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君 作者:躍千愁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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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 2017-2-14 10:20:5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2 12478025
bpd 發表於 2018-11-13 18:51
第一千兩百章 道爺在聖境是否安好?

  至於背著的雙手,繼續背著不是,放下也不是。

  樓閣窗口,側身半露臉的雲姬,屏氣凝神悄悄看著下面水池邊的一幕,目光忽閃忽閃。

  袁罡雖在警戒,可真正保護牛有道的反而是雲姬,這也算是牛有道跟在雲姬身邊的一個原因。

  目前的情況下,茅廬別院大多人都不知道牛有道的身份,包括巫照行,不會把牛有道列為保護對象,作為知情的雲姬是最好的保護牛有道的人選。

  水池邊的兩個人站的很近,男人看著水中月影一動不動,女人站在後面看著他後背,兩人只有兩步之遙。

  「先生!」商淑清語氣似有不安的嘗試著喚了聲,最終還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牛有道緩緩深吸了一口氣,轉過了身來,訝異模樣,拱手行禮,「見過郡主。」之後不解道:「郡主不在前廳飲宴,何故黑夜來此?」

  商淑清半蹲行禮,起身後盯著牛有道雙眼,柔聲道:「清兒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先生。」

  牛有道苦笑:「郡主,我是渡雲山的人,對茅廬別院的情況實在不清楚,郡主找錯了問話人,想問什麼,找紅娘最佳。」

  商淑清:「先生還不知清兒要問什麼,怎就先不知了?」

  牛有道略頓,「那敢問郡主有何吩咐?」

  商淑清:「茅廬別院駐紮紫金洞,我觀此次絕非一般外出,而是傾巢而出,似已撤離紫金洞,先生可知是什麼原因?」

  牛有道一問三不知,「郡主見諒,在下只是雲山主身邊的跑腿的,從不遠離山主身邊,只辦事,不多話,也不亂打探,實在不知郡主所問。山主打坐修煉應該快醒了,我候點的差不多了,郡主若沒其他吩咐,在下先回去了。」轉身就走。

  商淑清突然失禮,竟急忙伸手一攔,擋了牛有道去路。

  牛有道沉聲道:「郡主還請自重,你郡主的身份可嚇唬不了我!」

  商淑清放手了,卻挪步擋在了前面,「還有一事請教先生。」

  牛有道明顯不高興的樣子,「說!」

  商淑清:「我知修行中人有法力之便,善於改變容貌,觀先生面部表情生硬,不知是否有易容,若有,相識即是有緣,清兒能否有幸請先生一展真容?」

  這點她說的沒錯,假面這東西一般凡人想戴的逼真頗費事,但對修士來說卻比較簡單,貼戴時能施法吸附到位,細微不妥處感察便利,抻拉調整起來很迅速。

  摘下假面?這簡直是開玩笑,牛有道怎麼可能在這場合摘下假面來,沉聲道:「個人隱私,郡主未免強人所難,請讓開,否則別怪我得罪!」

  商淑清:「先生恕罪,實在是先生很像清兒的一位故人。」

  「道爺?」牛有道好笑道:「莫非郡主還覺得我像牛有道不成?」

  商淑清:「難道先生的真容見不得人嗎?」

  牛有道:「我說了是個人隱私,不便露面。郡主,你不覺得你這個想法很可笑嗎?牛有道已經死了,難道死人還能復活不成?我還真不知道世上誰人能有這本事。」

  「……」商淑清愣了一下,忽顫聲道:「你說什麼?牛有道已經死了?」

  這次反倒是牛有道一愣,奇怪道:「牛有道在聖境遇難,已經死了,難道郡主不知道?」

  商淑清有點惱怒,「你胡說!先生,你這樣咒人,不覺得不妥嗎?就算是你們雲山主,也不會這樣咒道爺吧?」

  這下牛有道還真是奇了怪了,有沒有搞錯,這女人真不知道?正因為如此,那他反而要借此撇清了。

  之前還以為商淑清知道,而看到他後懷疑他沒死,以為要被識破,嚇得夠嗆。現在方明白商淑清根本不知道牛有道的死訊,他當然要趁機脫身,「郡主,牛有道已死在聖境,此事修行界應該是人盡皆知。」

  「正因為牛有道死了,紫金洞才容不下茅廬別院的人,才把茅廬別院的人給趕出了紫金洞,否則茅廬別院的人又怎會集體出現在這裡?這事王爺他們都知道,你為何還要裝糊塗?」

  「你胡說…」商淑清反駁,拒絕相信,可臉色已經變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她又不傻,現在聯想到王府那邊之前的異常舉動,似乎是在有意隱瞞茅廬別院的人來到,越想越覺得蹊蹺,隱隱間似乎印證了什麼,真相讓她感到惶恐,且不願接受。

  她現在寧願嫂子鳳若男之前在王府說的都是真的。

  牛有道繼續道:「這種事一問便知真假,我怎麼可能胡說?我也正是因為茅廬別院有變,山主為了防變,才臨時將我調來身邊。我很奇怪,這麼大的事,郡主怎麼會不知道,反而胡亂糾纏於我?」

  商淑清沒再糾纏於他,他話一落,呼吸異常急促的商淑清立刻扭身走了,是提著裙子跑掉的。

  天黑,遇台階不平處還給絆倒了,摔倒在地也顧不得身上是否髒了,夜色下急奔而去。

  牛有道目送,人不見了,驟然冷眼掃向袁罡的藏身處,凝視了一陣扭頭,甩袖轉身,逕直登上了閣樓,入了屋內。

  倚靠在窗口,雲姬若無其事的樣子,刮著自己的指甲,偶爾抬眼,瞟上一眼靜默無語而立的牛有道,靜悄悄的。

  稍候,腳步聲來到,袁罡推門而入,又關門,靜悄悄走到了牛有道身後,面無表情硬生生筆直站著。

  一陣平靜後,牛有道突然轉身,盯向雲姬。

  雲姬貌似搔首弄姿的樣子掩飾著不自然,順口回了句,「我耳朵張著呢,有人靠近能發現。」

  牛有道這才盯向了袁罡,「猴子,來這邊久了,你的弦鬆了。」

  袁罡沉默。

  牛有道:「剛才,你在邊上盯著吧?」

  袁罡:「是!」

  牛有道:「那麼一個大活人靠近我,且不是修士,憑你的警惕性,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你沒看見。」

  袁罡:「看到了。」

  牛有道:「憑你的本事,擋不住她?」

  袁罡:「擋的住。」

  牛有道:「那你為何不阻攔示警?」

  袁罡:「因為她在懷疑你。她太清楚咱們內部的關係了,表面上我跟你沒什麼關係,我若親自出面阻止她跟你見面,我憑什麼親自出面為了你阻攔她?我若那樣做了,越發會引起她的懷疑,所以沒有阻止。回答完畢!」

  牛有道兩眼一瞇,「狡辯!你想幹什麼?」

  袁罡又沉默了。

  牛有道抬手,一指戳著他的胸口,反覆戳著,「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在哪?容易頭腦發熱,喜歡管不該管的事,兩世為人,就你最多事,我給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你知不知道這次有多驚險,一旦暴露,你知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我告訴你,再出現這樣的情況,為了擺脫糾纏,我會殺她滅口!你應該知道,我做得出來,你也攔不住我!」咣!一拳擂在了對方胸口。

  袁罡踉蹌後退兩步,又站的筆直道:「是!下次一定注意。」

  「你…」牛有道指著他鼻子,被他理直氣壯的回覆給氣得夠嗆,又拿他沒脾氣,揮手喝道:「滾!」

  袁罡利索轉身,就這樣走了。

  「唉,不也沒什麼事嘛,你平常挺冷靜的一人,今天發那麼大脾氣幹嘛。」雲姬在旁站著說話不腰疼。

  牛有道驟然回頭盯去,「咳咳」雲姬乾咳兩聲,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了窗外,夜色不錯的樣子……

  宴會廳內,眾人推杯換盞,酒興不錯。

  一喝酒,王妃鳳若男的豪爽勁又出來了,若除去一身紅妝,堪比男兒,正拉著管芳儀灌酒。

  王妃如此模樣,傅君蘭今天算是見識了。

  拉拉扯扯中,管芳儀被鳳若男搞的哭笑不得,不斷找各種話推辭,「王妃,天色晚了,你的隨扈法師還在外面等著呢,差不多了,王爺該擔心您了,該回了!」

  「不差幾杯酒,讓他們等著!」鳳若男一句話甩過,拽著管芳儀胳膊不放,非要對方喝下這杯不可。

  突然,廳內一靜,見管芳儀也怔怔看著一個方向,鳳若男回頭看去,只見胸脯急促起伏的商淑清站在了門口。

  衣裳有點髒破,臉色也很難看,好像出了什麼事的樣子。

  「清兒,你怎麼了?」鳳若男詫異問道。

  商淑清沒回,眾目睽睽之下走了進來,直奔上首而來,繞過桌案,直逼管芳儀,問:「道爺在聖境是否安好?」

  這話問的,讓管芳儀有些措手不及,乾笑道:「安好!」

  一旁的鳳若男也被這一問給驚著了,攥著酒杯的手僵住了。

  商淑清步步逼近,「紫金洞為何要將茅廬別院給驅離?」

  「這…」管芳儀被逼得步步後退,已經意識到了點什麼,有些心慌意亂道:「只是轉移而已。郡主,是不是有人胡說了什麼?」

  商淑清厲聲道:「我問你,道爺在聖境是否安好?」

  咣!管芳儀後背撞牆了,已經是退無可退,強顏歡笑道:「我不是說了安好麼?」

  商淑清:「那你怕什麼?」

  「我怕?」管芳儀兩手一攤,左右顧盼,風情萬種的咯咯笑道:「郡主說笑了,我哪有怕什麼?」

  「清兒,不得無禮!」鳳若男上前將商淑清拉開。

  商淑清衣袖一甩,揮開她手,轉而逼向了她,「嫂子,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我能瞞你什麼?」鳳若男也心虛了,也被逼得步步後退。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3 21:00
第一二零一章 極盡嘲諷

  商淑清步步逼近,「嫂子,長嫂如母,清兒一直很敬重您,清兒不信您會騙清兒,清兒今天只要您一句真話,道爺在聖境是否安好?」

  咣噹!後腿撞上了酒宴長案,鳳若男難以再退了,對方能說出這樣的話,顯然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而對方也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讓她如何能再騙下去?

  可真相,鳳若男實在是難以啟齒,那叫一個一臉為難。

  看到她這反應,商淑清不傻,反而很聰慧,懂了,明白了,顫音道:「也就是說,那個王嘯說的是真的!」

  王嘯?管芳儀與許老六對了一眼,她明白了,剛才這位郡主藉故出去方便,應該是趁機找那個王嘯去了。

  鳳若男不知該如何回答。

  商淑清不想哭的,也不願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哭,她是有良好家教的人,可眼淚就那麼莫名其妙的緩緩流淌了下來,腦海裡是茅廬山莊那個人屹立的身影,她不敢相信,那麼無所不能的人,怎麼會就這樣死了?

  那無聲淚流、兩眼淚光的樣子,看得鳳若男揪心,上前一步欲抱她,「清兒!」

  商淑清推雙手,推開了她胳膊,不讓她靠近,問:「嫂子,為什麼要騙我?」

  「清兒,這不是騙你,這也是為你好!」大庭廣眾之下,鳳若男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些家事也不好外揚,尤其是當著傅君蘭的面。

  「為什麼都騙我?」商淑清環顧眾人,最後又盯上了管芳儀,痛聲道:「紅娘,清兒跟隨道爺十餘年,再不算茅廬山莊的人,也勝似半個山莊的人。難道就因為清兒相貌醜陋,不討人喜,連祭奠的資格都沒有嗎?」揪住了胸口衣服的雙手在顫抖,已是極度哽咽,近乎崩潰!

  被壓迫在牆壁前不敢動彈的管芳儀也紅了眼,艱難搖頭道:「郡主,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見管芳儀被逼得如此狼狽,許老六快步上來了,說道:「郡主,這不關我們的事…」看向了鳳若男,想說是王府那邊的吩咐,並非他們想隱瞞。

  「老六,給我閉嘴!」管芳儀喝斥一聲,並揮手一下。

  許老六頓時無語,慢慢退開了。

  鳳若男不知想到什麼,回頭向呆怔的傅君蘭揮手,「傅公子,那個,你先陪郡主回去。」

  「嗯?哦,好好。」醒悟過來的傅君蘭立刻繞開桌案快步走來。

  誰知商淑清猛然轉身,快步到鳳若男身後長案前,俯身一抓,雙手一掀。

  碗碟酒盞亂飛,叮呤咣噹,長案被她直接掀翻了,嚇得傅君蘭不敢靠前了,有些傻眼,一向斯文端莊的郡主這個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傅公子,此事與你無關!」商淑清淚眼模糊的盯著他,勒令停步的氣勢。

  傅君蘭呆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現場一片寂靜,鳳若男站那也是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句話不對又惹惱這位小姑子。

  叮呤噹啷,商淑清踩翻了地上的碗碟,大步離去。

  回頭看向沒入夜色中的身影,鳳若男呼喊:「清兒,清兒,你去哪?」

  管芳儀急道:「王妃,快去跟上,不要讓郡主出事。」

  「好,失陪了。」鳳若男抱歉一聲,立刻快步追去,路過傅君蘭身邊時,順手扯了一把,「你還呆這幹嘛,還不去追?」

  「哦哦哦…」回過神的傅君蘭也撒開腿就跑,結果發現自己居然追不上鳳若男一個女人,情急之下腳下一絆,竟被門檻絆倒,摔了個狗吃屎,慌忙爬起又追,很是狼狽。

  踩著一地殘餘踱步的管芳儀嘆了聲,揮了揮手,眾人都退下了。

  走到門口屋簷下時,許老六又迎了過來,「大姐沒事吧?」

  管芳儀仰望星空,「被指責兩句能有什麼事?唉,想當年老娘也是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人,一身的修為,今天竟被這凡夫俗子的醜丫頭給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招誰惹誰了!」

  許老六呵呵道:「這不是給王府那邊擋刀麼?」

  管芳儀瞪眼:「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幸災樂禍是不是?再笑,牙給你敲掉!」

  許老六臉一苦,「我又招誰惹誰了?」

  管芳儀鄙夷一眼,又嘆道:「都說紅顏薄命,我以為只有漂亮女人不知輕重才會難得善終。可這丫頭啊,打小長成這個模樣,生在天潢貴冑人家,卻享不了那個福,一輩子自慚形穢,也真是有夠命苦的!」

  說到這,突目光一閃,扭頭看向後院方向,「都是那個賤人幹的好事,我找他算賬去!」

  所謂「賤人」指牛有道,什麼王嘯說的,不就是牛有道說的麼,不是那張嘴哪會搞得這麼尷尬?

  可許老六卻不知,跟上了,「哪個賤人?」

  管芳儀反應了過來,發現自己可能說漏了嘴,改口道:「除了雲姬還有誰,連自己手下都管不好,不是賤人是什麼?我說你跟著我幹嘛?喜歡看女人吵架是不是?滾!」

  「……」許老六無語止步。

  閣樓窗口,雲姬回頭,提醒道:「紅娘氣沖沖來了。」

  不一會兒,腳步聲來,隨後門「咣」一聲被推開了,管芳儀大步入內,雙手後甩,施法關門,直接衝到了牛有道跟前,「姓王,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牛有道被問得火大,指著她,「不知現在什麼情況嗎?不知道儘量避免直接碰面嗎?你毫無顧忌直接闖來想幹什麼?都不怕事大是不是?」

  管芳儀:「喲!我沒生氣,你倒先生上氣了?」

  「你,還有你!」指了管芳儀,又指向雲姬,牛有道又指向外面,「還有那個猴子!我就奇怪了,我身邊怎麼盡是你們這樣的奇葩?一個個都活得不耐煩了,一個個都不怕死了是不是?」

  雲姬冷眼瞅來,「別瞎指,我可沒招你惹你。紅娘,別理他,這傢伙今天吃錯了藥!」

  牛有道指去,「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雲姬瞪眼:「你罵誰呢?」

  「少轉移話題!」管芳儀扒拉一手,直接將牛有道指指點點的手給打了下來,兩手叉腰,冷笑連連,「是不是又發現人家姑娘好了?是不是發現人家要成親了又吃醋了?是不是想存心攪黃人家的好事?是就直接說出來,沒關係,老娘見識過的男人比你走過的橋都多,你們男人的那點小心思我懂,說呀!說出來我也好幫你是不是?」

  見她挺著胸直接頂來,牛有道抬手在她額頭上一推,「你瘋了吧?」

  踉蹌後退兩步的管芳儀頓露彪悍,「誰瘋了?你自己說,是不是你告訴她的,牛有道已經死了?」

  牛有道就奇怪了,「我告訴她怎麼了?」

  管芳儀呵呵,「我說王大爺,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那丫頭要嫁人了,要嫁的漢子今天都領來給你看了,模樣好,人斯文,挺不錯的。王大爺,那丫頭找個合適的人家不容易,那丫頭對你什麼心思你別說你一點都不知道,就你那老謀深算的勁,不知道才怪了!也是,你多厲害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有誰比你更會裝糊塗?」

  「你裝你的就是,我們不嫌噁心,反正我們都習慣了。可人家侍奉了你十多年,是條狗也得念些情分吧?你再沒良心也不能害人家啊!你不知王府那邊勸了她多久,下了多大的工夫才讓她鬆口答應嫁人的,王府那邊怕了,怕她知道牛有道的死訊會鬧出什麼波折來……」

  噼哩啪啦的,將商朝宗那邊的暗中交代給詳細說了遍,一口氣說下來,把商淑清剛才大鬧宴場的事也說了。

  雲姬愕然,隱瞞牛有道死訊的事她還真不知道,沒人跟她講。

  牛有道也愣住了,待管芳儀罵完了,方徐徐道:「為何不早告訴我?」

  「喲,我告訴你什麼呀?這種事你讓我怎麼跟你這個罪魁禍首說?就你那自命清高的勁,什麼鬼心思都悶在肚子裡轉的勁,我犯得著讓你鬧心嗎?」管芳儀極盡諷刺之能。

  牛有道沉默了。

  發洩了一通的管芳儀也安靜了一會兒,不過之後又補充了理由,「你肯定是要躲著她的,我哪知道她一來就能盯上你,按理說你們不太可能照面搭話,可就是活見鬼了,誰能料到?你們這邊沒打招呼,可偏偏就你們這邊出事了。唉,陰差陽錯的,這都能撞上,這丫頭什麼命吶!」

  牛有道現在大概明白了雲姬之前的話,為何知道茅廬別院的人傾巢而出後會引起商淑清的懷疑,他死了,茅廬別院的人離開紫金洞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他之前就覺得不對勁,鬧了半天,敢情問題出在所有人都對商淑清隱瞞他死訊上。

  「喂!」管芳儀忽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內不內疚?」

  牛有道冷冷道:「我內疚什麼?」

  管芳儀:「那丫頭這一回去,怕是要傷心得的夠嗆,你難道就不想補救補救?我這裡有補救的辦法,你想不想聽?」

  牛有道直接就猜到了她想說什麼,毫不猶豫拒絶,「不想聽!」轉身就走。

  管芳儀一把拉住了他,還非說不可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不攪和也攪和了。你想想看,她是絶對不會出賣你的,告訴她真相又如何?只要她知道了真相,就不難過了,事情不就過去了,很簡單的事情嘛。」

  牛有道斬釘截鐵道:「不行!」

  管芳儀怒了,「你連她也不相信?」

  牛有道:「她當著眾人的面喊我,說不定會惹來懷疑,如今她大鬧一場正好掩飾。她若知道了真相,情緒轉變異常,容易讓人生疑,既然要演,就讓她真了去。」

  管芳儀一把拉扯上他,推搡道:「你要不要這麼冷血無情?她都這樣了,你還忍心利用她?」

  牛有道抓住了她的手腕,發出嚴厲警告,「那也比你們一個個都慘死的強!」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4 02:00
第一二零二章 不哭不笑也不鬧

  管芳儀哀求道:「她只是錯認了,誰都看出她是錯認了,告訴她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就因為一個幾乎不可能存在的可能而如此冷血無情?生而為人,哪怕修行,若都像你這般無情,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牛有道鏗鏘道:「我告訴你什麼叫做真正的無情,曾經有許多人倒在我面前,活生生死在我面前,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我救不了他們,算不算無情?」

  管芳儀意圖甩開他的抓握,「我放棄齊京的繁華跟著你,就是認為你其實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最恨這世間無情無義的男子,你若是這個樣子,我跟著你還有什麼意義?」

  牛有道:「我從聖境脫身,我死了,誰都不會找我,我大可以帶著東西躲起來,從此可以高枕無憂,獨自逍遙。我冒險回來聯繫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我又是為了誰?」

  管芳儀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掙扎了起來,「你放開我,你不說,我去說去!」

  牛有道還真就甩手放開了她,指著門口,「好!你想說,我不攔你,你儘管去。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給你的東西意味著什麼,一旦暴露,你我她,還有外面那些人,包括你們扶芳園的人,一個都別想活,那些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躲?躲得掉嗎?你應該知道那些人的勢力有多恐怖!前趙國大內總管諸葛遲,那些人正在找他!你知不知道那些人的勢力動用起來是怎麼找的?我知道!他們把所有地域畫作了棋盤似的方塊區域,各方勢力分區域反覆搜查,不留一絲餘地!哪怕是天下各地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也秘密發動了各類妖修分區域駐守監視,一旦發現任何異常,便迅速調集人手撲去!」

  「以前許多犯了事潛藏的人,一直找不到,可就是因為這次驚動了那幾位,不知道多少人被順帶揪了出來,被秘密處決!面對這種不放棄的追查,諸葛遲能躲一時,無法躲一世,遲早要露出蛛絲馬跡,遲早要被發現!」

  「你想試試?你願意試,那你就去試,只要你不怕看到扶芳園那些人一個個慘死在你面前,你儘管去試!」

  走到門口,手已經摸到門的管芳儀銀牙咬唇,遲遲未開門而出。

  雲姬走了過去,拉了她,拉回到了一旁,「好了,有什麼好吵的?」

  「誰吵了?」管芳儀反凶她。

  雲姬愕然,「我給你台階下,你還好心沒好報了是不是?」

  管芳儀偏頭示意了一下,「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他私下談談。」

  雲姬謹慎道:「你們不會打起來吧?」

  「跟他(她)?」吵了一趟的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忍不住相視了一眼。

  「唉,你先出去。」管芳儀動上手了,直接將雲姬推了出去,門一關,回頭又走到牛有道跟前,扯了下牛有道的袖子,突然噗嗤一笑,「開不起玩笑?」

  開玩笑?牛有道上下瞅她一眼,手一甩,「你有病吧?」

  管芳儀拽著他袖子不放,「跟你說正事,你那東西有多少?」

  牛有道不知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一出又一出的是哪一出,狐疑:「什麼東西?」

  管芳儀:「你帶回來給我的東西,禮物!我不信你只有一個還能給我,有多少?」

  牛有道:「不該問的別問。」

  管芳儀:「反正肯定不止一顆,是不是?」

  牛有道拽開了她的手,拒不回答。

  管芳儀嘆道:「我是這樣想的,那東西不是能重塑肉身嗎?郡主那張臉,你又剛好心懷愧疚,不如就此彌補。你想啊,郡主一旦變成了正常人,就再也不用這麼可憐了是不是?畢竟伺候了你這麼多年,不如就此還了這個情分。」

  牛有道:「我心懷什麼愧疚?你在說夢話嗎?為了救治一張臉,動用這東西?這麼多年救治不了的臉,突然好了,想給誰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告訴你,就算我還有,這東西都得用在點上,不可能花在一張臉上!」

  管芳儀一怔,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就算能治,有也不敢給商淑清用。

  可正因為如此,她才惱火,這傢伙太理智了,理智到讓她覺得討厭,可謂恨得牙癢癢道:「我有時候真恨不得把你給強暴了!」說罷甩袖而去,出門了。

  「……」牛有道無語,好一會兒才冒出一句:「不可理喻!」

  閣樓外樓下,徘徊著的雲姬停步,對走來的管芳儀問道:「私話說完了?」

  管芳儀回頭瞥了眼樓上,咒了聲:「冷血無情!」

  雲姬漫不經心道:「不是還能給你耍女人性子麼?」

  「哼!」管芳儀扭著腰肢走了。

  ……

  王府外,一側停靠的馬車上,傅家僕人未離開,還在等著,正坐在車轅上吃喝,還有酒水。

  王府的人待他不錯,看在傅家的面子上,還有人專門送了吃喝的給他。

  遠處一路馬蹄聲傳來,空中閃過幾人落在四周屋簷上,馬蹄聲到,一騎勒停在門口,商淑清跳下了馬,快步上了台階,直奔王府內。

  緊接著,一片隆隆馬蹄聲到,鳳若男等人到了,跳下馬也往王府內趕。

  快步登上台階的鳳若男忽停步,伸手攔了一下跟著的傅君蘭,「傅公子,今天實在是抱歉,郡主獲悉一位故人過世,心情不太好。」

  牛有道?傅君蘭心裡閃過這個名字,點頭道:「明白,能理解,無妨。」

  鳳若男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接下來家裡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不宜再讓傅君蘭看到。

  「呃…」傅君蘭一愣,然而這裡沒有他做商量的餘地,只好拱手道:「是!小生先行告退。」

  鳳若男叮囑:「傅公子明天早點過來,興許能幫忙開導開導。」

  傅君蘭應下:「好,小生明天一定儘早趕到。」

  鳳若男抱歉一笑,迅速離去。

  大門前歸於平靜,傅君蘭回到了自家馬車旁,僕人問道:「公子,剛才這急匆匆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唉!」傅君蘭嘆了聲,回頭看看威嚴王府,「回吧!」

  僕人趕緊將車轅上的食盒給收拾了,之後小跑到一名守衛面前,將王府的食盒歸還。

  馬車慢悠悠在街道上,坐在馬車內的傅君蘭心緒波瀾,藍若亭讓他儘早提親,他本準備今天回家後就告訴家裡的,可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不知還合不合適。

  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等明天過來看過情況後再說……


  英武堂內,商淑清直接闖了進來,看著地圖前的兩人。

  商朝宗和蒙山鳴齊齊回頭看來,都看出了異樣,商朝宗踱步過來,「清兒,你怎麼了?」

  商淑清問:「道爺的事,為何瞞我?」

  聞聽此言,商朝宗和蒙山鳴皆怔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商朝宗試探道:「清兒,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謡言了?謡言不可盡信…」

  「王爺!」門外陡然傳來鳳若男的聲音,只見她快步而入,對著商朝宗微微搖頭。

  堂內氣氛有些沉重,商淑清忽慘笑,轉身而去。

  「怎麼回事?」商朝宗問鳳若男。

  「唉!我現在也沒太搞清是怎麼回事,突然就發生了,從進了那館所就有些不對……」鳳若男把事發情況講了下。

  聽到商淑清一去那邊就認錯了人,把一人誤認成了道爺,商朝宗和蒙山鳴面面相覷,至於後面發生的事情,也實在是讓二人無語。

  沉默了一陣,商朝宗嘆道:「若男,你今晚辛苦一下,多盯著一點。另外,請一位女法師過去看著,盯緊了,不要讓她出什麼事。」

  「好!」鳳若男應下,對蒙山鳴拱了拱手,之後快步離去。

  緊接著,商朝宗傳了藍若亭過來,把情況講了下,讓藍若亭親自去一趟茅廬別院眾人落腳的賓館,搞清究竟是怎麼回事,以便應對。

  有些事情涉及機密,不好假手不知情的外人,也只能是他們三個當中的一個跑一趟,蒙山鳴腿腳不便,這跑腿的事除了藍若亭也沒別人。

  藍若亭急匆匆而去後,英武堂內的兩人也沒了心情關注軍事,等著。

  等到藍若亭返回,帶回了真相,兩人無言以對,扮成那樣的道爺還能被商淑清一眼給認出來,偏偏道爺又不知商淑清不知死訊,結果陰差陽錯導致如此。

  這一夜,商朝宗是鬧心的,怪誰?怪牛有道他也不敢說出來啊!

  次日清晨,管家親自找到了商朝宗稟報,說商淑清吩咐他,讓他在城外尋一寶地,選一口好棺木,找好修墓的工匠。

  管家問要幹什麼,商淑清不說,管家也不好多問。

  修墓?商朝宗頓時有些慌了,搞出這樣的事,瞞了這麼久,他去勸不合適,有可能適得其反。

  而鳳若男昨天面對了一晚也沒能從商淑清嘴裡得到一個字。

  想來想去,整個王府內也只有一人合適,遂親自去通氣……

  天剛亮,羅大安推著輪椅到了商淑清門外。

  也許是聽到了輪椅聲,房門開了,鳳若男走了出來,俯身在蒙山鳴耳邊低聲道:「一晚上滴水未進,除了對管家的吩咐,一聲不吭,不哭不笑也不鬧,硬生生坐了一晚上。」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4 09:00
第一二零三章 感應

  蒙山鳴頷首:「知道了。王妃一夜未眠,請先回去歇著。」

  鳳若男回頭看了眼房間,「唉!」嘆了聲,有禮告退。

  「大安,你也回去吧。」蒙山鳴平靜說道。

  「是!」羅大安鬆開輪椅,轉身就走了,習慣了遵從軍令。

  小院內安靜了,看著敞開的房門,靜默了一陣的蒙山鳴喊道:「郡主,蒙山鳴拜見!」

  屋內沒響應,於是蒙山鳴再次喚道:「郡主,蒙山鳴拜見!郡主,蒙山鳴拜見……」

  屋內沒回應,他就這樣一聲又一聲喊著,連屋內負責看護的女法師都忍不住冒頭往外看了幾次。

  最終,一個人影走出,商淑清終於露面了,看著晨風微露中坐在輪椅上的乾瘦老頭,兩人對視了一陣。

  最後商淑清走了出來行禮,聲音乾澀道:「蒙伯伯。」

  蒙山鳴偏頭看向浮現魚肚白的天際,「天亮了,陪我走走可好?」

  商淑清低頭不語,於是蒙山鳴也不語,就這樣靜靜坐著等她。

  等到最後,商淑清低低一聲道:「蒙伯伯,容清兒換身衣裳。」

  她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衣裳,一夜未眠,坐了一晚,未換衣裳。

  蒙山鳴:「挺好看的。」

  商淑清:「我不喜歡穿成這樣,可嫂子非要我這樣穿。」

  蒙山鳴:「王妃是越來越矯情了,又不是禮服,日常衣裳,只要穿著舒服就好,不喜歡穿就不要穿了。王妃那邊,我去說她,以後她不會再勉強你了。」

  「蒙伯伯稍等。」商淑清轉身。

  蒙山鳴:「丫頭,今天我就不叫你郡主了,叫你丫頭吧。丫頭,你去吧,我等你,只是,我老了,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知還能等你幾年,我總感覺你爹他們在等我去找他們。」

  商淑清身形一顫,腳步略停,又進了屋內,門也關上了。

  沒讓蒙山鳴等太久,門又開了,再次露面的商淑清換了一身簡單寬鬆的素雅衣裳,徑直走到了蒙山鳴身後,親手推動輪椅轉身。

  蒙山鳴:「聽說一晚上滴水未進,先喝點水吧。」

  商淑清:「不渴。」

  她說不渴,蒙山鳴也就沒多說什麼,話朝另一個人喊:「我們走走,法師不用跟著。」

  隨行看護的那位女法師聞聲止步。

  輪椅咕嚕嚕出了小院,兩人所去方向有人關注著,見狀有人趕在前面打招呼,途中早起忙碌的下人紛紛迴避了,有事的也繞道而行,總之不讓打擾那兩位。

  咕嚕嚕前行的兩人一路上似乎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徐行了一段路後,蒙山鳴又出聲了:「聽說你昨晚上滴水未進,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也不鬧,就這樣坐到了天亮,累嗎?」

  「不累。」

  「心裡有事,時間過得快,身體也許是不累,但是心累。」

  「蒙伯伯是哥哥他們請來勸清兒的嗎?」

  「可能是覺得我年紀大,可以在你面前倚老賣老,覺得你應該會給我點薄面吧。」

  「不用勸,清兒沒事的。清兒只是想安靜一下,可是嫂子在我耳邊斷斷續續了一晚上。」

  「有關道爺的事,瞞著你,其實也是為你好。」

  「我明白,他們希望我能順利嫁給傅公子,不希望出什麼意外。」

  「你這丫頭,從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其實有些時候,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刁蠻任性點,有些郡主的作派。高興則笑,不高興則怒,隨性一點,不要什麼都悶在心裡委屈自己。」

  「不是清兒懂事,而是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不好,怕討人嫌。」

  「商家血脈所出的姑娘家,還從來沒有不好看的,你的底子應該差不了。以前有些事情,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先王在世的時候不肯告訴我。你們從京城逃難而來,我見到你,又想起了往事,後向藍若亭打聽過,問過他當年的事情是怎麼回事。結果,他的說辭和洛少夫一致,說什麼逆天改命,先苦後甜,他應該也不知道什麼。總之我是不信這神叨叨說辭的,東郭那老傢伙一向喜歡裝神弄鬼,若真能算命,先王豈能遇劫?我也不知道東郭浩然和洛少夫那老匹夫究竟在搞什麼鬼,竟把你給弄成這個鬼樣子,造孽呀!」

  「已經這麼多年了,清兒早就習慣了。」

  「丫頭,你哥哥是真的關心你的,這世上可能沒人比他更關心你。隱瞞道爺的事,站在他兄長的立場上真的是為你著想。」

  「其實沒必要瞞我,不管道爺活著還是死了,我心裡都明白,道爺是看不上我的,我既然答應了嫁人,就算道爺死了又如何?活著都無法改變的事,死了還能怎樣不成?你們都想多了。我知道哥哥是關心我,只不過,我想問蒙伯伯一件事情,希望蒙伯伯能如實告訴我。」

  「你說。」

  「當年角湖之戰,我落入敵手,敵軍以我做要挾,逼燕軍退兵,如果不是道爺救了我…假如我未被救出,哥哥會為了我下令讓燕軍撤兵嗎?」

  這個問題把蒙山鳴給問住了,數百萬大軍生死對壘,對壘之前已不知多少人拋頭顱灑熱血,讓商朝宗僅僅是為了自己妹妹而撤兵…

  見他沉默,商淑清笑了,「清兒知道答案了。」

  蒙山鳴:「三大派親自坐鎮,是不會讓王爺撤的。」

  「蒙伯伯,您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你明白了,可有些事情我們不明白啊!丫頭,你讓人修墓是幹嘛呀?我這見慣了生死的人,也有些怕了。」

  「你們怕清兒殉情自盡?蒙伯伯,我少年時便家破人亡,父母兄長慘死,而後唯一的哥哥又被打入天牢,那段時間是我最難受的時候。怕被趕盡殺絶,我不得不逃離京城,和藍先生他們遁入山野四處躲藏,那段日子我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幸好,終於等到了哥哥出獄。最難熬的時候我都扛過來了,還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又怎會因為一廂情願的一段情而做傻事?」

  「說的是,是我們小看了你,也可以說是關心則亂。只是…那你修墓作甚?」

  「清兒跟隨道爺,侍奉了道爺十餘年,他的一些舊物在清兒這裡,清兒一直保存著。哥哥嫂子希望清兒嫁給傅公子,可昨天的一些事情傅公子看到了也聽到了,道爺的舊物將來若是讓傅公子發現,一些男子的東西,清兒怕傅公子會多想。清兒只是想修個衣冠塚,將那些東西徹底埋葬。」

  「哦,是這樣啊!」

  「也有一點想法吧。昨晚聽嫂子在耳邊斷斷續續的說,道爺的遺體在聖境,沒辦法弄出來安葬。道爺畢竟對商氏有大恩,修個衣冠塚,至少讓人有個祭拜的地方。」

  「嗯,那是應該的。衣冠塚好,都埋了,有些東西如果忘不掉,就放在心裡吧。」

  「又怎能忘掉?道爺,是我害了他。他為我不惜一死,救了我的命,我卻害死了他,清兒永遠都忘不掉他的。蒙伯伯,清兒心裡難受,真的好難受,清兒不讓自己哭呢!」

  「瞎說!聖境裡的事豈是我等凡人能企及的?聖境內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他的死和你能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再難受也不能往自己身上瞎牽扯。」

  「不,蒙伯伯,您不知道,道爺是我從上清宗請出來的,他當時根本不根本不想跟我們走,無意捲入這些是非,半路就想走人,是我硬把他拖入了這灘渾水,若不是我,憑他的本事,他現在一定活得好好的。是清兒為了商氏的一己之私害死了他!」

  蒙山鳴很想告訴她,那傢伙根本就沒死,憑那傢伙的本事,現在也一樣活從明轉暗,開始躲在了幕後操控大局,狡詐得很,哪有那麼容易被弄死!

  他現在有些頭疼了,現在才反應過來,之前瞞著牛有道的死訊是在欺騙商淑清,現在瞞著牛有道還活著的消息又是在欺騙商淑清,這要是哪天牛有道重新活生生站在了商淑清面前的話,讓他這把老臉該怎麼跟商淑清解釋?把一好好的姑娘坑個死去活來,還要不要臉了?

  真要到了牛有道要現身的那天的話,他很清楚,牛有道那種人不可能因為一個商淑清的感受,而一輩子躲藏不出。

  這叫什麼事啊!他真不知道牛有道這一貫神出鬼沒的毛病算怎麼回事,現在更是玩出了花來,神出鬼沒到了把自己給『玩死了』的地步,這算什麼啊?還真不如他在戰場上廝殺來得痛快。

  一聲嘆:「丫頭,人生總有各種你意想不到的意外,好好活著吧,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商淑清:「小時候,母親逼著我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就告訴我,是為了將來好好活著。長大後清兒才明白,這世道,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男兒可以理想抱負建功立業,女兒家最終的歸宿只是嫁人。我學的那些東西,也許只是用來取悅男人的手藝而已,蒙伯伯,您告訴我,那樣就是好好活著嗎?」

  蒙山鳴:「有一個讓你去取悅的人不好嗎?於男於女都一樣,能取悅對方,就是好好活著,不能取悅對方又如何能好?」

  商淑清:「可世間已無清兒真心願意去取悅之男子。」

  蒙山鳴一顆心沉了下去,明白了,這丫頭已經死心了。

  「蒙伯伯,很奇怪的感覺,我總感覺他還在,總感覺他還活著,也許是我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吧,或者說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錯覺。昨天去茅廬別院那邊的時候,我就感覺他在那,清兒一進門目光便情不自禁四處尋找,一眼便看到了『他』,最後才發現認錯了人……」

  蒙山鳴又猛然心跳了一下,當初商淑清說那些奇奇怪怪話的時候,大家還以為她魔怔了,他也以為,可此時,他竟有些驚疑不定起來,難道這世上真有「感應」這回事?

  「蒙伯伯,清兒嫁給傅公子後,便要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京城家破人亡,歷盡艱辛,陪著哥哥一路走到今天,今後又要陪著傅公子重新開始,也許不用再那麼艱辛了吧?如果有一天傅家惹得哥哥不高興了,或者哥哥惹得傅家不高興了,清兒該怎麼辦……」

  商淑清猶如夢囈般,自言自語著,推著輪椅絮絮叨叨著。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4 19:30
第一二零四章 衣冠塚

  沒有隱瞞,把一切都講得清清楚楚。

  知道哥哥嫂子們會擔心她,她是個不想讓別人為她擔心的人,而且西邊戰事緊張,哥哥們正高度關注著,有許多事情要忙,她不想因為她個人的感情而影響哥哥他們,所以把心裡的所有想法都講清了。

  也沒有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心裡的難受並未掩飾,也袒露了,也挑明了,只是壓抑著沒讓自己哭出來而已。

  見到商朝宗,蒙山鳴把這一切都告之後,嘆道:「放心吧,沒事,郡主是個懂事的丫頭,懂事得讓人心疼,一貫不會給人添麻煩,不會做出讓別人傷心難過的事來,更不會做出讓家人傷心難過的事來。修個衣冠塚而已,讓她去做吧!」

  商朝宗、鳳若男、藍若亭皆沉默不語,或帶幾分黯然,鳳若男甚至想哭。

  「若男,修衣冠塚的事,你吩咐管家,一切按清兒的意思辦。」商朝宗回頭叮囑一聲。

  「嗯!」鳳若男點了點頭。

  蒙山鳴忽又道:「王爺,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商朝宗:「蒙伯伯,這裡沒外人,有什麼不能講的,但說無妨。」

  面對家事一貫是稱呼「伯伯」,面對公事時才會稱呼「蒙帥」。

  蒙山鳴嘆道:「其實吧,你們逼著郡主嫁給那個傅公子,我是不以為然的。有些事情不必諱言,郡主終究是被那張臉給連累了,頂著那張臉嫁到傅家,真的合適嗎?靠王爺權勢對傅家的威懾,真的能讓郡主在傅家過得順心長久嗎?」

  「我寧願郡主受點大家都能看到的苦,也不願她心裡委屈,她的性格,在婆家受了委屈是不會說出來的啊!時間久了,傅家摸透了她的秉性,會待她如何,誰也不知道。她嫁給自己不想嫁的人,還要降貴紆尊曲意奉承,要做個好媳婦,她這輩子能開心嗎?既然已經被那張臉給誤了,不嫁又何妨?順她的意不好嗎?」

  「然而這是王爺的家事,而且王爺也的確是一心為著郡主好,並無其他意思,所以老夫也不好說什麼。」

  這番話,蒙山鳴也算是說出了自己心裡話,對在場幾人的觸動很大。

  商朝宗嘆道:「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道理,她就我這麼一個哥哥,我若是不能盡到父母的責任,讓外人如何看我?何況,這是父母生前的遺願,因為清兒的臉,一直惦念著如何給她找個好人家。」

  蒙山鳴頷首,「我明白的。王爺的家事我不會插手,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有一事老夫想請求王爺。」

  商朝宗:「蒙伯伯言重了,有什麼事儘管說,何來請求一說?」

  蒙山鳴擺了擺手,另有說法,「老夫年紀大了,也許活不了幾年了,趁還能說話,就當是為郡主求個情吧。王爺,郡主嫁入傅家後,將來,不管郡主做了什麼,她那時的選擇都是我們今天為她選擇的,怪不得她,希望王爺屆時能容忍並善待她!就這個請求。」

  商朝宗神情一肅,「這點無須蒙伯伯吩咐,清兒是本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焉能不善待?蒙伯伯放心,若男和藍先生都聽到了,本王一定做到!」

  ……

  照辦事宜的鳳若男一出來,便得到下人通報,說傅君蘭來了。

  想起昨日叮囑,鳳若男立刻將人招來,見面後再次叮囑:「傅公子,這幾日你多陪陪郡主,儘量為其開解。」

  「好的。」傅君蘭自然是應下。

  得了王爺的首肯,王府管家立刻第一時間忙碌了起來,憑王府的勢力,在這南州為商淑清辦這點小事輕而易舉,簡直不值一提,很快便落實了下來。

  商淑清的馬車抵達城外野地時,精挑細選的墓地已經開挖好了,一口備好的上等棺木擺放在旁,工匠們束手而立等候,王府管家親自在旁監工。

  馬車停下,隨隊護衛人員立刻閃身四周布防,戒備著四周。

  傅君蘭和商淑清先後下了馬車,有下人抬了口箱子跟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趟過荒草無路之地。

  商淑清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管家快步過來迎接,在旁道:「郡主,時間倉促,沒來得及準備,回頭就讓人修條能走的路過來。」

  商淑清搖頭,「不用了,這樣也好,免得有人來打擾。」

  走到新掘的墳坑前看了看,又走到了棺木前察看。

  陪同在旁的管家道:「這已經是城中一時間能找到的最好的棺木。」

  「管家有心了。」商淑清謝過一聲,招手示意了一下,下人立刻將那口大箱子給抬了過來。

  箱子打開,裡面都是牛有道以前穿過的衣物和鞋子之類的,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衣物上還有一隻匣子。

  商淑清端了匣子,親手打開了,裡面有牛有道用過的髮簪和頭巾之類的。

  親手摸了摸匣子裡的東西,似有依依不捨,注意到邊上的傅君蘭後,商淑清收斂了不捨神色,又合上了匣子,俯身放入了棺木內的枕頭部位。

  起身,又開始取出箱子裡的衣物,往棺木裡放。

  傅君蘭見之,也彎腰去取,要幫一把手,誰知商淑清立刻出聲阻止:「傅公子,不用了…」緊急一聲後,立馬察覺到不妥,語調轉而柔和:「清兒自己來就好。」

  傅君蘭僵了僵,只好作罷,神色間略有莫名複雜神色,他又不傻,能看出來,商淑清不想讓別人碰這些東西。

  疊好的上衣整整齊齊放在棺木內的上身部位,下衣整整齊齊放在下衣部位,鞋子整整齊齊擺放在了足部。

  一切都擺放整齊了,商淑清凝視一陣後,扭頭對管家點了點頭。

  管家立刻揮手道:「來人,封棺下葬!」

  工匠迅速過來,抬了沉重棺蓋合上,繼而叮叮咣咣打入釘子將其給封死了,之後吊起棺材落入坑內。

  培土掩埋之際,管家又過來問商淑清,墓碑上如何載文?

  墓碑還是空的,還未雕刻,其他人也拿不定主意。商淑清要了筆,親自提筆蘸墨,在上面留下了四個大字。

  字體秀麗,內見根骨,旁人看得連連點頭,傅君蘭逐字唸道:「桃花仙人…」

  沒了下文,商淑清也沒了續筆的意思,管家遲疑道:「落何人款?」

  商淑清:「不用了,就這樣。」

  她這樣安排,管家也只好照辦,隨後招了工匠過來,就地照著字跡叮呤噹啷雕刻起來。

  就幾個字,對雕刻老手來說不是什麼事,待到墳包堆砌好了,墓碑也雕刻好了,也立在了墳包前,碑文「桃花仙人」四字赫然醒目。

  工匠隨後清場退離,下人擺放火盆、香燭之類的。

  商淑清焚香幾支奉上,傅君蘭亦焚香而祭,以示對亡者的尊敬,下人們也陸續上了香。

  同時有一筐紙錢抬上,商淑清默默焚燒。

  突一陣狂風吹來,吹散了紙錢,旁人摁奈不及,頓見吹散的紙錢漫天飄舞。

  管家斥責辦事不力的下人。

  商淑清說了聲「不關他們的事」,幫下人說了句話,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只見翻飛紙錢飄零或遠去或四落,點綴了蒼茫山野,令她眼神迷惘。

  燒完能燒的,商淑清親手灑下一壺酒,臨別前站在墓碑前,往事歷歷在目,伸手將那四個字一個一個觸摸了一遍,之後輕聲道:「走吧!」

  一行就此離去,僅剩一座孤塚。

  就在一行消失沒多久,有隆隆蹄聲傳來,一隊人馬馳騁而來,臨近墳墓之際,騎衛四散戒備。

  獨自驅馬上前的商朝宗在墓前勒馬,看看新墳,看看四周,翻身跳下,認出了墓碑上的字跡出自商淑清之手,略顯疑惑嘀咕:「桃…花…仙…人!」

  之後一聲嘆,嘆聲搖頭,「道爺啊道爺,你死了我們騙她,你沒死我們又要騙她,有朝一日你讓我如何對她交代?你這是死也罷,活也好,反正都不肯放過清兒,死活都要折騰我家清兒啊!」

  ……

  臨近傍晚,逗留了一個白天的傅君蘭告辭,離開前又被鳳若男截下了,鳳若男再次叮嚀,讓他明天繼續來,繼續陪商淑清。

  傅君蘭也挺為難,他知道鳳若男想讓自己多開導商淑清,可商淑清言語間的意思明顯想要安靜一段時間。

  將商淑清的意思一提,鳳若男卻瞪眼,「你一個大活人,不知道找藉口嗎?」

  傅君蘭無奈,只好唯唯諾諾應下。

  當夜,商淑清酗酒了,獨自悶酒喝醉了,倒在榻上迷迷糊糊中,又見到了那個人,正在馬背,要去聖境。

  她知道此去聖境凶險,大喊:道爺,聖境危險,不能去!

  馬背上的人回頭一笑: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去去便回。

  說罷縱馬而去,她在後面拚命追,大喊大叫,可是追不上…閉著的雙目,眼角,淚痕濕。

  夢中突然出現了許多人,追殺一身是傷的牛有道,嗖嗖箭雨中,牛有道被亂箭射成了刺蝟一般,渾身是血的倒下了。

  「道爺…」商淑清發出一聲淒厲悲鳴,兩眼一睜,猛然坐了起來,醒了,發現自己擁著被子,窗外已天亮,這才發現之前的一切都在夢中,大口喘氣,身上汗濕。

  外面庭院中,傅君蘭來了,正與侍女問話,屋內陡然傳來的驚叫嚇得兩人猛回頭。

  守在外面的女修士一個閃身,緊急破門而入。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4 22:00
第一二零五章 捲起蒼穹祭

  傅君蘭和外面等候的侍女也是下意識急忙跑入了屋內一看究竟。

  闖入的女修士並未發現屋內有何異常,迅速坐在了榻旁,把住了商淑清的脈搏,施法查探,之後狐疑問道:「郡主是不是做惡夢了?」

  商淑清點了點頭,「我沒事。」一抬頭發現傅君蘭也進來,愣了一下,這可是她的閨房,目光下意識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雙足,褲管下一截小腿也露在外面呢!一驚,雙足迅速縮入了被子內,尷尬道:「傅公子來了。」

  傅君蘭目光也跟著觸及了,晶瑩玉潤的一雙赤足,很好看,但對方躲藏的動作也讓他猛然意識到了不妥,這是女子閨房,趕緊轉身,背對道:「剛才聽到尖叫聲,情急之下誤闖,是小生無禮了,郡主勿怪。」說罷趕緊逃也似的出去了,臉都紅了。

  來了客人,商淑清不好再賴在榻上,迅速招下人來,洗漱更衣。

  一切妥當了,商淑清才出了門,一看高昇的旭日,知道昨夜醉酒導致睡晚了,不是正經女人家所為,有些尷尬。

  下人請用餐,她也不用了,首先是沒胃口,其次是不好意思讓傅君蘭再等下去。

  徑直走到亭子那邊,與傅君蘭見禮,問:「公子有事?」

  其實她昨天言語間已經暗示了對方,想清靜一下,沒想到並未約定之下對方卻主動來了。

  傅君蘭能怎麼說,總不能說是鳳若男命令他來的吧?藉口道:「昨晚回去,遇見王將軍公子,提起郡主許諾字畫的事,不知郡主是否還記得?」

  商淑清怔了怔,的確有這事,但是並未答應具體給予的時間,何至於如此著急?

  可既然傅君蘭已經為王公子跑腿來了,不便讓傅君蘭空手而歸,怕傅君蘭在王公子那丟面子,略默後,商淑清頷首道:「傅公子請跟我來。」

  兩人徑直去了書房,不勞下人,商淑清親自在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桌案上鋪陳畫紙。

  傅君蘭在旁代為研墨,倒是頗有些期待,因知道此女筆功不凡。

  其實那位王公子並未催促,他此舉首先是找藉口來見,其次也是來開導對方。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甚清楚,找不到方向,也不知該從何下手來開導,與才女相交,也只能是這樣了,勞心字畫自然能轉移心思,畫好後再點評談論一番,令其心情轉換。

  然商淑清提筆後,卻有些茫然,目空,心空,心中無物,不知該畫什麼好。

  她如今的心思又能到哪去?茫然漸成黯然,徐徐落筆在畫紙底端,一縷纖苗隨著輕重筆鋒呈現,幾筆下去便是一株惟妙惟肖的植株。

  傅君蘭側頭旁觀,看出了是一株草,筆鋒下繼而又是一株草。

  畫著畫著,傅君蘭發現有些不對了,商淑清手下筆鋒越來越快,漸漸擴大的草地失去了優雅,漸成荒草地,筆墨濃處近,淡處遠,一片荒涼草原蔓延遠去。

  荒草地上空,大片留白,點點筆墨落在畫紙頂端,筆暈揉開,再起落點綴,一隻隻飛翔的鳥雀浮現,漸飛漸遠。

  鳥雀不見生氣,因是寒鴉歸去,再對比下方的淒涼草原給人無盡悲愴感。

  又見商淑清提筆蘸墨,再落畫紙上,一行行略顯潦草的字跡,畫卷大幅留白處,字跡疾行,龍飛鳳舞而出。

  傅君蘭怔怔看著她,只見她滿臉悲色,似有無盡悲憤,一氣呵成後,慢慢收筆,失魂落魄般靜靜而立。

  傅君蘭喉結聳動,嘴裡乾嚥了嚥,發現自己似乎找錯了開導方式。

  再低頭看向紙上潦草字跡,辨認著徐徐唸出:「枯蒿瑟瑟又淒風,一坯黃土草草了。黃紙千張碎飄飄,亂離去,捲起蒼穹祭!誰人咽,杯酒祭,醉眼泣,漸迷離,江湖…」略頓,看向身旁人。

  商淑清呢喃著,自言自語著,續上了最後一句:「江湖走馬入夢來…」

  書房內一片寧靜,傅君蘭凝視了她許久,最終伸手,拉起了桌上墨跡未乾的字畫,再細看。

  畫卷上透著無盡淒涼,再添那幾行無盡淒涼的字,令整幅畫哀傷無限,滿滿的斷人腸。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幅詞畫雙佳的好畫,僅憑畫中意境就不可否認。就是太傷感了,這東西送給王公子?王公子收到看後估計要影響心情,這東西能送人麼?

  其實一開始,參與遊園想成為王府的擇偶對象,並非他本人意思。他本人的條件並不差,不愁找不到貌美的女子,誰不知王府的那位郡主長得醜,有點條件的大戶人家公子誰願娶這樣的醜女?

  可是沒辦法,迫於家族的壓力,他不得不從。

  然隨著後來的接觸,越來越能感受到這容貌下的女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溫柔,心地好,蘭心蕙質,身上看不到絲毫郡主的架子,是個處處為人著想的女子。

  而那醜陋的容貌下,更隱藏著外人不知的才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就譬如眼前的字畫,信手就來。

  開始的不情願,到後來,他是真的情願了,所謂人不可貌相,如今方知,他是真的被商淑清的才華給折服了,感覺自己撿到了寶。

  可現在,看到這幅字畫後,之前暗暗揣測的事,似乎已在字畫中挑明了。

  「捲起蒼穹祭…捲起蒼穹祭……」端著字畫的傅君蘭嘴中呢喃,反覆唸叨著這句話,想起了昨日祭拜時的情形,一陣風來,漫天紙飛攪動,與字畫中的這句詞是如此的應景。

  可是能寫出這句話來該是何等哀傷的心啊!那場潦草的安葬看似平靜無波瀾,連墓碑上都未寫明死者的名字,也不見這女人有一滴淚,可在這女人的心中,暗藏的悲哀,卻是恨不得捲動整個蒼穹來祭奠啊!

  而又無能為力,誰人咽,杯酒祭,醉眼泣,只能在夢中。

  「郡主!」傅君蘭輕嘆了一聲。

  愣愣中,商淑清聞聲猛回過神來,才知自己走神了,連畫卷被抽走了都不知道,也不知自己乾愣了多久,有點慌忙,擱筆道歉道:「一時失態,讓公子見笑了。」

  傅君蘭牽強一笑,搖了搖頭,試著問了一聲:「郡主,那個安葬的桃花仙人就是道爺嗎?他…他死了?」

  一句話,只這一句話,似乎便擊穿了一切,商淑清莫名的,瞬間淚崩。

  之前忍住不哭,忍住不在其他人面前哭泣的她,突然淚崩,雙手用力摀住了自己的嘴,無力搖頭,似乎還不想讓人看到,竟不顧儀態的蹲下了,蹲在了桌子底下悶聲嗚咽,撕心裂肺的嗚咽著,情緒徹底失控了。

  傅君蘭被她鬧了個手忙腳亂,趕緊將字畫放在了桌上,伸手去扶她。

  商淑清搖頭,拒絶不起,怕被其他人看到,捂著嘴嗚咽:「是我害了他,我不該請他出山的,不該的,不該纏著他為我兄妹嘔心瀝血的,是我害死了他,害得連他一具屍首都找不到,他死前一定會很痛苦,他該是何等的絶望,當時有人救他嗎?也許身邊連一個能幫他的人都沒有……」

  傅君蘭不知她說的是些什麼,嗚咽泣聲,加之捂著嘴,也聽不太清楚。

  但他就當自己在聽著,就蹲在了她的面前,等著,神色間也有幾分惆悵。

  良久後,終於發洩了一頓的商淑清鬆開了嘴,提袖抹了把淚,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傅公子,我…我…」她站了起來,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也有些手忙腳亂,有點不知該如何解釋。

  傅君蘭也站了起來,微笑著,搖頭:「無妨,故人逝去的確是件哀傷的事情,家裡親人過世,我也經歷過。」

  在他的安撫下,加之商淑清自身的自控力不錯,情緒很快穩定了下來。

  等到她把臉上的淚也擦乾了,傅君蘭試著問道:「郡主是不是鍾情道爺?」

  商淑清頓時又慌了,擺手道:「傅公子,我和道爺之間清清白白,絶不是你想的那樣。」

  傅君蘭微笑,他現在似乎坦然了,整個人也顯得自然了不少,安撫,「郡主不要急,我相信郡主是清白的,我的意思也不是郡主想的那樣。我只是很好奇,憑郡主的才華,應該不是什麼人都能入您眼的,能讓郡主這般情真意切對待的男子,應該很了不起吧?」

  商淑清沉默了,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傅君蘭試問道:「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還是因為道爺法力無邊非我等尋常男子能及?」

  到了這個地步,似乎沒必要再遮掩什麼,他既然問起了,商淑清也就不會瞞他,「我不知該如何跟公子形容他,我想問公子一句,公子會為了我去死嗎?」

  傅君蘭略默,隨後苦笑,「不敢騙郡主,目前的情況下也許會,也許不會,如果真能有幸與郡主在一起的話,傅某相信自己還是有那個擔當的。」

  商淑清:「他會!我與他其實並無任何踰越的情分,最多只能算是他的一個朋友。當年角湖之戰,燕趙大軍對壘,趙國出奇招將我給劫持了,用以威脅燕軍撤兵。兩國交戰,豈能因我而敗!連我哥哥都要放棄我了,是道爺,道爺明知很危險,還是冒險來救。我得救了,可孤身之下的道爺卻在追殺之下被打成了重傷,找到時已經是奄奄一息,若非營救及時,再晚那麼一點點,道爺當初就為清兒死在了角湖!千軍萬馬無人救我,唯他一人願為清兒捨命!」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5 01:00
第一二零六章 大買賣

  戰事,傅君蘭雖不懂,但卻聽說過那場滅國之戰,數百萬大軍對壘,那該是何等的場面?

  數百萬大軍卻不能救一弱女子,唯獨一人願往,寥寥數語,僅聽聽,傅君蘭便不禁呼出一口氣來:「真乃蓋世之大丈夫也!」轉而又問:「願為郡主赴死,那想必他亦鍾情於郡主?」

  非要說什麼鍾情不鍾情的,令商淑清有些尷尬,但對他坦誠,並不瞞他:「若真是彼此鍾情,清兒又豈敢在傅公子面前說『清白』二字?道爺救我,乃他為人,與男女之情無關!傅公子可知我為何在墓碑上留『桃花仙人』四字?」

  傅君蘭疑惑:「不是道爺雅號?」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商淑清忽徐徐吟來一詩,吟後笑道:「這是我去山中初見道爺時,聽他所吟,他自詡為桃花仙人。」

  「哦!」傅君蘭恍然大悟:「桃花仙人的稱謂原來是這樣來的,難怪了墓碑題字。」

  「傅家被連累,寧王府在京城遭遇劫難之事公子應該知曉,京城脫身後,途徑上清宗,因上清宗與父王交情匪淺,我便去了上清宗,欲請來助力。然世態炎涼,未能請得他人,只請得了道爺下山。道爺與我家並無任何交情,不願捲入是非,本欲離去,卻被我想辦法勸說留下……」商淑清將一段長達十餘年的經歷娓娓道來。

  能說的說,不能說的則省略掉,儘管省略不少,可許多事情在傅君蘭這種人聽來,已經足夠驚心動魄,方知商朝宗一路崛起之不易,不是尋常百姓想像的能征善戰就能打下這份基業的,這背後不知牽扯到多少事情。

  就算有所省略,實際上有些事情也是沒必要讓傅君蘭知道的,然而還是那句話,商淑清不想欺瞞他。

  當這十餘年的經歷簡縮在一段長談中講完後,傅君蘭方知牛有道對商朝宗意味著什麼,對商淑清又意味著什麼。

  無限感慨道:「年不到二十的少年出山,盡展滔滔謀略、翻雲覆雨的手段,且具英雄虎膽,又有一身修為敢與強敵搏命廝殺,又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才貌雙全臨世,談笑間縱橫天下,世上竟有如此奇人,真乃天賦奇才!傅某本以為僅是一法力高強的法師震懾敵膽而已,如今方知我比他還年長些…呵呵,跟這種人物比起來,傅某還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

  「如此奇男子,也難怪能令郡主傾心。之前還有些許念想,想著人已故去,興許能在郡主心目中將其取代,如今才知這位道爺是傅君蘭永世難以望其項背的人物,何德何能做那痴心妄想?」

  商淑清忙道:「傅公子,清兒只是如實告知…」

  傅君蘭抬手打斷,「郡主勿急,小生只是認為,這般人物死了,的確是可惜!」回頭又笑道:「郡主可能有所不知,前日裡,藍先生找到我,還讓我儘快提親,如今…」他搖了搖頭。

  商淑清尷尬道:「傅公子,清兒別無他意。」

  傅君蘭:「傅某雖不才,可卻能看出,若非家人逼迫,郡主並無許配外嫁之心。我只想問郡主一句,若無家人逼迫,郡主可願真心誠意嫁我?」

  商淑清沉默不語,違心話她講不出來。

  傅君蘭笑了,且笑得燦爛,整個人都顯得灑脫了不少,「其實吧,我現在忽然輕鬆了,郡主也許不知道,每次進王府,見到如林侍衛,被一雙雙眼睛盯著一舉一動,實在是內心戰戰兢兢,生怕哪裡做錯了,問答都繃得緊緊的,規矩太多,每來一趟都感覺累得夠嗆。傅家和王府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傅家遭遇劫難後一蹶不振,後來聽說王爺在南州起兵,所向披靡,佔了南州,氣勢如日中天,於是傅家全族舉家搬遷而來,一路之艱辛不足與外人道。抵達南州,全家心情忐忑,幸好王爺還念舊情,劃了一處營生給傅家專營,才令傅家漸漸恢復元氣。之所以命我與郡主談親,是因為傅家吃盡了苦頭,傅家深知這亂世沒有權勢庇護的下場會是怎樣。」

  「這次回去,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對家人交差。家人那邊也許還好辦,可外人並不知情。」

  「外人都以為我與郡主談婚論嫁必成,如今甚至有不少地方官員開始主動登門傅家拜訪。一旦我拒親,外人自然會以為我得罪了王爺,到時將不知會有多少人找傅家的麻煩。若是郡主拒親,好好的為何拒親?外人也同樣會認為是不是傅家惹得王府不高興了,一樣會有麻煩。唉,真是讓人頭疼。」

  話說到這個地步,商淑清明白了他的意思,經由此事,她也明白了自己,對方的態度也令她豁然開朗,也不再說其他,直言道:「傅公子的難處,清兒明白了。傅公子放心,此事我會跟家裡說清楚,不關公子的事,會請藍先生出面關照,南州必不會有人為難傅家。今後傅家若有什麼難處,可儘管來找我,能幫的,清兒一定竭盡所能。」

  傅君蘭正色道:「君蘭訴苦,並非是想不提親,而是希望郡主明白,君蘭不得不提親。」

  「……」商淑清凝噎無語。

  傅君蘭忽莞爾一笑,「玩笑!君蘭只是想知道,若君蘭知難而退,郡主還會另嫁他人否?若會,君蘭則堅守不退。若不會,君蘭則不敢褻瀆!」

  商淑清笑了,很堅決道:「如夢一場,不嫁了!」

  「唉!」傅君蘭雙手捂面,「家人極為期待,此番回去,怕是要被罵死!」

  商淑清笑道:「那日遊園,多少男兒,清兒能一眼挑中公子,君子如蘭,清兒沒有走眼,若毀諾再嫁,首選公子!」

  「郡主是真的笑了,看來王妃交代的任務我總算是完成了。」傅君蘭嘆道。

  商淑清不解:「任務?」

  傅君蘭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怕你想不開,王妃讓我來開導你,為王公子取畫,藉口而已!」指了指案上畫,繼而上前,挑在手中拿起,「郡主此畫,送給王公子不妥,不如送給君蘭留念如何?」

  商淑清:「傅公子若不嫌棄,清兒願贈予公子。」

  傅君蘭擺手,「誒,不嫌棄,不嫌棄,哪能嫌棄。因為這幅畫,毀了我一段姻緣,我拿走這幅畫,當郡主欠我一個人情不為過吧?他日傅家若有事,我定持此畫來求,求郡主還我這個人情,郡主意下如何?」

  商淑清笑著點頭應允,「好!一言為定!」

  「那就告辭了。」傅君蘭拱了拱手,邊走邊折好手中畫,商淑清送他,他卻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不用送了,路已經很熟了。」

  然而商淑清還是親自將他送到小院門口,目送其離去。

  不巧的是,傅君蘭還未出王府,就遇見了藍若亭。

  「傅公子。」藍若亭忙揮手請住,摒退左右隨從,低聲問:「提親的事,貴府準備得怎麼樣了?」

  「藍先生稍後便知!」傅君蘭說罷拱了拱手,面帶從容微笑,無視這戒備森嚴的王府,就此大搖大擺而去。

  「咦…」藍若亭轉身目送,撚鬚沉吟,不知是不是錯覺,發現這位突然灑脫了許多,沒了那份拘謹,似乎換了個人一般,變化這麼快,不知怎麼回事。

  出了王府大門,傅君蘭回頭看了眼,又看看手中折好的畫,苦笑自語!「回去真要被罵死了,但願這筆買賣做得值!」

  駕車僕人忽湊在跟前,「公子,什麼買賣?」

  「大買賣!」傅君蘭敲了下他腦袋,揮手吆喝一聲:「回去!」

  王府內,面對站在跟前坦然自若的商淑清,商朝宗等人震驚了。

  商淑清把他們給喊齊了,直接說明,自己不嫁了!

  輪椅上端坐的蒙山鳴抬手,捋鬚微笑,在他看來,這才是最好的結果,不管將來牛有道死的真相會不會暴露出來,這丫頭都不會再留遺憾了。

  商朝宗心裡悲憤,說什麼來著,果然還是被道爺的死訊給鬧出了變故……

  商淑清的態度很堅決,這次說什麼都沒用了,經歷了一遭變故,心花從容,不會再被逼得左右為難了。

  也確實是因為這場變故,既然妹妹態度已決,商朝宗也沒再逼個沒完,此前蒙山鳴的那番話終究還是對他有所觸動。

  可這麼一個大姑娘,不嫁人幹什麼?

  商淑清也的確是想找事幹,不想再待在王府閒著,要在王府邊上辦學堂,免費教那些貧窮人家的孩子,要把自己所學發揮作用。

  對此,王府內也沒人反對,畢竟也能為王府博得一些善名。

  此後,商淑清除了教教那些孩子,偶爾心情來了,會出城,會去城外那座墓碑上刻有「桃花仙人」字樣的墓旁靜坐一會兒……

  「不嫁了?」樓閣內的牛有道愕然,嘴角抽了抽。

  倚靠在窗口的雲姬,略帶玩味地瞅著牛有道那尷尬樣。

  「是!商淑清拒親了,篤定不再嫁人了!」管芳儀很肯定,冷笑連連道:「你看看你幹的好事,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張口,把人一輩子給毀了,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你愧不愧?」

  牛有道不服:「這人盡皆知的事,是他們自己要瞞,能瞞住嗎?這也能怪我頭上來?」



  果然是皆大歡喜,最終還是順應民意來個圓滿結局...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5 10:00
第一二零七章 送個老婆給他!

  管芳儀提醒道:「人家沒想瞞一輩子,只想瞞到清兒大婚後再說,你一攪和,這下好了!」

  牛有道:「婦人之見!」

  管芳儀:「是,我是婦人之見,正因為我是婦道人家,才更懂女人。你真的一點都不愧疚?」

  牛有道有點火大,「少往我身上扯!」

  管芳儀一根食指在他心口部位勾了勾,結果被牛有道一巴掌給拍開了,但也不惱,「王嘯,若是真覺得愧疚,不如將功贖罪,你乾脆把人家給娶了算了。」話畢扭頭就走。

  牛有道還來不及罵她,她就迅速跑了,一轉眼看到一臉玩味的雲姬,揶揄意味很明顯,當即臉色一沉。

  雲姬立馬送了句話:「你能撇清就好。」

  「呵呵!」牛有道氣樂了,連連點頭,發現世道變了,一個個開始敢挑釁他了,指了指,「你們一個個的,這是欺我正隱姓埋名不敢發火讓人發現,一個個的都想造反了是不是?當我收拾不了你們是不是?」

  雲姬很淡定,轉身守著窗外,當什麼都沒聽見,嘴裡輕輕哼著一個最近常哼起的調子:「山不言,滄海間……」

  不管牛有道承不承認商淑清的事和他有沒有關,真正和他有關的一系列事情已經展開。


  金州刺史府,黎無花風塵僕僕而歸,海如月聞訊從內宅出來迎接,見面便問:「傳訊便可,為何還要招你親自去一趟?萬洞天府意見如何?」

  所謂意見,是因為商朝宗派了密使來她這裡,要求金州配合南州的軍事行動,要兩州聯手調動人馬,對紫金洞施壓,為商朝宗與紫金洞的談判爭取有利態勢。

  這邊傳了消息給萬洞天府徵求意見,誰知萬洞天府的回覆卻是讓黎無花儘快回去一趟。

  「進去再說。」似乎不便在外面多言,黎無花抬手示意了一下。

  夫婦二人迅速去了內宅,進了內宅的一間修煉靜室後,黎無花方嘆了聲:「調動大軍,配合南州的行動吧!」

  海如月驚訝道:「宗門答應了?」

  黎無花四周看了眼,湊嘴在她耳邊,低聲且沉聲道:「沒辦法不答應!知不知道為何傳我回去?因為有些事不敢在信裡提!掌門之前收到一封不知誰傳遞的密信,信中提及了赤陽朱果的秘密,信裡把證據列舉得清清楚楚!」

  海如月一驚,「你的意思是南州那邊在搞鬼?」

  黎無花:「具體是誰搞鬼不知道,但要求我們配合南州的人馬調動,除了南州那邊還能有誰?唉,看來牛有道的死,並未把那個秘密帶走。」

  ……

  紫金洞,龜眠閣。

  掌門宮臨策以及幾位留守的長老齊聚閣內,少了兩人。

  嚴立走了,已經被縹緲閣的人帶往了聖境,長老元岸則去了南州洽談。

  留守的另兩位太上長老也來了,春信良和屠快面色凝重,盤坐在鍾谷子左右,面對下坐的一群人。

  鍾谷子依然是閉目不語,宮臨策代為宣佈召集大家前來的來意。

  是何來意?鍾谷子自覺壽限已近,肉身已太過老脆,無法再維持正常生理機能,要進入最後一次拚力修復的大閉關,若能挺過去,興許還能多活兩年,挺不過去,這次可能就是見大家最後一面了。

  講完目的,宮臨策最後宣布:「鍾老閉本次關期間,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龜眠閣,任何人不得打擾鍾老閉關,違令者,以門規嚴懲!」

  沉默的眾人神色凝重,連同另兩位太上長老在內,皆齊聲領命:「是!」

  宮臨策這才看向鍾谷子,「鍾師伯,您看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鍾谷子緩緩睜開了雙眼,語態滄桑道:「壽有天時,無以抗拒,匆匆百年彈指一揮間,往事歷歷在目,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孰對孰錯,業障皆歸為虛無,哪會還有什麼吩咐?兩位師弟,我可能熬不過今年了,且先告別一聲,自珍重!」

  春信良和屠快面色悲慟,皆面對俯身垂首,「師兄珍重!」

  兩人是真心動容,等不了多少年,兩人也是要走到這一步的,有兔死狐悲之感。

  守在門外的巨安,無聲淚流。

  鍾谷子:「掌門稍留,其他人去吧。」

  「是!」諸位長老起身,恭恭敬敬拱手著,一步步後退著離開。

  春信良和屠快依依不捨,鍾谷子唉聲道:「去吧!」

  眾人陸續離去後,鍾谷子對宮臨策微微點頭。

  宮臨策看了眼門外,走近鍾谷子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師伯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鍾谷子亦低聲微語,「我先以身試法,看能否成功,所需時日又如何,總有經驗後,可供掌門參考。」

  「有勞師伯!」宮臨策微微點頭,這是他需要的,他雖有無量果,可整個紫金洞沒有任何人有使用無量果的經驗,不知道使用此物突破需要多少時間才行,這點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紫金洞不可一日無主,他是紫金洞掌門,不宜消失太久,又正值多事之秋,所以掌握到大概時間十分之重要,有了具體時間他才好給自己計劃安排時間。

  鍾谷子:「去吧。」

  宮臨策後退開了,拱手行禮之後轉身,大步離去。

  出了大門,揮手示意了一下,外面立刻有弟子魚貫而入,抬了一缸缸清水入內,還有人捧了一匣子靈丹進去。

  這次大閉關,鍾谷子不會再有外界飲食,幾乎徹底進入辟榖狀態,所需就是這些補充。

  待送入東西的弟子全部出來了,宮臨策一聲令下:「封!」

  嘎吱!龜眠閣厚重大門關上了,上鎖,上封條。

  之後,宮臨策率領眾人站的整整齊齊,拱手三拜!

  一切完畢,外面加強了守衛,防止有人干擾鍾谷子。

  而宮臨策剛與眾人走到山下,便有緊急傳書送到尹以德手中,尹以德看後,對宮臨策稟報道:「掌門,南州那邊傳來與商朝宗商談的消息,商朝宗提出了過分的要求!」

  宮臨策面無表情,「講!」

  尹以德:「元長老那邊報,商朝宗要留茅廬別院的人在南州留用,並要求歸還茅廬別院的飛禽坐騎。」

  傅君讓怒道:「開什麼玩笑?這是和牛有道生前談好了的,如今茅廬別院反悔是什麼意思?那些飛禽坐騎也是他們立下字據贈送的,如今卻要索回,簡直豈有此理!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他們活著離開紫金洞!」

  宮臨策問:「還有嗎?」

  尹以德頷首:「還有,元長老發現逍遙宮和靈劍山的人已經抵達南州府城,似乎想趁機撬我們紫金洞的牆角。另外,商朝宗事先下達了軍令,南州人馬已擺出異常調動態勢,而金州那邊的人馬亦有調動。」

  「觀兩者聯動的態勢,有兩種可能。其一,商朝宗擺出了不惜代價的態勢,只要我紫金洞敢妄動他,一旦南州有變,南州人馬有可能緊急撤入金州,而金州人馬是在做接應準備。其二,兩州人馬似乎有聯手攻打光州的可能,大禪山掌門皇烈很緊張,已經緊急趕赴南州府城,面見了元長老。」

  莫靈雪冷笑:「好個商朝宗,真以為不敢殺他不成?掌門,依我之見,當速派人去,直接將茅廬別院眾人悉數剿滅,茅廬別院的人沒了,我看他還為誰談條件!」

  宮臨策斜睨道:「倘若商朝宗真不惜代價怎麼辦?殺了他?恐怕逍遙宮和靈劍山會巴不得我們這樣做。殺了他之後呢?金州那邊名義上是我們的,實際上是由牛長老生前掌控,主要人物不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一旦殺了商朝宗,引起南州兵變,與金州人馬攪合在一起,再攻打光州的話,逍遙宮和靈劍山必然樂見,必然傾力支持,你知道那是什麼後果嗎?」

  「轉眼間,南州沒了,金州沒了,光州也要丟掉。你應該知道商系人馬對我們的重要性,這是我們掌握燕國話語權的關鍵,丟掉三州,又失去燕國話語權,你覺得划算嗎?」

  莫靈雪被說得無言以對。

  宮臨策就一句話:「通知元長老,再談!」

  談來談去,談不出什麼花樣來,紫金洞那邊有宮臨策這麼大個的「內奸」掌控著大局配合,結果可想而知。

  ……

  西屏關下,一支晉國人馬抵達,針對西屏關的補給通道,終於被晉國大軍打通了!

  「常將軍!」

  「尹將軍辛苦了!」

  尹除與晉國來將哈哈大笑,高興的擁抱在了一起。

  兩人鬆開後,常將軍拉著尹除胳膊,指向後方浩浩蕩蕩的補給物資,「尹將軍請看,我晉國精心打造的二十萬張強弓,三百萬支利矢,還有二十萬晉國子弟,我可是給你送來了!後續我還要再給你送來一萬車糧食!」

  「好好好!」尹除高興的淚流,只有他才最清楚,面對秦軍的強攻,他孤軍守在這裡守得有多苦。

  常將軍拍著他後背,「不急著高興,還有,請看!我為你帶來了晉國五千餘名修士,助將軍一臂之力!」

  尹除一驚,「如今晉國修士調配緊張,一下調配這些給我,主戰場上豈不緊張?」

  常將軍擺手,「不用擔心,衛國倒向我晉國的人馬不少,同樣,倒向我晉國的修行門派也不少。西屏關乃咽喉要塞,高大司馬為了助將軍堅守,不惜留用投靠的門派,而調用我晉國可靠的門派弟子給將軍,將軍切勿辜負大司馬厚望!」

  尹除:「請常將軍轉告大司馬,有了這些助力,我尹除可再堅守西屏關一年!」

  「好!」

  ……

  戰局對衛國越來越不妙,然衛國和齊國的諜報機構也不是吃素的,原西屏關守將陳長功被殺之事終究還是被抖了出來,鬧出不小的驚嘩。

  看完各路消息的牛有道在樓閣內徘徊著,嘴裡嘀咕著:「那廝究竟在哪呢?」

  坐在堆放文卷的案上,手裡拿了顆梨啃的管芳儀嘴裡嚼著,順口問了句:「誰?」

  牛有道沒回答誰,瞅著她似笑非笑道:「這段時間,邵平波出手連連,著實是痛快,我欲錦上添花,送他一份大禮,你覺得如何?」

  「大禮?」管芳儀不屑,極為不信,「你能給他錦上添花?」

  「送個老婆給他!」牛有道抬手遙指桌上情報,戲謔道:「太叔歡兒!他為晉國立下汗馬功勞,再把堂堂晉國七公主,晉皇的掌上明珠嫁給他,這難道不是錦上添花的大禮嗎?」

  「太叔歡兒?就是陳長功的那個…」反應過來後的管芳儀噗一聲,嘟囔在嘴裡的梨肉噴了出來,瞪眼道:「真的假的?邵平波能娶太叔歡兒?」




  龍介與清德的愛~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5 19:30
第一二零八章 請臥龍出山!

  她驚訝,牛有道卻是緩緩低頭,看向自己身上,毫無防備之下,被噴了一身渣渣。

  牛有道一張臉漸沉,這都是小事,但能讓他黑臉並非這一件小事,又緩緩抬頭盯向她,忽指著怒斥:「你看看你現在,坐沒個坐相,吃沒個吃相,是越來越放肆了,你還想幹什麼?」

  自從來到這邊,不能露面、不能暴露身份後,周遭的情況,真有種翻天的感覺,一個個的越來越不把他當回事了。

  袁罡不聽話了,雲姬開始陰陽怪氣了,這位尤其放肆,茅廬山莊的道爺感覺自己遭受到了挑釁,感覺自己的權威開始動搖了。

  「對不起!對不起!」管芳儀扔了啃過的梨,趕緊起身連連道歉,伸手在他身上連連拍打,幫他拍乾淨。

  牛有道一把推開她,施法一抖,身上的渣渣落地。

  「誤會,誤會,真不是故意的。」管芳儀樂不可支,貌似就喜歡看這位生氣的樣子,繼而又死皮賴臉的纏上了,「不是我越來越放肆,而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牛有道氣樂了,指了指自己身上,「我有讓你這樣?」

  管芳儀:「你這話說的,你想想,不是你為了不暴露身份,讓我們不把你當回事麼?免得讓人看出端倪起疑心,這不,我可能是太入戲了。行了,一時疏忽,別生氣了。」

  「你…」牛有道一時竟無言以對,發現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敢情一個個挑戰他的權威都是聽了他的?

  倚靠在窗邊的雲姬莞爾。

  「好了。」管芳儀撒嬌似的晃了晃牛某人的胳膊,「我都賠禮道歉了,別生氣了,說正事,要我們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牛有道晃胳膊甩開她的糾纏,氣未消的樣子,最近因為商淑清的事情,搞得商淑清下定決心終身不嫁了,的確讓他有些鬧心。他不怕恩怨,就怕其它的東西。

  管芳儀:「邵平波那傢伙的確不是個東西,你不是要讓太叔歡兒嫁給他麼?太叔歡兒哪能隨便聽你的,邵平波也肯定不會娶她啊!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吧?」

  根據牛有道的判斷,衛國內亂可能是邵平波一手策劃的,齊軍幾個通訊中樞點可能是邵平波攻破的,齊國皇室中毒可能是邵平波操作的,連自己的親妹夫也不放過,還有西門晴空中毒搞不好也是邵平波的手筆,太叔歡兒那麼個少女委身給陳長功的事如今更是人盡皆知,沒人願意幫邵平波揹這個黑鍋,已挑明了是邵平波獻策。

  有些事情一開始並無確鑿證據證明都是邵平波的手筆,可一系列事情回過頭來看,都是圍繞晉國針對衛、齊之戰,所有行事目的的獲利者都是晉國。樁樁件件事情的風格皆有類似之處,幾乎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加之一連串的事情都集中在這個時期爆發,說是同一個人所策劃,並不為過。管芳儀基本相信了牛有道的判斷,的確有可能都是邵平波的手筆。

  若說以前牛有道老是盯著邵平波,管芳儀暗地裡還有幾分好笑,一凡夫俗子而已!如今有點笑不出來了,一個人居然能在短時期內借用晉國的力量促發這麼多事情,此人的確是讓人感到有些可怕。

  比明刀明槍的搏命廝殺可怕多了,不怕你修為高,碰上這種人,你有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西門晴空修為高不高?只怕到現在都還搞不明白自己栽在了誰的手裡。

  另外站在女人的角度,僅太叔歡兒這一件事,那邵平波居然能幹出這種事來,就足以令管芳儀覺得可恨,若能有機會收拾邵平波,她絶對是樂見的。

  實際上,茅廬山莊這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時候也多,可立場不同,她還不足以反省自己。

  牛有道情緒克制得也快,走回了案旁,拿起了一份情報,「兩者年齡相差懸殊,太叔歡兒委身陳長功,必不樂意,隨後陳長功又被殺,經由此遭,太叔歡兒必恨邵平波,然她根本不是邵平波的對手,尋常報復惹惱了邵平波,憑邵平波的能力,晉國公主又如何?已重新出山的邵平波手上有了資源,略施手段就能置她於死地!」

  管芳儀:「那怎麼辦?」

  牛有道:「所以得有人幫她一把,幫她報仇雪恨!」

  這個,管芳儀有興趣,「怎麼幫?」

  牛有道放下手中情況,徐徐道:「讓太叔歡兒嫁給邵平波不難,可惜我現在的情況不宜出手,否則會留下明顯的蛛絲馬跡,便宜那傢伙了。讓太叔歡兒嫁給邵平波不是目的,目的是要逼邵平波現身。」

  「我不在的時候,這傢伙蹦得挺歡,竟無人是其對手,甚至沒什麼人能察覺到是他的手筆。我既然回來,豈能坐視其坐大?一旦讓他獲得了足夠的支點,不是什麼好事。」

  「那廝蟄伏了這麼久,已經出山了,可憑我目前的消息渠道居然找不到這傢伙的下落,實在是怪事。」

  「看來這傢伙也知道自己陰手連連,擔心引來注意,擔心遭受齊、衛力量的刺殺,一直在潛藏,不到西部大局已定,不到齊、衛力量徹底崩盤,不敢輕易現身。」

  「為了達到這一系列的目的,這傢伙也必然要全力推動晉國儘快掃平齊、衛。呼延無恨雖能征善戰,也正因為能征善戰,必然會成為他眼中釘,一旦呼延無恨阻礙了晉國攻勢,他必不惜代價對呼延無恨下毒手。呼延無恨這根柱石一旦倒了,齊、衛就徹底完了。」

  「所以要把他逼出來,把他給解決掉。我倒要看看太叔歡兒嫁給他,能不能把他逼出來,總不能成親也不露面吧?一旦露面,盯住他,咬死他,永絶後患!」

  管芳儀嘖嘖有聲,發現老對手就是老對手,一算計,就能將對方的意圖給摸個門清。「你直接說吧,要我們怎麼做?」

  「我們怎麼做?」牛有道斜睨一眼,略搖頭,「我們什麼也不能做,老老實實待在南州,收集情報,做決策便可,不能輕舉妄動,任何明面上的動作都可能會引起懷疑。我不在了,茅廬別院的人還出手連連,並左右局勢,會引人懷疑。」

  「別人我不清楚,邵平波我卻是清楚的,一旦露出蛛絲馬跡,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老對手的手法,你信不信只要我親自出手,與他一交手,他就能立馬猜出我還活著,那將會是什麼後果?這個風險我承擔不起!我已經在他手上吃過虧了,不得謹慎提防!」

  「從現在開始,我茅廬山莊全面轉入幕後,九聖在幕後操控天下,我們也要躲入幕後,這樣才能尋求到一點與他們交手的資格。在局勢不到一定的地步前,在不能將他們的耳目攪亂前,我們不能輕易公開出手。弱勢者,只能這樣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雲姬瞅來的目光略顯驚訝,今天,牛有道當著她的面吐露了,要正式與九聖交手了,這聽著似乎有些可笑,但言語間隱藏的一決雌雄的氣魄卻讓她笑不出來。

  殊不知,牛有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辦法了,只要還在這個局中,就不得不面對九聖。從他在無量園盜果成功,從他決定假死脫身,從他離開聖境的那一刻開始,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去做了。

  對他來說,九聖個人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九聖建立的籠罩整個天下的龐大勢力。

  個人有什麼可怕的?天下那麼大,人那麼多,隨便找個地方一躲,隨便往茫茫人海中一藏就行了。

  可諸葛遲為什麼要躲?雲姬又為何要低調成這個樣子?

  不行的,不把九聖的勢力給弄翻了,不把九聖的眼睛給戳瞎了,只要被九聖盯上了,誰都起不來。

  九聖的耳目何在?縹緲閣就是,九聖操控的天下局勢就是,他牛有道回到南州把持住自己的勢力不放,就是要爭奪這天下局勢,爭取將這局勢控制在自己的手裡。

  一旦九聖失去了對局勢的控制,耳目就亂了,聽不清了,看不見了,聽許都是假象,那時候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而九聖此時整頓縹緲閣,易造成天下動盪,也容易導致九聖對天下局勢的反應遲鈍,這就是絶佳的良機,不可錯過!

  管芳儀遲疑道:「既如此,那如何幫太叔歡兒?總得有人跟她聯繫上吧?對了,可通知齊、衛那邊,讓那邊動手。」

  牛有道:「我們通知齊、衛那邊,你敢保證縹緲閣會不知道是我們在背後出主意?縹緲閣對各地滲透到了何等地步,是你無法想像的,我去了趟聖境,比你更清楚。還有一點,對付邵平波這種人,不是誰都行的,很容易被他翻轉,必須要有一定能力的人才堪與他交手一試。」

  管芳儀不解了:「我們不能站出來出手,你更不能站出來出手,那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牛有道又撿起了桌上的那份情報,「去了趟聖境,知道了一些情況,我為邵平波找到了一個對手,準備請臥龍出山!」

  管芳儀訝異:「能被你稱作臥龍,什麼人?」

  雲姬瞅來,也很好奇。

  牛有道微微一笑,「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得此人,便很有可能左右住宋國局勢,哪怕不是針對邵平波,我也得想辦法將其拉來為我所用,且用邵平波來試試這把刀利否!」




  賈無群也該出來亮相了,別老躲在幕後,報仇機會來了,要把握!
arty2008 發表於 2018-11-15 22:30
第一二零九章 穩定局面

  管芳儀越發好奇,「究竟是何人?」

  牛有道笑意玩味,「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啞巴?」管芳儀愣怔,狐疑思索著,「和宋國有關的啞巴…」忽一怔,腦海中閃過宋國那邊消息中她看到過的存在的一個類似人物,試著問道:「難道是那個隱相賈無群?」

  牛有道頷首:「不錯,正是這個人稱隱相,如今又被人戲稱為賈無舌的賈無群。」

  「他?」管芳儀狐疑:「根據宋國那邊的情報,這個人我倒是知道,長期隱居在宋國丞相府內,深居簡出,不太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據傳對宋國丞相紫平休頗有影響力…他也許對紫平休有些影響力,可畢竟是一閒散寄居之人,為紫平休幹些出謀劃策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站上檯面的能力究竟如何,未曾檢驗,尚不可知,若說要成為久經風雲的邵平波的對手,道爺是不是有些高看他了?」

  牛有道呵呵道:「那是你小看他了,我以前也小看了他,以前只知此人,卻未真正關注過,蓋因此人太過低調了,做任何事情幾乎都不顯山、不露水,幹任何事都從不居功,又從不被任何功名利祿所引誘,默默潛隱,這麼個不太跟外界接觸的人,基本從不暴露在大家的視線中,以致於大家都忽視了他。」

  「可事實上呢,我還是這次在聖境內才知曉,當初我被弄去天都秘境,是被人在背後下了黑手,差點丟了性命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有諸國戰事被凍結,都是這傢伙幹的好事。大多人只知他自大,擅闖縹緲閣,惹怒縹緲閣被拔了舌頭,卻不知他私下跟縹緲閣說了什麼。那次宋國能躲過一劫,能爭取到喘息之機,都是他的功勞。」

  「還有宋國牧氏皇權被推翻,背後也是他!」

  「吳公嶺能上位,背後還是他!」

  「更不用提紫平休能登相位的傳聞,事實上紫平休能屹立宋國朝堂這麼多年不倒,背後都是他的功勞。」

  管芳儀吃驚不已,「這麼一個人,能在背後推動這麼多大事?」

  牛有道嘿嘿一聲,「連紫府內的人都以為是因他父親曾為紫府西席,以為是他自小在紫府長大和紫平休相識相交多年建立的感情。做了這麼多事能不讓事情擴散傳開,連紫府的人都能被迷惑,這難道不是本事嗎?這本事還小嗎?」

  管芳儀:「這是道爺從縹緲閣那邊打探的消息?」

  牛有道嘆道:「可惜他一凡夫俗子,縹緲閣那些人自大,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過。當然,也是因為他的行事風格,與世無爭,不受任何誘惑,這種人不好利用。也許,這也是他的一種自保方式吧!」

  「說句實在的,他若是野心勃勃,我還不敢用他。正因為此人沒野心,淡泊名利,我還非要拽他出山不可了!」

  雲姬忽在那邊插了一句嘴:「既知如此,你又如何能請動他?」

  管芳儀點頭稱是。

  牛有道淡淡一笑:「我讓他來,他躲得了嗎?快了,他很快就要來南州了。」

  快來南州了?雲姬和管芳儀面面相覷,尤其是管芳儀,並未見他有什麼動作,怎麼悄無聲息就把這事給辦了?

  「邵平波…」在案旁坐下的牛有道拿著情報看著,嘀咕了一聲,面露微微笑意。

  從莎如來之前和之後提供的一些情況來看,那個賈無群絶對是個高手,藏而不露的高手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

  亂世之中,這麼一個人才躲在紫府不出山未免可惜了。

  他現在不便出手,倒是期待看到賈無群這個隱士出山,和邵平波那個毒士一決雌雄的情形,免得邵平波欺這天下無人!

  同時也很期待親眼見見那個賈無群,若試用過真是把好刀的話,那許多事情就方便了。

  燕國內部或者說南州內部,有宮臨策幫忙掌控穩住局面,內部可無憂。

  外部則就交給這個賈無群了,需要奔波出面的事情都可以由這賈無群去代勞,他只需在幕後授意便可,誰能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會和他有關?別說其他人,哪怕是邵平波,估計那邵平波想破了頭也想不到他頭上來。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決不能讓人懷疑到他頭上來。

  而對外征戰或武力威懾,他手上還握有兵強馬壯的商系人馬!

  如此一來,茅廬山莊一系就可以真正做到不引人注意了,不管背後幹了什麼,外界都會漸漸徹底淡忘了他牛有道的存在。

  摁下手頭情報,牛有道忽又甩出一句:「紅娘,別老是在南州城逛了,逛來逛去有什麼好逛的?茅廬山莊要穩定下來潛隱,如此安定的環境,正是你安心修煉的好時機。」提醒意味深長。

  管芳儀懂他話裡的意思,「知道了,這不暫時還沒穩定下來麼?」

  是要穩定下來了!

  領著幾名隨從的公孫布行走在城中街頭,見到大量工匠正在堆砌施工,不由停步下來觀望。

  看了一陣,心中一聲輕嘆,事情的結果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商朝宗倒是個性情中人,居然念著往日情分,不惜代價力保留用茅廬山莊的人。

  結果也做到了,紫金洞答應了,甚至連吞沒的那些飛禽坐騎也歸還了。

  如今這大興土木的樣子正是為茅廬山莊的人做準備,王府花錢徵用了附近幾條街道內的建築,要將劃定區域砌牆圈為一片,重新改建為給茅廬山莊的人的居住地。

  從此以後,茅廬山莊的人就要守在商朝宗的身邊了。

  這個情況去留如何,公孫布傳訊聯繫了縹緲閣,縹緲閣的回覆就一句話:繼續盯守!

  盯什麼啊?他本來重點是盯牛有道的,可牛有道已經死了,還盯什麼盯?

  接到消息後,他就明白了,縹緲閣其實並不在乎五梁山的前途如何,只是將其視作暗布的一個點而已,至於能不能發揮作用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點的範圍內一旦有事,隨時能有人手可啟用。

  因此,不會讓五梁山隨意脫離這裡,一旦脫離了,縹緲閣又得重新在這裡布點。

  心裡有數,卻無可奈何,只能是一聲嘆。

  忽抬頭望,見到三隻飛禽坐騎騰空而來,併排飛行著掠過上空,滑向了王府方向,公孫布嘴裡嘀咕了一聲:「留仙宗、浮雲宗、靈劍山的人來了……」

  費長流、夏花、鄭九霄這坐鎮南州的三派掌門到了,商朝宗親自迎接。

  客廳內,三位掌門態度不錯,明確表態全力支持商朝宗,遵從一應調遣。

  商朝宗與一旁的藍若亭相視一眼,心中皆頗為感慨,道爺果然是道爺,一回來,哪怕不露面,各種亂象立馬摁住了。

  對三位掌門來說,不聽話不行,宮臨策私下與他們面談了,明白無誤的告訴他們,商朝宗已是他的人,命三家全力配合,若有絲毫懈怠,休怪他不留情面!

  是宮臨策的人,不是紫金洞的人,這話說得夠清楚了吧?

  與此同時,光州的大禪山掌門皇烈,還有天玉門掌門彭又在,也都在趕赴南州的途中。

  皇烈可謂是反覆奔波,一樣的,宮臨策的態度很明確,要他全力配合,敢耍手段,不妨試試看!

  皇烈很無奈,他還想趁亂在三大派之間搖擺,以便攫取利益,獲得更大的權限。沒想到宮臨策這麼快就如此信任了商朝宗,如此快就穩住了局面,一點鑽營的機會都不給大禪山。

  敢不從嗎?那就真的要試試看了,南州和金州的人馬已經擺開了聯手進攻的架勢,你敢倒向逍遙宮和靈劍山試試看,看誰能保住你光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彭又在也很無奈,逍遙宮和靈劍山給出的誘惑不可謂不大,可坐鎮北州的邵登雲一系的人馬是商朝宗的死忠,試過態度,堅決站在商朝宗那一邊,敢亂倒,北州立馬就是一場大亂!

  當然,從個人感情上來說,彭又在也是偏向商朝宗的,畢竟是自己的外孫女婿,可身為門派掌門以門派利益為重,不好輕易偏袒,如今商朝宗穩住控制了局面,他也能對門派內部交代了。

  加之得了宮臨策的警告,這次來,彭又在是來探親的,當然也是來表態的。

  這些個掌門算是看清楚了,牛有道原來的勢力已經全權由宮臨策接手了。

  商系勢力只聽宮臨策的,紫金洞其他勢力的話一律陽奉陰違不遵,很堅決!

  對此,紫金洞內部的一些長老也是暗自腹誹不已,鬧了半天全落宮臨策手中去了,以後在紫金洞內部牛長老的遺留勢力就是掌門一人說的算了,之前看似折騰茅廬別院的人,敢情是嚴立那狗東西在幫宮臨策演戲!

  ……

  燕京,大司空府,高見成匆匆而回,管家范專親自迎了他,主僕二人快速返回了書房內。

  一進書房,只見一人轉身,瞬間熱淚盈眶,撲通跪下了,哽咽道:「兒子不孝,給父親大人請安!」磕頭便拜。

  「起來,起來。」高見成快步上前,扶起來看,不是自己兒子高少明還能是誰?

  不是在牛有道的人的控制中嗎?怎麼就回來了呢?

  父子久別重逢,高見成也是不勝感慨,但理智依舊在,勸道:「少明,先別哭,我問你,你怎麼回來的?」



  臥龍出山,波波吐血;道道出手,波波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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