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架空] 唐朝好媳婦 作者:曾經的青柳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2-13 10:46:1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5 29944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7 15:51
第四百六十二節 女兒

  在張陵在滄州任職之前,小婉就為寶兒在後面一個單獨的院子裡闢了一座兒童樂園,後來去了滄州,就沒有再建,但裡面滑梯、鞦韆之類的東西都有,半年前寶兒回京的時候,小婉附上了一張已經設計完好的兒童樂園圖紙,讓家裡依圖加工,好讓兒子回去之後,有的玩耍。

  這兩年府裡小孩倒是不少,寶兒回來就與他們打成了一片,等兒童樂園建成之後,更是玩瘋了,每天在園子裡吆三喝四的,好不熱鬧。

  高陽公主跑到門口便好奇的站住了,那些新奇的蘑菇小屋以及各種裝飾鮮艷的遊樂玩具,讓小丫頭的眼睛有些不好用了。
  
  「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子突然出現在高陽公主面前,把小姑娘唬得一跳,下意識地退開幾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男孩見嚇著了高陽公主,連忙道歉,這讓兩個心中有些不悅的宮女也覺得好笑起來。

  「沒關係,我可不是膽小,是你出現得太突然了。」高陽公主還不忘給自己找理由。

  這時,紫鵑匆匆趕過來,見狀連忙拉了男孩的手道:「小少爺,這位是高陽公主殿下!」

  然後又對高陽公主道:「公主殿下,這位就是我家夫人的小少爺,名喚寶兒。」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似模似樣地行了一禮,寶兒很快就以地主的身份引領著高陽公主滿園子跑了,紫鵑則對聞訊過來的雪雁叮囑了一番後,才匆匆回去向小婉稟報。

  「呵呵,沒想到她竟然喜歡這個,」

  小婉笑了,她還記得『高陽公主』這個封號,貌似不太好聽,可現在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略為沉吟了一下,她從一個小盒子裡翻出來一摞圖紙,一張張看了,然後遞給紫鵑:「等公主殿下離開之後,將這套圖紙交宮女帶回去吧。」

  「是。」紫鵑答應一聲,將圖紙收好。

  傍晚的時候,送走高陽公主回屋後,小婉突然覺得肚子痛了起來,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夫人您怎麼了?是不是要生了?」紫鵑以前服侍過小婉生下寶兒,也算是有些經驗。

  「快、快去找產婆。」

  小婉緩過一口氣,額頭滲出黃豆大小的汗珠。

  好在小婉臨盆在即,產婆是早就準備好的,紫鵑服侍著小婉上床躺好,那邊小丫環已經將產婆找來。緊接著,不相干的人都被趕了出去,屋裡只留下紫鵑幫忙,廚房裡已經燒起了水……

  時間過得好像特別漫長,張陵站在院子裡,看看剛剛在天上露出面容的月亮,不禁皺起了眉頭,小婉已經在屋子裡兩個時辰了,卻還是沒有動靜,和上回生寶兒時大不一樣,所以他有些焦躁不安,有好幾次都想進房,卻被門口的丫環、僕女擋住,說是男人不適合進去。
  
  這個時候,大多數宅子裡的燈火已經熄了,但張府的燈火卻依然一片通明,院子裡、屋裡,人影綽綽,李嬸陪著張楊氏在一尊佛像跟前喃喃禱告,張楠和張麒支派小丫環一會兒過來一趟打探消息。

  白天的時候,張陵去東宮,太子年前就要大婚,他少不得要先過去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被拉著吃了頓酒,剛走到半路就遇到報訊的下人,就匆匆地跑回家。

  剛回到長安的時候,有些誠惶誠恐,去吏部交了差事之後,就無所事事,還以為是哪裡得罪了皇上,只到李承乾悄悄向他透了個底兒,這才安生下來。

  不過,雖然是皇恩浩蕩,允他陪小婉生了孩子,並且陪著家人過完年再安排差事,可一想到與小婉母子分離,他還是感到一陣鬱悶。

  旁邊的廂房裡,雪雁正帶著幾個小丫環將接生所需要的各種物件準備妥當,然後送進產房之中,看張陵等得焦躁,雪雁便在出來的時候請張陵去旁邊房間歇息片刻。

  「無妨,裡面怎麼樣了?」張陵急切地問道。

  「一切正常,夫人沒事的。」雪雁安慰道。

  話音未落,產房裡驀然響起小婉的慘叫聲,張陵猛然握緊雙拳,衝到產房門前就要進去。

  「老爺,使不得,您不能進去!」幾個僕婦大驚失色,連忙阻攔。

  裡面的小婉聽到外面的爭執,強忍著痛,揚聲道:「阿陵,你不要進來,這裡不是男人呆的地方!」

  張陵一怔,旋即垂頭喪氣地又回到了院子裡,耳邊儘是小婉壓抑的悶哼聲。

  小婉確實很痛,她以為自己已經生過一胎,這一次不會那麼痛了,可現在她痛得只想撞墻,紫鵑已經用一條手巾疊了幾層讓她咬著,以免受傷,但她的手還是緊緊抓著被角,疼得臉上汗如雨下。

  因為怕外面的丈夫擔心,她這次咬緊牙關也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是下邊那種撕裂般的疼痛又怎麼是可以憑借意志就能夠忍受的?

  一聲聲壓抑的叫聲依然是傳出出來。

  「夫人,加把勁,馬上就要出來了,再加把勁……」產婆就是上次給寶兒接生的那個,是按照正式的稱呼管小婉叫做『夫人』,至今還有一些下人習慣於將她叫做『少夫人』來著。

  屋裡的小婉筋疲力盡,外面等待的人也同樣是度日如年。張楊氏在門口張望了幾次,焦慮不已。

  「老夫人稍安勿躁,夫人的身體素來好,可能是胎兒有些大,稍微困難一些也是可能的。」李嬸安慰道。

  「可大人這麼個折騰法,等一會兒哪還有力氣啊!」張楊氏道。

  「這也是的,」

  李嬸想了一下道:「那不如切幾塊參片給夫人含在嘴裡。」

  「對、對!」

  張楊氏連忙吩咐人準備參片給小婉送過去。

  「夫人,這是老夫人送過來的參片,你在嘴裡含了,使勁吮兩口中,也好有些力氣。」

  「啊——!」

  一聲毫不壓抑的慘叫傳了出來,這倒不是參片的原因,而是實在無法忍受了,承著這聲爆發式的慘叫,一聲響亮的嬰啼也接著響了起來,張陵再也忍不住,不顧血腥地衝進產房。

  「恭喜老爺和夫人,是位小姐!」產婆雙手托著一個渾身紅彤彤的嬰兒,手上還沾著血,滿臉笑容的恭喜。

  張陵喜悅地看了那個小小的嬰兒一眼,立即對紫鵑喝道:「快打賞派人告訴老夫人,另外闔府都有紅包!」

  「謝老爺!」

  紫鵑笑盈盈地出去吩咐丫環們分頭準備,產婆謝了一聲趕忙給嬰兒用熱水洗澡,張陵則來到小婉的床前,心疼地看著滿臉大汗的小婉。

  「阿陵,對不起,這回是個女兒。」小婉虛弱地說道。

  「女兒好啊,我最喜歡女孩!」

  張陵伸出手握住小婉汗濕的手,臉上露出笑容:「女兒漂亮極了,尤其是那雙眼睛,跟你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覺得那下巴我耳朵像你呢!」小婉輕聲道。

  「像咱們兩個人。」張陵的笑就沒有停過,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喜悅。

  小婉展顏一笑,不一會兒便閤上了眼皮,張陵嚇了一跳,仔細看時,卻是睡著了……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就算是正常人也承受不了,何況還是個孕婦?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那產婆道:「夫人沒什麼關係吧?」

  產婆正準備了一塊精緻的小毯子將嬰兒裹起來放到小婉的枕頭旁邊,聞言笑顏:「老爺,不妨事的,夫人只是累了,休息一會後,再吃點兒東西就會沒事,倒是要準備一些下奶的湯水給夫人使用。」

  「明白,明白。」張陵忙不迭的點頭。

  與此同時,張楊氏那邊也得到了消息,李嬸連忙向她道喜,張楊氏也美得合不擾嘴,連連招呼『打賞』,將早已經準備好的紅包散發出去……本來還想放鞭炮祝賀的,但張楊氏不讓,深更半夜的,雖然是自家歡喜,可也不能讓別人家難受不是?

  第二次為人父,張陵渾身的精神頭,次日一早就醒了,比小婉還要早。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寶貝閨女,在小婉的催促下,這才去給張楊氏請安,然後去盧國公府報喜……裴夫人本來是要他們一生出來就報喜的,可昨天已經將近半夜了,張陵想來想去還是不願在那個時候打擾程知節夫婦。

  在生寶兒的時候,小婉就堅持母乳餵養,認為這樣做不僅有益於孩子的健康,而且還能夠加強母子之的互動,不過為了萬一起見,府裡買了兩頭剛生完小牛的母牛,準備必要的時候以牛乳代替,至於乳娘,小婉根本沒有考慮過,雖然以她們的身家僱請一個乳娘到府裡也沒什麼關係,可小婉不願意讓乳娘分去女兒的愛。

  給女兒第一次哺完乳,小婉問張陵:「阿陵,大名可以不急著起,可先要起個小名啊,要不怎麼稱呼?」

  「那起什麼好呢?」張陵蹙眉道。

  「我看這件事情還是交給老夫人吧!」小婉笑道。

  《鳳臨異世》:曾經的青柳著:

  「汝當知,魔法是發現,是探索,是創造,是人類文明,是真理之果。你應相信自己,但不可過於自信你應永遠熱情,但不可過於狂悖你可以勇於嘗試,但不可肆無忌憚,你當必定懷有敬畏之心!」

  「汝當知,魔法之路鋪滿荊棘,你將飽受打擊,遍歷挫折,你將受傷,流血,甚至喪失生命但你必定要堅定你的信念,因從今天起,你便得到最高自由,你的信念便是你的尊嚴。你無需對任何人跪拜,因從今天起,你已站在整個人類最前端你無需對任何物跪拜,因從今天起,你已明白你信仰的只有真理!」

  鳳舞.海涅爾,一個兩世為人的穿越者,最初,由於經歷了飽含人情冷暖的童年,她只想成為一名魔法師,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然而,當命運之輪一旦轉動的時候,一切都不由自主……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4-17 16:1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7 16:01
第四百六十三節 天倫

  越臨近開春,天氣越冷的厲害,但張楊氏的心裡卻是熱乎著,看著眼前這個皮膚泛著紅色的小嬰兒,感覺到一陣陣的恍惚,似乎有些不真實。

  開枝散葉,這是她對亡夫許下的最大心願,不知不覺中,那個流著鼻涕滿地跑的孩子已經娶妻生子了,兒女俱全,在她看來這是一種福報,

  寶兒的小名是小婉夫婦倆起的,大名是交給張楊氏來起的。這一次生的是女兒,小婉和張陵本來還想著循上個例子,張楊氏卻是不依,說是自己要給孫女起個小名,這大名就由她們夫婦二人給起好了。

  寶兒的大名已經起好了,叫做張智霖,這是張楊氏好一番查各種資料才確認下來的名字,聽起來倒是不錯,而且寶兒那一倍也犯『智』字。在生產之前,小婉和張陵便討論孩子的大名。如果是男孩,當然也要中間是個『智』字,兩個人拿著《千字文》在裡面查了半天,最後還是張陵拍板,「就是『宇』字,張智宇,多響亮的一個名字!」

  「不見得!」對於丈夫起的名字,小婉選擇了一個不合作的態度,不過女孩的名字就是由她來起,在想了半天,眼看著烏髮要熬成白髮的時候,她終於憋出了一個名字:「張雨詩。」

  「下雨天,就濕了?」張陵板著臉,故作迷惑的問道。

  「胡說什麼?」

  小婉當時氣得砸了他一拳:「有這麼解釋的嗎?有本事將來女兒長大了你在她面前說。」

  「你怎麼知道是女兒不是兒子?」張陵嘟囔著道。

  「我自個肚裡的貨,還能不知道男女?」

  小婉做出一付得意的模樣。

  沒想到一言中的,現在還真是生了個女兒,小婉原本擔心張陵失望,但看到他抱著小嬰兒那一臉發自內心的笑容,心裡便安穩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張楊氏便帶來看小婉……嗯,主要是看自己的小孫女,同時帶來了小嬰兒的小名——妞妞。

  「妞妞?」

  小婉的心情有些吐糟,貌似她前一世養過的一隻波斯貓就叫『妞妞』。

  「是啊,這個名字我捉摸了半夜呢!」張楊氏一臉慈愛地看著孫女兒,可小傢伙的眼睛還沒有睜開呢,對於奶奶的愛沒有直觀的反應,只是略覺不鄶的扭了扭小身子,胖嘟嘟的小腿蹬了兩下。

  「好,當然好。」張陵這方面的反應要比小婉快一些,忙不迭的應道。

  小婉看到張楊氏的目光看過來,也連忙點頭:「對,這個名字起的好,就是有水平,一聽就知道是女孩。」

  想一想也是,何必為這種事情惹老太太不高興,而且俗話說,越是普通的名字將來越好養活,看著那個小嬰兒……小婉忽然覺得,這小傢伙比起一隻波斯貓大得有限。

  無論習俗如何變化,女人生了孩子總是要坐月子的,接下來就是一頓海補,各種湯水海補一番,都是那種淡而無味,喝得小婉都想吐了……可是沒辦法,若想親自給女兒哺乳,當母親的就有辛苦一些。

  因為天氣寒冷,所以張楊氏也不讓將孩子抱來抱去,每天總是親自過來抱著妞妞親個大半天才回去,裴夫人來過一趟,硬是在府裡呆了兩天才依依不捨的回去,平陽公主倒是沒來,派人送來了賞賜,長孫皇后和剛剛大婚的太子妃也給小婉和小嬰兒送來了不少的物什,小婉都一一回謝,這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覺已經是近也年關,小婉大歇了幾天之後,也不好意思像個老封君似的坐在屋裡,便圍著狐裘坐在廳裡處理府裡以及生意收的事務。

  臘月二十九,宮裡賜宴,這原本沒什麼稀奇,每年都有這麼一遭,張陵因為自己現在處於『待職』期間,也沒想著有自己什麼事,卻不料在接近午時的時候,被宮裡一個侍衛傳過去參加這宴會,他匆匆的趕過去,跟幾個熟悉的長輩打過招呼之後,便準備去和以前在工部時候結識的幾個同僚說話。

  「鴻漸,你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幹嘛?」一個略帶幾分戲謔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秦大哥,聽說你去河北道公幹,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陵回頭看時,卻是秦懷玉。秦懷玉是秦瓊的長子,兩家也是世交,關係甚篤,只是前段時間秦懷玉出公差,這才回來,還是第一次相見。

  「昨天剛回來,聽說你府上添了一位小姐,恭喜啊!」秦懷玉笑道,神色間頗有幾分羨慕。他結婚稍晚,是去年結婚的,也是皇室的一位郡主,只是到現在還沒有開枝散葉,難怪他看著張陵的表情怪怪的。

  程鐵牛在一旁擠眉弄眼地道:「秦大哥,不能嘴上說恭喜,總得有點兒實際表示吧?」

  「表你個頭!」

  秦懷玉,照著程鐵牛的腦袋來一記爆栗:「知道你要成了鴻漸的妹夫,可也用不著出賣我的來送禮吧?」

  「沒錯,都是自家人,什麼禮不禮的提起來生分。」張陵作好作壞地道。

  秦懷玉斜睥了他一眼:「你們不用合起伙來擠兌我,橫豎這禮物方纔已經送府上去了,你們就等著給我還禮吧!」

  張陵和程鐵牛一怔,旋即開心道:「恭喜大哥,嫂子可是有了?」

  秦懷玉得意的點點頭:「已經兩個月了。」

  宮裡賜宴,文武百官多是應個景,沒有幾個人是據案大嚼的,有些大臣更是年年參加,絲毫不覺得稀奇,不過是大家呆在一起,動幾下筷子,說說話,看看歌舞之類的也就罷了。

  三個人湊到一起,說的卻是即將與突厥開戰的事情,這一次程鐵牛和秦懷玉都有份,唯有張陵無份,說起來張陵是特別的羨慕,只可惜張麟已經去李道玄帳下聽令,張陵這邊又被皇上惦記著別的差遣,這回得意的卻是程鐵牛和秦懷玉。

  老婆孩子熱坑頭,自從妞妞出生之後,張陵基本上不再出去交際,他知道自己年後大概就要外放,所以守著小婉和兩個孩子,小婉笑話他也不理,尤其是抱著妞妞稀罕得什麼似的,搞得小婉都有些吃味。

  和秦懷玉他們約好了年後吃酒,張陵便打道回府。此時,小婉正在安排人準備各種點心,煎炒烹炸,樣樣都要準備,好在廚房人手齊全,只是吩咐下去各自負責的事情,倒也不用她親力親為,饒是如此,等那些管事的下去之後,小婉的額頭也開始冒汗了。

  「你也真是的,這些事情你不在家的時候不也是做得挺好的嗎?非得一樣一樣的過問,小心累著。」張陵回來看到她這付模樣,不禁有些心疼。

  小婉從紫鵑手裡接過一碗參湯喝了,道:「沒事,咱自己的家自己不忙活讓誰忙活?娘和李嬸這幾年都挺辛苦的,繡娘都被磨煉得不像個大姑娘了,也該讓他們休息休息了。」

  「可你不是剛生產完嘛。」張陵知道小婉說的是實情,繡娘也不小了,而且是被張楊氏認做了義女,年前已經許了人家,等明年春闈之後就來迎娶。

  「有這麼多好吃好喝供著,只要不凍著就沒事,權當是鍛煉身體了。」小婉笑嘻嘻地裹了裹身上的狐裘。

  「妞妞呢?」張陵這才想起寶貝女兒。

  「和寶兒在娘那兒呢。」

  小婉說道,她拿起幾張單子遞給張陵,道:「這是過年給下人們的賞賜,還有走親訪友用的禮品清單,你看有什麼增、刪的。」

  「又不是第一次在長安過年,這禮物也就是那麼回事,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祭祖。」張陵說道。

  皇宮立政殿。
  
  將身邊侍候的宮女打發出去之後,長孫皇后坐在梳妝臺前,手裡拿著銅鏡,看著裡面那張幾乎沒有留下歲月痕跡的臉,有些癡癡的發呆,之前在宴會中保持了長時間的笑臉,現在卻覺得面部肌肉有些疼痛。

  說起來她心裡其實也是很滿意的,自從嫁給李世民,兩人相相敬如賓,即便是在李世民登上皇位,有了嬪妃之後,還是在她這裡就寢的時候多,雖然將丈夫讓給別人心裡有些不舒服,可李世民地位在那兒,若是沒有三宮六院才叫奇怪呢,所以長孫皇后並沒有什麼怨言。

  但是,最令她不放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當初李世民喜歡李泰文慧,將他留在長安多安,後來還是為了避免將來君不君,臣不臣,便讓李泰離開長安就藩,但這些年來,李泰與朝中大臣的書信往來卻未曾斷絕,而今年在宴會上更是請求回長安『休息』,其中意味著什麼,又怎麼可能瞞得住她?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雙溫熱的手掌撫在她的雙肩上,「皇后,泰兒的話令你傷心了?」

  「這要看皇上的意思了。」長孫皇后輕聲道。

  「朕喜愛泰兒,也羨慕天倫之樂,可這是皇家啊!」

  李世民的聲音顯得有幾分疲憊:「過了年,泰兒還是去就藩,朕派幾名醫術不錯的太醫跟著過去,再從御膳房調幾名廚子過去。」

  「謝謝皇上!」長孫皇后的心陡然輕鬆起來,站起來回身盈盈下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7 16:07
第四百六十四節 團圓飯

  臘月三十。

  大清早天還沒亮,大街上便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騎士策馬狂奔,在張府門前勒韁停下,然後飛身從馬上下來,幾個大步來到門前,『砰砰砰砰』的敲起門來。

  「來了,來了!」

  門房有些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這個時候敲門無疑是很急的事情,雖然他捨不得那柔軟的枕頭,可更不想因為貪一時之安丟了這份兒差事。

  等他提著燈籠來到門前的時候,大門又『砰砰』地響了一通,「是哪位?」

  「張喜,是我快開門!」門外的人不耐煩的叫道。

  張喜一愣,旋即將大門打開,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是怎麼說的,竟然是三少爺回來,快進來,可別凍著!」

  「你小子又睡懶覺了是不是?我一定告訴我嫂子!」

  出現在門口的正是張麟,他牽馬入府,等張喜將門關上後,隨手將馬韁扔給他。

  說來也是有意思,張楊氏一向待下寬和,而張陵他們幾個向來不太管家裡的事務,所以一直以來,張家的下人最怕的就是小婉。

  張喜接過馬韁,苦起了臉,道:「三少爺,您這可是冤枉小的,從您敲門到小的開門,不過是十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哪裡耽擱了?這大過年的……小的先給您拜一個!」

  說完,他作勢欲跪。

  「得了吧。」

  張麟本來就是跟他開玩笑,哪裡會真讓他跪下,「去幫我把這馬餵好,這一路上可把它累著了。」

  「好勒!」

  張喜牽著馬就往馬廄的方向走。

  「等一下,把燈籠給我。」

  張麟劈手奪過燈籠,蹬、蹬、蹬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張喜只好摸著黑去馬廄。

  張陵兄弟幾個長大之後,都各自有了院子,便是繡娘也有了自己的院子,張麟回到自己的院子前一敲門,將院子裡的僕女、丫環都驚動了起來,知道是他回來,又是一陣忙活,一名僕女匆匆地去廚房給張麟張羅吃的,這邊丫環們用爐上熱水給張麟沖茶,先驅了驅寒氣,直到天亮的時候,張麟才去見了張楊氏,又跑到張陵和小婉這邊。

  「三弟,你怎麼跑回來了?不是在淮陽王帳下聽令嗎?」張陵奇怪地問道。

  「這不是過年了嗎?皇上想王爺,就召王爺回京,臨走的時候將我也帶上了,若不是跟王爺同路,到現在還被關在城外呢。」張麟進屋就四處張望。

  「看什麼看?」張陵瞪了他一眼。

  「嘿嘿,我是在找小侄女,她在哪兒?」張麟摸著後腦勺笑道。

  「前面冷,她在後面的房裡。」小婉說道,領著張麟來到後面看妞妞。

  「長得這麼醜?」

  張麟抱起妞妞,左看右看找不到和張陵夫婦相像的地方。

  「你懂什麼?小孩子都這樣,寶兒剛出生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再過幾天就好了。」張陵看了小婉一眼,見她沒惱,便狠狠地瞪了張麟一眼。

  張麟也曉得失言,尷尬地看了小婉一眼,見她臉上不動聲色,心情一鬆,連忙將孩子放回搖籃,找了個借口溜走。

  他這邊一走,小婉的臉立刻『寒』了起來:「這小子竟然敢說咱們妞妞醜,等他結婚生子之後,我一定要跟娘說一聲,那孩子的小名由咱來趕。」

  「你準備給起什麼名字?」張陵小心翼翼地問道。

  「丑丑!」小婉磨牙。

  汗!張陵立即揮袖。

  剛剛走到院門的張麟突然渾身打了個冷戰,差點兒一頭撞門上,「這是誰在念叨我了?」

  三十要祭祖,以前在鄉下的時候,將祖宗的牌位往桌上一擺,然後放上去半拉豬頭,一隻雞,一條魚,一柱香,列祖列宗吃得都挺滿意。可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老祖宗們的生活水平也是水漲船高,而且比較麻煩的是,祭祖這種事情都需要子孫們親手準備的,不能假外人之手,哪怕是下人也不能伸手。

  小婉還在月子裡,但看別人都在那兒忙活,自己歇著也不好意思,便也來到廚房幫忙,不一會便出了一頭的虛汗。張楊氏被唬了一跳,連忙命兩個丫環將她扶回房間:

  「這兒也不差你一個,趕快回去歇著!」
  
  小婉雖然不想,奈何身體確實有些支撐不住,只好回房歇了。

  廚房這邊,便由張楊氏在這邊張羅……今天最高興的莫過於她,三兒一女,一媳二孫都齊聚身邊,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說是忙碌,主要是清洗那些祭器,像祭祖用的整豬、整羊什麼的都已經蒸好,各種鮮果、乾果……葷素齊全,比以前豐盛多了。張楊氏看的十分開心,日子過到這個地步,她現在覺得很滿足。

  「娘,你回去休息,剩下的我們來做。」張陵看張楊氏臉上有幾分疲倦的神色,便勸她回去休息。

  「剩下的不多,還是做完了再些吧。」張楊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說道,此時已經將近酉時。

  等所有的供品都上了供桌,全家人都在牌位前叩了頭,這算是告一段落,闔府上下立即行動起來,準備本年度的最後一道大餐——團圓飯。

  前兩年張陵和小婉都不在家,儘管家裡的人也不少,但總像是月缺不圓,少了許多興趣,今年可大不相同,不僅兒女、媳婦、孫子都在,而且還多了一個小孫女,儘管還不會開口說話,卻是一個家和萬事興的喜兆,張楊氏走路都覺得輕飄飄的,這臉上的笑紋就沒消失過。

  屋裡的炕上擺了兩桌,地上二桌,中間用屏風隔了,外面大廳擺了兩桌。

  小婉是長媳,請張楊氏主位坐了,自己側坐相陪,張楠、李嬸、繡娘和張忠他們家裡的也都依次坐好,寶兒等幾個孩子在在桌子邊規規矩矩地坐了,而張陵他們兄弟三個和張忠等人在地上坐了,外面大廳是給管家和管事們的。

  剛開始的時候,一個個都正襟危坐,等吃喝起來之後,就漸漸熱鬧起來,地上的男人們開始吆五喝六,而炕上的女人們也開始行起了酒令,幾個小孩子漸漸坐不住,炕上炕下跑了幾圈之後,漸漸地犯起困來,被紫鵑她們分別送回房睡覺去了……

  團圓飯,吃的是收穫,吃的是希望,吃的是濃濃的親情。不僅尋常百姓家如此,便是帝王家也是這樣。

  太根殿中早已經開始歌舞喧天了,和前一天賜給大臣們的宴席不同,今天晚上是皇家自己的聚會,分封在外地的藩王們紛紛回長安,有家眷的也都帶著家眷入宮,一時之間,太極殿上也是熱鬧之極。

  中間這一桌當然是大唐至尊李世民和長孫皇后的位置,左首為尊,是太子李承乾和剛剛嫁入東宮的太子妃侯寧兒,下首是李泰,還有幾名妃嬪分坐兩旁。

  不管怎麼說,今天是除夕夜,在座諸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片喜氣,李承乾和李泰時不時地隔著座位交談幾句,神情甚是和睦,一付兄友弟恭的模樣。

  李世民坐在最上首,目光似專注於眼前的歌舞,可周圍的一切又豈能逃出他的注視?看著李承乾、李泰二人的模樣,李世民徹底熄了將李泰留在長安的心思。

  盧國公府。

  程知節一家人也已經吃完了大飯,一家三口坐在那兒打起了紙牌,每個人手旁都放著一把金瓜子,玩得倒也樂各。

  「老爺,過了年先下定吧。」裴夫人說道。

  按照裴夫人的意思,年前就要將婚事辦了,張楊氏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可程知節卻是堅決地不同意,一定要將突厥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再辦,說到了那個時候,程鐵牛也算是功成名就,那個時候再娶張楠也是不委屈了人家女孩。

  但是,裴夫人明白程知節的顧慮,戰陣之上刀槍無眼,若是有個什麼閃失,兩家還沒有辦婚事,張楠便是另找一戶人家也無妨礙,只是這種不忍說之事,誰也不能提到桌面上,裴夫人雖然心痛兒子,可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留下遺憾。

  聽了裴夫人的話,程知節想了一下,點點頭:「可以,過了年先去下定,也好給你吃顆定心丸。」

  裴夫人嗔怪道:「那不也是給你吃一顆定心丸?張楠這孩子心地純善,乖巧懂事,若不早早給鐵牛定下來,睡覺都睡不安穩,如果是早一些結婚,說不定孩子都有了。」

  程知節苦笑道:「張楠才多大,你就著急做祖母。我看這晚上一年倒是正好。」

  二人正說話間,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管家帶著一名士卒匆匆的來到房外,大聲稟報道:「回稟老爺,淮陽王爺緊接召集少爺回去。」

  「什麼?」

  程知節一愣,手上微微一緊,手裡的茶盞已經出現了絲絲裂紋。

  「老爺!」裴夫人立即明白了這個召集令意味著什麼,喊了一聲之後,怕擾了丈夫和兒子,又立即噤口不語。

  「立即給少爺準備行裝!」

  程知節吩咐道,那些行李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拿出來就是,兩匹馬也立即備好,程鐵牛披掛整齊,向父母行了一禮之後,就上馬揚鞭隨著那軍卒遠去。

  張府門口,張楊氏、小婉、張陵等人也是站在門口,目送著張麟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回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7 16:16
第四百六十五節 心事

  張府上房。

  幾個小毛頭都被帶到了後面的兒童樂園中玩耍,來回行走的下人都下意識地放輕腳步,連說話都多靠手勢招到近前耳語,唯恐驚到了屋裡人——雖然她們不是很清楚出了什麼事情,卻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保持安靜。

  房間裡,張楊氏包著頭斜倚在靠枕上,微微閉著眼睛,聽李嬸坐在旁邊說古道今,臉色微微有些發黃。

  門簾忽然一動,張楊氏睜眼看過去,卻是小婉帶了個小丫環走過來,丫環的手裡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個蓋碗,隱隱傳來藥味。

  「妞妞和寶兒呢?」

  張楊氏皺起了眉頭:「孩子還小,你來回走帶了病氣怎麼辦?」

  從前天張麟走了之後,張楊氏的身體就不太舒服,請了御醫看過之後,說是思慮所至,用藥調養一番,不宜心事過甚,這幾天李嬸就在旁邊給她講講古,那藥就由張陵送過來,今天張陵出去,小婉怕耽擱了用藥的時間,就親自帶著小丫環將藥送過來。

  聽到張楊氏的話,小婉笑著回答道:「娘,不要緊的,昨天跟王御醫談過,娘這兩不是傷風感冒的那種,不礙事。等明兒個您精神強了,我把妞妞抱過來,她也想祖母了,寶兒被雪雁帶著去後面玩,現在不在屋裡。」

  「那妞妞誰在看著?」張楊氏連忙問道。

  「紫鵑看著哪呢。」小婉從托盤上將蓋碗揭開,捧在手裡試了試溫度,然後端到張楊氏手邊,伺候著她喝下,然後將空碗放回托盤,示意那小丫環下去。

  張楊氏吧嗒了一下嘴,微微皺眉:「這可真是苦藥。」

  「良藥苦口利於病嘛。」

  小婉笑了一聲,連忙在桌上取一塊蜜餞放到張楊氏嘴裡,她嚼了幾下,這才覺得苦味稍著。

  張楊氏一轉頭,看到李嬸在那兒笑,便搖搖頭自嘲地道:「年輕的時候就像在藥罐子裡泡著似的,這才過上了幾天好日子,竟然連點兒苦都吃不得了。」

  李嬸笑道:「那是老夫人的福報,日子才越過越好。」

  張楊氏嘆了口氣,她這病還真就是個心病,張麟剛吃完大飯就被召走,這說明大戰在即,雖然她支持兒子繼承亡夫的事業,可一想到『將軍難免陣上亡』這句話,再聯繫到張須陀,心中豈能沒有心事。

  「娘,廚房裡有剛熬好的野雞湯和狍子肉,我讓人給您端過來吃點兒?」小婉輕聲問道。

  張楊氏猶豫了一下,看著小婉殷切的目光,終究是不忍拒絕,點點頭道:「再拿個銀絲捲過來。」

  「好!」

  小婉大喜,隔著門吩咐了外面的丫環幾句,回來又對張楊氏道:「娘,您也不要太憂心了,等阿陵回來,讓他去義父那邊打聽一下。」

  張楊氏微微點頭,小婉有說起妞妞這兩天的變化,然後笑道:「娘,您可要快好起來,現在妞妞的花樣可多了,您不盯著她點兒,那真是太可惜了。」
  
  過了不到一刻鐘,一名小丫環手裡提著個漆花食盒,敲門進來,向張楊氏和小婉行了一禮,然後將食盒放在桌子上。

  小婉望著食盒嗅了一嗅,道:「好香,裡面是什麼好東西。」

  小丫環打開食盒的蓋子,一邊從裡面往外端盤,一邊答道:「回夫人的話,除了剛熬出來的野雞湯和狍子肉之外,廚房剛剛炸了鵪鶉,這東西熱了吃酥酥脆脆,冷了吃也是滿口噴香,老夫人這兩日吃藥,嘴中發苦,吃了這個正好可以調味,特地讓奴婢送過來。」

  張楊氏望過去,那兩隻青花碗裡放著的分別是野雞湯和狍子肉,在一隻同色瓷盤裡放的六隻色澤金黃的鳥雀,看著就讓人食慾大增。

  「娘,這味道真不錯,快趁熱吃點。」

  小婉連忙招呼,李嬸也從旁相勸,張楊氏總算是吃了點兒東西。不過沒等吃完,小婉便被張楊氏趕回去,讓她好好照看孩子。

  回到屋裡,妞妞卻已經醒了,正依依呀呀地說著誰也聽不懂的『外語』,揮舞著小手想抓住紫鵑手裡的撥郎鼓。

  看到小婉進屋,紫鵑將撥郎鼓塞在妞妞的手裡,抬頭問道;「夫人,老夫人可開始吃飯了?」

  小婉點點頭。

  紫鵑合了下掌,呼口氣道:「謝天謝地,只要開始吃飯就好,人是鐵飯是鋼,這若是不吃飯,那才是最傷身的。」

  被她這麼一說,小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連忙吩咐道:「紫鵑,你快去讓廚房再做一碗燕窩粥給老夫人送過去。」

  「噢,為什麼現在做燕窩粥?」紫鵑有些不解地問道。

  小婉解釋道:「老夫人幾天沒有正兒八經吃一頓飯,這次又是肉,又是油炸食品的,太過油膩,再吃些燕窩粥才好。」

  紫鵑這才答應著去了,直等到燕窩粥好了,端給張楊氏後,她才回來。

  不多時,張陵也從外頭回來……這才不多一會兒,外面已經飄起了雪花,在他的頭上薄薄地灑了一層潔白。

  「快出去,拍打利落了之後再進來。」沒等他站穩,又被小婉給推了出去。

  等他在外面拍打一番,小婉才準他進屋,問道:「吃飯了嗎?」

  「沒呢?這不是回來陪你一起吃嗎?」張陵笑道。這些日子也沒什麼差事,他樂得輕鬆給自己放個假。

  「紫鵑,你去廚房給老爺拿些飯菜過來。」小婉吩咐道。

  「是。」紫鵑應了一聲立即出去。

  「妞妞,叫一聲『父親』!」張陵嘿嘿笑著,將妞妞抱在懷裡。

  「哪有那麼快說話?怎麼也得八個月以後,你難道忘了寶兒是快一生日的時候才會說話?」小婉笑道。

  「我這是對她提前進行教育。」張陵說道。

  小婉笑著搖搖頭,突然想起剛才跟張楊氏提起話,道:「阿陵,等一會兒你去義父那裡去一趟,看能不能得到二弟的消息。」

  「哪有這麼快?」

  張陵不以為然,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心裡琢磨著事情,吃相就有些難看,風捲殘雲般的消滅了眼前的食物,張陵又抱著女兒逗弄了一會之後,這才起身換了一件衣服出去,而這時雪又停了。

  盧國公府大門緊閉,絲毫看不出過年的喜慶氣氛,甚至連年前的光景也趕不上,張陵搖了搖頭,上前敲門。

  「誰啊?」裡面傳來門房的喊聲,不一會兒便看到門被打開,滿臉睡意的門房嘴裡嘟囔著走出來,抬頭一看是張陵,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

  「義父義母在家嗎?」張陵問道。

  「在,在後面指導親兵們訓練呢。」門房笑答道。

  「行了,我自己過去。」張陵袖著手向後園走去。

  程知節只有這一個兒子,對於他的出征,兩口也也是惦念。實質上,他更願意是自己上戰場,可李世民不會輕易讓他們這些老將上陣,一方面是愛惜他們,怕有所閃失;另一方面,也不無封無可封之意——以程知節而言,現在已經是盧國公,再立下什麼汗馬功勞,該如何封賞?所以做為皇上,考慮一定要周到,否則亡身、亡國不是危言聳聽。

  程鐵牛走了,家裡就覺得空落落的,程知節百無聊賴,就在後院操練那些親兵衛隊,也算是自得其樂。只是這國公府能有多大點兒的地方,親兵又能夠有多少,再怎麼操練,也操練不出來沙場點兵的氣勢,練了一會兒之後,便有些無趣起來。

  這時,就聽到腳步聲響,卻是張陵過來,行禮見過之後,程知節揮手命親兵們散了,然後拉起張陵的胳膊道:「我正想找人說說話,你來的正是時候,我讓廚房預備幾個好菜,咱爺倆好好喝一杯。」

  二人進了廳裡,裴夫人也是聽到有人報張陵過來,跟著前廳打聽妞妞的情況,聽到程知節要喝酒,便笑著命人去廚房傳話,她卻讓張陵坐下,打聽妞妞的情況。

  為人父母,都喜歡將自己孩子的趣事與人分享,張陵就越來越發現自己有些婆婆嘴的傾向,只要一提到女兒,那話就如同黃河之水般的滔滔不絕,一發不可收拾,而裴夫人更是聽得興致高漲,不是的恰到好處問上幾個問題,兩個人說得更是投機,倒讓一旁的程知節鬱悶起來……這到底是誰找誰說話?

  好不容易機會來了,一名下人近前稟報:「老爺,酒菜已經準備好了,擺哪兒?」

  「擺花廳。」程知節揮手命下人快去擺酒菜,這邊乾咳一聲:「夫人,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不就是想喝酒嗎?快去吧!」裴夫人登了他一眼,又跟張陵叮囑了一番後,起身進內堂去了。

  「嘿嘿,鴻漸,別怪你義母囉嗦,自從你兄弟走後,她也是心事重重,有時間多過來說說那孩子,她願意聽。」程知節笑道。
  
  「是,兒一定時常過來。」張陵應道。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花廳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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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8 14:35
第四百六十六節 去向

  過年的時候,各府上的許多菜蔬那都是提前準備好的,尤其是在有了大棚蔬菜之後,長安城這些顯貴家不缺新鮮蔬菜,一個吩咐下來,不多時已經備齊,當張陵和程知節進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式。

  「有些奢侈啊!」

  程知節笑道。

  桌上擺著四道涼菜和四道熱菜。

  那四道涼菜是切松花蛋、切鹹鴨蛋、白菜蜇皮、鹽水花生;四個熱菜是紅燒蹄膀、紅燒鯉魚、全家福、軟炸鹿肉,中間還放著一鍋野雞湯和兩瓶威士忌酒。

  張陵大清早就出門,喝了一肚子的冷風,回家沒坐穩又趕到盧國公府,再聞到這誘人的香氣,頓時飢腸轆轆,對那酒倒是不在意。
  
  程知節卻是無酒不歡的,尤其是這威士忌酒的烈性正對他的脾胃,他招呼張陵落座,打開酒塞,剛要斟酒,酒瓶子卻被張陵拿走:「哪有讓義父為孩兒倒酒的道理。」

  說著,他給程知節斟滿,然後又給自己斟了一盞。

  程知節也不急著喝,笑瞇瞇地道:「鴻漸今天在這裡喝了我的酒,明日可讓小婉還我一桶。」

  張陵知道這位義父是慣開玩笑的,有些老小孩的意思,便笑道:「義父也好意思算計孩兒?不過是一桶酒而已,趕明兒讓人過來送你兩桶。」

  「那感情好!」程知節大笑。

  「見者有份,不能少了我的!」

  廳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秦瓊大步走了進來。

  張陵連忙站起,程知節也起身笑道:「來得早不是來到巧,二哥來了!」

  秦瓊行起坐臥甚是威嚴,張陵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是非常的恭敬,見程知節說完話,他也上前拱手問好。

  秦瓊點點頭,掃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又打量著張陵,含笑問道:「鴻漸,最近感覺怎麼樣?」

  「二叔,最近挺清閑的,老婆孩子熱炕頭,身上都長肉了。」張陵笑著回答。

  秦瓊搖搖頭,笑道:「你小子,不要到處亂竄,那樣太顯眼了,皇上是給你的恩典,難道不知道嗎?」

  「二哥,坐下慢慢說。」程知節知道這位二哥有時候太方正了,怕張陵不自在,連忙拉著秦瓊坐下,然後招呼張陵:「你也坐下說話,別像木樁似的杵在那裡。」

  張陵坐下,道:「二叔,小侄這也是沒有辦法,我娘在家裡擔心三弟的情況,所以托我到處走走,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聽說是張楊氏的囑咐,秦瓊不經意地皺了皺眉:「再別到處打聽了,從去年的那場戰鬥打了之後,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貞觀三年(629年)十二月,東突厥將軍雅爾金和阿史那杜爾率軍進擾河西。肅州(治酒泉,今甘肅酒泉)守將張士貴、甘州(治張掖,今甘肅張掖)守將張寶相互相統兵結成掎角之勢,堅壁清野,利用城池阻擋突厥騎兵,再次使突厥人無功而返。

  兩次入侵的失利,不僅極大地打擊了突厥人的信心和頡利的威信,也讓朝廷上下不再認為突厥是不可戰勝的,這也是李世民決定出兵的理由。

  見張陵還在沉思,秦瓊又說道:「莫說大軍現在還未出征,就算是已經出征,你三弟是在淮陽王手下聽令,難道還擔心王爺會將他派去前面?」

  程知節在旁邊笑道:「鴻漸,你二叔是有名的智多星,他的話錯不了,你回去告訴你母親,老三不會有事的!」

  他又叫人給秦瓊取來一付杯筷,斟滿酒道:「二哥,今天正好鴻漸過來了,咱們爺仨一起喝回酒,過完年皇上萬一想起這小子,再在一起喝酒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秦瓊點點頭,看著張陵微笑:「不必拘謹,今天隨意。」

  「是!」

  張陵嘴裡答應著,卻是比方才鬆弛了幾分,抬頭看了看程知節,臉上也出現了笑容。

  「來,先喝一杯暖暖身子。」程知節舉起酒杯,眾人都舉杯一飲而盡,張陵又起身給滿上。

  三人杯來杯往,張陵一會兒倒酒,一會兒勸菜,倒是挺樂和的,冬天天冷,在座的三個人又諳武事,都比較喜歡肉食,一會功夫,那菜已經是下了大半,程知節叫下人添菜,沖張陵笑道:「鴻漸,從涇州回來,酒量見長啊!」

  秦瓊卻是微微皺眉:「小飲怡情,喝一點兒倒沒什麼,年輕人若是嗜酒可就不好了。」

  「二叔說得是,小侄也只是年節之時才喝一些,平常都是淺嘗輒止。」張陵放下酒杯道。

  秦瓊微微點頭:「那就好,今天無事,又是在你義父的府中,多喝一點兒倒也無妨。」

  張陵心裡有了些小鬱悶……這到底是喝好還是不喝好?

  程知節也在一旁翻白眼:「二哥,瞧你把鴻漸說的,這是喝還是不喝好?」

  「我這是在告誡他。」

  秦瓊看張陵有些不知所從的模樣覺得好笑,「喝吧,這是在家裡,在外面注意節制就好。」

  張府。

  小婉將妞妞哄睡了之後,叮囑了紫鵑幾句,臨出門時將梳妝臺抽屜裡的幾張紙拿出來揣在懷裡,等她到了張楊氏房間時,卻發現她已經瞅著了。

  李嬸向他招招手,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院子裡,小婉問道:「李嬸,老夫人中午的藥吃了嗎?」

  「吃了,因為早上飯吃得晚,這午飯就要晚些吃,這瞇著瞇著就睡著了。」李嬸說道。

  小婉點點頭,張楊氏其實就是心病,思慮得少一些,提高睡眠品質,身體就會好轉,忽然她臉上露出笑容,想起要來辦的一件事情:「李嬸,繡娘的婚事準備得怎麼樣?過了年便會下小定吧?」
  
  「都準備齊全了。等這次開科之後,便下定,爭取在四月份將婚事辦了。」李嬸一提起女兒繡娘的婚事,便歡喜得嘴都合不攏了。

  繡娘的未婚夫是工部一個員外郎的庶子,名叫黃玉明。雖然他只是家中的庶子,但為人聰敏,是張麒的一位學長,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必定是榜上有名。李家母女雖然早期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張府為傭,但她們的身契早就歸還,而且繡娘還拜在了張楊氏的膝下為義女,再加上張陵和小婉這兩個哥哥和嫂子,配員外郎家的庶子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小婉從懷裡掏出幾張紙:「李嬸,繡娘大喜,我們也沒什麼可給的,這是十頃地,就在長安城外,你就代繡娘收下吧。」

  「這可不行!」

  李嬸連連搖頭:「夫人,老夫人已經給了不少的賞賜,這些年又攢了一些錢,足夠繡娘的嫁妝銀了。」

  「老夫人給的是老夫人給的,我們是我們。等繡娘大婚,我們還另外有禮物。」小婉笑道,將那些地契塞到李嬸的懷裡。

  「這怎麼敢當啊!」李嬸捏著地契滿心歡喜,又有些無措。

  「怎麼不敢當?如果不是你們在長安幫老夫人治理這個家,早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了,老夫人的身體也不會恢復得這麼好。」小婉笑道。

  「那老身就代繡娘謝謝老爺和夫了了。」李嬸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小婉連忙將她摻了起來。

  傍晚的時候,張陵回來,將秦瓊和程知節的揣測都跟張楊氏說了一遍,核心的意思就是說張麟絕對不會發生什麼危險,張楊氏這才去了幾分心病……這病一去,身體恢復得就快,沒幾天家裡又是一片笑聲。

  家有兒郎在軍前效力的府邸其實都揪著心,但不管大家的心裡是怎麼想的,歷史還是按著它既定的軔跡發展下去。

  貞觀三年的冬天,由於突厥內部矛盾連年征戰和霜凍乾旱等天災,使得民疲畜獸,很多羊、馬被凍死、餓死;薛延陀、回紇、拔也古、同羅諸部亦趁機群起反抗,頡利已經無力彈壓草原諸部。

  貞觀四年二月,衛國公李靖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正式上書李世民,列舉出六條出兵突厥的理由,於是李世民以突厥在貞觀三年背棄盟約進犯涇州、肅州、甘州為由,於三月一日下詔,命大軍分兵六路剿滅東突厥,以宣揚大唐天威。

  以衛國公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尉遲敬德、蘇定方為副,率領中軍;以并州都督英國公李績(徐世績)為通漢道行軍總管,張公瑾、高甑生為副,由東路率主力直接進攻東突厥腹地;華州刺史霍國公柴紹為金河道行軍總管,齊國遠為副,在西路順黃河前進,與李靖、李績遙相呼應;淮陽王李道玄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張寶相為副,從靈州往西北挺進;檢校幽州都督衛孝傑為恆安道行軍總管,柳周臣為副,鎮守燕雲地區防止突厥軍隊東逃;靈州大都督駙馬薛萬徹為暢武道行軍總管,段志玄為副,借道東北出擊突厥後方,監視突利可汗。十餘員大將共率兵10餘萬,皆受李靖節度,分6路反擊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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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青柳的另兩本書:《創神傳奇》、《飄泊在異界的日子裡》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4-18 14:3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8 14:47
第四百六十七節 差事

  一時間,幾家歡喜幾家愁。雖然各家都憂心自己家的兒郎,但經此一戰,不僅可保大唐百年太平,而且還能掙得大量的軍功。自從大軍出動,張陵在家裡陪著母親和老婆孩兒,自得其樂,閑暇的時候指點張麒的學業。

  自從羅家的案子結了之後,平陽公主不放心讓其它人照顧,又琢磨著想給羅清瑤、張麒撮合一下……如此一來,羅清瑤再在張府住著就有些不合適,所以便將她接到公主府,只等今年開科後就派人提親,張楊氏雖然覺得這孩子有些無依無靠的未免美中不足,但看著這孩子本分善良,尤其是兒子喜歡,她也就同意了。
  
  「嫂子,清瑤有日子沒來了吧?」張麒向張陵請教完功課,又來到小婉身旁磨嘰。

  「是有日子沒來了。」

  小婉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叔:「我聽公主殿下說了,等今年開科之後,要為她挑選名列三甲的良才做女婿,所以在家等消息呢。」

  「哎,哪能這麼做?」雖然知道小婉是在逗自己,可張麒還是忍不住跳了起來,然後大步衝了出去。

  「二弟,你走這麼快幹啥?還有清瑤的消息你不聽了?」

  「我還要去溫書,等有時間再說!」張麒說著話,人已經跑得無影了。

  「你何苦逗他?」看兄弟著急,張陵有些不落忍。

  「有壓力才有動力,免得他鬆懈。」小婉振振有詞。

  「伶牙俐齒。」張陵嘟囔了一聲。

  「你說什麼?」正好妞妞叫了一聲,小婉沒聽清楚,便隨口問了一聲。

  「此言有理!」

  張陵立即擦汗。

  「噢。」小婉答應了一聲,忽又側起頭狐疑地看著他:「好像不對吧?」

  再擦汗,張陵咬牙道:「怎麼不對?就是那麼說的?嗯,今天我要擺酒慶祝懷玉升職,弟媳也去,你也一起吧。」他向窗外看了看,又催促道:「時候不早,孩子交給紫晶就好,我們該走了。」

  「急什麼。」

  小婉也就是那麼一問,跟紫晶囑咐了幾句之後,便進房裡換衣服。

  秦懷玉是秦瓊的長子,但同時也是李世民的義子,人家這乾爹拜得比張陵還要牛氣,而且去年剛剛與晉陽郡主李玉結婚,兩天晉晉長為正四品上忠武將軍,所以張陵與其相約喝酒慶祝。

  張陵這段時間也是抑鬱,雖然說皇上體恤,讓他在家多陪母親和剛出月子的老婆、女兒,可時間一長,外面什麼話都出來人,有人說皇上不待見他,甚至還有人向張氏的產業動手腳,雖然最後沒出什麼問題,可他心裡就跟長草似的鬧得慌。

  不過為臣子的再不能為這個去抱怨皇上,甚至也不好像義父打探,小婉知道他的心思,雖然心疼,卻沒有想幫他一把的想法——在小婉看來,張陵有能力,現在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但還是因為年輕,做事的時候不免帶了幾分毛躁,這樣冷他一冷,倒是可以磨煉一下他的性格。

  外面已經備好了馬車,夫妻二人上車之後,馬車直奔鹿鳴春而去。時間正好是飯口上,樓上樓下的客人都有不少,幸好這是自家的買賣,又提前打了招呼,早就留好了包間,直接上三樓就成。

  秦懷玉夫妻倆已經到了,看來是從衙門直接過來的,身上還穿著簇新的正四品上的武職官服,看起來頗有威嚴,他的妻子晉陽郡主李玉卻是典型的唐代美人,豐腴雍容,看到二人進來,臉上立即露出微微的笑意。

  先是彼此見禮問好,隨後張陵圍著秦懷玉轉了兩圈,滿臉的羨慕:「瞧瞧,這才多長時間就混到正四品的忠武將軍了,實在讓哥哥眼熱啊!」

  秦懷玉翻了個白眼,對張陵道:「你若是喜歡,咱們見皇上將這個位置讓給你,讓我外放主政一方。」

  張陵有幾分悻悻:「你有膽子提出來,我可沒膽子在皇上跟前領受。」

  兩個男人在這邊說笑,另一邊小婉和李玉也輕聲的談了起來。李玉輕聲打聽張陵差事的事情,小婉看了那邊一眼,低聲道:「不過是瞎著急而已,過兩天吏部那邊就會有消息,他性子太急了些。」

  李玉有些詫異,不知道小婉為什麼不說,兩個人嘰嘰喳喳的,從飲食聊到服飾……嗯,小婉刻意地避開了女紅的話題,那是她心裡的暗傷,是堅決不能說,也不可說的。

  說話間,夥計敲門進來,遞上了菜譜,大家點了幾道招牌菜,又特意吩咐要上好酒,夥計恭恭敬敬地應下,又接了秦懷玉賞下的半塊碎銀,滿臉堆笑地出去了。

  「鴻漸,你也不要太著急了,聽說消息這兩個月也就快下來,畢竟你太年輕,雖然功勞擺在那裡,但理順關係也是需要時間,而且這段時間因為征突厥的事情,有些事情顧不上也是正常的。」秦懷玉開口道:「我聽說嶺南道、淮南道與黔中道那邊都有缺,說起來倒是淮南道最為相宜,如果有時間不妨去吏部撞撞木鐘,要是去了嶺南道,因道路遠,往返不便,通常都要三兩任方能調離這幾個地方,就算職位高些,也是沒人願意去!」

  張陵思索著秦懷玉的話,心裡卻是不太樂觀,淮南道確實距離長安要近一些,不過那裡的情況卻好,年前聽程知節的意思,皇上很有可能將他塞到哪個窮鄉僻壤之地,幹出一番成績再說,若真是嶺南那種地方,說不定還真的要做上幾任才能罷休。旁邊聽著他們談話的小婉卻是另有一番心思,遠一點兒她倒沒什麼,只是離家太遠,保不齊來個骨肉分離什麼著,那才是最惱人的,現在連秦懷玉都這麼說,看起來這消息已經有八、九成真的了。

  說話間,酒菜已經上來了,除了鹿鳴春的幾道招牌菜外,還有一個羊肉火鍋,一瓶威士忌酒、一瓶張府白葡萄酒,大家吃得酣暢淋漓,氣氛開始由沉重轉向熱鬧,這桌席一直吃到掌燈時分這才吃好。

  秦懷玉雖然與父親已經別府居住,但每天晚上還要過府請安,就先走了,張陵和小婉上車之後,卻沒有著急趕路,吩咐車伕順路緩行,兩個人在車廂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張陵見小婉自鹿鳴春出來以後就沒精打采的,擔心她產後體虛,便問道:「婉姐,可是見了風,身體不舒坦?」

  「你說什麼?誰不舒坦?」小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卻是沒聽全。

  天色雖然有些暗了,看不清小婉的表情,但張陵從她的言談舉止中聽出她有了心事,便輕聲問道:「婉姐,可是擔心我的差事?」

  「是啊。」

  張陵既然問到,小婉便也承認:「如果離長安近些也沒什麼,可是若離得遠了,咱們便不能在母親膝下盡孝,恐怕寶兒也要留在長安,所以我既擔心母親,也擔心寶兒。」

  「那你可以在長安代我盡孝心嘛。」張陵笑道。

  「你想得倒是不錯,可你那邊怎麼辦?」

  小婉突然一頓,用懷疑的口氣問道:「阿陵,你不是想娶妾吧?」

  「怎麼可能?」

  張陵苦笑,不知道小婉的思維如何跳到這方面來了:「婉姐,我可沒這想法,剛才不是說到孝道問題了嗎?」

  「孝道和娶妾有什麼關係?」小婉的語氣依然咄咄逼人。

  「孝道和娶妾沒有關係,是你硬給扯在一起的。」

  張陵鬱悶道:「婉姐,依我看,如果差事真的下來了,你不妨晚去幾個月,先幫著母親將下定、納聘這些事情都搞定了再走,而且你不是還要去舒州探訪岳父的消息嗎?正好一併處理了。」

  「可是那娶妾……」小婉還糾結著。

  「沒那事兒,你放心,我不僅一個丫環不帶,連雌性寵物也不帶!」張陵咬牙切齒地道。

  「唔,這可是你說的,我沒有逼你喔!」小婉露出一付詭計得逞的模樣,笑笑不語。

  張陵一見,知道自己又上當了,只是恨恨的瞪著她,不一會兒便忍不住笑了。

  回到張府,兩個人剛剛下了馬車,便有一個小廝過來稟報:「老爺,剛才盧國公府的程公爺派人來請老爺,說是見老爺回來,便請老爺去國公府說話。」

  真難為這小子,一口一個老爺,倒也麻利。

  看了看天色,張陵微微蹙眉:「這麼晚了,會是什麼事情?」

  「搞不好真應了秦懷玉的話,可能是關於差事的話,張陵,你快過去,別讓義父等得太久。母親那裡我去說。」小婉催促道。

  「那好,我先過去一趟。」張陵點點頭,吩咐下人備馬。

  不一刻工夫,馬匹已經備好,張陵翻身上馬,策馬向盧國公府邸趕去,小婉直到張陵的身影消失後才返回內院,向張楊氏請安。

  看到張陵沒有一起回來,張陵氏有些奇怪,小婉便將猜測說了,張楊氏聽了之後也是默然,半晌後才說道:「好男兒志在四方,就讓他四處闖蕩一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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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8 15:03
第四百六十八節 去向

  「嶺南道韶州?」

  張陵聽到這陌生的地名,心中便有些猶豫。程知節曾經和他討論過就職的問題,程知節當時認為最不可取的是嶺南道,畢竟那裡距離長安太遠,而且是地瘠民悍,氣候多變,卻不知道他現在為什麼又贊成去嶺南了。

  程知節點點頭道:「原本我也不希望你去嶺南道,你孩子還小,又是想一門心思的盡孝。但現在情況有所不同了。」

  看張陵露出傾聽的神色,程知節繼續道:「其一,雖然淮南道、黔中道等地方也有空缺,但這些地方的前任官員做得不錯,只需要一守戶之犬(老程露出一絲邪笑)便可勝任;但嶺南一向偏遠,地瘠民貧,正需要像你這般銳意進取的官員改變那裡的面貌。當然,比你有能力的官員也不是沒有,只是你最合適!」

  「合適?」張陵有些不解。

  程知節笑著道:「確實如此。張麟配婚郡主,現在淮陽王帳下聽令,此征突厥,必獲戰功,回來應有封賞;張麒下個月就要下場,就算他下場失誤,皇上也會開恩,以上種種都是皇上對你的加恩,你不去嶺南還會讓誰去?」

  見張陵還有些迷糊,程知節點醒道:「鴻漸,去其它地方,功績平平,嶺南雖然地瘠,卻容易出政績,這也是皇上對你的厚望!」

  張陵這才恍然,其實他對嶺南赴任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因為張府在嶺南也有生意,並無傳言中的那般不堪,只是覺得路遠,心憂老母和妻子罷了。

  張陵與程知節又商議了幾句,稍微有些為難的是,這件事情還是有些急促了些,如果旨意真的下來,恐怕四月之前就要就路,妞妞還小,肯定是不能和他們一起上路,這樣一來,恐怕小婉也要留在京裡。

  「男子漢何必扭扭捏捏?想當年我和你父親、秦二哥、羅兄弟東征西討,誰還帶著媳婦孩子?趁著年輕的時候建功立業,將來回長安自然不在話下!」程知節訓斥道。

  一切計議妥當,張陵立即告辭,回到張府之後,他先去張楊氏房裡問安之後,便回到自己的房中。小婉正坐在炕上做手工……咳,不是女紅,是做給孩子們玩的一些小玩意,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若是真的要做針線活,那做出來的東西連她自己都看不過去。

  看到張陵回來,她連忙笑著起身,幫他脫了外頭衣裳:「義父也真是的,現在小氣得連頓飯也不管了?」

  張陵擺擺手:「沒有那事兒,午飯吃得怪飽的,所以就沒吃,這騎著馬顛了幾下,還真是有些餓了。」

  「該誰叫你幫外人省不幫自己家省的?」小婉轉過頭不理他。

  張陵做了個揖,嬉皮笑臉地道:「娘子!小生這廂餓得緊,廚房可有現成的飯菜,給小生裹腹充飢。」

  「好的不學,學會嬉皮笑臉了!」小婉實在是繃不住,笑著吩咐紫鵑讓人去廚房將飯菜熱一下再端過來。

  紫鵑應了,轉身出去打發幾個小丫環下去準備。

  張陵坐到炕邊,拿起小婉正在擺弄的東西,好奇地問道:「這是你給妞妞做的玩具?怎麼玩兒?這麼奇怪。」

  小婉白了他一眼:「妞妞才多大?這是給寶兒玩的。」

  她做的就是一個魔方,只是這東西想著挺容易的,做起來可著實麻煩,這是第一個魔方,今天傍晚的時候剛磅過來。

  「我告訴你怎麼玩兒。」小婉說著就要教他玩魔方。

  「這個……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說一下。」張陵便將程知節和他說的事情講了一遍。

  「真的要去嶺南?」小婉想了一下,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嶺南那地方也不過是路途遙遠了些,另外有可能有些瘴氣、毒蟲和潮濕的空氣,這些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南方好啊,在後世,南方可是最發達,經濟最富裕的地方,小婉可絲毫不以為那是窮山惡水,如果不是路途太遠,她都想去遛達一趟。

  「已經決定了嗎?」她又問。
  
  「應該是決定了,今天義父找我談話,恐怕也是皇上的意思。」張陵說道。他是個聰明人,雖然程知節說是『商議』,但最後一句卻是露出了馬腳,李世民恐怕早就經過深思熟慮,只是透過程知節的嘴裡先說出來,恐怕是先給張陵吹吹風,也含著勸告之意,若是張陵執意不願去,也有轉圜的餘地,否則旨意一下,張陵再要反對,那就是個抗旨不遵的罪名。

  「那好啊,咱們夫唱婦隨,天涯海角也去得。」小婉笑道,說起嶺南那地方,『天涯海角』也說得上。

  「恐怕……你暫時不能去。」張陵吞吞吐吐地道。
  
  「你是擔心寶兒和妞妞?」小婉瞭然。

  「孩子無論如何也要滿週歲才能遠行,而且這一段時間家裡有很多事,恐怕還得仰仗婉姐。」張陵說道。

  小婉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張麒兩兄弟還有張楠的婚事都要在今年辦,家裡僅留下張楊氏一個人,那可不太好辦,而且府邸還要擴建,這樣一琢磨,事情可不少。

  「這樣吧,」小婉想了一下說道:「我先寫幾個方子,以防南方的潮濕空氣,瘴氣和蛇蟲。」

  「那敢情好!」張陵拍掌稱善,然後有些歉然道:「婉姐,只是這些家事可要累了你了。」

  「說胡話了不是?」小婉白了他一眼。

  說話間,紫鵑已經帶著兩個小丫環提了食盒過來,將裡面的飯菜點心在桌子上擺好。

  張陵見飯菜擺上後,桌面上放了兩套碗筷,看了一眼小婉:「這麼快就好了?婉姐,你是不是晚飯也沒吃,專門等我?」

  小婉在張陵旁邊坐下,舉筷給他布菜,笑道:「我知道你這個時候過去不會留在那裡吃飯,所以便讓人將飯菜放在火上溫著,反正午飯吃得晚,也不是很餓。」

  「真是……」

  張陵搖搖頭:「你吃飯不準時,豈不是有礙於奶水,萬一餓著我閨女怎麼辦?」

  「那就由你來餵好了!」

  小婉將一顆四喜丸子塞進他嘴裡。

  因為有了消息,張陵次日便沒有再到處走動,老老實實地在家聽信,這也是想抓緊時間與家人多相聚一時。張楊氏卻是覺得有異,只是難得全家如此高興,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了大家的興致。

  下午的時候,一名內侍前來張府傳旨,命張陵太極殿侯見。

  張陵不敢遲延,打賞了內侍之後,立即備馬前往皇宮。

  內侍領著他直接來到太極殿,在門口停了腳步大聲稟報道:「前涇州別駕張陵候旨召見!」

  片刻之後,總管李照走進來,向那名內侍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然後向張陵點點頭:「張大人,請跟我來。」

  「總管先請。」張陵恭恭敬敬地道。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李照在進殿之後便站到一旁如石雕木塑般的不言不語,張陵上前幾步,躬身行禮道:「微臣張陵拜見皇上!」

  「平身。」

  李世民的聲音很和煦,他也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很看到張陵了,與幾年前相比,雖然張陵的面容還是很年輕,但明顯的多了幾分成熟,而且膚色呈現出古銅色,顯得很健康,這讓他忽然有些忌妒起張陵的年輕了。
  
  「你做得不錯。」

  李世民打量了張陵半天,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再聽下文,李世民卻又停住了。

  他從座上站起,來到張陵面前,眼神很是和藹的看著他,就像是看著自己小有所成的子侄一般:「調你去涇州,朕也是想栽培你,想著你年紀尚幼,先學習幾年再行重用。這一年來,你的所作所為朕都看在眼裡。事實證明,你有主持一州軍政的能力,沒給你父親丟臉,也沒辜負朕的希望。」

  「謝皇上誇讚,微臣只是盡責而已!」張陵拱手道。

  李世民的神色有些疲憊,「涇州那邊你打下來的底子很好,尤其是軍備方面非常得力,李靖已經上奏為你請功了。原本想讓你在涇州再做上兩年,不過那邊要動兵事,所以就把你的事情耽擱下來了,眼下大破突厥在即,涇州、肅州、甘州那邊都另外有安排,所以朕想讓你去嶺南道任韶州刺史,你可願意?」

  「微臣領旨!」張陵深深一拱道。

  李世民微微一怔:「這麼痛快?如果有什麼顧慮或者要求可以提出來,朕可以酌情考慮。」

  「這個……」

  張陵微一猶豫,道:「微臣父親帳下曾有一名校尉,名叫張信,臣欲推薦其為司兵參軍,望皇上允準!」

  「張信?」

  李世民點點頭:「我知道這個人,你認為他適合擔任這一職務嗎?」
  
  「是的,微臣深信不疑。」張陵答道。

  「好的,這件事情回頭你去吏部處理便可,李照,你去通知一下吏部,就說是朕允許的。」李世民說道。
  
  「是,皇上。」李照答應一聲,向殿外走去,臨走時向張陵偷著遞了一個眼神。

  張陵微一尋思,看到李世民滿面疲憊的神色,他連忙行禮告辭。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8 15:10
第四百六十九節 赴任

  張府,上房。

  「這麼說,皇上已經定下你去的地方了?」張楊氏問道。

  「是,韶州刺史,這次不是暫代了。」張陵笑著道。

  張楊氏捏著針錢的手微微一抖,險些拿不穩,連忙將針線活放炕上:「你回來的時候沒去你義父那裡說一聲?他怎麼說?」

  張陵道:「義父說了,這次雖然地方僻遠一些,可也是個能夠出政績的地方,在外任上多呆兩任,磨礪磨礪,再調任京官就容易了。只是這次皇上準我推薦一個人,我薦了張信做司兵參軍,如果能夠再找一個適合的幕友就更好。」

  張楊氏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笑著道:「既然是赴外任主政一方,下面沒人也是不成,司兵參軍主持一州兵事、緝盜,用自己的人甚是妥當,只是幕友的人選不太好辦,得用個任得過而且有能力的幕友才行。」

  張陵搖頭道:「這些都是次要的,關鍵是皇上說了,必須在月底之前赴任,時間有些急,兒又不能在家盡孝了。」

  張楊氏點點頭道:「你有這個心娘就滿足了,雖然麟兒去軍前效力,可麒兒和楠兒還在家,倒是孩子還小,小婉若是和你一起上路,大人孩子都要遭罪,你準備怎麼辦?」

  張陵道:「娘,孩兒想讓小婉在長安!等妞妞滿了週歲再去任上,屆時也可以順路去舒州省親。」

  小婉娘家人有下落的事情,張楊氏已經知道,聞言點點頭:「那也好,沒有娘家,終究覺得孤苦,回去看看也好。只是你在赴任之前可不要忘了,各府上還要拜會到了,你終有回來之日,這些人情往來不能淡下來。再說,你既然要赴外任,需要他們在長安照拂地地方也多!」

  張陵知道張楊氏說得在理,人走了,茶可不能讓它涼了,即便他不在長安,將來兩個弟弟都要留在長安,只是心裡將要去拜會辭行的人家挨個數了,頓時覺得頭疼——就算是不吃那送行宴,跑下去說不得也需要三、四天,而現在已經快到月底了。

  接下來的幾日,張府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開交,張陵是到處辭行、請益,小婉等人在家裡就忙著為他整理行妝,小婉還要去藥鋪抓藥,給張陵準備一些保健的藥材,為了便於攜帶和服用,她將那些藥都製成丸藥。

  盧國公府這邊,程知節是贊成張陵去嶺南的,那裡雖然荒僻,其實也並非一無是處,倒是裴夫人捨不得張陵和小婉去那麼遠的地方,知道小婉和妞妞暫時留在長安之後,心裡才多少好受一些。

  張府這邊,張麒到底是男孩,對於兄長外放到嶺南的感觸還不是很大,而且平素聽張府去嶺南的人回來述說嶺南種種,倒是覺得稀奇,只是張楠聽說兄長遠赴嶺南,很是流了一通眼淚,說是自己出嫁的時候大哥不能來送行。
  
  「傻丫頭,不是還有你二哥、三哥在嗎?若是鐵牛回來的早,你嫂子也可以幫你張羅。」張陵安慰了半天,這才哄得張楠破啼為笑。

  有些辭行酒能推就推了,但有些是推不得的,這日剛赴了柴哲威、柴令武兄弟的酒,喝得有幾分酒意的張陵帶著張松回府,堪堪走到街口,便聽到後邊傳來一陣馬蹄聲,然後傳來一聲喊:「張大哥,留步!」

  「懷玉,你前兩天不是剛請我吃過酒嗎?」

  張陵回看時,卻是秦懷玉和另外一名青衫文士,他以為又是來請吃酒的,倒把酒意唬醒了幾分:「我今天可不能再喝了,說什麼也不能喝了!」

  秦懷玉笑道:「不是請你喝酒,是向你推薦一個人的。」

  「薦人?」

  張陵有幾分不解地反問道。

  秦懷玉點點頭,將身後之人讓出來:「這位是唐宋先生,字子益,是家父一位好友的弟子,熟諳刑名錢糧之事,文筆暢通,幾年前便已經回鄉了,是家父再三上門才請得唐先生出山。」

  張陵這回酒意卻是完全消了,眼前這位唐宋雖然穿著一襲青衫,相貌卻是鼻直口方,身材頎長,頗有武士之風。

  俗話說得好,『無幕不成衙』,「幕」就是指幕僚與幕友,是官府中那些沒有佐官之名而有佐政之實的師爺們。有的說法,在州府以上衙門的坐衙的稱為「幕僚」;充作筆吏,辦理行政司法方面事務的叫「幕友」俗話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這個時代所劃分的階級中,讀書人無疑是身份最高的,而讀書人的最高成就則是身在朝廷,得居高位……正所謂『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但是,朝廷錄用的官員畢竟是有限的,有些人終其一生也無法以科舉之途達成心願,而他們又不肯碌碌無為地老於家中,所以這些讀書有成而屢試不弟的讀書人便成了師爺的來源,以另一種形式實現自己的抱負。

  雖然說幕友不是正式的朝廷官員,可是在處理政務的時候,一個優秀的幕友可比十個平庸的下屬更有用。張陵以前在別駕任上的時候,也不方便去找什麼幕友,凡事必親自去辦,實在不成了,回家和小婉探討一番……小婉雖然多了一些發展經濟和制定一些政策條例的經驗或見識,可對於刑名和錢糧之事就差了不少,所以急需有一個優秀的幕友。

  這兩天有不少上門來推薦幕友的,可張陵對於那些明顯有幾分功利之心的傢伙很不感冒,甚至連河東張氏都送來了一張名單,也被他當垃圾一般的扔掉。但是,秦瓊可不一樣,在張須陀麾下,他素以智計聞名,能與他為好友,才學必非尋常,教出來的弟子當然不會遜色。

  秦懷玉說著話,又轉過去對身後那人說道:「子山,這位就是張須陀大將軍的長子張陵,新任的韶州刺史!」

  唐宋聽了,躬身向張陵拱了拱手。

  張陵微微一笑:「唐先生,有勞了。」

  秦懷玉就是來送人的,送到走人,極其的瀟灑,張陵雖然是應下了,但具體的還要談一談,當下便請了唐宋回到張府,兩個人在書房擺了酒菜,邊飲邊談,竟然是十分的相得。

  晚上,小婉知道是秦瓊幫忙尋找的幕友,又聽了張陵的介紹,心中也是歡喜,如果幫著發展經濟,是她的所長,但處理政事,卻是她之所短,只希望那位唐宋先生不負所望。

  「阿陵,那個唐先生多大年齡了?」小婉忽然問道。

  「大約二十六、七歲吧。」張陵問道。

  「成親了沒有?」小婉又問。

  「好像是沒有家室。怎麼了?」

  「沒什麼,睡覺。」

  小婉沒有回答,而是獨自想起了心事。

  她身邊的兩個丫環,紫鵑跟她要早一些,而且年齡漸長,原想將她跟張松撮合在一起的,誰知道紫鵑卻是不願意,小婉不便相強,如果這個唐宋為人不錯……倒是可以考慮。

  該走的總是要走的,小婉儘管捨不得,卻是不好拖了張陵的後腿,以張陵的這個年齡,獨當一面成為刺史在那些老朽眼中已經是『幸進』,若是遲遲不能成行,還不得被他們說成『懈怠』?便是李世民的臉上也不好看。

  十里長亭,灞橋垂柳,小婉和張陵依依惜別,妞妞還小,輕輕在她臉上按一下,便『咯咯』的笑,寶兒卻已經懂事,這兩天正跟著張忠拿張小弓學射箭,不知怎麼想起父親在涇州剿匪的事情,衝著張陵揮揮手道:「爹爹,如果到了韶州那邊,有強盜千萬不要打!」

  「為什麼?」張陵笑著問道。

  「留下他們等來年寶兒去了之後,剿滅他們!」寶兒挺胸疊肚,做出一付威武模樣,

  「哈哈(呵呵)……」

  張陵和小婉都笑了起來,倒是把別愁離緒沖淡了不少。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婉姐,家裡就勞煩你照顧了。」張陵執著小婉的手,一派深情。

  「放心,你也別忘了我交待的事情。」小婉低聲囑咐。

  張陵作恍然狀:「不就是不準納妾的事情嗎?我記住了。」

  小婉臉一紅,作磨牙狀:「我說的是考察唐先生人品才學的事情。」
  
  「噢,原來是這件事情。」

  張陵連忙點頭:「我記住了,昨天晚上簽下的軍令狀太多,忘了也是可能的。」

  小婉氣急,伸指剛要施展『蟹鉗』功,胳膊一沉,一隻小手拉著她的衣袖:「娘,昨天晚上你讓爹爹立了什麼軍令狀?」
  
  小婉大窘,待要擰張陵,衣袖卻被寶兒拉住,只能瞪著張陵。
  
  「呵呵,婉姐,我走了!」

  張陵一笑,揮揮手,回身上馬,帶著早已經侍立在身後的張松追趕已經先一步起動的車隊去了。

  「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寶兒又開始扯小婉的衣袖。

  「可能要很長時間。」小婉眼前看著越來越遠去的人影,輕聲應道。

  「寶兒要想爹爹怎麼辦?」寶兒皺著小眉頭問道。

  小婉低下頭:「那娘就帶寶兒去找爹爹好嗎?」

  「好的,寶兒抱妹妹一起去!」寶兒的小臉蛋上立即出現了笑容……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8 15:40
第四百七十節 科考

  轉眼間已經是四月中旬,前方頻傳捷報。
  
  貞觀四年,三月底,李靖率3000驍騎出馬邑,經惡陽嶺,在夜色掩護下,攻佔襄城(今內蒙古和林格爾西北土城子)。頡利可汗沒有料到唐軍忽至,在慌亂中排兵布將,卻不料心腹大將康蘇密挾持隋煬帝的皇后蕭氏以及其孫楊政道降唐。

  頡利見康蘇密降唐,不敢停留,繼續率部向陰山撤退,在渾河邊與柴紹的金河軍交戰,之後又在白道(今內蒙古呼和浩特西北)遭到兵出雲中(今山西北部)的李績率領的通漠軍截擊,大敗。

  四月初,頡利退屯鐵山(今內蒙古白雲鄂博一帶),收集餘眾數萬。頡利自覺已不是唐軍對手,即派執失思力為特使,到長安向李世民謝罪請降,表示願舉國內附。

  此時整個長安都在議論突厥來使請降的事情,有那老成的便認為應該宣仁義與蠻夷,以示天朝威德;還有的人主張斬盡殺絕,以為天下誡……朝堂上下一片議論之聲,而李世民只是聽著並沒有立即作出答覆。

  軍國大事,關心的人不少,可張府除了關注張麟的家書之外,對其它的事情全不在意,因為她們有更重要的事情——明天就是四月十六日,春闈下場的日子,張麒和繡娘的那個未婚夫黃明誠都要應試。因此,闔府上下一片忙活。

  雖說只是未婚夫,但黃明誠和張麒的關係卻是相當不錯,兩個人為了便於學習,便一起搬到張府後園的一個僻靜的院子,除了兩名侍候的小廝,平時不許任何人過去打擾。

  目前小婉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問題,她是準備放紫鵑走人的,身契之類的早就還給她了,而且在紫鵑名下還有一些張府生意的股份和五頃地,就身家而言,也算是不菲的了。但紫鵑若是離開,她的身邊就少了人,最後從張信收養的那些孤兒當中選了兩個十三歲的女孩,一個叫攏翠,另一個叫凝玉,這兩個女孩頗為聰慧,而且頗精算術,如果好好培養,倒是她的一個幫手。

  張麒是她的小叔,小婉從小就是將兩個小叔和小姑子當自己的親弟、親妹照看的,開科在即,每日三餐都是她親自下廚照看,營養、美味兼顧,準備的東西也都是精心籌謀的,連李嬸都念叨著托了二少爺的福,謝了小婉好幾次。

  十六日凌晨,小婉早早的起床,先將妞妞餵了,然後便去廚房……廚房那邊也早早的開火,除了早飯已經給張麒和黃明誠二人送過去之外,還準備了裝潢飲食的竹籃等物,小婉還特地做了兩份琥珀核桃用皮口袋裝了,她記得核桃是健腦食品,她前世上大學的時候可沒少吃這玩意,以至於都產生心理陰影了,很長時間不敢再吃核桃。

  上房這邊張楊氏和李嬸也早就起來了,繡娘和張楠面對面坐在那裡拿著針線活,可誰的心思都沒在針線上。

  「繡娘姐姐。」張楠看了一眼針線活,嘴角微微上翹。

  「啊?」繡娘像是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張楠。

  張楠小嘴兒一噘:「繡娘姐,我知道你的繡活兒比我好,可也用不著將針插到我這繡活兒上吧?」

  「嗯?」

  繡娘聞言一怔,低頭看時,只見自己的針線可不是插在張楠的繡活上?

  「我……」繡娘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原本白嫩的皮膚猶如滴血一般紅了起來。

  旁邊響起張楊氏、李嬸和張楠的笑道,繡娘的頭更是臊得抬不起來了,最後還是張楊氏心疼義女,笑道:「都別做了,等會兒去門口送送他們。」

  這時張麒和黃明誠也起身了,兩人都已經收拾整齊,不過眼圈都是黑的,看來都是熬了夜的,張楊氏皺眉道:「不是告訴你們要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嗎?」

  張麒笑道:「嫂子不是曾經說過嘛,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張楠皺著眉頭道:「凈瞎說,嫂子可沒讓你半夜磨槍,見光黑眼啊!」

  「咳!」

  張麒作出惱怒狀:「怎麼跟二哥說話的?」

  張楠小手一叉腰:「想理論嗎?來,咱們就在這兒說上兩個時辰,看誰緊張!」

  兩個時辰?

  半個時辰就要命了,張麒立即高舉免戰牌。

  張楠還待乘勝追擊,旁邊繡娘輕輕拉了她一下,兩個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早點兒過去了。」張楊氏又叮囑了一番之後,催促起來。

  張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是不是早了些?」

  張楊氏道:「趕早不趕晚,萬一耽擱了可不是玩的。」

  「是啊,既然都準備妥當了,還是快些去吧。」李嬸在一旁也催促道。

  這時,張忠進來稟報車馬已經準備好,小婉對二人道:「走吧,我送你們過去。」

  「這怎麼可以?」

  張麒和黃明誠連忙推辭,小婉卻是不聽說的,吩咐小廝們將下場的東西拿到車上,然後帶了攏翠和凝玉兩個小丫環上了第二輛馬車,張麒和黃明誠則上了第一輛馬車,張松、張有帶了十多個張府的護衛在車後跟著,以前總是隨身保護小婉的幾名東宮侍衛和公主府侍衛早就在她回長安的時候各自回府了。

  天還未亮,兩輛馬車上都掛了燈籠,昏黃的燈光照在街道上,並不如何明亮,僅僅能夠照亮前面那一段路,從張府去考場並不是很遠,這一路上基本沒有有行人,偶爾會遇到幾輛馬車或者騎馬的人,他們也多是趕考的人或者來送他們趕考的家人,不知道為什麼,小婉想起了前世的高考……那個時候,所有的家長都和她一樣,送自己的孩子去參加高考,可真正歡呼雀躍的又有多少?

  距離考場尚遠,已經看到那邊是燈火通明,到處是人頭攢動,車馬都無法靠前,小婉只好叫停了馬車,看著前面的景象,她卻是不宜走過去。張麒和黃明誠已經下了馬車來小婉車前。

  「前面我卻是不宜過去。」小婉在車裡隔著車窗又叮囑了幾句之後,便命幾名護衛帶著飲食筆墨等物跟著過去,有不少考生都是張麒的同學,張麒和黃明誠立即融入其中。

  小婉坐在馬車中,看著眼前熱鬧的場面,心中有幾分感慨,再過十年左右,寶兒可能也要下場應試,也要面對這千軍萬馬的競爭,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景象……莫名其妙的,她竟然想起『范進中舉』的典故,其實無論是古代現代,這開科取士從來就沒有真正消失過。就以她所熟知的歷史,在計劃經濟時期,考上大學就意味著一個金飯碗,大學畢業後就是好崗位,就意味著提干的機會;到了市場經濟的時期,又有了公務員考試,這不也是另一種形勢的『八股文』?想一想真是覺得好笑。

  「嗯?」

  小婉忽然聽到一陣不和諧的聲音,轉頭看時,不由得啞然失笑,卻是攏翠和凝玉這兩個丫頭睡著了,腦袋在胸前一顫一顫的,發出輕微的酣聲。

  到底是小孩子,說睡就睡,真是幸福啊!
  
  正在這時,馬車外面忽然有人問道:「車內可是弟媳?」

  弟媳?

  怎麼這裡也有人認親,不過聽著聲音可真是熟悉。

  小婉打開窗簾藉著燈火的光亮看去,訝然道:「張溫大哥?」

  在車外站的正是張溫,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少年,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青衫,一手提著一隻竹籃。

  「是我,今天可是張麒下場?」張溫笑著問道。

  「是啊,張大哥,你不是在軍前嗎?這位又是誰?」

  張溫道:「我昨天回兵部送文書,放了三日的假,這是我的一個小兄弟,叫張行誠,正好下場,她家裡只有一個老母親,身體不便,我趕上了就過來送他下場,老遠的看著像是你家的馬車,過來一問果然是你。」

  他又看向那少年道:「行誠,這就是你張陵大哥的夫人,長安城鼎鼎有名的夏大家!」

  「行誠見過嫂夫人!」張行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小婉在車裡隔著窗也還了一禮,然後便問道前方的戰事,張溫是從前方過來的,說得自然要比市井傳聞正版,看他的樣子,大概也是高昇了,說話舉止間再沒有涇州時那般不得志的模樣。

  這時,前面開始入場,舉子們都過去排列待檢,張溫道聲告辭,也帶著張行誠過去,兩支隊伍如同兩條長龍般的排出去,至少也有三千多人。

  小婉命車伕將馬車又趕得近了一些,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找到了張麟和黃明誠,兩個人排了小半個時辰的隊才輪到他們檢查,那幾個負責檢查的差役將兩個人從頭到尾檢查了一番,連頭髮裡面和鞋襪都沒有放過,然後又將竹籃裡的東西翻了一遍之後,這才讓二人過去。

  二人臨進場的時候,向馬車這邊揮了揮手,小婉這才放下窗簾,吩咐車伕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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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4-19 23:39
第四百七十一節 榜眼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張麒和黃明誠二人出場的時候是輕輕鬆鬆,只是黑眼圈加深了少許,卻對考試的結果不以為意,兩個人考完之後便去驪山遊玩,倒是小婉等人坐在家中頗為不安。

  轉日開榜,張忠早已經遣了下人去抄了榜單,那下人滿頭大汗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揮動著手中的紙張,大聲地沖張忠喊道:「中了,中了,兩位全中了!」

  張忠大喜,催馬上前幾步,一把搶過抄錄的榜單,先一步趕回張府……還沒有到達張府,他便在馬上揮舞著榜單,大聲喊著:「中了,全中了!」

  早已經守候在府前的家丁立即衝出來將已經準備好的鞭炮挑起,乒乒乓乓地放了起來。

  上房中,小婉正陪著張楊氏、李嬸、繡娘談話,小妞妞在搖籃裡面玩著撥郎鼓,小嘴裡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寶兒和一群小孩子在院裡瘋跑,嘻嘻哈哈的,張麒卻是在前一天回來,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聽小婉她們談話,但腦子卻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眼皮子眨啊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娘,你放心,憑二弟的才學,一定會榜上有名的,便是黃公子也一定會中的,阿陵可沒少誇他呢。」小婉笑道說道。

  「話雖如此,可春闈之時匯聚了天下才子,想從中脫穎而出談何容易。」張楊氏淡淡地說道。

  「娘,沒什麼大不了的,科舉之途,半是人力,半是天定,我只要盡力就行。大哥不也曾經說過,過程是最重要的,結果是服從於過程的。」一旁的張麒見母親如此擔憂,便笑著寬解道。

  張楊氏如此說,也是給自己和兒子一個心裡暗示,聞言笑道:「你能夠想得開最好,不管中與不中,都不要迷失了本心。」

  「是,娘,孩兒曉得了!」張麒恭恭敬敬地應道。

  正在這個時候,前院忽然一片喧騰聲,緊接著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鞭炮聲,房中諸人相視而笑——中了!

  「快去看看是不是兩個都中了!」小婉雙手掩著妞妞的耳朵,怕她驚嚇到,轉頭賂紫鵑吩咐道。

  紫鵑應聲飛也似的向外跑去,院子裡的小孩子們聽得鞭炮響,便也起哄呼喊著向外面衝出去看熱鬧……不一會兒工夫,紫鵑便引著張忠過來,二人一一給眾人報了喜,然後將抄錄的榜單遞上去。

  小婉連忙派分紅包,張麒卻是強自克制著心裡的歡喜,張楊氏見兒子表現得沉穩,心中甚為高興,將張麒喚至跟前叮囑道:「殿試剩下沒多少日,好好預備,也不負皇上恩典!」

  殿試是皇上親自主持,等名列進士之後,那就是正兒八經的天子門生。

  長安城東某條街道,黃宅。

  黃明誠已經是眉開眼笑,他的奶奶黃老夫人也是滿臉的笑意。黃明誠幼時父母雙亡,是黃老夫人一手拉扯大的。繡娘的模樣她已經見過,十分的滿意,無論是模樣還是脾氣都說不出一個『不』字,只街這場會試中第,孫子和繡娘就可以完婚,這讓老太太如何能不高興?

  打賞了下人之後,黃老夫人將黃明誠叫道跟前,笑道說道:「聽說親家的二公子也高中了,使人預備份禮,明兒個去看一看,順便問問親家的口信,是不是能將那婚期定定?等殿士結束之後,五月裡辦婚事,也是雙喜臨門的好兆頭。」

  黃明誠聞言本有些猶豫,覺得太倉促了,黃老夫人卻瞪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倉促的?這春闈之後成親,本來就是說好的事情,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是。」黃明誠其實也是想盡早成婚的,聞言自然是應了,第二天便拎著禮包來張府賀喜,然後將黃老夫人的想法說了。

  張楊氏自然是應了,這本來就是之前說好的,只是李嬸還有些捨不得的意思,不過也沒有反對,畢竟這是關係到女兒的終身幸福。

  轉眼間便是殿試之期,大殿之上,李世民目光緩緩從考場中掠過,臉上露出一片洋洋自得之色,在第一次開科取士之時,他便曾得意地放言,曰:「天下英材,盡入我轂中矣!」

  「長孫愛卿,去問一下,張麒是哪一個?」看了一圈之後,李世民輕聲對旁邊的長孫無忌吩咐道。

  「是,皇上。」
  
  長孫無忌目光低垂,退到一旁,問了幾位在場的禮部官員。張府雖然不是大族,但畢竟有一個新任的刺史,禮部官員對每個參加殿試的舉子祖宗八輩都是要瞭解得透透的,有類似背景的都會加以關注。

  此時聽到長孫無忌來問,有一個禮部官員恰好是見過張麒的,便指著第二排的一個舉子道:「大人,就是那位。」

  長孫無忌仔細看過去,確認無疑之後,便回到李世民跟前覆命,他心裡也是暗嘆張家的好命,瞧情形皇上是準備加恩了,只是不知道那張麒學問如何。不過,能夠走到殿試這一步,學問差得也有些。作為大唐的宰輔,長孫無忌對於李世民的心思把握得極為準確,知道李世民為什麼對張府抱有好感。

  事實上,李世民對於大臣參與奪嫡之爭是非常不滿的,用他的話說,天家本無事,就是那些奸妄幸臣圖擁立之功才造成天家骨肉相殘的……在這一點上,這位皇上也未能名俗,他是絕對不肯承認那把九五至尊的椅子才是造成天家骨肉相殘的罪魁禍首的。但是,張府不同,首先小婉和張陵夫婦,一個曾是太子的老師,另一個卻是太子的伴讀,無論是書信往來還是行事作派,都是謹守師生的本份,不摻和奪謫之事;其次,小婉和張陵久在外任,從不主動與太子或京中諸大臣聯繫,便是一些心中有觀望之意的宗室也挑不出毛病來。

  長孫無忌的手中執掌著天策府的秘密力量,對於一些重要人物都是進行監控的,太子和外臣的一些來信基本上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雖然長孫無忌傾向於太子,但並不意味著他就敢假公濟私,天策府中自有一套制度避免這種監守自盜的現象,在小婉與太子的書信中,多是對於一些政事的處理方式,而且小婉始終恪守臣下的本份,只是在大方向予以指導。

  雖然太子書信中偶爾流露出一些對於儲位方面的擔憂,但小婉的回答向來是站在老師的立場上,從君臣大義上予以指點和規勸,可以說,太子之所以日漸穩重,與小婉的指點是脫不開的,用李世民的話說,小婉是一位合格的老師,真正做到了『傳道、授業、解惑』,相比之下,小婉所立下的其它功勛反倒是次要的。

  聽了長孫無忌的話,李世民向他所說的位置看去,只見一個少年舉子正在神情專注的低頭揮毫,面容還有幾分稚嫩。

  「長孫愛卿,看到這些年輕人,朕都有些嫉妒了,咱們都有些老了啊!」李世民發出一聲慨嘆。

  長孫無忌恭恭敬敬地道:「皇上龍馬精神,如何言老?眼下突厥降伏在即,我大唐軍威,名震華夷,待掃平高麗、百濟、新羅,四海賓服指日可待!」

  李世民淡淡一笑,「朕有生之年若將這些事情都做了,後世子弟又要做什麼?」

  長孫無忌一怔,腦子一轉道:「皇上,微臣曾有幸見過夏大家所繪製的一幅地圖,在高麗、倭國之外,另有無數國家,只要我大唐武運昌隆,這些地方他日必是大唐疆土。」

  李世民微微頷首,口中卻道:「朕卻不願做漢武帝那等窮兵黷武之君。」

  長孫無忌聽了,又少不得稱頌一番仁義……這說的和聽的都不當回事,說起殺性來,這李世民比他老子李淵生猛多了,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才打得四夷賓服,不僅開創了貞觀盛世,也為開元盛世奠定了基礎。

  進入殿試階段,主要是排那前三甲的位置,進士資格是丟不掉的,所以沒有等結果下來,張府已經在那兒開始準備慶祝宴會了,小婉在吩咐了下邊做事的執事之後,便帶著妞妞來陪張楊氏說話,張楊氏臉上一付滿足的神色,幾個孩子先後長成,老大身為刺史,老二現在考上了進士,老三在軍前也傳來了立下戰功的捷報,孫子孫女齊全……她這嘴都笑得沒有全攏過。

  辰時剛過,張忠急匆匆地來上房稟事,臉上帶著興奮之色,見了張楊氏之後,他咧嘴笑道:「老夫人,二少爺中了榜眼!」

  「榜眼?」

  張楊氏、小婉、張楠,聞言之後,俱都歡喜不已。

  這時候,外面的鞭炮也紛紛響起,府裡的執事、丫環僕婦,俱都抱團兒來賀喜,張楊氏笑呵呵地遞出一個個紅包,那邊李嬸和繡娘也接到了黃明誠的消息,殿試第七十四名,也是高中,於是又是一輪恭喜,整個張府都籠罩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之中。

  小婉這邊還要忙活著,等張麒回來,張楊氏又領著他去拜祖宗牌位,又是一番忙碌之後,張麒還有一批同年和親友來慶賀,這個卻是由張麒和張忠來負責了,女賓們在內堂另排了兩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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