,屋頂是黑色琉璃瓦綠色的剪邊,簷下是青綠的采畫,支柱和隔扇欄杆都不施采繪而露出木材原色,柱上楹聯亦以硬木製作,據說有許多文人墨客都在此留下墨寶……有一點小婉一直搞不明白,都說古代文人最重風骨,不知道唐代的文騷之人為什麼偏愛在青樓賭館中逗留,以身犯險還是以身犯賤?

  都知道賭博敗家,可還是有許多人沉迷其中,大門內外的客人絡繹不絕,從其身上的衣著來看,大多是商人,也有一些文人,但其中也不乏明顯具有官員氣質的賭客。

  跟著平陽公主進入天府閣的大堂,小婉被狠狠地震撼了一下,感覺上就像是進了前世的拉斯維加斯賭城一般。

  近千人分別圍著五、六十張大賭桌,正賭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不知是否防人舞弊出術,堂內的燈火特別輝煌明亮。骰子在盅內搖撞得震天價響的清脆音,配合著男女的哈喝起哄,回聲拍掌,令人幾疑置身噩夢裡。

  「把錢拿來!」平陽公主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噢。」小婉神情有些恍惚地將二十兩黃金全都掏了出來。

  「在這裡等著,不要亂動。」平陽公主低聲叮囑一句,轉身離去。

  「當公主變成賭徒時,也並不見得更加優雅!」看著平陽公主的背影,小婉腹誹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平陽公主帶著一大口袋籌碼回來,並且將一個銅牌套在了小婉的腕上,「這個貴賓牌收好,等一會兒我們可以去貴賓堂湊湊熱鬧。」

  「殿下,我們現在要幹什麼?」小婉問道。

  「輕聲!」

  平陽公主瞪了她一眼,迅速向四周看了看,道:「從現在起,你要稱呼我『穆兄』,你還是姓夏,就不必改了。」

  「明白了。」小婉點點頭。

  「你先在這裡練練手,然後我們再去貴賓堂。」

  平陽公主領著她挨張賭看去,輕聲指點她,什麼是『骨牌接龍』,什麼是『番攤』,還什麼橙蒲、雙陸、葉子戲、骨牌、天九、牌九、馬吊等應有盡有。

  小婉對賭博不在行,前世是印象最深的便是打麻將擲骰子,然後便是港臺電視劇中的神奇賭術……噢,對了,那個番攤她也有印象。前世的街頭巷尾經常可以見到那些騙子,用小酒杯扣著瓜籽蒙人。

  小婉她們來到那個番攤跟前的時候,這個番攤正人氣旺盛,很多平時該是道貌岸然者,此時都變得咬牙切齒,握拳揮掌,鬲喝自己買的攤門,好像叫得愈響,愈能影響攤子的數目。

  番攤又名攤錢或掩錢,玩法是賭桌中央設計一方塊,坐莊各邊分別標示1、2、3、4。莊家抓兩把小的銅錢、豆子或其他小東西,叫做『攤子』,傾注桌上,蓋上鐵碗;遊戲者賭該堆用4除後餘數為多少,並將注下在所選數字的方塊邊。下注,莊家即翻開蓋碗,有一根小棒每次移去4個小東西,直到最後剩下4個或少於4個為止。這就是勝利數字;如果最後剩下4個硬幣,押4者即贏,餘者類推。莊家在每個贏注中抽去25%,並付給各贏家其所剩注的5倍,亦即贏輸差額為2.75比1,實際差額則為3比1。

  平陽公主湊到小婉耳邊道:「別看這種賭博數額小,但最易激起人的賭性,積少成多,數額也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遇到手法高超的莊家,絕對讓人傾家蕩產。」

  小婉訝然道:「您所說的手法是不是就是騙術?」

  平陽公主點點頭:「十賭九騙,。最普通的番攤騙術有落株和飛子兩種。落株是在攤子做手腳,必要時攤子可一分為二;飛子則是把攤子以手法飛走。無論任何一種方法,都需要有同夥在一道『撬邊』,用各種方法吸引被騙者的注意力,好讓莊家施術,不過一般的大賭場不會用這種下作的手法,但在街頭巷尾臨時擺的番攤檔,大多是此類騙人的把戲。」

  小婉好奇地問道:「對這種賭法有什麼必勝的辦法嗎?」

  平陽公主失笑道:「除非是行騙,否則那來必勝之術。不過,如果能夠十賭五贏,因為這種賭博方法的賠率高,也相當於必勝的法子了。這就是要考較玩者的眼力和耳力了,當在家把攤子灑在桌面,以碗盅蓋上前,憑目視耳聽,會有五成準繩。」

  「殿……穆兄真厲害!」小婉贊嘆道,賭術達到這等地步,不服都不行啊!

  「你看那裡?」只見一張特別熱鬧的牌九桌,座位上有一個相貌十分粗豪的漢子在下注,莊家估計被贏的有些慘,腦袋上已經是冷汗殷殷了。

  「你過去替莊家玩幾把。」平陽公主低聲說道。

  「我不熟啊!」小婉為難道。

  平陽公主笑道:「沒有生手怎會有熟手。這裡的規矩是凡牌局都可由賭客輪流推莊,賭場只是抽成。你看那賭場莊家給他殺得兩眼發宜,你就去接莊玩兩手,保管那個莊家會對你非常感激。」

  小婉頭皮以麻,「我只熟悉擲骰子,這牌九實在是不熟。」

  平陽公主臉色一板,道:「賭場如戰場,難道打仗的時候,你還要挑挑揀揀的嗎?」

  小婉愕然道:「這怎麼能一樣?」

  平陽公主笑道:「賭場和戰場一樣,最重要的是心態,要想得勝,就要瀟灑從容,全無壓力,今天可視為對你的一次考驗和挑戰,只要你將我教你的賭法和戰術,就像你和對手作生死決鬥一般應用在賭桌上,贏下這一場不成問題。」說完,將那袋換來的籌碼塞到她的手裡。

  真是……有勸嫖哪有勸賭的?

  小婉哭笑不得,只好拿著那袋籌碼來到那個莊家身旁,道:「我來推幾回莊可以嗎?」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2-18 11: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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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節 天府閣(二)

  「可以,可以!」

  莊家忙不迭的讓開位子。

  這賭博也有些迷信的講究,就算是接莊,那也要在莊家手氣旺的時候接,現在莊家已經背得屁股底下著火,頭頂上生煙,這個時候接莊的人,要麼是傻,要麼……咳,是捨生取義。

  小婉感到被眾人那古怪的目光看得臉上有些發熱,不過此時萬萬不能轉身走人,只好硬著頭皮坐下來。

  牌九也稱天九,用木、骨或象牙製成,比麻將牌略長,是由骰子演變而來的,但牌九的構成遠較骰子複雜,它是以以兩骰的點子組成合共三十二張牌子、二十一種牌式,九種為單數,十二種為雙數。

  把32張骨牌四塊一墩,墩八墩,每人按摸牌規則摸八塊牌,由莊家開始出牌,玩家每人輪流出牌,上手出一塊牌下手就必須跟一塊牌,上手出一對牌下手就必須跟一對牌,如果上手出的牌下手要不起,下手必須消牌(要不起上手的牌,下手用手上最小或沒用的牌跟上手的牌),消的牌必須字向下,不能讓對手知道消的什麼牌,一輪結束後由桌上牌面最大的玩家把桌上的牌全部收到自己面前算得的分。

  計分方法也很簡單,每四塊牌為一墩,一墩為一分,一局最後一墩計五分,一副牌最高分12分,玩家收的牌越多,得的分也就越多。

  小婉一上手,平陽公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結果沒幾個回合,她的籌碼已經輸掉了大半,而四周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那些參賭的人都把賭注押在了那個粗豪漢子的牌上,原本是四個人推牌,現在成了小婉和粗豪漢子對賭,如果不是心疼輸掉的那些籌碼,小婉肯定是下桌跑路,現在她對賭徒的心理算是深有體會了。

  對她來說,現在至少要把本錢贏回來,而對於那個粗豪漢子來說,不過是輸掉一句的押注而已,耳聽周圍那些人的哄笑聲,小婉差點要找個地洞躲進去。無奈之下只好悶著頭洗牌,暗暗埋怨那個把自己帶進溝裡來的不良公主。

  正要擲骰子發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且慢!」

  眾人愕然瞧去,一個甚為雄壯的大漢分開人群擠到最前列的位置,雖然他這種粗魯的行為讓很多人感到惱火,但看清他的身材之後,基本上都選取了沉默的辦法來進行無言的聲討。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小婉和那個粗豪漢子之間的座位上,大聲道:「我也來湊個熱鬧,沒有人反對吧?」

  「可以。」小婉微微把頭低下……這個半途插上來的人,赫然就是薛萬徹,現在小婉只希望別被他認出來。

  平陽公主先前的叮囑神奇地在她的腦海中回放,倏忽之間,小婉竟然難得的冷靜下來,心中明朗如井中水月,不染半絲雜念。

  「這位小兄弟,我們見過嗎?」薛萬徹突然問道。

  小婉抬頭迎上薛萬徹銳利的目光,從容笑道:「好像是沒有印象,至少在近期沒有見過。既然閣下要加入,那我們就重新洗牌吧。」

  薛萬徹點點頭,淡淡地道:「請隨便!」小婉立即開始嘩啦嘩啦地洗牌。

  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急,這話用在賭桌上再適合不過了。上了賭桌,就要有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鎮定功夫,但那些圍觀者卻莫名其妙地心中緊張起來,一個個屏氣凝神地看著小婉洗牌……難道還能洗出一朵花來?

  辟哩啪啦一陣響,小婉麻利地將牌疊得整齊妥當……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贏到半個籌碼,但壘牌的技巧卻是練出來了。

  將氣憤化做力量,這是有一定根據的,至少在此刻,因為薛萬徹的出場,想起前日買酒樓時受的氣,立即人發,成功地收攝心神,開始施展平陽公主所傳授的洗牌疊牌術,以獨門手法擦牌撞牌,再憑聽牌法去記緊其中幾張牌。

  話說,最理想的狀況當然是將三十二張牌都記住,不過那已經是非人的存在了,用平陽公主的話說,不用記太久,能夠記住六、七張牌已經跑夠用了,而小婉的記憶力本來就超好的,最多可以記九張……她告訴平陽公主,只能記六張牌。

  薛萬徹和那個粗豪漢子都有些訝然地看著小婉,由於小婉的獨特手法,攪亂了他們的視覺和聽覺,而看她漫不經心的模樣,似乎又是無意中的結果,所以二個人都有些摸不清深淺的感覺。尤其是薛萬徹,總覺得小婉似曾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圍觀的眾人立即開始押注,這方面由賭場的人負責,係數賠率一手包辦,不用小婉操心。小婉洗完牌後,微微一笑,將骰子遞給薛萬徹,淡然自若道:「這一局由閣下擲骰,意下如何?」

  薛萬徹微微一怔,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粗豪漢子,見他沒有異議,便接過骰子,擲往桌面。骰子清脆地在桌面旋轉,片刻之後才停下,圍觀的眾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竟然擲出了兩個九點。

  小婉漫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轉頭向代表賭場的荷官道:「請代發牌。」

  荷官愣了一下,看了看另外二人,見他們不言語,連忙上前為三人發牌。眾人都伸長了脖子,全神凝視。四周雖喧鬧震廳,這處卻是鴉雀無聲,頗顯幾分詭異。

  小婉此時顯得格外的自信從容,當每人各有一組兩隻牌時,忽然叫停,道:「不如我們來個一局定乾坤,掀牌決勝負如何?」

  這種賭法倒不是小婉自己新創的。原來牌九有多種賭法,其中之一是以兩張牌為一組,擲骰後,根據點數各拿自己的一份,拿後宜接攤出以決勝負,俗稱此法為小牌九。不過像她這種臨時改變賭法的,卻是非常罕有,但更添刺激,眾人都大感痛快,但對手也是有權拒絕的,只是氣勢上未免落了下風。

  那個粗豪漢子目光游移不定,突然看向薛萬徹道:「這位兄弟意下如何?」薛萬徹淡淡一笑,徐徐道:「是否可以加注?」

  小婉心中暗笑,知道他還對自己還有些懷疑……這也難怪,雖然只是匆匆的一面,但足以給彼此留下不淺的印象了,如果她今天不是著了男裝,臉上又被平陽公主簡單地修飾過,不是很熟悉的人,還真是難以認出。

  她微微頷首,「當然可以。」

  「那我加十兩黃金,莊家夠賠嗎?」薛萬徹將黃澄澄的金子拍在桌上,小婉的心幾乎也跟著桌子微微一晃,她還以為她最多是加百雨白銀,那已是大手筆的重注,足夠一般平民百姓蓋間頗像樣的房子,豈知竟是十兩黃金,不由得大大的嘆息起來。

  這賭博的事情,很難說輸贏,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小婉只好將自己押箱底的錢取了出來……幸好她特地多帶了十兩黃金,再加上桌面的籌碼,卻也儘夠了。

  此時,圍觀的眾人都知道薛萬徹是有意衝著小婉來的,於是八卦精神更是高昂,一個個臉上跟打了雞血的,比親自參與賭博的人還投入。

  「快掀牌!」也不知道是誰等得不耐,開始在人群中催促起來。

  「呵呵,」坐在小婉對面的那個粗豪漢子哈哈一笑,道:「那兄弟就佔先了!」

  他毫不在意地取起那兩張牌,大力往桌子上一拍,發出一下令人驚心動魄的脆響,再隨手翻開,攤在桌面……將賭注押在他身上的人立即爆發出一片歡呼聲——8紅8點,在牌九是『人牌』,屬於文子大牌,除『天牌』和『地牌』外,再沒有其他組合可勝過他,因而贏面甚高。

  薛萬徹微微一笑,也將牌翻了起來,由武子四和五組成的紅九,雖不及那粗豪漢子的『人牌』,但亦勝算極高。

  現在就剩下小婉的牌了,眾人都看向她的手,氣氛陡然凝重起來。

  小婉淡淡一笑,伸手將面前的牌掀開——

  「啊——」

  眾人都發出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

  2紅2點,正是一付『地牌』,堪堪吃定了那粗豪漢子的『人牌』。

  「高明!」

  那粗豪漢子將身前的籌碼一推,起身離去,薛萬徹卻深深地看了小婉一眼,亦轉身離開。

  嘩啦啦一陣響,所有籌碼連同那些黃金都入袋,小宛離開那張桌子,不禁嘆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就剛才這一手,不僅贏回了她先前輸出去的籌碼,而還賺了不少,到有二百兩黃金之多,雖然這些籌碼提在手上並不沉重,但感覺上就如同真的提了那麼多的黃金一般……很古怪的感覺。

  「怎麼樣?贏錢的感覺還好吧?」旁邊傳來平陽公主調侃的聲音。

  小婉一轉頭,看到平陽公主正微笑著站在旁邊,她搖搖頭道:「不是很好,感覺上……雖然這些錢都是看得到,摸得著,卻太不真實了。」

  「就是這種不真實,才激起那些人強烈的佔有,他們何嘗不是可憐之人。」平陽公主淡淡一笑,「小夏,我帶你去貴賓室一趟,那才是真正的堵場。」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2-18 11:5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1:57
第一百零五節 後臺(一)

  天府閣的五個貴賓堂是五座獨立的建築物,,以遊廊把主堂相連起來,遊廊兩旁是亭池園林的美景,環境清雅,與主堂的喧嘩熱鬧大異其趣。

  這塊地在風水上被稱為五福之地,因而這五座建築物又被稱為五福樓。『五福』這個名詞,原本出於《書經》的《洪範》,意思為: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善終……嗯,別的暫且不說,就這康寧、好德這兩點,跟開堵坊的人不會有絲毫關係,倒是善終有點兒可能,有一句老話,叫做『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

  所謂的貴賓樓,倒不僅僅是因為參賭者的身份,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由於歷代君主都時不時的會採取一些禁賭的措施,畢竟當權者也不是傻子,都知道賭博動搖國本,就像平陽公主所說的,在起事之前,為了籌集費用,同時也為了動搖隋朝的統治,各大世家門閥都明裡暗裡支持賭博業。墻倒眾人推,大隋朝不是哪個人、哪個世家給推倒的,不僅僅是那些農民起義軍,各大世家門閥在幕後都做了不少不光彩的動作,只是既得利益者,只能是一部分人。

  為了應付意外,賭場有明暗之別,前者是公開的賭場,後者則是以私人公館作為賭場。由於賭博業牽涉的利益十分巨大,所以能出來開賭館的,不僅本身的財力要雄厚,更需要有身後勢力的幫襯。在李家取得長安的控制權,建立了唐朝政權之後,由於短時期內還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所有以開國之初,賭博還是合法的,但大的賭館,都是用世家把持。

  在李淵的子女當中,主張禁賭最力的是秦王李世民,他認為朝廷的當務之極除了要逐漸消滅各地的反王和殘隋的政權之外,就是要穩定已經佔領的地區,而賭館比青樓的危害更甚,不利於民生,應該首先禁止。

  與他相對的是齊王李元吉,他承認賭館對於民生國本有很大的影響,但他堅持,短時間內,賭博業可以為大唐帶來巨大的收入,彌補財政上的不足,等消滅反王之後再逐漸抑制賭博業的發展,也為時不晚。

  李元吉是李建成最堅定的支持者,在很大程度上,李元吉的意見都被認為是李建成的意見,因而在朝堂上就分為三派……支持太子,支持秦王,中立。

  除了中立派之外,另外兩派相互攻訐,李淵也頭疼不已。從理智上,他也認為應該及時禁賭,免得動搖國本。但是,打仗要錢,安撫難民要錢,朝廷百官要錢,上上下下就像是一個錢漏子,讓他有一種深重的無力感,所以他也遲遲不做表態。

  天府閣的這五座貴賓堂沒有以『五福』命名,長壽、富貴也就罷了,『好德』純粹是諷刺,『善終』聽著挺好,可未免有些晦氣,要把這個當作樓名,估計沒人會來。

  所以,這五座樓分別以『神皇』、『仙皇』、『天皇』、『地皇』、『人皇』命名,除了為首兩樓不設走局之外,其餘三樓都是各有所事。

  天皇樓賭骰子,地皇樓賭番攤,人皇樓賭牌九,都是深受廣大賭徒歡迎的賭博種類。神皇樓和仙皇樓是天府閣中真正的貴賓樓,內分為十八間小賭廳,任賭客選擇賭博的方式,賭場方面無不奉陪,也可安排客人成局互賭,賭場只負責抽成。

  小婉跟著平陽公主進入專賭骰子的天皇樓,這座建築只有主樓三分之二的面積,人數也不多,但從外表看來,賭客們的素質似乎要高一些,不僅大多穿著剪裁合體的華服,而且言談舉止方面也都風度,雖然樓內不像外面主堂的賭客那樣喧嘩吵鬧,但氣氛依然很熱烈。

  小婉注意到,在場中有不少服裝艷麗的女性,但從其舉止來看,絕大多數都是跟著那些貴賓來的青樓姑娘,一個個都是賭得興高采烈,昏天黑地的……想想也是,估計沒有人會攜帶著自己的夫人、女兒來賭場賭博的。

  平陽公主對這裡的環境顯然是很熟稔,拉著小婉來到一個角落坐下,剛剛入座,立即就有侍者上前招呼,並且奉上茶水。

  小婉皺著眉喝上一口熱茶,搖搖頭吧道:「我真不明白為何這麼多人會在此沉迷不捨,難道不知十賭九輸這道理嗎?」

  平陽公主笑道:「道理雖然人人都懂,可是慾壑難填,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的從中脫身?雖然明知道前面是焚身大火,可還是趨之若鶩,這賭場和青樓都是衝著人心的弱點而來的,如果不是這些人都心存僥倖,又哪會有賭博這種行業的滋生之源?」

  小婉微微點頭:「賭場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小版,什麼人都有,商人、官僚、平民,不管他們是為了消磨時間還是為了炫耀財富,又或者是希望一夜巨富,都是求得一種心理上的滿足。然而,賭博又是最為無情的,那就像是一塊巨磨,將所有人的僥倖心裡都無情的碾碎。」

  平陽公主詫異地看著她:「你這孩子,倒是看得透澈,我雖然也想過這問題,只能想到賭客是受賭博中放蕩刺激的氣氛、變化多端的局勢、勝負決定於剎那之間、僥倖取勝贏大錢的投機心理所吸引。」

  「殿下,我現在可以知道您為什麼要帶我來賭博嗎?」小婉看著平陽公主問道,「相信您絕不會是因為心情煩悶來消遣,而現在大唐也不需要您施展賭技來賺取軍費。」

  「大膽!」平陽公主輕喝一聲,身上自然發出一股氣勢,這是長期以來的養成。

  小婉確實有些緊張,但她毫不避讓,也不能避讓,目光迎著平陽公主,輕聲而堅定地說道:「殿下,如果是需要小婉為大唐效力,或者為殿下效力,小婉在所不辭!但是,小婉要知道需要做什麼?為什麼而做?因為小婉不是一個人,萬一有事,小婉要對他們有一個交待!」

  平陽公主目光如同刀鋒一般的銳利,盯了小婉半晌,見她毫不畏讓,目光漸漸地變得柔和起來。

  「你這丫頭!」

  她又瞪了小婉一眼,但目光中已無責備之意。

  輕嘆一口氣道:「我是從一些消息中聽說的,這天府閣背後另有主持,只是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是我想的那個人。」

  「確認之後呢?又會有什麼結果?」小婉追問道。

  平陽公主愣了一會兒,道:「或許有結果,或許沒有結果,我只是想要個答案罷了。」

  「如果被人認出來了呢?」小婉又問道。

  平陽公主微微一笑:「放心,我的易容術連我父皇都認不出來,你就放心好了。」

  「可我覺得沒什麼變化啊。」小婉嘟囔道。

  「正因為沒有太大的變化,反而更真實,你只要在變音上不要露出破綻就足夠了。」平陽公主笑道,「好了,我們先去練練手,看看你這個學生是不是可以出師了。」

  「我已經出師了。」小婉得意地舉了舉裝籌碼的口袋,

  「哼,那不過是運氣好而已。」平陽公主冷哼一聲,小小地打擊了她一下。

  天皇樓賭的雖然是骰子,但卻有著各種不同花樣的賭法,有賭大小兩門,既有分十六門押注,或以各骰本身的點數下注。如三顆骰子中,有一顆符合押中的點數,是一賠一,兩顆則一賠二,三顆全中一賠三;有的是采番攤式的賭法,把三骰的總點數除以四,餘數作押中點數;最複雜的是用天九牌的方式作賭,以三顆骰配成天九脾的各種牌式,再據天九的規則比輸贏……形形式式,豐富多樣,難以盡述。平陽公主帶著小婉先挨張賭桌看完,給她一一講解各種玩法的具體操作和規定。

  考慮了好一會兒,小婉決定採取最簡單的押大小二門方式,因為她聽骰子的水平還不夠精確,做不到每次都能夠聽到三顆骰子落點,所以賭兩門賠率雖只一賠一,但卻有較大的勝算。

  平陽公主故意站在另一邊,只是給她望風,小婉剛開始的時候有些拿捏不準,在輸了兩次之後,開始找到感覺了,手氣大順,旁邊的賭客對小婉的運氣十分的艷羨,有幾個膽大的跟著她下了兩注,竟然也贏了。

  不遠處,平陽公主向她微微搖頭,小婉立即點點頭,目光又看向賭桌。

  女荷官開始搖盅,只聽得裡面叮噹聲不絕于于,骰盅在一輪搖動下靜止下來,搖盅的女荷官嬌唱道:「有寶押寶,無寶離桌!」

  圍看賭桌的三十多名賭客目光都投在小婉身上,看她押那一門,好跟風押注,望能得她的旺氣提攜贏錢。

  小婉知道,現在還不是引起賭場注意的時候,於是故意押往輸錢的一門,累得人人怨聲大起,莊家當然是大獲全勝。她見好就收,取走贏到的籌碼,向平陽公主打了個眼色,轉身到另一桌下注。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2-18 13:4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4:43
第一百零六節 後臺(二)

  記得有一個故事,有一個老財主,想為兒子挑一個老師,選來選去,老財主選了一個號稱『不敗賭神』的高手做孩子的老師——在他看來,只要兒子學會老師那一手在賭場上不敗的本事,將來的飯碗就有保證了。

  賭神如約而來,在上課的第一天,老賭神拿了兩個空碗,然後裝了一碗水,也不講課,就讓那孩子坐在那裡看他玩水,左碗倒右碗,右碗倒左碗……搖搖的倒了大半天,最後碗裡就剩下了水底子。

  老賭神問那孩子,「你明白了沒有?」

  小孩子年齡不大,悟性卻是不錯,略略沉吟了片刻,恭聲回答道:「先生,賭博就是這碗水,從左手倒右手,不管技術如何高明,只要過一段時間,終究是兩手空空。」

  老賭神點點頭,欣慰地笑道:「孺子可教也!」

  說完,他揚長而去,那個小孩子最後專心讀書,終於……咳,不說了。

  純靠賭術發家致富,那是開玩笑,為了不那麼快的引起注意,小婉遊走了好幾張賭桌,每張桌子贏個幾十兩即換桌,轉眼間又贏了三百兩。

  雖然古代沒有現代化的儀器,可以進行全方位的監視,但堵場裡都有巡場的,他們不僅要注意賭場的安全,還要防範有人出老千或者……就像小婉這樣,賭運或賭術亨通的。

  因而,小婉已經引起賭場的注意,不僅有人在旁邊監視她,搖盅的莊家也換成了另一個老手,這也是賭場的老規矩,畢竟賭場要注重自己的聲譽,如果沒有抓到客人出老千,那就要在賭術上超出對方,否則就是自壞招牌。

  新莊家的水平絕對比上一個莊家高,那骰盅不僅搖得讓人眼花繚亂,而且骰子在盅裡也是忽橫忽直,沒有一定的走向,當莊家啪的一聲將骰盅放在桌上的時候,三粒骰子竟然同時停上,讓小婉大出意料……這水平,還真是不一般的高。

  一抹自信的笑容出現在莊家的臉上,他挑釁似的看著小婉道:「各位貴客請押寶。」

  人的自信都是培養出來,剛才連續出手,除了有幾次是試探性的,其它幾次無不滿載,小婉的自信心也爆棚了,她毫不猶豫地推出一百兩的籌碼,「十四點!」

  能進入貴賓廳的賭客,都是非富即貴。不過,見到小婉這樣臉色不變,一下子就押上一百兩黃金的豪賭,還是引起了一陣輕微的哄動。

  其他人也開始下注,有不少人注意過小婉之前的表現,也跟風押十四點,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莊家雙手揭盅,手疾眼快地一下子將舉起盅蓋,露出骰子向上的三面,分別是『四』、『三』和『六』,加起來總點數是『十點』。

  沒押中!

  眾人發出一陣失望的嘆息聲,有為自己沒押中而嘆息,也有為小婉輸的那一百兩黃金的籌碼而嘆息。

  小婉卻是知道自己的功夫還差,被莊家老道的搖盅功夫混淆了視聽,技不如人,那就沒什麼可說的。

  正猶豫著是不是換一桌,卻見那莊家傲然一笑道:「這位客人這趟的手氣差一點兒,還要不要再試一下賭運呢?」
  
  手氣?

  還腳氣呢!

  小婉可不相信運氣這一說,剛才對方的搖骰手法太複雜,自己技差一籌罷了。

  雖然知道那個莊家是存心激將,小婉嘴角漏出一絲笑容……就算如你所願,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她將口袋裡所有的籌碼全部倒在桌面上(嗯,她將自己的本錢留出來了),心想,就算是將這些錢全部輸掉,也無所謂,正好回府,省得在這兒擔心吊膽的。

  這些籌碼至少也有三百來兩,眾人一陣交頭接耳,氣氛陡然熱烈起來。那個莊家的神色也凝重起來,他沒想到被自己打擊了一下的小婉能夠做出這種……在他看來,就是孤注一擲的舉動,是自信還是瘋狂?這個莊家自己反倒猶豫了。

  小婉淡然地看著莊家,不是自信,也不是瘋狂,而是無所謂,這些本來就是贏來的,失去也沒什麼關係,她不是神仙,當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證下一場必贏,不過她是真的毫不把這筆夠普通人生活一輩子的錢放在眼內,所以才全無任何得失成敗的壓力。

  這是懷抱著這種想法出入賭場的人很少,即便是剛開始能夠以一種超然的姿態進入賭場,在經過一系列的輸贏輪迴後,也很難再保持這種淡然。

  嘩拉……莊家又開始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搖盅表演,小婉暗自調息,將整個人調節至空靈的狀態,不但用『耳朵』來聽,更是用『心靈』去感受。

  骰盅輕巧地落在了桌面上,三顆骰子幾乎同時落下,但是,就在那三顆骰子落下後不久,其中一粒本來似乎已經穩定了的骰子,忽然靈巧的翻了個身……沒錯,就是這個!

  小婉暗自稱奇,剛才輸的確實不冤……就是這輕巧的一翻,打破了先前停盅時骰子的格局,點數完全變了。這個手法顯然是專門針對懂得聽骰子的高手,先前輸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十一點!」小婉含笑將籌碼全部押在十一點了……這次其他人倒是各押各的,但還有幾個人對小婉心存希冀,跟風押在十一點了。

  莊家臉色陰沉,心裡湧起一陣不安的感覺,他定一定神,手法熟練地打開骰盅……正是九點。

  押中的人自然一片歡呼,未跟風的則臉上則是滿臉的懊喪,那個莊家的臉色更是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

  小婉微微一笑,將所有的籌碼掃到袋子裡,起身去尋平陽公主,想問問她下一步是何打算。

  二人正要向另外一張賭桌走去,忽見兩名巡場的壯漢目光不善的迎面而來,在她們身前怒目而視。

  平陽公主臉色頓一變,開口道:「莫非天府閣連這點氣量都沒有嗎?」

  忽然一個女聲在她們身側響起,道:「二位客人請不要誤會,我家夫人想請二位大爺稍移尊步,有事請教!」

  二人轉身看向那個說話的姑娘,只見對方作婢子打扮,年紀不過雙十,可是眉梢眼角含孕春情,目光大膽,不像正經人家的婢女。

  小婉皺眉道:「姑娘的夫人是誰?本少爺正在發財,哪有時間理會什麼夫人,小姐的?!」說完,舉步就要走。

  那個艷婢露出一個媚笑,語氣卻帶了幾分森冷:「二位大爺,有道是『人敬一尺,還人一丈』,有些事情還是提前說清楚些為好,否則發財容易,享福困難啊!」

  小婉露出膽怯的神情道:「你……你這裡在嚇唬我!我不怕!」

  艷婢笑道:「大爺自然是不怕的,我們也不是恐哧您。無論您在天府閣內還是天府閣外,都是安全的。」

  看小婉二人臉色稍霽,她又悠悠地說道:「不過呢,人有旦夕禍福,我們天府閣也不能保您一輩子安康,您說呢?」

  「你……」小婉故做張口結舌的模樣。

  旁邊的平陽公主做好做壞的拉她一把,道:「夏兄弟,我們就去看看那位夫人,聽聽她有什麼話要說!」

  那艷婢聽了一拍手,笑道:「這位大爺說的對,有什麼事情聽聽不就知道了?請二位大爺跟小婢來。」

  說完,便扭著腰身在前面帶路,小婉和平陽公主相互看了一眼,便跟在她後面,那兩個大漢卻沒有跟上,顯然並不怕她們跑掉。

  「穆兄,他們該不會劫財害命吧?」小婉輕聲道……說實話,她是有些忐忑不安,在前世,黑澀會可是比古代的幫派狠多了,莫名其妙地挨上一記板磚可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沒事,多半是你表現的太出色了,讓他們感到不安。」平陽公主說道。

  「不過是幾百兩而已,至於嗎?」小婉一付難以置信地樣子,前面帶路的那個艷婢差點兒打了個趔趄。

  平陽公主也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夏兄弟,那是黃金,不是白銀,更不是五株錢!」

  「噢!」小婉好像是明白了,貌似李老皇賞賜的時候,也不過是五百兩黃金,看來金子是挺值錢的。

  三個人拐過大堂,進入樓後的走廊,在一扇門前停下,那艷婢上前敲了三下門後,稟報道:「啟稟夫人,那兩位大爺已經過來了。」

  屋子裡傳出一個好聽的聲音:「兩位?請進來吧。」

  「請!」

  艷婢打開房門,側身請二人進屋,在她們進入後,她隨後跟進來,又將門關了上來。

  屋子裡的佈置十分簡潔,看來就是一個簡單的會客室,但所有的材料無一不細緻,十分的講究。小婉注意的是坐在那裡的一名盛裝華服的美婦,應該就是艷婢口中的『夫人』,在她的身後,還站著兩名保鏢模樣的大漢,正用十分感興趣的目光看著她們。

  平陽公主學著男人的模樣行了一禮,大聲問道:「不知道夫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把我們兄弟二人請到這裡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2-18 14:4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4:49
第一百零七節 脫身(泣求收藏/推薦!!)

  那個艷婢在旁邊嬌笑道:「我家青青夫人在長安誰人不識,二位大爺定然是第一次來長安,對嗎?」

  「小紅,休要多嘴!」那位美婦喝斥一聲,艷婢頓時嚇得低頭不語。

  平陽公主卻作出一付愕然的模樣,道:「姑娘的眼力果然高明,我兄弟二人正是剛到長安不久。」

  「哦?不知道二位客人如何稱呼?來長安做什麼生意?」那個被叫做『青青夫人』的美婦微笑著問道。

  「我姓穆,他姓夏,我們來長安是做……哎,我們做什麼好像不關你的事嗎?什麼時候賭館也開始行使衙門的職能了?」平陽公主裝作差點兒脫口而出的模樣,一臉戒備的看著青青夫人。

  青青夫人啟齒一笑,道:「二位客人休要誤會,妾身只是隨口一問,別無它意。」

  她的目光轉向小婉道:「這位就是夏爺了?夏爺好高明的賭術!」

  小婉作出一付愀然不樂的模樣,憤然道:「青青夫人過獎了,沒想到關中的賭館規矩與關外不同,卻是夏某慮事不周了。」

  「夏爺這是何意,妾身聽不明白?」青青夫人美目流盼,故做一付不解的模樣。

  小婉冷然道:「關外的賭館向來是輸贏自負,沒想到天府閣竟然是準輸不準贏的。」

  「二弟住口!」

  平陽公主假意喝道:「金銀乃身外之物,你我不過是過來博兩手,以求一樂罷了,輸贏何足掛齒。」

  她又向青青夫人賠禮道:「青青夫人,舍弟做事魯莽,還望夫人海涵!」

  青青夫人似乎愣了一下,旋即掩口失笑,道:「二位客人誤會了,這點錢天府閣還是出得起的。不過,二位是出門求財,我天府閣也是坐地收錢,夏爺賭技高超,青青不揣冒昧,請二位就此收手如何?」

  平陽公主和小婉對視一眼,微微笑道:「既然青青夫人話已說出,夏某自當從命!」

  青青夫人微微點頭,向外招呼道:「來人!」

  房門打開,兩名大漢各自提著一個小箱子走進來,他們將箱子輕輕地放在青青夫人的面前,只的得咚的一聲輕響,似乎那兩個箱子頗為沉重。

  青青夫人展顏一笑,道:「二位客人,這裡有八百兩黃金,略補二位的損失,請問意下如何?」

  「呵呵,即是夫人的厚意,我們兄弟就愧領了,如果夫人別無它事,我們就告辭了!」平陽公主行禮做告辭狀,隨手將裝籌碼的口袋放在青青夫人的面前,上婉也急忙有樣學樣,將自己那一大袋籌碼也放在地上。

  青青夫人臉上浮現出一片迷人的笑容:「二位客人好走,妾身就不便相送了!」

  古時候一斤為十六兩,八百兩黃金合計五十斤,分為兩個箱子,重量也是頗為不輕,好在二人都是習武之人,提起幾十斤的重量還不算是太過丟人。

  在天府閣護院們的慇勤『護送』下,小婉和平陽公主離開天府閣,來到街上。此時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大街上的行人依然是有增無減,這一帶本來就是娛樂場所,二人倒也不覺得奇怪。

  平陽公主掂了掂手裡的箱子道:「小婉,照我看你的聽骰絕技,已比為師我青出於藍,即是已臻天下第一。我覺得你很有潛質成為名震長安的賭王,怎麼樣,考慮一下,生意就不要做了。」

  小婉聳了聳肩,笑道:「靠賭博發財,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這種天下第一不要也罷。殿下,您不是還要打聽那間賭館的後臺老闆嗎?」

  聽到小婉的問話,平陽公主發出一聲喟嘆,好長時間一語不發。小婉不知道自己是觸了什麼忌諱,不敢再問,老老實實走路。

  良久,平陽公主幽幽地問道:「你知道那個青青夫人是何方神聖嗎?」

  小婉茫然的搖頭,這長安水深,有名氣有勢力的人多得如同過江之鯽,她哪裡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一個名人?

  平陽公主大概也沒想從小婉這裡獲得肯定的答案,她接著說道:「青青夫人在長安確實是一位名人,倒不是她本身如何了得,只因為她有一個很硬的靠山,那個人就是慶州都督楊文幹。青青夫人本是青樓名妓,被楊文幹收作小妾之後,很少在外面逗留,沒想到竟然藏身在天府閣主持那裡的生意……真是想不到了!」

  「殿下,即便那是楊文幹的產業似乎也沒什麼關係吧?」小婉還是不明白。

  平陽公主沉默了一會道:「楊文幹是太子一手提拔起來的,對太子一向忠誠不二!」

  噢——

  小婉這回明白了,做為太子,如果是為公中的事務花錢,朝廷府庫自然會竭力支持。雖然這個賭場是楊文幹的小妾開的,但身後絕對有太子的影子,基本上可以肯定,太子就是通過賭場來圈錢的。

  平陽公主沒有再說什麼,臉上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腳下卻突然加快了動作……突然,平陽公主拉著她轉進旁邊的小巷,過了一會兒,她探頭向外看去,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低聲道:「我還以為有人會跟蹤我們,看我們在什麼地方落腳,好摸清我們的底細。」

  小婉道:「或許我們剛才的謊話將她騙過去了?」

  平陽公主搖搖頭:「我覺得不可能如此簡單,雖然她不至於心疼這八百兩黃金,但我們突然出現在天府閣賭場,他們不可能一點兒懷疑也沒有。」

  「那我們該怎麼辦?」小婉問道。

  平陽公主冷冷一笑:「前面不遠處有一家客棧,我們從前門進,從後門出,等他們發現我們進入客棧,而客棧裡其實又沒有這兩個住客,那時已經晚了!」

  小婉問道:「他們不會追查嗎?」

  平陽公主拉著小婉走出小巷,然後橫穿光明大道,向仙橋街南端走去,無所謂地說道:「長安城這麼大,如果是真的追查,也算是他們有事可做,省得……勾心鬥角!」

  兩個人穿過那間客棧,看到後面沒人,立即穿過幾條巷子,最後轉入朱雀大街,平陽公主抬手搖了兩下,一輛馬車迅速駛了過來,平陽公主拉著小婉低頭便上了馬車……待她們坐穩後,馬車碌碌地沿著朱雀大街向平陽公主府馳去。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2-18 14:5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4:59
第一百零八節 鄭天福

  長安客棧是山陽縣首屈一指的客棧,據說客棧老闆來自長安,祖上曾經是官宦人家,只是到了隋朝之後,家道敗落才離開長安來山陽縣這個小地方開店。

  店夥計莫問每日大清早便起來開門下板,然後打掃衛生,反正他光棍一個,並未娶妻,家中沒有老幼,日子雖苦了些,卻也清靜自在。

  「莫問,給天字二號房的客人送壺熱水去!」掌櫃的又在大聲呼喚。

  「知道了!」

  莫問有些怨念,雖然他勤快、老實,可也知道疲累的,掌櫃的難道沒看到自己從早上忙活到現在?
  
  什麼是怨念?

  就是敢想不敢說的意思,莫問戀戀不捨地讓屁股與凳子脫離連接,去灶上提了一壺熱水。

  天字房是客棧中最好的客房,只有有錢的達官貴人才能夠入住,那個二號客房中的客人姓鄭,叫鄭天慶。據說和聚福樓的鄭老闆還有些親戚關係。說起來,那位鄭老闆為人特別和氣,即使是對他這樣的夥計也是和顏悅色,從來沒有大聲喝斥的時候,能在聚福樓裡工作,真是幾世修行來的福氣。可惜啊……自家的老闆要是能做到一半也可以。

  但鄭老闆的這位親戚可就不怎麼樣了,跟他一起住進來的兒子和幾個僕人,一個比一個尖酸刻薄,連鄭老闆那樣和氣的人都跟他大吵了一次之後,再也不露面了。他端著熱水進入天字號的院門,來到二號房前,正要進入的時候,突然從房間裡傳來一聲脆響——那是瓷器被碎破的聲音。

  緊接著,莫問又聽到鄭天慶厲聲喝斥道:「豈有此理!鄭天福真是如此說的?」
  
  莫問心中納悶,這位鄭天慶給人的感覺是陰狠,屬於那種綿裡藏針的人物,怎麼會如此大失常態?聽他的話意,似乎是聚福樓的鄭老闆做了什麼讓他憤怒的事情,才會如此。

  「爹爹何事發怒?」

  屋裡響起另外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那是鄭天慶的兒子鄭元禮,見到父親摔杯子,神情也有些不安起來。

  「鄭天福說,他要把聚福樓交出來!」鄭天慶餘怒未消,說話時也是硬邦邦的。

  「這是好事,爹爹為何反怒?」鄭元禮奇怪地問道。

  門外傳來敲門聲,鄭天慶看了一房門一眼:「進來!」

  莫問推門而入,「客官,您要的熱水。」

  「放在那兒吧。」鄭天慶向桌子點了一下。

  莫問連忙過去將熱水放在上面,然後匆匆離開,隨手關上房門,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客人最為敏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殃及自己這條『池魚』。

  見不相干的外人不在了,鄭元禮又道:「山陽附近的幾個聚福樓分店一直把持在鄭天福手裡,這兩年給他賺了不少錢,現在他將聚福樓交回家族,爹爹正好接手,連著那些菜式,就算是在長安恐怕也能贏得一席之地!」

  「他將聚福樓交回家族,但那些菜式的製作方法卻被他以籌集資金為名賣給了十數家酒樓,得了一大筆錢之後,宣佈從此脫離家族的生意。」

  聽了兒子的問題之後,鄭天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家族在亂世中自有生存的辦法,在關中大亂,李淵宣佈上位之時,鄭家並沒有看好李氏,因而派出一個非嫡系的鄭天福進入關中……說實在點兒,就是一個探路的卒子,死了不可惜,有所成就那就是賺了。沒想到這幾年鄭天福在關中折騰得風生水起,不僅聚福樓開了數間分店,自己還有閑錢在長安做生意,結識了不少達官貴人。

  鄭天慶做為家族的嫡系,有著鄭天福所享受不到的後備資源,原本他是想利用鄭天福的交情從張家弄來制糖秘技,然後再通過家族將聚福樓甚至鄭天福在長安的生意、人脈全部接收下來,無論如何,他鄭天慶都可以從中漁利。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鄭天福卻能夠下決心將聚福樓主動脫手,更沒想到鄭天福那幾樣菜工的製作方法竟然是用自己的積蓄買下來的,臨走的時候賣給其它酒樓,自己也是無話可說。

  可以想見,如果其它酒樓也掌握了那些菜式的製作方法,聚福樓就難以一家獨大了,這利潤點也要下降不少。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他上一次派去張家田莊探聽消息的一名家僕此時還關押在縣大牢裡,據說還要追索幕後主使……

  「爹爹,那我們還接不接手聚福樓?」鄭元禮問道。

  「接手,當然接手。」鄭天慶嘆了口氣,心中暗自懊惱。雖然一家獨大是不可能的,但聚福樓畢竟還是積攢了人氣,而且也是鄭家在關中地區發展的根基,絕對不能交給別人,想到那個尚在牢內的僕人,又是一陣悲催,那算不算是沒吃著羊肉還惹著一身臊?

  「爹爹,牢裡的鄭明怎麼辦?」鄭元禮終於問到了這個問題。

  「那小子招供了嗎?」鄭天慶問道。
  
  「腿都被打爛了,也沒供出主使,他只是說,是為了尋找白天失落的東西才夜探田莊的。」鄭元禮答道。

  「那鄭家沒白養活他!」鄭天慶心中的怒意雖然仍沒有消褪,卻總算能控制住了:「你使點銀錢上牢裡打點一下,給他治好傷,吃點好的,告訴他不要擔心,鄭家虧不了他!」

  「是的,爹爹。」鄭元禮答應道。

  就在鄭天慶父子討論聚福樓和鄭天福的時候,鄭天福卻戀戀不捨地站在聚福樓門前,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捨不得挪動腳步。

  酒樓的夥計也知道老闆換了,神情也有些惶然,他們都是鄭天福請來的,雖然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但現在的老闆換了,那麼他們這些夥計,只怕也過不了多久便會被取代……或許只有大師傅一時不會有人代替。

  對於這些夥計而言,雖然聚福樓的規矩雖是較之其餘店舖要多,但酬勞也高些,失去這份工作,他們都是極度不捨。

  鄭天福在心中嘆了口氣,他雖然下定決心要自己開創一番事業,卻仍是覺得不捨。畢竟聚福樓耗了他不少心血,現在已經在長安站住了腳,只須好生經營,日後做大做強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大掌櫃!」

  見鄭天福在酒樓門口站著,一個夥計喊了他一聲,鄭天福這怔了怔,這才回過神來,看到這些夥計都眼巴巴望著自己,他明白他們所想,因此他只是抱了抱拳:「諸位兄弟若是信得過我鄭天福,便先在此呆著,待我有了安身之處,再來尋諸位兄弟相聚。」

  說完之後,他緊了緊身上背著的包袱,擺了擺袖子,便離開了聚福樓。

  他這次要去長安,不過,因為有些事情還要去張家交待,因此他沒有去碼頭,而是先往張家而去。
  
  因為年景越來越好的緣故,加上毗鄰碼頭,山陽縣城熱鬧非凡,小唱、雜劇、傀儡戲、說書、散樂、諸宮調、商謎、雜耍……一個個聲嘶力竭的,將整條街都弄得喧鬧無比,跟過節似的。鄭天福一路走來,也不知買了多少小吃,聽了幾首小曲。歡娛之際,不覺時光,感覺中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輕鬆了。

  正高興的時候,便聽到前面傳來一片喧嘩聲,然後還是一陣哭叫,鄭天福原本沒有什麼事情,因此便隨著人流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那處地方並不遠,不到片刻,便到了跟前,卻見在一塊空地上,一個男子正手執竹鞭抽打一對少年男女。看這兩個人也不過是十二、三歲年齡,雖然衣著破舊,卻是眉清目秀,眼裡透著一股子機靈,只是此時已經被恐慌取代。再看空地上放著一些雜耍的家什,旁邊還站著十來個少男少女,正惶惑地看著那對跪在地上的少年男女。

  「你們這兩個只知吃的潑奸貨,沒了爹娘的短命鬼!」那男子不到四十歲,一邊打還一邊罵個不停。鄭天福見那兩個孩子被抽得滿地亂爬,鬼哭狼嚎一般,心中有些奇怪,而這人群中見到那男子打人,竟是無一人出來勸的。便問旁邊店舖裡的夥計,夥計聽他口音不是本地人,便也不隱瞞:「客官有所不知,這打人的是這個班子的頭,每年都要來山陽表演。挨打的是他的兩個學徒,好像還是兄妹倆。這兩個孩子剛才失手將表演的道具弄壞了,結果便受到了懲罰,這是人家的內務事,外人是不好幫手的。」

  聽他言語中頗有些麻木的樣子,鄭天福也是搖了搖頭,這兩個孩子看來也是命運多桀,唉!

  「救命,救命!」

  那少年先被打得挨不過了,從地上連滾帶爬的撲向看熱鬧的人。班主見了更是大怒,拎著鞭子在後面緊追不捨,反倒將另外一個女孩扔下。

  看熱鬧的紛紛向後避讓,那少年跌跌撞撞,竟向鄭天福撲了過來,跌倒在鄭天福腳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右腿。見他昂首向自己乞求,脖子上、背上被竹鞭抽過的血痕一道又是一道,身上薄薄的衣衫已經破裂,鄭天福心中有些不忍,當下便伸手攔住追過來的班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2-18 15:02
第一百零九節 惻隱

  「這位仁兄,小孩子淘氣,教訓一番即可,你何必與他一般見識,把他們打成這番模樣?」鄭天福和聲勸道。

  「你這個人真是沒道理,我自管教自家的徒弟,什麼時候輪到你多管閑事?真是狗拿耗子!」那個班主說話極沖。

  「可你這樣會把他打死的。」鄭天福有些憤怒了。

  「打死又怎麼樣?他們都是我買下來的,就算是將他們都打死,官府也不會追究!」班主蠻橫地說道。

  「你這人……」鄭天福都有些無話可說了,他卻不知道,這個班主是個人來瘋的性子,若是無人理睬,他打個半晌也便消停了,鄭天福一勸,他更有勁了,不顧鄭天福的阻擋,掄起鞭子又抽了下去。

  「不要打我弟弟!」那個少女撲到少年的背上,替他挨了這一鞭。

  「本來就是要連你一起打的!」班主獰笑一聲,又揮起了鞭子。

  「你這人好生無禮!」

  鄭天福怒從心頭起,捋著袖子,上前一步一把抓著那個班主執鞭的手臂,怒道:「我今天還就要管管這件事!」

  班主冷冷一笑,道:「你要管?那好,拿錢來,俺把這姐弟倆賣給你,你來供他們吃喝,我自然就不打了!」

  「你!」鄭天福沒想到這個班主竟然是如此無賴,心中總算明白,為何沒有人相勸了。他苦笑了一下,雖是有心管這閑事,可遇著如此鬼憎人厭的人物,只能退避三舍了。

  無聲地嘆了口氣,他鬆開了那個班主的手臂。那姐弟倆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裡滿是絕望悲愴,鄭天福想要離開,卻怎麼也邁不動雙腳。

  「你說的,只要我把錢給你,就把這姐弟二人賣給我?」鄭天福一咬牙,沉聲問道。

  那個班主上下打量了鄭天福一眼,似乎在評估他的財力,近一段時間因為聚福樓的事情,鄭天福的面色卻是有些憔悴了,那個班主雖然也算有些見識,這回卻是走了眼,只覺得這人雖是有些錢財的模樣,卻不像是個大方人,因此冷笑道:「六十兩銀子,我便將他們賣給你。」

  鄭天福微微蹙起了眉頭,他身上雖然帶了三十來兩銀子,更多的錢卻在家裡,可看這個班主得理不饒人的模樣,恐怕不會給他回家拿錢的時間。

  見他有些為難的樣子,班主以為他退縮了,冷笑道:「既然拿不出錢,還充什麼善人,快給我閃開!」

  「鄭老爺,我家少爺讓我將錢給你送過來!」

  一個壯漢從人群中擠出來,將一個鼓鼓的錢袋子遞給鄭天福。

  鄭天福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看到人群中正有一個少年向他微微點頭,卻是張家糖坊的大少爺張陵,而這個壯漢正是張家的大管家張忠。
  
  「不過六十兩而已,這錢我出了!」

  鄭天福接過錢袋,看到裡面的十錠雪白的大銀,嘴角微微一揚。

  張陵來這也是湊巧,張家的饅頭坊已經擴大,賣的東西包括饅頭、包子、餃子和花卷,這些都需要大量的麵粉,今天學得有些乏了,他便和張忠一起來碼頭進貨,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和鄭天福一樣,張陵讓張忠去問事情的起因。這個班主經常在附近幾個縣城演出,那些少年男女都是他收羅的孤兒,現在除了關中、嶺南、巴蜀等幾個地區,大多數地方都處於戰亂之中,真假也很難查證,反正他有權主宰這些孩子的生死,將他們簡單訓練之後便出來賺錢,據說有幾個孩子被打死打殘,只是沒有報案,官府也懶得管。而剛才捱打的這對兄妹被他收養的時候,已經不小,據說祖上是匠戶出身,那個男孩子好擺弄個東西,今天也是他好奇,將一件道具給拆了,沒等裝好,便被這個班主發現,他的姐姐為了護他,便也捱了一頓打。

  張陵生出惻隱之心,一方面是看二人可憐,另一方面卻是聽說二人祖上是匠戶,心靈手巧的緣故,他記得小婉曾經說過,趁著現在亂世,多為家族招攬培養一些好苗子,等到了和平年代,就沒這個機會了,所以前段時間張信去嶺南的時候,回來又帶了一批孤兒,今天看到這兩姐弟,心中便是一動。

  那邊鄭天福與班主簽了文書,畫好押之後,他將六錠大銀扔給那班主,帶著那姐弟倆便向張陵走過來。

  「多謝老爺救命之恩!」姐弟倆當街便給鄭天福跪下。

  「你們倆起來,我雖然有救你們之心,但身上卻沒帶那麼多錢,真正出錢救你們的是這位張少爺。」鄭天福笑道。

  他的心中也有些疑惑,據他所知,張陵每天都在縣學或家裡複習功課,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示意他收下這對姐弟?

  「是了,好像張家有收集童僕的嗜好,也不差這兩個……」鄭天福自以為找到了答案。

  「不要下跪了,你們叫什麼名字?」張陵止住了姐弟倆要下跪的舉動,這畢竟是在大街上,看著不好,而且他自己的年齡也不大。

  「奴婢名叫羅玉芝,他是奴婢的弟弟羅玉林。」羅玉芝心中惶恐不安,看著鄭天福面相和藹,卻沒想到真正的主人是這個年齡似乎不在的少年,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多大了?」張陵問道。

  「奴婢十六歲,玉林今年十四歲。」羅玉芝答道。

  張陵有些訝然,他看著這兩個人外表,還以為不過是十二、三歲,沒想到這麼大。

  一旁的鄭天福笑道:「估計是那個黑心的班主平常也不給他們吃飯,營養不全的緣故。」

  張陵心中惻然,轉頭對張忠道:「你先將他們送回家,吃個飽飯,我去先生那裡打聽些課業。」

  「呵呵,我正要去府上打擾,張管家,我們就一起走吧。」鄭天福笑道。

  外面傳來雞叫的聲音,透過窗戶,天色也漸漸明亮,雖然昨天吃得飽飽的,羅玉芝卻不知道為什麼一宿未睡,倒是旁邊的羅玉林呼呼大睡,男孩子的線條畢竟要粗獷一些。

  「都醒了嗎?」門外響起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請進,大管家。」羅玉芝聲音弱弱地說道,她聽出來了,這個人就是昨天帶她們來到這個張府的大管家……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那位大管家臉上那種岩石般剛硬的線條,她就有些害怕,不知道是兇是吉。
  
  張忠推門而入,看到仍在呼呼大睡的羅玉林,不禁笑道:「這小子,睡得倒香。哎,你……你可是病了?」

  轉眼一看羅玉芝,他嚇了一跳,這個小姑娘眼珠子通紅,看著有些嚇人。

  「沒,沒,只是一夜……睡不著。」羅玉芝臉一紅,急忙去推弟弟:「玉林,快醒一醒!」

  「別叫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張忠看了她一眼,眉頭微微皺起:「廚房已經開飯了,你去吃完,吃完後去見夫人,你弟弟嘛……吩咐廚房留份飯就是。」

  「是,大管家。」羅玉芝低眉順眼地應道。

  羅玉芝跟著張忠來到廚房,一個廚娘從門裡探頭出來,向他們看了一眼,見到張忠時,那廚娘臉上立即露出笑容:「大管家來了,不知道有什麼吩咐?」

  張忠點了點頭,向那人吩咐道:「這女娃是大少爺昨日買下的,你讓她在廚上先吃飯,等一會兒要見夫人。對了,她還有個兄弟,正在睡覺,給那小子也留一份飯。」

  「放心吧,大管家。」廚娘答應下聲,便招呼羅玉芝進去。

  張忠轉頭對羅玉芝道:「你吃完飯就在這裡候著,過會兒我會叫你。」

  羅玉芝怯怯地點點頭,這時,那個廚娘已經端著個木盤過來,木盤裡裝著一盤雪白的、熱氣騰騰的包子。

  張忠安排好羅玉芝後,便來到前院見張楊氏,現在小婉不在家,各加工廠和店舖的日常業務由分管的管家和掌櫃負責,但一些大事情還要由張楊氏親自決定的。

  他在門外跟丫環說了一聲,丫環便立即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張楊氏的聲音傳了出來:「張忠,進來吧。」

  張忠進去時,張楊氏正坐在一張書桌前看帳本,神情有些疲憊,繡娘在身後正為她按摩太陽穴。

  張忠心中微微一驚:「夫人,您可是不舒服?」

  「無妨,只是看這些數目字有些疲倦了。」張楊氏示意繡娘停下。張忠兄弟幾個一直追隨張須陀,後來又千方百計回到張家,這幾年更是分擔了大部分的家務,從感情上說,張楊氏已經將他們當作自家的子侄看待了,最近正準備張羅著給他們找門親事。

  「張忠,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次阿陵應試之後,你這當老大的應該在親事上也做回表率,如果你自己找不到,我可就要替你作主了!」張楊氏笑道。

  「呃,夫人……這事緩緩再議吧。」張忠沒想到張楊氏開口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頓時有些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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