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架空] 唐朝好媳婦 作者:曾經的青柳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2-13 10:46: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299445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2:36
第四百四十二節 風雨

  「嫂子,沒什麼可不忍的,漢人落在他們手裡,生不如死,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們逼迫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種死法對他們來說還是划算的!」程鐵牛在一旁說道。

  「話雖如此,情何以堪?」小婉輕輕搖頭,索性眼不見為淨,下堡牆幫忙救治那些傷員。

  而此時,突厥軍隊中的號角聲又開始變化,那些被火海阻住去路的突厥兵立即如同潮水般的向後退去……與人作戰,他們不怕,但水火無情,在這種比較天然的力量面前,人類的勇氣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所以他們不會在這個時候跟性命過不去,只是儘可能地將逃出火海的傷者帶回去,有些人沒有辦法撲滅那些火焰,便整個將一片皮肉甚至肢體削下來,這種壯士斷腕的悲壯連堡牆上的官兵都忍不住發出歔欷。

  這一個回合是真真正正的屠殺,大約有近千名突厥戰士葬身火海,而官兵們只有三個人被肩射傷,一個是被射到了肩膀,一個是被箭矢帶走了半邊耳朵,還有一個最玄,脖頸被箭簇劃出一道傷口,幸好沒傷到動脈。

  沙羅利臉色陰沉,他的計劃全被打亂了,只好命令戰士們開始安營紮寨。這一次出兵簡直有些窩囊,本以為可以長驅直入,兵臨安定城下,卻未想在一個小小的前哨堡壘便遭受如此挫折,不拔除這顆釘子,大軍也不敢繼續南下。

  程鐵牛深悉突厥騎兵的實力,就憑堡中的八百餘人,若與之正面交鋒,恐怕一個衝擊自己至少有大半人死掉,所以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野戰,而戍堡的所有準備都是為了打防禦戰的,只要有足夠的兵器和飲食,他相信對方就算來幾萬人馬都可以將他們留在堡外,進不得退不得。

  撤回後的突厥戰士並沒有退去,他們經過修整之後,從火海的兩側浩浩蕩蕩的繼續向戍堡衝過來,但他們沒想到戍堡的防禦都是經過精心佈置的,因而一頭紮到地雷陣中,立即『轟、轟』之聲大作,硝煙四起,將大隊的突厥戰士陷在塵煙之中,裡面傳來死者或傷者絕望而驚懼的嚎叫。

  而與此同時,堡牆上早已經準備好的八箭弩機也立即發射,巨大的弩矢帶著強大的力量貫入人群之中,鋒利的半月形鋒刃撕裂了肌肉和骨骼,所過之處,血飛肉濺,沒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屍體。

  沙羅利無奈地下令後撤,本是以旋風般氣勢如虹的殺來,落得黯然收兵的結果。程鐵牛也是見好即收,弩矢難制,省一點是一點,他們只要將突厥人拖在這裡就算是勝利。
  
  看到突厥人收兵,堡牆上的官兵們頓時歡聲雷動,就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程鐵牛吩咐哨兵做好警戒,然後命令兵卒們抓緊時間休息,這才從堡牆上下來。

  紫鵑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連道『恭喜』,臉上的神情興奮之極。

  「今天小公爺真是威風,將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

  程鐵牛聳聳肩道:「這我可不敢當,如果不是嫂子趕製的地雷和地獄火,那些突厥人豈是易與的。」

  跟在程鐵牛身後的軍官們也是神情興奮,這場勝利得來不易,雖未能對突厥軍造成根本的傷害,卻嚴重打擊對方士氣,阻延突厥軍發動攻堡的時間,至關重要。

  程鐵牛伸了個懶腰,道:「我先要好好睡一覺,那些突厥人大概不會來找事了,外面的火海會讓他們冷靜一段時間了。」

  這話基本沒錯,那些突厥人現在開始紮營,估計也是認識到眼前這座堡寨不是輕易能夠攻下的,做好小長期戰鬥的準備了。

  「你去休息吧,我還要看看那些傷員。」小婉帶著紫鵑向傷員所在的營房走去。

  等周圍人員較少時,她輕聲問道:「我們的火器還剩下多少?」

  紫鵑如數家珍地答道:「地獄火彈還有一千二百五十顆,地獄火粉沒有用過,還有一千包。庫存的火箭沒用多少,還有兩萬支;但地雷的數量不多,只有四百顆;手雷有五千顆,到現在還沒有用過。」

  小婉想了一下道:「戍堡雖然不大,可同樣的攻擊面積也小,而且在山嶺上,只有前面最適合展開攻擊,只要我們將手上的火器合理使用,突厥人在一段時間內難以奈何我們,直到援兵過來。」

  「我們有援兵嗎?我還以為涇州軍要守住安定城,沒辦法出兵呢!」紫鵑訝然道。

  「涇州那幾千兵馬要出城救援還不跟肉包子打狗一樣?」小婉淡淡笑道:「援兵還是要朝廷來出,只是需要時間,戍堡是涇州的門戶,不拿下戍堡,突厥人不敢放膽深入,而安定則是第二個誘餌。」

  說著話,小婉仰首望天,道:「希望大雨會在這幾日內從天而降,那樣的話,我們還能夠多守幾日,否則就是一場苦戰,情況……不是很妙啊。」

  「那我就上柱香,祈求老天下雨。」紫鵑很認真地道。

  「呃,香或許能找到,可上哪兒去找龍王廟?」小婉笑道,「下不下雨那得看老天爺的意旨,我們大可不必費神去想,只須作好一切準備就行。紫鵑,發射地獄火的時候你過去看著千萬不能出什麼事,尤其是救火措施一定要到位。」
  
  不知道這番對話是怎麼傳出去的,當小婉從傷員的房間裡出來時,驚訝地發現堡內香煙繚繞,許多避難的百姓跪在那裡祈禱求雨,反正中原大地的神明多多,本事多多,除了龍王之外,還可以祈求其它神明降雨。

  也不知道是不是祈禱真的有了作用,下午的時候,狂風乍起,堡內堡外敵我雙方的旗幟都一個樣,被刮得獵獵飛揚,堡外那些燒剩的碎草殘枝、炭屑泥灰,被狂風捲上半空又盤旋下降,聲勢極為狀觀,西北之地原本風沙就大,小婉早已經習慣了,她拉著還在培訓青壯的紫鵑躲進了房裡:「這妮子傻了,什麼時候了還培訓,真是當老師有癮了?」

  堡牆上,兵卒們已經下來避風,只留下十餘名瞭望哨負責監視敵情,天空中風起云湧,一團團厚重的烏云翻滾疾馳,大雨隨時可至。

  啪噠!

  一顆豆大的雨點敲在窗檯上,緊接著便是更密集的雨點落下,在窗檯上迸濺得水花飛揚,沒過多久,大雨便鋪天蓋地地傾瀉而下,視線所及,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模糊不清。

  「紫鵑,那些火器的防火措施都沒問題吧?」小婉問道。

  「沒問題,戍堡的庫房防水、防火措施都很好,我檢查過了。」紫鵑答道。

  雨下得很大,難民中的老弱已經被送進營房裡了,但一些青壯和婦女就只能靠著建築物避雨了……說避雨有些搞笑,在這種風雨中,根本沒有辦法可避,而官兵是絕對不可以出去淋雨的,否則他們的戰鬥力將大幅降低。

  忽然,小婉發現一名瞭望哨匆匆地從堡牆上跑下來,向程鐵牛的房間跑去,不多時,程鐵牛披著雨披,帶著幾名親後匆匆的上了堡牆。

  「難道突厥人真的要冒雨攻擊?」小婉有些不可思議。這麼大的雨,士兵淋雨之後很容易中病的。

  她思忖了片刻,也找上一件雨披衝出去,身後門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紫鵑跟了出來,二人匆匆蹬上堡牆,看到程鐵牛正扶牆向外看。
  
  程鐵牛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堡外,二人也來到牆垛向外看上去,只聽得輪聲轆轆,大約有二千餘名突厥戰士,推著填壕的蝦蟆車和盾車冒著風雨前進。

  「真是該死!」

  小婉輕輕的捶了一下城牆:「那些傢伙真是瘋了,難道就不怕這些戰士中病嗎?」

  「戰爭從來就冷血的,中病總比死亡好。」程鐵牛年齡比小婉小,看得卻比小婉開,他吩咐兵座準備發射地獄火,小婉連忙讓紫鵑過去幫忙。
  
  雖然突厥人不肯消停,但在這種天氣條件下發射地獄火,威力更大,這是突厥人想像不到的。

  堡外的突厥人恍若無人般的前進,這種天氣,箭羽都是怕濕的,射出來也沒有多大威脅,而敵人的火器……他們雖然吃過一次大虧,卻不相信在這種時候還能用火……火不都是怕水的嗎?

  當突厥人進入投石機的攻擊範圍時,程鐵牛冷靜地揮動令旗,數十顆黑乎乎的東西頂著風雨劃出一條拋物線飛出城堡。

  風雨呼嘯,突厥人並沒有注意到天空中飛來的異物,地面坑坑窪窪的,再加上風雨遮住了視線,他們根本無暇顧及其它事情。

  砰……

  一連串的碎裂聲響起,沒等突厥人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片片火光衝天而起,風雨助勢,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堡前那片土地再次受到了蹂躪,成為一片真正的地獄,靈敏在千計的人形火炬在地上翻滾著、嚎叫著,身上的火勢卻是越來越大,漸漸的,這些人形火炬的聲音平息,靜靜地躺在那裡,變成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2:37
第四百四十三節 風雨之後

  長安,立政殿。
  
  李世民佇立窗前,默默地看著遠方。

  「皇上,在看什麼?」長孫皇后來到李世民身後,將一件大氅披在他的身上。

  「西北。」

  李世民沒有回頭,他輕輕嘆了口氣:「頡利恐怕忍不住了,如果朕所料不差,這段時間就應該有消息了。」

  「馬上就要於突厥開戰嗎?」長孫皇后問道。

  「不,現在與其開戰,反倒是幫了他一個忙,這次將他們趕出涇州即可,只要頡利的威望進一步下降,普那古和突利就會有機可乘,屆時一舉擊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長孫皇后道:「如果回紇趁機壯大,異日也必將成為我們大唐的心腹之患。」

  「所以要扶植突利,讓回紇和突厥相互制衡,至少可以為大唐換來百餘年的平靜,至於以後……如果子孫不肖,朕做得再多,又有何用?」

  長孫皇后微微點頭。

  殿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總管李照的聲音響起:「回稟皇上,長孫無忌求見!」

  「嗯,讓他進來吧。」李世民道。

  長孫無忌急急入殿,躬身行禮道:「啟稟皇上,臣長孫無忌拜見皇上。剛才微臣得報,突厥人已經入寇涇州,再過幾日,當有詳請奏報。」

  雖然這個時候消息還不能傳播得太快,但各地都修有烽火台,一旦烽火點燃,消息就可以立即傳遞,即便不知道詳情,朝廷也可以做出大致的安排。

  李世民現在關心的卻不是這個問題,他沉吟道:「長孫卿,你看涇州能守得住嗎?」

  涇州是大唐西北的門戶,一旦有失,突厥兵就可以長驅直入,威脅長安事小,畢竟有重兵把守,突厥人是不可能攻破長安城的,但侵入關內道之後,整個大唐疆土就成了赤裸的羔羊,任人予奪,這損失就難以彌補了。而讓李世民放心不下的就是涇州的狀況——以前為了避免刺激涇州,涇州的情況是一團漿糊,直到張陵到任之後,才開始有了起色,但張陵畢竟到任日潛,縱然民事得利,可武治之功非一日可蹴的。

  「回稟皇上,盧國公程知節前次去涇州視察,回來之後對涇州軍的訓練讚不絕口,而且據程國公所言,戍堡已經重建,而且建得頗有章法,一夫當關,萬夫難開,涇州不會那麼容易攻破的。」長孫無忌胸有成竹地回答。

  李世民微微點頭,程知節表面粗豪,胸中藏有錦繡,尤其知兵,如果他認為涇州兵可戰,戍堡可守,那就一定沒有問題。

  「依卿之見,此時該如何處理?」李世民問道。

  「突厥屢屢犯境,頡利也有些得意忘形了,是該給他點兒顏色了。據臣所知,草原上有不少人希望看到他失敗而返。不過,現在最關鍵的是一個時機,涇州兵果然耐戰的話,將其拖成疲師,再遣兵一舉敗之,頡利所部必然離心。」長孫無忌道。

  「好,長孫卿,你和衛國公李靖、兵部尚書侯君集制訂一個方略出來。」李世思思忖了一會兒之後,吩咐道。

  「是,臣遵旨!」

  長孫無忌知道話已經說完了,起身告辭。

  雨勢稍弱,但天地間仍然是一片蒼茫,嘩嘩的風雨聲成了天地間的主旋律,自從地獄火再次施威之後,突厥人大概也發現地獄火遇到水之後威力更大,他們再不肯徒勞的派兵攻堡,卻在風雨稍小的時候,派出士兵在周圍砍伐樹木製作攻城器械。

  只一天一夜的工夫,戍堡外方圓十里的樹木都被砍伐一空,突厥營地似乎變成了一個大工地,那些突厥人開始就地加工攻城器械……然而,這並不是最為恐怖的,大隊大隊的突厥戰士從北面開拔過來,兵力大約在三、四萬之間,在戍堡面對的廣闊丘陵地帶遍設營地,連營數十里,旌旗如山,刀槍如林,鋪天蓋地般的氣勢讓守軍們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為了防止官兵突襲,突厥人派兵輪番在陣前守衛,各種攻堅器械陸續製出,小婉站在城頭手持望遠鏡,看得心痛不已,雖然這個時期的水土流失不似後來那般嚴重,但突厥人這般砍代,恐怕這一帶的植被十年之內難得恢復元氣。

  戍堡地處高嶺,易守難攻,敵兵攻堡必然要向山上走,先前騎兵弓射就已經十分困難,現在即便再製造出大量的攻城器械,也很不容易展開陣型攻擊。當然,有一利也必有一弊,雖然在防守上戍堡佔了地利和器利,但由於孤立無援,也很容易讓敵人輕易封鎖和集中力量猛攻,幸好後方地勢險要,不虞被圍攻,但同樣因為這個原因,堡裡的人也無法利用後山撤退。

  「這些突厥人怎麼知道這樣攻城器械的?」小婉看著敵營有些不解。

  根據她的知識儲備,突厥人一般甚少攻城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騎兵在攻城時受到限制,另一方面卻是因為草原人不擅長製作攻城器械,但現在看來,突然人已經開始多兵種發展,並不僅僅是騎兵,而且也能夠製作出精巧的攻城器械——就像那擋箭運兵車,以四輪移動,狀如可活動的小房屋,人字頂部為巨木所制,蒙上生牛皮,不易燃燒,其下可隱藏兵卒數十人,當撞車撞開城門或城牆,擋箭運兵車所藏的兵卒便可蜂擁而入。

  「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說起來還是煬帝那老小子造的孽。」

  程鐵牛卻是知道其中的典故。自漢朝以來,除了生鐵、鹽等物品禁與少數民族交易之外,各種工匠更是嚴令不准與西域交流,目的就是嚴防中原的打造技術等傳出塞外。但自隋末以來,朝政糜爛,義軍紛湧,工匠多有失散。突厥人處心積慮,或以重金相誘,或者擄掠,有不少工匠落在他們手裡,像這種製造攻城器械的技術被他們掌握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地獄火能不能燒燬那種擋箭運兵車?」程鐵牛又看著那些器械發問。

  「那些牛皮的表面好像都做邊防火處理,但它不可能完全進行防火處理。」小婉不以為意地說道。

  「嫂子,你的意思是?」程鐵牛有些不明白。

  「我們帶的地獄火有兩種,可以用竹箭將那些地獄火粉末灑在地上,然後以投石車發射水罐,火勢可以由下而上,照樣可以燒得通透。」小婉說道。

  「雖然如此,但突厥人一旦發動攻擊,必將是雷霆萬鈞之勢,晝夜不息,直到我們崩潰為止。」周圍的兵卒都距離甚遠,程鐵牛在小婉面前,沒有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也不要想得過於悲觀,突厥人想攻佔戍堡,難度要比他們想像的大得多,最終潰散還不知道是誰呢。」小婉的語氣絲毫不見沮喪。據她所知,李世民在派兵大破突厥之前,在涇州與突厥有過一戰,當時是勝了的,就是那一陣,不僅打破了突厥鐵騎無敵的神話,也豎立了大唐軍民戰勝突厥人的信心,同時也是讓草原各族開始有勇氣反抗突厥人的統治。

  該來的總是要來,隨著蒼勁激昂的號角聲,五隊突厥戰士像五條長龍般向戍堡而來,每隊至少兩千人,前面有盾車、蝦蟆車、撞城車、擋箭運兵車……各種攻城器械齊上,看來是勢在必得。

  堡牆上響起了戰鼓聲,官兵們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下紛紛衝了出來,經過整訓的青壯也開始行動,將滾木擂石搬上城頭,投石機也做好了發射的準備。
  
  雖然雨勢已經大為減弱,不過老天爺仍是餘興未消,毛毛細雨下個不停,天上的烏云雖然消去,但空中依然是灰濛蒙的一片,整個戰場被籠罩在如煙如霧的細雨中。

  「嫂子,你說他們怎麼就不怕我們再度釋放地獄火?」程鐵牛問道。

  「一是他們不認為我們有無窮無盡的地獄火可以施放。另一方面是他們沒時間等下去,突厥人擅長的作戰方式是以戰養戰,他們進入中原之後,就是依靠到處劫掠補充軍震。但這一次他們恐怕要撞到鐵板上了,所有的民間糧食都被官府下令堅壁清野,而且地裡的莊稼早已經搶收了,突厥人可以說是顆粒未得,如果連餵馬的草料可能都成問題,再不得補充,他們能不能安全撤軍都是問題。」小婉分析道。

  「那他們何不一方面圍困我們,另一方面攻掠其它地方呢?」旁邊的紫鵑奇怪地問道。
  
  官兵的戰鬥力都是體現在防禦武器上,一共八百餘人,就算是加上青壯也不過兩千人,只要突厥兵留下五千人,戍堡的官兵就不敢離堡追擊。所以從正常角度來看,好像又有些其它的東西,卻一時理不出頭緒來。

  「這你就不清楚了。」

  程鐵牛在旁邊接話說道:「首先是安全問題,戍堡不拿下,就像是一根梗在嗓子裡的魚骨,讓人難受得緊,不解決,突厥人就不敢放心深入;其次就是信任問題,即便是突厥人內部,對於戰利品的分配也有諸多的不同,而且這也涉及到實力的問題,沒有誰會主動攬下這個工作,所以他們只能夠儘可能快地將戍堡拿下。」

  紫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就被小婉趕下堡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4-13 22:4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2:46
第四百四十四節 絕處逢生

  夜,已經很深了,一天幾天大雨之後,天空本該是非常明淨的,但此時的星空卻被堡外數十處火頭送出的濃煙所掩蓋,黯然無光,戍堡內外都瀰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堡內一些臨時搭建的棚屋一片凌亂,跟剛嚇過一場流星雨似的。

  突厥人的部隊猶如退潮似的撤下山坡,退回山下的己方陣地,遺下的攻擊器械不是被燒成了灰燼,便是嚴重損毀,而戍堡外面的那條護城河卻還是沒有填上,所有的撞城車都沒能到達護城河,最近的一輛也是在六、七十米開外很是悽慘地向空中吐著黑煙。

  撤下來的突厥戰士滿臉黑漆漆的,像剛從煤堆裡鑽出來似的,一遍一遍地經歷著地獄般的慘烈,他們現在就算是面對真正的魔鬼也能夠坦然了,但並不等於他們的生命力也能夠如魔鬼一般的強韌,突厥的大小統領目光陰沉地看著眼前這些士兵,心頭一片晦暗。

  戍堡這邊也不樂觀,一連十二天的激戰,守城器械已經消耗了大半,雖然突厥人始終沒有突破到城下,可對方也有投石機和弓箭之利,而且數量的優勢足以彌補質量的不足,守城的八百戰士已經有兩百人陣亡,其他人無不身上帶傷,就連程鐵牛的身上也中了兩箭,青壯約有十餘人陣亡,幸好有這些青壯幫忙守城,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沒有發生接刃戰,但堡牆的損壞依然很嚴重,尤其是箭樓幾乎全毀,投石車和八箭弩機也受到重點關照,要不是堡內存貨足夠,早就被那些突厥兵衝到城下了。

  小婉也沒有閒著,陣亡的兵卒要安置,受傷的兵卒要包紮傷口,還要做飯……總之雜事一大堆,同時還要儘可能地修繕那些防禦工事。

  突厥人的死傷逾萬,遠遠超過官兵的傷亡,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地獄火造成的,但突厥此次大舉來犯,屯兵數萬,隨時都有生力軍加入補充,和戍堡的疲兵不是一個概念。

  程鐵牛的模樣有些狼狽,胳膊上和身上都捆著繃帶,傷勢頗重,血都泌出來了,不過精神頭倒是蠻好的,指點著撤退中的突厥兵,很有些指點江山的意思同。

  干兄弟也是兄弟,小婉在一旁像個多嘴的老太婆,絮叨著讓他下去休息,說是不為乾爹負責,也得為小姑子負責……嗯,養兒的都要承受這樣一個事實:當兒子有了心上人之後,父母在心中的地位就會以坐過山車的速度下降,所以剛才小婉提及程知節的時候,程鐵牛根本沒當回事,提及張楠,這小子哧溜哧溜的就下城了。

  不過,突厥人也是狠下心要拿下這座堡壘了。戍堡,不少老突厥人都知道這裡,但沒有人真把它當回事,他們只記得有這麼一個堡壘,在十幾年前就被突厥鐵騎燒掉了,當時沒有人將它當回事情,但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吞噬掉上萬突厥勇士的生命。
  
  他們沒有給官軍太長的休息時間,半個時辰之後,蒼涼的號角聲再次在空中迴蕩,五千名突厥戰士隊列整齊的來到山嶺下方。

  在號角聲剛剛響起的時候,程鐵牛已經來到了堡牆上,他隨口問道:「還有多少火器?」

  「手雷、火箭、地雷都用光了,不過還有一些未加工的地獄火,可以在甕城或者護城河給他們一個驚喜。」小婉說道。

  所謂『未加工的地獄火』,就是那些已經配好尚未裝入陶罐的地獄火,只要一遇到水就會分解燃燒,前幾天下雨的時候,把她緊張得夠嗆,就怕有濕氣滲進去導致後院起火,這兩天倒是沒什麼問題,只要在甕城地面和外牆準備好水罐,然後灑上一層地獄火,突厥兵攻進來的話,就是自投爐火。

  「嗯,先讓人將水準備好,等突厥人攻城的時候,我們就佈置。」程鐵牛點點頭。

  官兵們現在不缺血氣,以八百新卒硬拚數萬突厥鐵騎,雖然是倚仗了火器之利,但這八百人的勇氣卻也可嘉,但要想以八百人肉搏保住城牆不失,那無疑是天方夜譚,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收縮防線,堅守待援。

  突厥大軍緩緩移近,燃起的火把數以千計,將夜空照映得一片通紅。但是,僅就軍威而言,堡牆上的官兵決不遜色於那些害厥人,他們以區區八百人面對數萬,有這份勇氣支撐,還有什麼樣的軍威能夠懾服他們?

  堡中避難的百姓手裡不是拿著木棍就是捏著石塊,一些青壯手裡執著刀槍,他們的眼中同樣露出了決絕的神色,突厥人與邊民有著血海深仇,幾乎每一家都有被突厥擄掠、殺害的親人,經過這些天的戰鬥,他們發現突厥人除了人多之外,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個個的眼中都流露出決死的神色。

  嗚~

  號角聲再次響起,山嶺下的突厥戰士開始向戍堡推進,程鐵牛忽然轉過頭,對小婉說道:「嫂子,我派幾個人和你突圍出去吧?」

  小婉搖搖頭:「我始終堅信我們一定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況且,我答應過張楠,一定要將你平平安安的帶回長安。」

  程鐵牛只能苦笑一聲,目光又轉向逼近的突厥戰陣。

  嗚~
  
  號角聲突然發生了變化,正在前進中的突厥戰陣突然發生了變化,他們緩緩退回山下,擺出防禦陣型,倒像是怕山上的官兵衝下來似的。

  「鐵牛,我沒看錯吧?」小婉一手拎著盾牌,一手提著刀,很有些茫然。

  「沒錯,這確實是退兵的號聲,除非是他們吹錯了。」

  程鐵牛扔下刀,抓起望遠鏡向敵軍營地看去,臉上的神色卻是越來越驚愕。

  「他們真的是要撤退!」

  小婉也扔下了刀盾,驚訝地舉起望遠鏡向敵營看去——敵營之中,突厥人正在忙碌的準備撤退,而且還很惶急,許多累贅的物資都給拋棄了。

  「是援軍!一定是援軍要到了!」

  程鐵氣語氣激動地道,他懊喪地給了牆垛一拳——堡中只有不足六百的兵卒,他現在是有心無力。

  隆……
  
  即使是撤退,突厥鐵騎也是讓人相當震憾的,看著敵騎一波一波的退卻,看著那漸漸遠去的火把,程鐵牛、小婉以及堡牆上的官兵,都覺得心裡一鬆,疲乏如同滔天的洪水一般洶湧而來。

  「看!那是我們大唐的援兵!」

  紫鵑突然歡呼起來,她一直在後面照顧傷員,精神卻比小婉等人好上一些,小婉扶著牆垛向南面看去,只見茫茫的夜色中,出現星星點點的火光,這些火光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這片漸漸如浩瀚星河般的火光越來越近,漸漸的蹄聲隆隆,漫山遍野的騎兵向北邊飛馳而來,張馳有度的追在突厥人的身後,在經過戍堡前邊的時候,一隊騎兵脫離大隊,向戍堡這邊飛馳而來。

  「一定是老爺!」紫鵑叫道。

  「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成半仙了?」小婉笑道。

  「嘿嘿,不用算也知道了,大哥恐怕這些天在安定城過得度日如年呢。」程鐵牛嘿嘿笑道。

  不多時,數十匹戰馬已經馳上了山嶺,當先一匹戰馬上正坐著一身戎裝的張陵,他身上穿著一套連環甲,卻沒戴頭盔,而是在額上紮了一條紅色的飄帶,帶尾兩端隨風飄舞,加上俊逸的面容,英武之中又帶有幾分儒雅,他的目光一直在城頭搜索著,當與小婉的目光相對時,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深情溫柔的喜悅,還有深深的自責……

  小婉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目光中可以包含那麼多的內容,在讀懂這絲目光的時候,她覺得一切都值了。所有的手段都是為了目標服務,即便是將一頭惡魔從地獄中釋放出來,她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堡門終於在數百人的期待中打開……嗯,因為沒有考慮近戰的可能,堡門都被用泥沙給填滿了,本來是挺期待突厥人來給挖開的,但人家不配合,只好自己來做,幸好那些避難的百姓在這個時候發揚風格,他們讓官兵們退後,七手八腳地挖開了城門,將外面那數十騎放了進來。

  現代的愛情片橋段沒敢在堡門處上演,夫妻二人以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後,便轉向另一位——和張陵一起來的長孫玨。

  長孫玨也是一身戎裝,目光比以前顯得銳利,蓄著一撮小鬍子,外形相當瀟灑……當然,他比張陵遜色多多,而且依小婉的眼光,他還是穿著文士和衫比較合適。

  「張夫人,程將軍,辛苦了!」長孫玨抱拳道。

  小婉和程鐵牛連忙還禮,這位是代表李道玄來的,怠慢不得。

  「長孫將軍,這一次作戰的目的是什麼?」小婉開口問道。

  長孫玨略一沉吟,答道:「實不相瞞,這一次作戰的目的只是將突厥人逐回草原,目前還不是擊破突厥的最好時機。」

  他看向程鐵牛讚歎道:「這一次突厥來犯,原以為要以付出涇州為代價才能擊退突厥,沒想到程將軍竟然以八百軍卒建此殊功,王爺一定會上表朝廷為將軍請功!」

  程鐵牛卻連連搖手:「長孫將軍,我只是出了點兒拙力而已,這場戰鬥張夫人居功至偉,否則以戍堡彈丸之地,哪裡能堅守到如今?」

  「呵呵,張夫人和張大人的功勞當然不能抹殺。」

  長孫忌撫著小鬍子充張陵笑了笑:「本將提前恭喜張大人,這一次可能又要動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2:52
第四百四十五節 算計

  貞觀三年的夏天,也是一個多事之夏,尤其是是西北涇州,突厥人浩浩蕩蕩而來,又丟盔卸甲而去,這是多少年未有的大捷,朝廷上下彈冠相賀,軍心士氣大振,那些反對與突厥交惡的大臣集體失聲,主戰一派佔了上風;而突厥方面由於吃了一個大虧,不僅黑水部落大部分被殲,後來在戍堡下又扔了近萬具屍體(其實沒那麼多,還有一些燒成灰了),損失了大量的物資,頡利的威望大幅下降,許多部落首領又開始向突利的方向搖擺,而回紇則趁機壯大。

  涇州在連日晴好之後,又是一片連綿陰雨,如果不是之前張陵督促各縣勤修水利,這田地又要淹了。不過,這還不是最愁的事情,雖然在突厥入寇時,田裡的糧食搶收了,但那些突厥兵顆粒無著,惱羞成怒之下燒燬了不少房舍,從州府到縣衙,開始組織人力建房——幸好已經進入下夏季,否則死傷難免。

  連續一個月下來,且不說張陵整整修了一圈,便是小婉也累得不輕——她要組織人力救災賑濟,慈善事業也要勞心勞力的。

  「這長孫玨說話也不靠譜,不是說你又要動了嗎?這旨意怎麼還沒有下來,這響應該將那『署理』二字去掉了吧?」小婉現在像是個官迷。她這個女官的職位,也就是這麼回事了,但老公還有進一步的機會,趁著李世民在位,老公再進一步,等李承乾即位後,張家可以繼續保持這份榮寵,至少以後三代是不用愁了。

  「代字是拿不下的,我估計是外調。」張陵猜測道。

  「外調……最好是離長安近一些,已經好些年沒回長安了。」小婉嘟囔道。

  「要不……你先回長安侍候娘?」張陵試探著問道。

  「哎!」

  小婉大搖其頭:「萬一樹走了,長起一片森林咋辦?」

  「什麼樹走了?」張陵不解。

  於是小婉就把『為了一顆樹而放棄一片森林』的典故說了一遍,聽完後張陵大笑,「婉姐,你放心,我這輩子就守定你這棵樹了,不過……樹苗多來幾顆唄?」

  說完,兩個人進了帳子『種樹苗』去了。

  橋頭鎮這裡的碼頭是涇水最大的一個碼頭,早年間因為涇州貧瘠,加上路途多有不靖,這裡的商貿很不發達,可自從張陵來到涇州,不僅加大了對土匪的打擊力度,同時整頓吏治加強各縣的城鄉管理,尤其是對那些亂揩油的差役大力整頓,進入涇州做生意的是越來越多,各個碼頭也是越來越熱鬧。

  小婉是第二次來橋頭鎮,為的自然是商行的事情,回城時在碼頭邊的客棧住了一晚,晚飯後便換了身男裝帶著兩名護衛來碼頭看熱鬧。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做生意的,碼頭旁邊有不少茶鋪和小吃攤,小婉晚飯吃得不錯,便在旁邊的茶鋪要了一壺茶喝著,權當是消食,順便和擺攤的老漢聊了起來。

  「橋頭鎮這個碼頭應該是涇州最繁榮的碼頭了!」小婉感慨道。

  「最繁忙?」老漢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難道涇州還有其它碼頭比這裡更繁榮?」一名護衛詫異地問道。

  涇水沿岸除了一些正規的碼頭外,還有一些私建的碼頭……就跟後世的走私一樣,那些簡陋的碼頭其實靠不了大船,也就是一些小販子,有時候差役們也過去轉一圈,順便撈點兒外快。

  「橋頭鎮就有,只不過官府向來是睜一眼閉一眼罷了。」老漢提到官府的時候頗有幾分不屑。

  他這一說,小婉就明白了,老漢說的是野碼頭,不過她還是有些不解——什麼時候野碼頭的吞吐量比正規的碼頭還大了?

  「據說在那裡交易的都是貴人,後台紮實,除了不賣官之外,什麼都賣,連小孩子都不放過。」老漢嘆了口氣,「這年頭官官相互,那些當官的除非是不想在官場上混了,否則怎麼敢得罪貴人?他們甚至還和突厥人交易,路子野著呢!」

  「和蒙古人交易?交易什麼?」小婉警覺地問道。

  「當然是鹽、鐵、兵器,這些東西賺錢得很。」老漢嘆了口氣。

  「真是豈有此理!」

  張陵聽到小婉說的消息,不由得勃然大怒,走私已經夠可恥的了,與突厥人做鹽鐵生意,罔顧朝廷法令,這才是最不可原諒的。

  一直以來,涇州都有個奇怪的現象,幾個世家的店舖所賣的貨物比其它店舖賣的都便宜,只是張陵雖然有所懷疑,卻沒時間細查,卻沒想到他們是通過走私來平抑物價的。

  「這件事可經過證實嗎?」張陵發過火之後,又追問了一句。

  「眼見為實,我在那裡停留了一晚,親自去看了一下,那裡可比橋頭鎮碼頭熱鬧多了,就是碼頭簡陋了一此地。」小婉說道。

  第二天一上衙,張陵就派人將張溫和新任的安定縣令羅達剛找來,低聲向他們吩咐了幾句之後,二人心領神會地走了。

  天色將黑的時候,崔氏馬幫的東家崔西遠坐著馬車來到長史府上,照規矩找人通報,沒過多長時間,管家就小跑著出來迎接。

  這崔西遠雖然曾經做過官,但現在就是一介布衣,而李長庚卻是朝廷命官,按照規矩,崔西遠要給李長庚行禮的,可李長庚在崔西遠面前卻是端不起那架子,老早在二門處迎接,一看見崔西遠,便拱手笑道招呼道:「崔先生,這一晃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吧?」

  「嗯,有一個朋了,去長安一趟,今天下午才到的家,這不就來給大人賀喜了?」

  「賀喜?這喜從何來?」李長庚有些不解。

  崔西遠卻是笑而不答,往左右看了看,李長庚恍然,連忙道:「崔先生,裡面請,茶水已經準備好了。」

  從雙方的交談舉動中,絲毫看不出什麼身份差異,完全是平輩論交的樣子。進了大廳落座後,李長庚打發去侍候的家人,又問道:「崔先生,你剛才說的『賀喜』是什麼意思?」

  崔西遠笑道:「這一次大敗突厥,涇州府名揚天下,這功勞自然是跑不了的,皇上不日便要論功行賞,崔某當然要提前賀喜了。」

  李長庚搖頭道:「崔先生有所不知,這戍堡一戰是程小公爺打的,便是這安定城的防禦和堅壁清野也是張陵大人一手謀劃,功勞是搶不去的。」言下頗有幾分酸氣。

  「呵呵,大人此言差矣。」

  崔西遠笑道:「崔某也知道張陵有謀劃之功,可這場戰鬥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在謀劃,涇州府上上下下哪個沒有功勞?至少大人的輔佐之功是跑不掉的,而且一旦張陵陞遷,那豈不是大人的機會到了?」

  李長庚一聽這個,也不禁撚鬚點頭,張陵憑著這次大功,完全可以擢升刺史,那時候別駕這個位置還真的有可能落在他身上。

  「大人,三日前我讓人送的貨物已經送到大人府上了吧,可還稱心如意?」崔西遠忽然換了個話題問道。

  平日故作矜持的李長庚這會兒倒是放得開,端起茶盞微笑道:「這可多謝崔先生,江南女子果然不同於北地佳麗,另有一番滋味啊!」

  「大人喜歡就好。」

  崔西遠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道:「這一次來,卻是有個生意要求大人關照,大家一起發財。」

  「哦,不知道是什麼生意?」李長庚放下茶盞,向前坐了坐。

  「這一次戍堡之戰,涇州兵使用了特殊的火器,做做『地獄火』,大人可曾知道?」崔西遠問道。

  「這個我倒是聽說了。」

  李長庚點點頭:「崔先生莫非是對它有什麼想法?」

  「是啊。」

  崔西遠臉上露出一絲沉重:「大人,你知道,我們做生意的遇到強盜劫匪,不僅貨物要損失,連人也要損失,所以……!」

  「所以什麼?」李長庚對崔西遠的訴苦嗤之以鼻,就憑崔氏的招牌,走到哪兒都是一馬平川的,就是遇到一些不開眼的小賊,也不是商隊護衛的對手。

  「崔某懇請大人通融,購置一批地獄火。」崔西遠乾脆直接道出來意。

  「這個……本官恐怕是無能為力了。」李長庚苦笑。

  崔西遠拿起茶盞撇開水面的浮沫,淡淡地道:「大人不是推脫之辭吧?」

  李長庚搖搖頭道:「崔先生有所不知,這地獄火本來就是那位張夫人研究並製作出來的,別說是我,就算你朝中有人也買不出來。」

  「原來如此。」
  
  崔西遠微微點頭。

  距離橋頭鎮碼頭十里處的一間客棧裡,張溫身著便裝帶著幾名手下不為人注意地坐在角落裡,大堂中坐滿了來自各處的商戶和行旅,幾個夥計穿花蝴蝶似的在客人中穿來穿去。
  
  這一次行動是秘密行動,考慮到臨涇縣和安全縣的差役不太穩妥,所以這一次使用的人手都是他手下的士兵。

  「大人,有幾個人一直在盯著咱們。」

  一名親衛突然湊過來低聲稟報。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2:57
第四百四十六節 夜探

  這種客棧談不上什麼品級,院子裡有幾間單獨的房間,就算是上房了,其它的房間都是大通鋪,除了一些商人會奢侈地住上房之外,一些小本的商人和腳伕苦力一樣擠在大通鋪上睡,反正警醒一些就沒問題,店家是不負責財物安全的。

  大堂雖然開著大門,可風向卻有些不對,那些汗臭、腳臭、酒臭……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難以言喻。

  聽了親兵的稟報之後,張溫並沒有顯得特別緊張,招呼了幾名部下回房,一行人的衣著跟普通的小商販沒什麼區別,倒也不如何醒目,只是在門口有幾個人向裡面探頭探腦的張望,見張溫等人進去之後,又將腦袋縮了回去。

  張溫要了三間上房,三個房間緊挨著,他帶人進了中間的房子,將門關上之後,又命人去後窗看有無人偷聽,這才對剛才匯報消息的親兵問道:「還有什麼消息?」

  「今天崔西遠的兒子崔慎和侄子崔挺帶人出現在橋頭鎮,而且招募了大批苦力,小的打聽了,每次遇到這種時候,都是有大宗交易要進行,野渡那邊人手不夠才到橋頭鎮招募的。」親兵稟報導。

  這個親兵名叫張清遠,和旁邊的另外四名親兵張清林、張清平、張清海、張清文都是張溫的心腹手下。這一次張溫來橋頭鎮,其實是以拉練的名義悄悄出城,星夜趕到臨涇,就是為了要清理這處最大的野渡。相對於縣衙和州衙,張溫的這干手下更靠譜一些,而且到現在為止,那些埋伏在遠處的兵卒並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麼。

  張溫沉吟了一會兒之後,問道:「崔慎人在哪裡?」

  張清遠答道:「崔慎在小的動身之前便已經前往野渡,小的跟著他確認了他的去向之後才回來向大人稟報的。」

  「跟蹤的人有多少?」張溫又問道。

  「一共是四個。」張清遠答道。

  「我們立即換裝,一會兒你從後面走,去通知程將軍,按計劃進入埋伏地點,以火箭為號,切不可露出行跡。」張溫吩咐道。

  「那幾名盯梢的怎麼辦?」張清遠猶豫地問道。

  「他們是盯我的,而且也僅僅是懷疑而已,你注意一下,別被人盯住就是。」

  張溫微微一頓,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真的被人盯上了,你就將他們引到程將軍那裡,抓了再說,切不可暴露行藏。」

  「是,大人。」張清遠應道。

  張清林已經從包袱裡取出幾套苦力的服裝,六個人換上之後,張清遠即告辭出去。

  「大人,要是遇敵怎麼辦?」

  張清林拿著一柄長匕首問道,因為這付穿戴,他們沒辦法帶長兵器,只能隨身攜帶匕首,一旦發生械鬥,確實是有些危險。

  「我們又不是與突厥人打仗,不過防身而已。」張溫抓起旁邊豎在牆邊的一根扁擔,然後在扁擔的前梢一抹,『嗆啷』一聲,一把雪亮的狹鋒刀出現在面前。

  「怪不得,原來大人早有算計!」張清林不露痕跡地拍上一記馬屁。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左右,五個人各自扛著一根扁擔,取出圈繩子掛在扁擔頭上,打開房門,看看四周沒人注意之後,就扛上扁擔低著頭穿過前面的大堂出了客棧,似乎沒有發現四條人影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

  五個人如同閒庭信步似的踏上小徑,轉了幾個彎兒之後,忽然消失在一片樹林裡。

  就在他們消失不久,四條人影匆匆趕到,其中一個人疑惑地向四周張望:「這人哪去了?怎麼像兔子似的溜得恁快?」

  「咳!」

  一聲清咳從前面的一棵樹後傳來,張溫從樹後轉出來問道:「你們是在找我嗎?」

  為首那人臉色一變,他心虛地回頭張望了一下,強自鎮定道:「我們又不認識,為什麼找你?你搞錯了。」說完,腳下緩緩後退。
  
  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那名漢子向後一看,心中暗自叫苦,只見被跟蹤的另外四人正從後面圍上來……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留下來,四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轉身就往側邊樹林中跑去,只要進了樹林,再想捉他們可就沒那麼容易。

  張溫冷哼一聲,四名親兵同時揮動手臂,四塊拳頭大小的石塊倏地飛出,不偏不倚地擊中那四個人的腿彎。

  噗通……四個人霎時變做了滾地葫蘆,再想起身時,每個人的身上都踩上了一隻大腳,動彈不得。

  「清林,放他起來,本官有話要問。」張溫吩咐道。

  張清林腳下的正是那為首的漢了,一聽『本官』二字,臉色頓時大變,雖然背上的腳已經移開,他卻不敢再有移動,畏畏縮縮地來到張溫身前。

  「算你聰明。」
  
  張溫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膽敢妄動,現在一定是死屍一具,反正還有三個人,不愁拿不到口供。」

  那名為首的漢子頓時汗如雨下。

  「誰派你們來的?」張溫開口問道。
  
  那漢子第一反應是搖頭,嘴裡還嗑嗑巴巴地解釋:「大人,俺們就是這碼頭上的工人,不知道怎麼衝撞了大人……呃,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張溫笑了,這個傢伙也算是極品了,不僅砌詞狡辯,竟然還反過來探他的底兒。他向張清林道:「堵上他的嘴。」

  張清林從兜裡掏出一塊抹布來到那漢子跟前,那漢子剛要躲開,不料雙肩忽然劇痛,胳膊竟然被卸了下來,他痛極欲呼,嘴一張開便被張清林捏住,一塊油膩膩的抹布塞進了他的嘴裡……這塊抹布大概是張清林從店夥計那裡順出來的,上面百味雜陣紛紛入喉,那漢子想吐出來,但下頜被張清林也卸下來了,只能發出『呵呵』的聲音。

  「打!」張溫吐出一個音節,只見張清林腳步一錯,圍著那漢子轉了起來……那漢子覺得自己此時已經變成了一隻人形沙包,張清林那鐵錘般的拳頭記記著肉,全身上下無不劇痛,他很是懷疑除了腿骨之外,身上似否還有完好的骨頭。
  
  這念頭剛起,只見張清林轉到他身旁倏地一個掃堂腿,那漢子只覺得雙腿就跟斷了一般,身體如同推金內倒玉柱般的跌了下去。

  「夠了。」張溫示意張清林住手,等他將那漢子嘴裡的抹布扯掉,來到那漢子面前含笑問道:「這回想明白如何回答了?」

  「明、明白!」

  那漢子現在連呼痛都不敢,眼前這個微笑的表情是他這輩子看到的最恐怖的表情。
  
  「小的是崔氏馬幫的幫眾,奉命在這附近監視可疑人等。大人面生,在這裡又一連住了幾天不見做生意,小人便覺得可疑,這才跟在大人身後……!」那漢子吃足了苦頭,再不敢相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看不出你們還挺警覺的,有沒有上報?」張溫問道。

  「還沒來得及呢,小的想探出結果再報,否則管事們會罵人的。」漢子回答道。
  
  張溫暗呼僥倖,這些幫眾或許不認識自己,可崔氏馬幫的那些管事肯定是認識自己,這要是穿幫,恐怕這次行動也只能無疾而終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四個漢子見張溫沉吟,不由得大懼,以為要殺他們滅口,連連求饒。

  張溫搖搖頭,對身邊人吩咐道:「將他們捆起來塞上嘴,扔到林子裡去,等天亮再派人將他們押回衙門。」

  張清林等人一擁而上,將四個人五花大綁的捆上,從他們身上撕下來幾根布條勒住牙關,然後丟到樹林深入,幾個人哆嗦成一團,只盼望外面這幾位爺便把自己等人忘了,否則這種死法比酷刑還來得可怕。

  這不過是一段小插曲,雖然這四人並非清白,地也不是死罪,只是現在沒有人手,張溫也不耐煩將他們送回衙門,左右只是這一晚的事情。

  五個人繼續前行,轉入正道,路上的人卻是多了起來,多是一些苦力,也有些小商販,野渡的方向燈火通明,絲毫沒有避人的地方。

  來到這野碼頭,只見幾個泊點上都停了船,船隻和碼頭用踏板連接在一起,搬運貨物的苦力在那裡川流不息,在岸上還有許多馬車,也是用於拉運貨物的。在燈火最亮處,有一排蘆棚,棚子裡坐著不少人,多是等待交割的商販。

  碼頭上人多眼雜,一行人走在人群裡也並不顯眼,張清平手肘輕輕碰了張溫一下:「大人,那邊棚子裡坐的人就是崔慎。」

  張溫轉頭望去,只見那處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有兩個人坐在中間,右面那個面子是崔挺,這小子被關了兩個月,又罰沒了一筆銀子之後已經趕出城管小隊了,現在看來又回崔氏馬幫了。在他左面的是一個年輕人,看上去文質彬彬,而且還穿著一身儒衫,正是崔西遠的兒子崔慎,昔日他也曾在遠處見過,但彼此間卻沒什麼交集,沒想到他也開始幫他父親做起了生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3:02
第四百四十七節 稽查

  碼頭上人來人往,崔慎那些人雖然認識張溫,卻怎麼也想不到堂堂的司兵參軍會穿著一身苦力服裝混跡在人群之中。

  在張溫的低聲吩咐下,張清林等人迅速分散,觀察碼頭的情況……這個碼頭確實是挺興隆的,貨物齊全,瓷器、絲綢、漆器等物,這都是南北貿易的固定貨物,利潤自然會很高,還有一些貨物裝裹得嚴實,張溫也看不出來,但這些貨物從大船上卸下來,或者分運到小船上立即開走,或者上岸搬上馬車,處理得十分迅速。

  類似於這種野渡,可以少交稅費,蒙受損失的是朝廷,還要那些老老實實交稅的商人,所以涇州有不少生意都被這些販私貨的商人把持,而這些人正如張陵所說,就是附在大唐身上的吸血鬼,非清理了不可。張溫心中得出了結論,看了一會就覺得沒什麼可看的,只等張清林等人過來匯合。

  過了不久,張清林等人陸陸續續的都回來,只是張清文臉色難看。

  「清文,出了什麼事情?」

  張溫問道。

  張清文向周圍張望一眼,然後低聲道:「大人,最右面那個最大的泊位就是崔氏馬幫的大船。」

  「那又如何?」張溫不解其意。

  「小的剛才過去,聽說這一次從船上下了五百匹戰馬,可運上船的除了大量的鹽鐵之外,還有不少的兵器和盔甲。」

  「你確認?」張溫的臉色頓時冷肅起來。

  「小的豈敢說話,為了驗證真假,小的還過去驗看了一遍,沒有絲毫差錯。而且那船上有不少漢子,身上佩帶的都是突厥人的彎刀,我聽到他們極低的說話聲,絕對不會有錯。」張清文答道。

  「好大的膽子!」

  張溫的心裡充滿了憤怒。在突厥人退兵之後,朝廷已經下令,暫時禁止民間貿易往來,那些人不僅敢冒天下之大不諱,而且還敢走私鹽鐵和兵器,真是公然挑釁大唐律法。

  「立即去隱蔽處放出信號,通知程將軍可以收網了。」他低聲吩咐道。

  「是。」張清林答應一聲,便向遠離碼頭的林中走出。

  不多是,黑暗中傳來一聲『砰』的炸響,一顆流星般的焰火扶搖直上,在夜空中綻放……

  刺史府邸。

  小婉坐在椅子上,目光卻是向窗外張望,張陵吃過晚飯便去了前面,今天晚上是張溫行動的時候,這兩天張陵都在衙門裡等候消息,直到半夜才回來。

  「夫人,你也該休息了。」紫鵑走進房間,來到她身後低聲道。

  「寶兒睡了?」小婉問道。

  「雪雁已經哄他睡著了。」紫鵑道。

  「嗯,我再等一會兒。」小婉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這幾天總是有些不順心,前幾天生產地獄火那邊的院子失了火,幸好燒的不是生產地獄火的的廠房,否則這後果可就嚴重了。

  紫鵑沒有再勸,她拿起一隻小剪子,剪去燭花,燭火跳躍了一下,比剛才亮了幾許。忽然,二人不約而同地作出凝神細聽的動作——外面好像是傳來一片嘈雜聲。

  「紫鵑,這聲音好像就在左近,你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小婉吩咐道。

  「是。」紫鵑答應一聲,匆匆地走了出去。

  沒過多久,紫鵑神色緊張地回到房間向小婉稟報:「夫人,火器工廠那邊出事了……!」

  紫鵑進來報告的事情正是她一直防備的,果然不出所料,那日院子起火正是有人暗中所放,有些人趁進院子修繕房屋之際認清了地形,今天晚上有兩個人趁著夜深人靜潛入院子,但在接近火器工廠的時候被警衛發現並且當場擒獲。

  張有當即進行了審訊,這兩個人很快就招認,他們是從外地來安定的,一個中年人給他們每人二十兩銀子,讓他們藉著修繕房屋的機會記熟了地形,趁夜潛入想去火器工廠看看。

  「你們怎麼看?」紫鵑稟報之後,小婉將張有、張所都找到廳裡商議。
  
  「有一點很重要,火是內部人放的,因為人手不夠,府裡招了一些做雜務的下人,恐怕其中有了內奸。」張所低頭道,「都怪我,這府裡的警戒都是我負責的,結果讓人潛進來,還把房子差點兒燒了。」

  「有心算無心,這事情不能單純怪你,以後多加注意就行了。」

  小婉倒沒有苛責他,「有沒有線索到底是什麼人放的火?」

  「有點線索,明日確認一下即可。」張所還是有些忐忑,張府的治安現在是由他負責,出了事情他責無旁貸,雖然小婉並無責罰他的意思,可這反倒讓他更加的不安。
  
  張有見狀便轉移話題道:「有點兒奇怪,這兩個人根本目不識丁,對火器更是一竅不通,就算進去了,也毫無意義,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投石問路,只能這樣解釋,」張所道:「目的就是試探我們在工廠裡地防備,同時把我們的視線攪亂。」

  「可它同樣起到驚動了我們的作用。」張所的話沒有說服張有,他皺起眉頭道:「還有攪亂我們的視線,攪亂我們什麼視線,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是什麼人對地獄火感興趣?」
  
  面對張有的一連串問題,張所張張嘴,感到難以回答,目光不由得向小婉看去。

  小婉平靜地笑了笑:「張所說得沒錯,對方的目的是擾亂我們的視線,對地獄火感興趣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我們大唐的敵,另一種就是那些利慾熏心的人。當然,也不排除這兩種人的相互勾結,為了些許蠅頭小利而出賣大唐利益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夫人,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張友問道。
  
  「不用大張旗鼓的。」

  小婉略一沉吟,道:「天亮後送到衙門當中,就按盜竊未遂處理,至於內奸……張所,明天查到之後,趕走便罷了,注意派人跟著他們,看看是誰和他們聯繫,注意別被發現了。」

  「是,夫人。」張有和張所同時應道。

  七月三十這天,安定城門打開後不到一個時辰,司兵參軍張溫便帶著出去『拉練』的隊伍返回城裡,可怪的是,兵卒們沒有返回營地,而是立即加強了各個城門的守衛盤查,許進不許出,兵卒們分成數隊,在軍將的帶領下,迅速地查封了一些鋪子,並且將那些掌櫃、夥計都一根繩子綁了,拴進大牢裡去,一時間監獄人滿為患,其中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崔氏馬幫的鋪子也全都被封了,那些平日裡趾高氣揚地掌櫃、夥計現在都神色惶恐憤怒,卻什麼也不敢做,什麼也不敢說。

  這一幕幕的落在百姓人們眼中,無不拍手稱快,便是那些小商小販也都覺得快活無比,覺得這些平日裡需要仰望的人物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笑話。

  七天的西北天氣正好,最近沒有什麼大事,州、縣衙門也清靜的很,到衙之後簡單處理了一下公事,這一天的任務便算是基本完成,接下來便是等待……等待午餐時刻和悠閒下午茶。

  不過,今天是注定平靜不下來了,因為涇州軍在全城展開搜查,各家的下人們都知道這是發生了大事,寧可驚擾了自家老爺的美夢,也要叫醒。

  長史李長庚剛剛從衙門回家,沏了一壺茶在書房中看書,那邊管家就急急忙忙地趕到府中,這管家臉上驚慌的成分不多,反倒是有些不可思議、魂不守舍的模樣,一進門就被門檻絆倒,朝著門內就摔了過去。

  「大管家,小心一些!」幸好站在門邊上的兩個下人反應快,一把扶住了他。
  
  「讓開!」

  管家不耐煩地一揮手,斥退了兩個拍馬屁拍到馬腿上的下人後,匆匆來到書房前,輕聲道:「老爺,小的有重要事情回稟!」

  李長庚焦躁的在書房裡走來走去,管家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突然開口道:「老爺,這件事情您一定要管啊,咱們家有不少錢都投在裡面了,再不管,這些錢可能都沒了!」

  「如何管?」

  李長庚也有些氣急敗壞,全不見了平日的斯文模樣:「這是官管民,老爺我又能夠怎麼樣?難道還能說出什麼錯處嗎?」
  
  「老爺,這種緝查的事情與司兵參軍有什麼關係?他張溫憑什麼要插一槓子?」管家說道。

  「可能跟他沒關係,但如果是張陵要管這件事,那就與他有關係了。」李長庚板著臉道,心裡卻如同幾十隻小老鼠在同時抓撓似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這年月當官的若僅是憑著那幾斗祿米過活,那生活過得真是能夠清出水來,李長庚雖然屬於被貶在了涇州,可仕途上不得意,不一定就表明錢途無望。這些年他的錢都投在一些鋪子裡,每年賺取的紅利也是不少,這一旦鋪子被封,那不僅是進項減少,弄不好本錢都要折進去,血本無歸。

  就在這主僕二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外面有人傳報:「崔氏馬幫崔老闆求見!」

  「快請,快請進來!」

  李長庚眼前一亮,連忙衝出房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3:08
第四百四十八節 為君解煩

  崔西遠是當過朝廷命官的人,雖然棄官經商,一向卻是以儒商自居,平日舉止甚是從容,但此時步履匆匆,臉色陰沉,已經不見了平日和煦的笑容。
  
  那名通報的下人小跑著跟在他身後,雖然臉上有不忿之色,卻是不敢多言,他可知道前面這位爺在自家老爺眼中的份量,反正修理自己是足夠了,可若是不跟上去,老爺若是責怪下來可不是玩的。

  正躊躇間,李長庚已經出現在書房門前,向那下人一揮手,「退下去吧!」

  說著,便向崔西遠一拱手道:「崔先生來得正好,李某正要請教!」

  崔西遠哼了一聲,大步進了書房,待李長庚關上門後,不悅地道:「李長史這官做得好自在,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事前沒有絲毫的消息?」

  在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甚為低下,正常來說,二人見面,崔西遠應該大禮參拜李長庚才對,即便是旁邊的管家也大為錯愕,他知道崔西遠的背景大,可這麼無禮還真是頭一遭。

  李長庚卻不以為忤,苦笑道:「崔先生,這件事情我若是知道,又怎麼會如此被動?李某的錢也全投在鋪子裡,這次也一起折了,若是有消息不報,何至於此?事情已經發生,不知道先生可以教我?」
  
  崔西安聽他果然不知,臉色稍霽,坐了下來,沉聲道:「張溫於五日之前秘密領兵到橋頭鎮,將野渡交易者一網打盡,逃者寥寥,你可知道?」

  「啊?竟然有這等事?」

  李長庚先是大吃一驚,旋即反應過來:「崔先生,莫非……!」
  
  崔西遠點點頭:「犬子崔慎那日正攜友經過,不意被拘捕,而且我崔氏馬幫的一些財貨也盡被收沒。」

  經過?

  李長庚心裡好笑,卻並不說破,只是關切地問道:「崔先生,不必掛懷,張溫既然已經回城,稍後李某就去尋他,務必先將公子開釋。」
  
  崔西遠的臉色又難看起來,如果這麼容易開釋就好了,自家事心裡清楚,如果之前與突厥人交易還可以打家族的幌子,以籌措軍馬為由,可這次突厥入侵之後,朝廷已經頒旨,不得以任何理由與外族進行鹽鐵、兵器交易,崔氏馬幫這次不僅貨物被沒收,人也被當場抓繳,恐怕隨後就有抓捕自己的差役上門,他來代李長庚其實也是為了自救。

  「李大人,犬子的事就委託你了,那些貨物是門下管事藉崔某之名所為,與崔某父子和崔氏馬幫全無關係,還望大人多多美言!」崔西遠拱手道。

  果然是個麻煩事!

  李長庚也有些警惕,不過,崔西遠雖然不足畏,可清河崔氏卻不可小覷,把崔氏馬幫完全摘出來不太容易,要是勉強將崔氏父子摘出來,應該不難辦到。

  正思忖間,外面突然傳來一片喧嘩聲,其中夾雜著一些下人的呼喝聲,李長庚眉頭一皺,對管家道:「李祿,去外面看看怎麼回事?」
  
  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很不客氣地推開,一名少年將軍大步走進來:「李長史,就不勞貴管家了,程某親自來告訴你發生什麼事情了。」

  長史這個官員,說穿了也就是相當於一個辦公室主任的頭銜,品級雖然在一州之中位居第三,卻是一個再悠閒不過的職務,通常就是給他這樣的老朽準備的,而且眼前這位也是李長庚惹不起的——程鐵牛,盧國公府的小少爺,跑到涇州這邊掛職來著。

  「原來是程將軍光臨。」

  李長庚臉上的怒氣立即風消云散,拱手道:「不知將軍不告而入,有何指教?」

  雖然是不得不恭敬,可李長庚還是頗有怨氣,所以話裡面還帶著幾分生硬。

  「呵呵,李長史學富五車,程某豈敢指教,今日是為公務而來,。」

  程鐵牛原本就看不上這等老吏,打了個哈哈,目光一轉,落在那崔西遠身上:「這個人是不是叫崔西遠?」

  李長庚雖然心中暗自惱怒,可程鐵牛是他得罪不起的,看了一眼臉色業已大變的崔西遠,擠出一臉的菊花笑:「程將軍,這位正是崔掌櫃,不知道將軍找他有何貴幹?」
  
  程鐵牛嘿嘿一笑:「好得很,崔氏馬幫勾結突厥,偷運鹽鐵、軍械以資敵,意圖顛覆朝廷,本將軍奉令緝拿人犯崔西遠歸案,來人,將他押下去!」

  幾個兵卒立即湧進來將呆若木雞的崔西遠架了下去。

  當李長庚和崔西遠聽到『資敵』、『顛覆』四個字眼的時候,就如同雷霆在腦海裡炸響一般,這兩個詞彙任何一個都足以讓他們的九族粉身碎骨,李長庚現在恨不得從來不認識崔西遠這個人,而崔西遠整個人都傻掉了,他沒想到會被貫以這兩個罪名,『資敵』猶可承受,可『顛覆』……他心中一片絕望。

  「不,放開我,放開我,我沒有資敵,沒有顛覆朝廷,那些貨物不是我的,是有人瞞著我做是,那是栽贓陷害……」直到被架至門口,崔西遠才激烈地掙紮起來,平日的儒雅形像消失殆盡。

  「堵上他的嘴,免得聒噪。」程鐵牛一擺手,一個兵卒也不知道將什麼東西塞進崔西遠的嘴裡,聲音立止,人也被拖了出去。

  程鐵牛看了一眼猶自在發呆的李長庚,拱手道:「李長史,程某多有叨擾,改日再來賠禮。」說完,轉身大踏步的離開。

  程鐵牛透露出來的罪名太過震撼,剛開始的時候李長庚只以為是走點兒私貨,卻未往深裡想,此時他才弄清楚到底犯的是什麼罪……倒賣軍械,而且還是與突厥人交換,那簡直是耗子抱著老貓的糊子跳鋼管舞,都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老爺,現在該怎麼辦?」管家在一旁問道。

  李長庚矍然一驚,連連搖頭道:「現在什麼也不辦,你下去約束好所有下人,這幾天儘可能不要上街,謹言慎行!」
  
  「老爺,那投在鋪子裡的錢?」管家遲疑地問道。

  李長庚煩躁地揮揮手:「別管那些東西了,快下去吧。」

  他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明悟,朝廷對突厥的態度已經轉變,恐怕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以前種種只是為了驕敵之用,這一次恐怕就是藉機生事,將涇州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走私販子、馬幫清理一遍,崔氏馬幫不過是出頭之鳥罷了,恐怕鄭氏及其與幾家的產業也在這次的清理之中。

  人老成精。

  李長庚的推測基本上就是事實,當然,真正推動這件事的可不是張陵,而是大唐至尊李世民。一直以來,他都被世家多方掣肘,所以才想方設法地削弱那些世家的實力,這只不過其中的一例罷了。在隨後的幾天裡,涇州軍、差役,都被充分動員起來,橫掃境內所有野碼頭,所有與突厥有勾結或者販賣軍械的,一律判以『資敵』的罪名,然後將案卷送交刑部,其他的商販皆處以貨物罰沒、罰款……嗯,罰到讓其吐血。

  這一系列舉措下來,張陵的名聲在市坊之間也算是怨聲載道了,不過真正受實惠的還是百姓和那些規規矩矩的生意了。

  「阿陵,你這是何苦?皇上遞個眼神,你就來做這惡人,都要離開這裡了,何苦來哉?」小婉有些不滿道。
  
  「與君解煩,為民造福,這是身為人臣的責任,何苦之有?」張陵反問道。

  「你這是……中書毒了!」小婉氣結。

  「中此毒,如飲甘醇!」張陵欣欣然。

  「甘你個頭!」

  小婉氣得掄起拳頭挑戰夫綱,一時之間春色滿房……

  長安,太極殿。

  李世民看了幾分奏摺之後,不禁大笑起來。

  「皇上何事歡喜?」長孫皇后出現在大殿之中,含笑問道。

  「你們且退下去。」李世民將所有的內侍和宮女喝退之後,道:「皇后,你過來看這幾本奏摺。」

  「臣妾可不敢看。」長孫皇后雖然來到近前,卻是不肯靠前看那摺子。

  內宮不得干涉政事,這看摺子也是不妥,長孫皇后身為六宮之主,自然要帶頭奉行。
  
  李世民也沒勉強,笑道:「張陵在涇州又做了一個大動作,將所有的野碼頭全部端掉,更將一批與突厥有勾結的奸商繩之以法。」

  「可是那崔氏馬幫?」長孫皇后心頭一動,「這一次清河崔氏硬不起來了吧?」

  「呵呵。」

  李世民點點頭,笑道:「這次人贓並獲,朕將案卷扔在那崔圓面前,任那老兒巧舌如簧,這次也無法自圓其說,今日上本引咎致仕,還有另外幾人也紛紛上表自請處分。」

  「恭喜皇上!」

  長孫皇后微微一頓道:「只是張陵此子準備怎麼用呢?」

  「當初朕欲讓其執掌涇州府事,只是一眾大臣言其年輕,現在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李世民略一沉吟,道:「等這件事情平息下來,也該讓他調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3 23:15
第四百四十九節 有喜

  張陵剛到涇州的時候,開始大力整頓治安,然後練兵,治理匪患……一系列舉措下來,不僅百姓蒙受恩庇,所有的商戶也都輕鬆不少,否則每年向土匪繳納的保護費對他們都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更別說是動輒還有人貨俱失的危險。

  雖然朝野上下頗有非議,覺得張陵恐怕是惹惱了涇州的商戶,卻不意經此一番治理整頓之後,那些被罰沒的商戶也都心悅誠服——在處置罰沒財物的時候,張陵也沒有採取一棍子打死的方式,對為首的商戶自然是嚴懲不貸,但對於那些明顯是『醬油黨』的商戶,則採取了較為溫和的辦法,或者令其以極低的價格贖回,或者延期繳納罰款……總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而突厥回兵之後,頡利便忙著四處救火,安撫各部首領,而且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招惹大唐。

  已經是盛夏時分,這個時候的大西北雖然比現代的自然條件要好,可氣候也是相當的乾燥,天空萬里無云,陽光肆無忌憚地在空中散發著炎威。無論是田間老農,還是市井豪商,此時俱都汗流浹背,滿面油光。

  早在初夏時,張府便有了準備,值此天熱之際,每個屋裡都放置了冰籠,內院之中還專門修築了一個小型的游泳池,小婉等人穿了連體的泳衣……嗯,說是緊身衣更為合適,陪著寶兒在水裡嬉耍,倒也不覺得暑意難熬。

  寶兒穿著一件短褲,身上裹著一件紅肚兜,頭髮濕濕的,臉上還帶著水珠,兩隻手裡各攥著一根冰糕,蹦蹦跳跳地跑進書房,來到張陵面前:「爹爹,娘讓孩兒給您送冰糕解暑。」

  張陵匆匆在一份公文上籤字落印,然後一把將寶兒抱了起來,親了親她的小臉蛋,讓他坐在自己的懷裡,笑吟吟地問道:「寶兒,怎麼不和娘親在後院游泳,跑到爹爹這裡來?」

  寶兒扭著身子,調整了一個較為舒適的角度,仰起頭笑嘻嘻地道:「孩兒已經游了百米,昨日客素叔叔著人送了幾隻肥羊過來,正好宰殺了做火鍋,娘已經讓人去整治了,打發孩兒給爹爹送冰糕,孩兒看有剛做的哈蜜瓜餡兒的夾心冰糕,就給爹爹送過來了!」

  「寶兒真乖,你且在這裡坐一會兒,爹爹處理完一些公事就跟你一起過去吃火鍋。」張陵吃著冰糕,覺得身上更熱了……這到底是誰的提議?竟然這個時候吃火鍋,想一想都汗流滿面啊!

  三、兩口吃完冰糕,一根吃了半截的冰糕伸到眼前:「爹爹,我這裡還有半根給你吃。」

  「呵呵,不用了,爹爹還要看檔,你先拿本書著著吧。」張陵笑道。

  「是,爹爹,等你忙完公事,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寶兒懂事地說道。說完便蹺著腳在旁邊的書架上聚下一本百家姓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衙門苦熱,左右也沒什麼緊急公事要處理,張陵便放了大假,只留下值班的差役,自己也帶了幾分公文回家中批閱,此時眼看手批,不一會兒的工夫已經處理完畢。

  「寶兒,走,我們去看看晚飯準沒準備好。」張陵放下筆,伸了個懶腰。

  夏日天長,雖然已經倒了晚飯的時刻,外面依然是一片白晝,在後院泳池旁邊的水閣裡,已經擺上了一個大圓桌,中間是一個黃銅的鴛鴦戲水大火鍋,鍋裡一半是用雞熬出來的高湯,另一半卻是加了各種的調料,雖然依然沒有辣椒,但找到辣椒的替代物卻是不成問題。

  在火鍋的周圍,擺放了不少的碗碟,裡面俱者是切得極薄的牛羊肉片、一些新鮮蔬菜,,還有不少鮮下半夜、凍豆腐、豬羊血以及粉絲。

  張府吃飯好熱鬧,除了小婉一家人之外,在這種時候,紫鵑、雪雁是不可缺少的,程鐵牛也被請過來,正坐在一個冰籠前大呼痛快。

  眾人落坐,正要用餐,卻聽得門上有人稟報司兵參軍張溫夫婦前來拜訪,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張大哥快來坐下,咱們好好喝一杯!」程鐵牛招呼著張溫在身旁坐下,張羅氏則坐到了小婉的身旁。

  幾個人正吃得開心之時,小婉突然一皺眉,急忙用手帕掩住口,起身走到一旁,扶著柱子乾嘔起來。

  「婉姐,你怎麼了?」張陵吃了一起,連忙起身過去扶住小婉,關切地問道。

  小婉的聲音有些虛弱,道:「沒什麼事情,可能是今天在水裡的時間久了,受了點兒寒氣?」

  這又不是春季,受了水中的寒氣?

  張羅氏忽然一拍手,笑道:「說不得要恭喜叔叔了,弟媳應該是有喜了!」

  有喜?

  貌似有些道理,張陵想起小婉懷寶兒時的情景,正與此時相仿,頓時笑逐顏開,拉著小婉的手不放。

  小婉微微害羞,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將手摔開,道:「傻笑什麼,也可能是腹中不適。」
  
  「嘿嘿,一定是,一定是。」

  張陵此時就像是一個毛手毛腳的小青年一般,轉了兩圈之後忽然省起,大呼道:「快去請大夫過來!」

  立即有個將消息傳到前面,張有一聽是小婉要請大夫,立即派人將涇州最好的大夫請來……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大夫正在自家的樹下喝茶,就被張府的下人請上了馬車,一直到了門口才弄明白這不是綁架而是看病。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夫人這是有喜了,快有兩個月了!」

  「爹爹,什麼叫做有喜了?是娘要嫁人了嗎?」寶兒探著小腦袋填亂。
  
  「呵呵,不是你母親要嫁人,是你爹要當爹了。」程鐵牛嘿嘿笑道。

  「我爹本來就是我爹啊?」寶兒疑惑道。

  「呃,」

  程鐵牛有些小尷尬,「是你又要多了一個小弟弟和小妹妹。」

  「切!」

  寶兒眼中露出不屑之色:「講話吞吞吐吐,不是大丈夫所為,你直接就說是娘要生小孩子不就得了嗎?」
  
  「咳嗽……」程鐵牛臉上一片懊惱,竟然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給蔑視了。

  「哈……」

  目睹這一幕的都笑了起來,連小婉也忍俊不禁。

  老大夫開了一些安胎定神的薌,張陵毫不吝嗇地打賞了一大筆銀錢,這才將他送走。

  「大家繼續,妾身先回去休息了。」小婉這麼折騰一番,反倒是有些累了,招呼一聲便扶著一個小丫環回去休息。

  兩個人以上知道的秘密就不算是秘密了,或許是小婉的錯覺,只覺得走動之際,這眾人的目光所視,都是自己肚子的方位,幾名僕婦還轉著彎兒向她介紹一些常識性的注意事項……搞沒搞錯?好歹咱已經是當娘的人了,可這些人的好意還得領著。
  
  不過最過分的是張陵,雖然還沒有做到禁足的地步,可小婉每做一件事情,感覺上就有好幾雙眼睛在注視著她,這種過度的關愛很是讓她頭疼。

  ……

  長安城。
  
  因為天氣暑熱,一向勤於政事的李世民也不得不將政事委於太子,自己帶著皇后去驪山逍遙,不過這個時間的驪山還沒有唐玄宗那個時候出名,李世民修建的溫泉宮也遠不如那般華麗,在這一點上,他比後面那些皇上都要節儉。

  張麟是去年十月份成為宿衛的,不過他並不是最年輕的,加入宿衛,不僅要武藝高強,而且對家世有著嚴格的要求,張家雖然只是河東張氏的一支,可無論是張須陀的名聲,還是張家現在與太子、平陽公主、盧國公等的關係,都足以讓那些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接受他,這一次李世民來驪山避暑,他也有幸隨侍——這種隨侍的資格,說明了帝王對該臣子的信任程度,許多宮中的侍衛為了這個資格到處撞木鐘。

  張麟的日子起初是無比的清閒,不當值的時候,同了柴氏兄弟和秦瓊的兒子秦懷玉在溫泉宮週遭轉轉,偶爾也去校場同侍衛們比試身手。他原本騎射方面的功夫都沒有拉下,這大半年又大有長進,看得一些新晉的小侍衛很是臉熱,就連柴氏兄弟都感慨自己『老了』,沒有張麟這付身手。

  這些世家子都是金主,待到興致好的時候,還有人張羅著賭個綵頭,張麟雖然不好賭,卻也不願意掃了大家的興,跟著下注,落得大家高興。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

  張行書臉色沉鬱地看著人群中興高采烈的張麟,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他雖然也打小練過,可水平比之張麟就多了,就是處事能夠圓滑一些罷了,讀書不成,只好走門路補了侍衛,他心裡也清楚,這是借了那位堂弟的光。

  隨著年齡漸長,張行書也不像過去那般浮燥,雖然讀書是不成了,但在不當值的時候,也是刻苦的練習,漸漸的同僚對他也頗具好感,只是對於張陵兄弟始終親近不起來,每次看著他們,心中總有幾分恨意和不甘,時間一久,張麟也自察覺,索性也不與他接觸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4 14:23
第四百五十節 雙喜臨門

  次日,李世民擺駕回宮,太子率領諸王、大臣出來迎接,等回到太極殿之後,又是一番熱鬧,張麟已經是渾身大汗,站的有幾分腿軟,只是還不到交班的時候,只得勉強應付。

  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午後,剛換了衣服,張揚氏就使人喚他過去,卻是張若離帶著張行書張府探望張楊氏。雖然有些不喜,但張楊氏的吩咐他不能不聽,只得來到前面與張若離見禮,然後陪著說話。

  張若離現在是河東張氏之主,其實他也不想過來,可被母親逼得不得不來,再者,張行書的前程還要倚仗張陵的看顧,長安城裡的消息傳得很快,他已經聽到張陵又要調職,所以帶著張行書過來,想看看能不能跟著張陵外放,宮中宿衛聽著光彩,可若是沒人提攜,恐怕一輩子就要老死在那兒了,還是外放有前途。

  正說話間,有家人稟報張忠從涇州回來,張楊氏連忙命張忠進來。張忠也是剛到,滿臉風塵之色,上堂向張楊氏行過禮之後,呈上張陵的書信。

  張楊氏接過書信卻沒有立即拆看,而是關切地問道:「張忠,這一路上還好吧?」

  「是的,老夫人,就是天氣熱了些,跑壞了兩匹馬。」張忠答道。

  「來啊,給張忠來一碗冰鎮酸梅湯,」

  張楊氏對旁邊的丫環吩咐之後,又讓張忠坐下,仔細詢問張陵和小婉的情況。

  丫環將酸梅湯送過來之後,張忠端起碗一飲而盡,爾後對張楊氏笑道:「老夫人,恭喜啊!」

  「恭喜什麼?」張楊氏訝然道。

  張忠卻是不答,道:「老夫人,看了信您就知道了。」

  在張楊氏看信的時候,張麟悄聲問張忠道:「忠大哥,什麼事情?是不是我哥又要陞官了?」
  
  張若離聽得清楚,眼睛立即瞇了起來,耳朵也開始豎起來了。

  張忠撇撇嘴,道:「大少爺要陞官哪裡還算是新聞,是……嘿嘿,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張麟翻了個白眼,剛要說話,卻聽到張楊氏叫李嬸過來,一迭聲的吩咐準備紅包和酒席。

  「娘,到底是什麼事情?」張麟忍不住問道。

  「呵呵,你要做叔叔了。」張楊氏喜得合不攏嘴。

  「我本來就當叔叔了。」張麟沒反應過來。
  
  張若離地是聽明白了,笑道:「傻小子,是你又要當叔叔了。」說著,他拱手向張楊氏道謝。

  「呵呵,大伯,今天是吉事盈門,怪不得早晨就聽到喜鵲在林梢叫呢,原來應在這件事上,今天你和行書就在這吃午飯吧?」張楊氏心情大好,也不介意雙方以前的心結了。

  「當然要叨擾弟妹了。」張若離也是心情大好,張府有喜事,他如果請張楊氏幫忙說項,自然就容易了。

  府裡的食材都是現成的,到了中午,酒席已經擺好,內院裡設了兩桌。在正堂的西屋,裡間是女眷,外面是男人們,剩下的僕婦、小丫環、護衛、小廝等人則在前院置酒,也是分了男女兩處,同樣的熱鬧,而且每個人都封了紅包,喜氣洋洋。

  酒過三巡,即便是平日不太說話,現在也有說有笑了,不管怎麼樣,張若離也算是張麒兄弟的長輩,他關切地問了問張麒的學業,又問了張麟在宮中的情況,貌似慈祥,倒也不怎麼讓人厭憎了。

  屋裡女眷那一桌也是熱鬧,張楊氏話不多,只是聽著旁邊人的恭喜話笑得合不攏嘴,張楠則關心小婉什麼時候給她生出第二個外甥,李嬸則絮叨著讓小婉回來生產,後來倒是張忠的媳婦說了一句:「為什麼不把寶兒接回來?」

  闔府歡慶之時,就見門房跟頭把式地衝進來稟報:「老夫人,宮裡來人,是程公爺和一位公公,請三少爺前頭接旨呢!」

  張楊氏就是一怔,這旨意怎麼下給張麟了?她疑惑地問道:「你沒聽錯,是讓三郎接旨嗎?」

  門房連連點頭道:「不會錯的。」

  張楊氏更納悶了,這莫名其妙地給張麟頒什麼旨?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她趕忙命人去侍候張麟換衣服。

  張麟來家之後就換了家居服,雖然是干凈衣服,可他是有職司的,穿這套衣服接旨就有些不恭了,而張忠等人也立即去準備接旨用的香案。

  等張麟換了正服,去了前院正廳,程知節正穿著一身簇新的文官袍服坐在那裡美滋滋地喝茶,微微翹起二郎腿,看得出來,心情不錯。坐在他下首的內侍,卻是內侍總管李照。

  見張麟滿面疑惑地走進來,程知節笑嘻嘻地上下打量著他,看得張麟有些心虛,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向二人拱手問好。

  程知節卻是會辦事的人,他轉頭對李照笑道:「李總管,程某是陪讀的,這旨意還得你來宣讀,請吧!」

  李照呵呵笑道:「盧國公客氣,咱倆誰來宣讀不是一樣。」

  話是這麼說,人已經站了起來,拿起聖旨來到香案前面南背北地站了,等張麟跑下,這才清了清嗓子,打開聖旨,高聲宣讀。

  聖旨不長,卻是聽得張麟驚喜莫名,還有些懵懵懂懂。旨意一,是張麟的品級提升了一級,由正七品提到了正六品;旨意二,命他半月後去關內道行軍總管李道玄帳下聽令,具體什麼職務卻是沒有說明;旨意三,從即日開始,張麟多了一個未婚妻,是宗室之女襄陽郡主李淑媛,故淮南王李南天之女。

  程知節看著張麟滿臉迷糊地謝恩、接旨,不禁有些好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父親在天之靈也一定可以瞑目了!」

  李照在一旁也含笑道:「張大人,咱家也恭喜了!」

  婚姻大事突然間就有了眉目,可張麟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而且這三道旨意都是怎麼回事他還懵懂著呢,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屋裡邊張氏卻是早就得報,連忙封了幾個大紅包給頒旨的人,李照心滿意足地回宮,程知節也沒有多留,急急忙忙地回府,等張麟送客回來的時候,院子裡面已經辟辟啪啪地放起了鞭炮。

  看著院子裡的熱鬧勁兒,張若離的眼有些紅了,雖然嘴上是道喜,可心裡酸酸的,自己的兒子倒是早早定了親,當時也是覺得不錯,但跟人家的兩個媳婦比起來,那就成了渣……這倒不是他對自己的兒媳婦不滿,只是這玩意怕比,越比心裡就越不是滋味,最後強作歡顏的告辭離去,一到府外,父子兩個的臉兒都黑黑的。

  「娘,二哥還沒定親,我就定了,這是不是不太合適啊?」張麟捧著聖旨發愁道。

  「傻小子,婚事還有排隊的嗎?」張楊氏歡喜道,「再說也不是讓你現在就結婚,有什麼大不了的,你放心,過些日子你二哥的親事就有著落了。」

  張楊氏雖然對政治一竅不通,可她明白,張麟雖然不醜,武藝也過得去,但這兩點優勢在長安城裡根本算不上什麼,多半還是皇上念及張陵和小婉的功勞,愛屋及烏地將這殊榮加在張麟身上了。
  
  「麟兒,娘聽說皇上將要在西北用兵,恐怕淮陽王這次也要出征,讓你去他的帳下聽令,是為了讓你掙得軍功,你可要勤練武藝,莫墜了你父親的一世英名!」張楊氏放射性地囑咐道。

  「是,孩兒記住了。」張麟恭恭敬敬地答道。

  皇宮立政殿,李照向李世民稟奏了傳旨的經過之後,便恭恭敬敬地退出殿外。長孫皇后笑問道:「皇上,可是為了酬勞張陵和小婉的功勞?」

  李世民點點頭道:「有這個原因,但另外一個原因卻是應我那堂嫂的請求,給淑媛找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

  他微微嘆了口氣道:「南天大哥英年早逝,只留下這麼個女兒,堂嫂早就留意張麟,還專門搞了次隱秘的見面,沒讓那孩子發覺。張麟這小子朕也派人打聽過,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而且一身武藝頗為不俗,這一次放他去淮陽王帳下,也可以積攢一些軍功,繼承其父張須陀的志向。」

  「為什麼不是張麒?」長孫皇后問道。

  李世民笑了:「朕也問過,這個主意卻是淑媛自己拿的,她喜歡舞刀弄槍,以平陽為榜樣,找個女婿自然不要那文弱的。」
  
  長孫皇后也笑了:「但臣妾還以為皇上會讓那張陵去軍中效力呢。」

  李世民搖搖頭:「張陵雖然沒有夏小婉那般奇才,但這夫妻二人治理地方,相得益彰,去軍中太可惜了。而且那夏小婉又有了身孕,就更不能讓張陵從軍,還是用他治理地方為好,明年春天開科,且看看張家的老二如何,若是可用,太子那裡正需要人手。」

  說起太子,兩個人不由得都想到了魏王李泰,李世民乾咳一聲道:「皇后,泰兒上折子說在那邊水土不服,想回京休想,你看如何?」

  長孫皇后眼中露出掙扎的神色,沉思半晌才道:「皇下,泰兒已經是就藩的王爺,除非特殊事由,不得回京,依臣妾看,還是派太醫前往診治,然後讓他擇地休養。」

  李世民站在窗前,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就這樣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4 14:31
第四百五十一節 喜盈門

  說是半個月後,但宮裡的差事還要辦理交接的,尤其是這段時間跟那些同僚都相處得不錯,臨走告個別、吃個酒是免不了的。

  秦懷玉一看到他,就樂顛顛地跑過來恭喜他,旁邊的那些人也都支楞著耳朵聽著,能進入宮中當差的就沒有普通人,除了一些素常和張麟交好的之外,還有不少人藉著這個機會與張陵親近。要知道,雖然那位郡主的父親不在了,但正因為如此,李世民對其格外照顧,愛屋及烏,張麟的前程是可以想像的。

  秦懷玉的年齡比張麟大,向來是以大哥自居的,而且他也是李世民內定的女婿,見張麟說話有些神思不屬的,將『嘿嘿』笑了兩聲,壓低聲音道:「仲明(張麟的字),好奇郡主的容貌了吧?用不用我想辦法安排你們見上一面?」

  說不好奇是假的,可再猴急也不能急成這個樣子,張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嘿嘿笑道:「秦大哥,我這次去淮陽王爺帳下聽令,你就沒有什麼想法?」

  功名要向馬上取,這初唐的時候,那些大臣的子弟都受父輩的熏陶,很是嚮往在部隊中嫌取軍功的生活,只是這一代被父輩像眼珠子似的愛護,尤其是秦懷玉,李世民說什麼也不願意讓自己未來的女婿上兩軍陣前,所以他懊惱著呢,聞言道:「哎,仲明,你去了之後跟王爺說說,哪怕是讓我去當個傳令的也行,如果成了,我負責安排你們小兩口見個面如何?」

  「呵呵,早晚會見面的,我不急,秦大哥,你就在長安等著,我砍回兩個突厥人腦袋給你做新婚賀禮。」張麟壞笑道。

  「好你個小子,竟然敢消遣我!」秦懷玉發現上當,掄起拳頭作勢欲打,最後還是張麟答應去鹿鳴春擺酒『陪罪』才算罷休……最後『陪罪』變成『送行』,張麟喝醉了被人扶回家。

  河東張氏的族長張渙……也就是張麟的爺爺,在知道了李世民賜婚,也都是十分的興奮,雖然張家實際上已經從張氏裡分開了,可正如程知節曾經說過的,同一血脈,打斷骨頭連著筋,真到了有一天遇到什麼事情,那也是禍福相連,不是說撇清就撇清的,連一向反對最堅決的張楊氏也不再反對兩家來往,但在產業方面她是跟小婉一樣的主張,要分得清清楚楚,免得將來牽扯不清。

  正所謂『喜事成雙』,張麟還在準備,沒有出發呢,程府又來提親了,目標當然是張楠,張楊氏在這方面很尊重兒女的意見。張楠自從跟程知節回長安後,沒少跟張楊氏提及在涇州的事情,每個故事裡面都少不了程某某,而且自從回來之後,突然對女紅非常之感興趣,隔三差五的就去盧國公府向裴某人請教女紅問題……張楊氏還就納了悶,貌似當年裴某人的手紅還是她給教出來的,這不是現鐘不敲去找鑼嗎?

  女兒沒說反對,當娘的自然更不會阻撓,因此,張楊氏讓張麒去回復程家,這門親事就算允了下來。裴夫人是看著張楠長大的,對這孩子喜歡得不得了,就擔心她那頭反對,這親事一應允下來,她這才鬆了口氣,立即就把聘禮送過來了,生怕這未來兒媳再變卦……這是隨便可以變的嗎?想得忒多了。

  涇州刺史府,後院,上房。

  小婉和紫鵑坐在炕上,在準備送到長安的禮物,且不說別的,光是那些長輩、世家的壽辰禮物都有不少,這兩年雖然在外地做官,可一應事物的打點可都是小婉負責安排,今年更是不一樣,前兩天長安來信,已經說了皇上賜婚和程張兩府聯姻的事情,這可是大喜事,她們做兄嫂的自然要準備禮物慶賀,這些事情雖然也可以交給長安張府裡置辦,但眾人都知道她們夫妻現在是在涇州,那樣做未免顯得有些應付,哪裡趕得上從涇州派人回去專程送禮顯得情分重。不管是親戚朋友,處於小婉和張陵這個身份地位,禮節多些不怕,卻是半分不能少的;否則若是落下埋怨,有了嫌隙,千里迢迢的,一時半會也無法解釋,極易傷了感情。

  「夫人,這涇州哪裡有什麼東西?要說齊全還得上長安購置。」紫鵑看著小婉在紙上勾勾劃劃的,便笑道說道。

  「要說這禮物原也不分輕重,只是個情分,準備些涇州的特產也過得去,但咱們張家可就這麼一位小小姐,而且長兄如父,這禮物上自然不能薄了。」小婉敲敲頭,又開始擬單子……涇州沒有不要緊,這一路上路過的地方多了,可以慢慢補齊,而且有些東西是自家產的,更是方便。

  「婉姐,你現在有身子,不宜太過勞累了。」門簾嘩啦啦一響,張陵走進屋來。

  見張陵進來,紫鵑笑著起身。

  張陵拍拍腦袋,想起他前日讓張松通知程鐵牛過來喝酒的事情,對紫鵑說道:「鐵牛晚上就要來了,讓廚房置辦酒菜,今天晚上我們哥倆喝一杯,就算是給他賀喜了!」

  紫鵑笑著應了,出去安排。

  小婉見她出去了,撇撇嘴道:「想喝酒就喝,我又不是不讓,用得著找那麼多的借口?」

  見小婉理解岔了,張陵笑道:「這可不是找借口,我說的賀喜不是定親的事情,今天來了調令,讓鐵牛去李大總管帳下聽令。」

  小婉喚人端水進來,侍候張陵換了外面的衣服,然後道:「可是那位淮陽王李道玄?這一回鐵牛可如願了!」

  張陵擦了臉,重新換了身衣服,道:「可不正是那位王爺?現在宗室的王爺都在長安或治所就藩了,就這位王爺還喜歡領兵廝殺。」

  小婉道:「那鐵牛兄弟什麼時候走?」

  「就這兩天,交接完再走,雖然義父這一次無法出征,可有鐵牛兄弟替他,想必也是歡喜的。」張陵說這番話時,語氣卻是有些寂寥。
  
  小婉卻也聽出他的語氣中有幾分悵然,她是曉得的,雖然張陵治理民事也不錯,而且很用心,但他的心理也是很希望繼承張須陀的遺志平定邦國的,便安慰道:「大丈夫上馬治軍,下馬治民,你在涇州這段時間,不僅民事處理得好,治軍方面也是有目共睹的,便是公公地天之靈知道了,也會無憾的。而且皇上不是已經下旨讓三弟去淮陽王帳下聽令了嗎?總不能兄弟倆都上陣,讓婆婆擔心吧?」

  張陵點了點頭,其實他和小婉都清楚,張麟此去不會有什麼風險,雖然淮陽王這一次肯定會出征,但統兵的恐怕是衛國公李靖,李道玄擔任的絕對不會是前鋒,而張麟是李世民欽點的侄女婿,絕對不會讓他出現在危險的戰場,這次出征倒更像是鍍金的。

  夫妻倆的話題接著便轉移倒尚未出世的寶寶身上,如今已經有近五個月了,小婉已經有些顯懷,雖然不是第一次當媽媽,可挺著肚子做事實在是不方便,而她又是一個閒不下來的人,所以有時候便有些怒氣,張陵則變成了最佳的『出氣筒』,夫妻倆個正說笑著,紫鵑來報,說是程鐵牛已經來了。

  張陵站起身來,對小婉道:「婉姐,我去陪鐵牛喝酒,一會兒讓紫鵑陪你用飯用禮物要送你,明早趁天氣不熱,帶你到北城去瞧瞧,卻不知合不合你的意。」

  什麼合不合意?

  小婉有些犯糊塗,剛要問的時候,張陵已經挑了簾子出去。

  「紫鵑,老爺這是什麼意思?」小婉皺著眉問道。

  「奴婢哪裡知道?左右不過是為了讓夫人開心唄。」紫鵑笑道。

  「可我不願意出去。」

  小婉還是皺著眉頭,顯懷之後,行動固然不方便,出去時不免有人注目,這也讓她極為不適應,所以出去的時候大多是乘著小轎,然後用冰塊降溫,可那又未免太麻煩了,所以她又不想出去……但刺史府就那麼丁點兒的地方,小婉就覺得自己像是籠中鳥一般鬱悶。

  張陵扔了個謎團給小婉,自己跑出去喝酒,只可憐小婉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出張陵給自己準備了什麼禮物,為什麼又不能拿回來給她,一時之間坐在那裡發怔,倒也不覺得天熱難耐了。

  紫鵑將前頭酒菜安排好後,又帶著丫環跑去廚房將小婉的飯菜送到上房,見小婉猶自出神,便笑道:「夫人,費神想這些做什麼?明天早晨就知道了的,還是快用飯吧。」

  「不餓」小婉有些賭氣道。

  紫鵑搖搖頭,勸道:「夫人,縱使你不餓,肚子裡的寶寶也會餓的,到時候折騰的還不是你?」

  小婉翻眼白了她一眼,卻也不再拒絕,端起碗來開始吃飯。因為天熱,紫鵑特地吩咐廚房做了些清淡的湯菜,小婉吃了兩口之後,倒也是有滋有味的--她懷孕可不想有些女人那些嬌貴,吃嘛嘛香,胃口好得很,也不挑食,便是張楊氏也嘖嘖稱奇。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4-14 14: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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