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 10:02
第一百四十章 土地之爭(下)


    為了更好地和張家鬥爭,維護自身利益,在李延慶的提議下,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李氏族人成立了臨時族人會,眾人選舉李延慶、李真、李大印和潛山村李洪四人為主事之人,雖然還沒有明確,但大家心裡都明白,這實際上就是新的宗族會了。

    一旦這次土地風波結束,他們就和鹿山房正式決裂。

    眾人都各自回家了,和之前的垂頭喪氣完全相反,他們離去時個個精神抖擻,信心重新開始恢復,李延慶的回來無疑使他們看到了希望。

    客堂上,李延慶請幾位族人坐下,又讓忠叔燒一壺茶,三人中李真和李大印先後是李文村的保正,威望較高,而李洪就是李冬冬的父親,在潛山村德高望重,潛山村的七戶李氏族人一致推舉他為代表。

    族人聚會只是打打氣,統一共識,但具體的應對之策,還得他們四人商議。

    這時,李延慶沉吟片刻問三人道:「我想先確認一件事,小紅林那片土地是張氏家族想買,還是張鈞保個人想買?」

    這是李延慶最想要明確之事,他一路上都想這件事,雖然李真告訴他是張家子弟來搶占土地,並把這件事和十年前的搶水械鬥相提並論,聽起來就像是張氏家族和李氏家族的第二次族鬥。

    但李延慶還是覺得有點蹊蹺,張鈞保怎麼也不像個大公無私之人,這種好事情他怎麼會和族人共享?而且年初他利用王貴家船隊之事向族長發難,提出了轉讓小紅林的土地為條件,族長就說他是在給幾個兒子買地。

    這時,李大印立刻接口道:「當然是張氏家族,張鈞保來搶占土地時就口口聲聲說,這塊土地已經屬於張氏家族了,怎麼會是他個人占有?」

    李大印說完,卻見李真和李洪沒有應和自己,他有點愣住了,「怎麼,我說得不對嗎?」

    李真搖搖頭道:「我也是剛剛才想通這個道理,他已經把族長之位讓給長子了,如果是為了張氏家族,那應該是他兒子出面才對。」

    旁邊李洪慢吞吞道:「這件事我倒知道,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婿就在給張鈞保做事,他昨天特地跑來勸我不要參與這件事,他給我透露,這片土地是張鈞保個人購買,和張氏家族無關,張鈞保花錢從弓箭社雇了二十幾張家子弟。」

    李延慶點點頭,果然和自己所料一樣,張鈞保僅孫子就有八個,他當然想為自己的子孫謀取土地財富。

    張鈞保把整個張氏家族搬出來,無非是拉虎皮做大旗,嚇唬住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李氏族人。

    李大印頓時激動道:「既然和張家無關,那我們明天就動員族人去和他們狠狠打一場,打死張鈞保那個狗日的。」

    李延慶卻搖搖頭,「我們首先需要達成一個共識,要避免和他們發生強硬衝突,我不是怕張鈞保,我只是不想看見李氏子弟再出人命了.....」

    不等李延慶說完,李大印騰地站起身,滿臉憤恨地喊道:「殺人要償命,我兒子就這麼白白死了嗎?」

    旁邊李洪嘆了口氣道:「延慶說得對,十年前和張家搶水那一場械鬥我也參加了,我侄子就死在那場械鬥中,我大哥痛苦了整整十年,最後死不瞑目,我們兩個村能動員打架的青壯族人也就二十幾人,和對方人數差不多,但人家是天天練武的人,打起來,恐怕我們還要出人命,真到了那一步,誰家都承受不起。」

    「那就把土地給張鈞保算了,還召集大家商議什麼?」李大印十分不滿嚷了起來。

    李真狠狠瞪他一眼,「你急什麼,能不能聽延慶把話說完!」

    李大印往角落裡一蹲,便不吭聲了,李延慶笑著繼續道:「印三叔恐怕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鬥爭要有策略,要揚長避短,避免和他們硬鬥,絕不是怕了他們,如果我沒有猜錯,李文貴根本就沒有去安陽,他就在鹿山鎮,他在等張鈞保把我們打怕了,默認放棄土地,他就可以賣掉土地中飽私囊。」

    李真有些疑惑道:「延慶說揚長避短,那我們有什麼長處?」

    李延慶微微一笑,「再過兩天,蔣知縣就下來調解李張兩家的械鬥,那時,我會讓李文貴吃不了兜著走。」

    .........

    李真和李洪都走了,李延慶卻把李大印留了下來,李大印和李延慶的父親李大器是堂兄弟,李大器父子兩代單傳,但李大印卻有兄弟四個,不過老大和老二都少年夭折,目前只剩下老三李大印和老四李大光,他們算是李氏族人中和李延慶血緣最近的人。

    李大印有兩子一女,長子李延彪在京城做事,次子李延虎,小名虎子,在前天晚上的械鬥中不幸被張家子弟亂棍打死,使李大印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李延慶對李大印道:「我知道三叔咽不下這口氣,請三叔放心,殺人償命,我絕不會讓虎子白白死去。」

    李大印瞪大了眼睛,「延慶....你剛才不是說!」

    李延慶淡淡道:「我剛才說過,鬥爭要有策略,但絕不是認慫,我答應三叔,我一定會殺了張鈞保,為虎子報仇。」

    李大印激動萬分,眼淚湧了出來,撲通跪下道:「只要能給虎子報仇,我把老命都給你!」

    李延慶連忙扶起他,「三叔別這樣,延慶還有事情要請三叔幫忙。」

    「你說,我什麼都可以做!」

    李延慶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李大印抹去眼淚連連點頭,「沒有問題,我一定照辦。」

    「三叔,這件事關系重大,可千萬別泄露出去,尤其不要讓四叔知道。」

    李大印只要能為兒子報仇,李延慶讓他做什麼,他都會答應,他緩緩點頭道:「我心裡有數,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

    .........

    當天傍晚,李延慶便在全村人的‘見證’下離開了李文村,返回縣城去了......

    正如李延慶的推斷,還有七天就是新年族祭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李文貴怎麼可能跑去安陽縣,而放棄他當族長後的第一次族祭呢?

    所以李文貴去安陽縣不過是個借口,他仍舊藏身在李府內,冷冷地望著張鈞保和李文村族人爭奪土地的鬥爭。

    作為一個族長,維護族人的生命安全和家族的核心利益應是他的本分之事,但李文貴已經對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族人失望之極。

    他幾次找李真和李大印談判,要求他們新年依舊和鹿山房的族人一起祭祀,卻被他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既然如此,借張鈞保之手收拾這幫叛逆,同時把小紅林千畝良田的賣地收入解入囊中,他何樂而不為?

    李文貴走到桌前,拾起一份契約翻了翻,這是他今天又重新和張鈞保簽的一份新契約,他怎麼也想不通,張鈞保居然會把上一份契約遺失了?又要來重新補簽一份。

    這份契約其實只是一份意向書,張鈞保有意購買李家的小紅林的土地,李文貴也承諾將這片土地賣給他,但價錢還沒有最後談攏。

    李文貴想以每畝五貫錢賣給張鈞保,但張鈞保只肯出每畝三貫錢,總價差了兩千貫,兩人都不肯讓步。

    最後,李文貴提出了一個妥協方案,如果張鈞保能出面解決李文村和潛山村李氏族人鬧事,那麼他可以讓步,以三貫三百文的價格把土地賣給張鈞保。

    張鈞保當然明白李文貴想借自己之手收拾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族人,不過小紅林這片土地他窺視多年,而李文貴出價也在他的承受範圍,他便一口答應,不過這只是雙方的口頭交易,並沒有落實在紙上。

    李文貴一直在窺視族長的土地田產,他心中盤算過,這裡面至少可以撈取上萬貫的好處。

    他當上族長僅兩個月後,便私下將家族義倉中的三千石糧食賣給了一群山東過來的私糧販子,賣糧所得皆被他中飽私囊。

    雖然激起全族人不滿,他卻毫不在意,又將目光盯上了小紅林這邊的十頃族田,下一步再賣掉鹿山鎮這邊的十五頃族田,油水撈盡,這個族長當不當也就無所謂了。

    李文貴得到消息,李延慶今天中午已經回來了,又召集族人商議,這讓他頗為緊張,眼看賣小紅林的土地已到最後關頭,李延慶卻橫插一杠子,這個小混蛋真要跟自己過不去嗎?

    李文貴當然知道李延慶真正目的是為了半年前大哥的身死,這小混蛋堅決不肯罷手,倒有點棘手,主要是李延慶考中了解元,身份和從前不一樣了,被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族人視為未來的族長,李文貴很是擔心,一旦李延慶真的插手進來,恐怕事情就不會那麼簡單結束。

    這時,管家在門口稟報:「老爺,李大光來了!」

    「讓他進來!」

    片刻,李大光快步走進了書房,躬身行禮道:「大光參見族長!」

    李大光是李文貴安插在李文村中的一條眼線,他是李大印的兄弟,而李大印又是李文村保正,基本上李文村族人有什麼動向,李文貴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雖然李大光曾被李文貴革去宗祠看守人的職務,看似老族長的忠實走狗,但此人極善見風使舵,當老族長去世後,他立刻投靠了李文貴,搖身又變成了李文貴的忠實走狗,頗得李文貴器重,這幾月也得了不少好處。

    「我來問你,李延慶今天下午召集族人議事,都說了些什麼?」

    「其實也沒有什麼,我估計就是給大家鼓鼓勁,讓大家不要輕易放棄之類!」

    「你估計?」李文貴眼睛一瞪,「你下午沒有去參加議事嗎?」

    李大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小聲道:「沒有人通知我,我也是剛剛才聽說,不過我還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族長彙報!」

    李文貴心中著實惱火,自己給了李大光那麼多好處,在關鍵時候他就不起作用了,他還有什麼用?

    「還有什麼重要事情,快說!」李文貴極為不滿地瞪了李大光一眼。

    李大光戰戰兢兢說:「我剛才在小鎮聽客棧掌櫃說,李延慶已經趕回縣城了,剛剛才走。」

    李文貴微微一怔,李延慶怎麼中午才到,卻又連夜趕回去了?縣裡發生什麼事,難道他不想插手李文村族人的事情嗎?

    李文貴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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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2 09:50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接花移木(上)


    小紅林位於李文村西南方向約兩裡處,地勢平坦,湯水的一條支流小紅河從西至東橫穿其中,帶給土地帶來豐沛的水源,使土地變得格外肥沃,是孝和鄉有名的糧食高產區之一。

    這一帶的糧田有數千畝之多,其中北面的一千畝是李氏家族在數十年前置辦,而緊靠西面的一千余畝農田則是孝和鄉另一個大族張家的土地,兩塊土地之間被一條寬達丈許的溝渠相隔,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兩家數十年相安無事。

    但十年前一場百年罕見的旱災使湯水見底,小紅河也只剩下涓涓細流,張家索性築壩攔水,眼看糧食即將缺水絕收,李張兩家為了爭奪水源爆發了一場數百人參加的械鬥,死了五人,兩家從此結下了梁子。

    而就在三天前,李張兩家為爭奪土地再次爆發了衝突,李大印的次子被十幾名張家後生亂棍打死,矛盾開始激化了。

    入夜,張鈞保再次帶著二十幾名後生越過溝渠,進入了李家土地,張鈞保要在這片土地給父親修建一座衣冠墓,湯陰有認墳不認地的傳統,一旦衣冠墓修成,地契又過戶成功,無論是李文村還是潛山村的李氏族人都只能默認張鈞保對這片土地的占有。

    事實上,這片土地和張氏族人無關,而是張鈞保私人購買,他利用自己當了十年族長的威望,掏錢雇一批張家後生來替自己賣命。

    在溝壑前站著三名衙役,他們是羅縣尉派來阻止兩個家族再發生械鬥,名義上處於中立,但實際上卻是在保護張家子弟越境修建宗祠,一旦李文村的子弟趕來交涉,他們就會出面阻止。

    時間已經到了兩更時分,在靠近小紅河的兩畝地上已經挖好了衣冠墓的墓室,幾輛牛車正運青磚向這邊而來,二十幾名張家後生正忙碌的搬運磚塊,幾名泥水匠在火把的照耀下開始彈線砌外牆了。

    張鈞保站在一塊大石上指揮著子弟們搬運磚塊,前面一片空地上已支起五口大鍋,正熬制糯米灰漿,這是砌牆必須的粘合劑,一旦它們干透後,牆就會變得異常堅固,百年不塌,這是張鈞保的打算,永久地占領這片肥沃的土地。

    張鈞保志得意滿地望著眼前這片遼闊的良田,把這片土地據為己有是他多年的夢想,年初李文佑和他爭奪王家的船隊時,他當時就提出了這個條件,把小紅林這邊的十頃良田賣給他,卻被李文佑一口回絕,想不到山不轉水轉,這片土地還是落到了他張鈞保的手中。

    不過張鈞保心中略略有點奇怪,今天晚上李文村那邊卻十分安靜,居然沒有人來阻止自己修建墳墓,難道他們已經害怕了?

    但張鈞保想到了李延慶,他覺得李延慶絕不會這麼輕易屈服,他一定是在打什麼主意,尤其李延慶是相州發解試的新晉解元,風頭正勁,在官府中有很大的影響力,絕不是自己這樣的鄉紳能比。

    連羅縣尉聽說事件涉及到李解元的同村族人,態度便曖昧起來,匆匆走了,只留下三個衙役敷衍自己,真的一旦發生械鬥,三個衙役攔得住嗎?

    張鈞保暗暗咬牙,不管李延慶想做什麼手腳,自己先把父親衣冠墓修起來再說!

    此時就在張鈞保百步之外,一個黑影正緊緊盯著張鈞保的背影,他慢慢張開弓箭,一支狼牙箭瞄准了張鈞保,‘嘣!’弓弦響起,狼牙箭脫弦而出,如閃電般射向張鈞保,黑衣人扔掉箭壺,轉身便跑,向百步外的小紅林疾奔。

    可憐張鈞保沒有任何防備,這一箭噗地射進了後腦,他慘叫一聲,從大石上滾翻下來,當場斃命,在遠處搬運青磚的張氏子弟聽到慘叫聲,紛紛跑上前查看情況。

    只見一支箭從老族長後腦射入,箭尖從額頭透出,人已經氣絕身亡,張氏子弟驚恐得大喊大叫起來,向四周張望,四周一片漆黑,哪裡還找得到射箭人的蹤影。

    .........

    第二天中午,鹿山鎮便傳出了一件大事,張鈞保被人用箭射死了,畢竟張鈞保是孝和鄉四大鄉紳之一,他被人殺死,當然引起鄉人極大的震驚。

    而且箭杆上竟然刻著‘梁山宋江’四個字,宋江在山東一帶已是聲名遠揚,威名赫赫,但在河北一帶名聲還不顯著,更何況是湯陰小縣的鄉下,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宋江是什麼人,更不知道梁山在哪裡?

    大家便暗暗猜測,這個宋江一定是某個江洋大盜,被某人收買來暗殺張鈞保,大家都不由想到了李家,據說這幾天張鈞保在和李家爭奪土地,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李家的嫌疑卻是最大。

    近午時分,一支披麻戴孝的隊伍吹吹打打來到了李府大門前,這是張鈞保的家人來了,他們抬著一口棺材,浩浩蕩蕩,有數十人之多,他們將棺材放在李府大門前,便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要李文貴償命。

    這也不怪他們來找李文貴,雖然張家人都懷疑是李文村的人買凶殺人,但李文村有二十余戶李氏族人,他們該去找誰?

    最後目標只能對准李文貴,一是李文貴是李氏族長,逼李文貴交出凶手;其次他的家產也賠得起,這個道理張家人焉能不明白。

    張家在李府大門前哭靈,鹿山鎮人紛紛跑來看熱鬧,不多時,數百人便在四周圍得水泄不通,這時,李府大門開了一條縫,李文貴在十幾名家丁的簇擁下走了出來,李文貴鐵青著臉大吼道:「你們家人死了關我什麼事,你們在這裡鬧什麼!」

    他話音剛落,張鈞保的次子張穆便跳起來大罵:「李狗賊,你敢做不敢擔,我爹爹死了,你們李家必須償命!」

    其余張家子弟也紛紛用臭雞蛋和石頭向李文貴砸來,李文貴躲閃不及,被幾顆臭雞蛋砸中,渾身臭不可聞,十幾名家丁連忙將他拖了進去,大門轟地關上了。

    李文貴回房脫掉外衣,氣得直跺腳,「分明是李文村那幫渾蛋干的好事,卻讓我來擔責任,這叫什麼事?」

    大管家上前建議道:「以我看,張家就是在無理取鬧,無非是想訛詐錢財,老爺最好去縣裡報官,諒他們不敢和官府對抗,這樣也同時可以撇清老爺的責任了。」

    這時,家丁來報,「都保正來了!」

    孝和鄉之前的都保正一直由四大鄉紳輪流擔任,六年一換,輪到李家時是由李文貴擔任,但因他搬去縣裡而提前卸任,又改由李真繼任,李真卸任後輪到了湯家,現在由湯懷的祖父湯廉出任。

    李文貴也正想派人去請湯廉前來調解,既然湯廉親自上門來了,李文貴連忙迎了出去。

    湯廉沒有進中院,而是站在門廳前等候,片刻,李文貴匆匆走了過來,兩人一見面,李文貴便抱怨道:「張鈞保被殺與我何干,冤有頭,債有主,他們應該去找真正的凶手,堵我的門算什麼?」

    湯廉淡淡道:「話雖是這個道理,但張家認定張鈞保之死和你有關,他們要求你交出凶手,承認這件事是你主使,然後賠償一切損失!」

    「什麼!」

    李文貴眼睛驀地瞪大了,心頭無名烈火燃起,怒不可遏道:「他們有什麼證據說此事和我有關,他用棺木擋我大門,我要去告他們!」

    湯廉搖搖頭又勸道:「告了官事情就鬧大了,我建議最好你們自己坐下協商,我可以給你們牽線。」

    「我不能接受!」

    李文貴一口回絕,他很清楚,一旦坐下來協商,就等於承認張鈞保之死和自己有關了,張家幾個兒子個個是剝皮精,不訛詐幾千貫錢他們是不會放過自己,從一開始他就絕不能示弱。

    「這就難辦了,張家也不肯讓步,你也不肯讓步,我就算有心為你們調解也無能為力啊!」

    「這不是協商不協商的問題,這是殺人償命的問題,明明和我沒有半點關系,這種事情我能承認嗎?看來我寄希望於調解是完全錯誤,我應該報官,讓官府來查清此案!」

    兩人正說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鑼鼓聲,李文貴一怔,連忙吩咐家丁,「去看看,又發生什麼事了!」

    家丁連忙從側門飛奔而去,不多時奔回來道:「老爺,蔣知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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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2 09:50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接花移木(中)


    李文貴頓時大喜,他正要去報官,沒想到蔣知縣自己就來了,簡直來得太及時,但湯廉卻覺得奇怪,昨天晚上才發生的案子,蔣知縣中午就趕來了,應該不是為張鈞保之死而來吧!

    李文貴連忙吩咐重開大門,這時,張家眾人也顧不得在李府門前鬧事,紛紛跑去攔路喊冤。

    整個鹿山鎮都轟動了,家家戶戶都出門來看熱鬧,將蔣知縣臨時下榻的客棧圍得裡三層外三層,議論紛紛。

    湯廉擠進了客棧院子,對剛剛從轎子裡出來的蔣知縣躬身行禮道:「孝和鄉都保正湯廉參見縣君!」

    蔣知縣眉頭一皺,「本縣是前來辦案,讓閑雜人員都離去,不得不干擾辦案。」

    一同前來的幕僚莫俊在一旁低聲道:「百姓圍觀辦案是慣例,有利於縣君青天之名形成,卑職覺得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蔣大道點點頭,這句話他聽得很順耳,便又改口道:「可以旁聽,但不准喧嘩擾亂!」

    這時,掌櫃搬來一張寬大的座椅,蔣大道坐下對湯廉道:「本縣這次來孝和鄉,是因為孝和鄉民李延慶狀告鄉紳張鈞保強奪民田,毆打李文村民李延虎致死,人命關天,本縣特來調查此案,請都保正給我召集相關人前來問話,另外,我要派仵作前去驗屍,這兩件事情都保正先去做吧!」

    旁邊幕僚莫俊上前,將一份名單遞給了湯廉,湯廉完全愣住了,原來不是為張鈞保被殺而來,而是為了李文村的李延虎被殺一案,這時,湯廉忽然看見李延慶,他就在站在知縣背後。

    湯廉看了看名單,連忙躬身道:「啟稟縣君,名單上的被告張鈞保已經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被告居然死了,這案子還審什麼?蔣大道連忙問道:「張鈞保可是畏罪自殺?」

    「應該不是畏罪自殺,而是在昨天晚上被人用箭射殺。」

    蔣大道頓時一陣頭大,他原來是礙不過李延慶的面子,所以才來鹿山鎮查案,沒想到犯罪嫌疑人又被人殺了,變成了案中案,這叫他怎麼調查?

    他回頭看了一眼莫俊,莫俊連忙道:「這應該是兩樁案子,李解元上告的案情比較簡單,張鈞保雖然死了,但他兒子在,讓他兒子出來應訴,該抓則抓,該賠則賠,這樁案子就可以先了結。」

    蔣大道基本上都是聽幕僚的主意,也覺得莫俊說得有道理,他看了看李延慶,李延慶連忙上前躬身道:「莫夫子建議,小民願意接受!」

    蔣大道點點頭,便對湯廉道:「張鈞保死了,但他兒子還在,讓他兒子代替父親來應訴,名單上的人一並找來,另外帶仵作去驗屍!」

    這時,消息已經傳開了,知縣來鹿山鎮辦案是解元李延慶告了張家一狀,李文貴正好擠過去,他聽到了傳言,心中頓時一陣慌亂,原來李延慶前天連夜趕回縣城是去告狀了,那這件事和自己有關系嗎?

    他轉身剛要悄悄溜走,湯廉卻叫住了他,「文貴別走,知縣請你過去,辦案名單上有你的名字。」

    李文貴嚇得腿一陣發軟,連忙把湯廉拉到一邊低聲問道:「這件事和我沒有關系啊!知縣為什麼要叫我?」

    湯廉看了看名單,「好像你只是證人,並不是被告。」

    李文貴長長松了口氣,只是證人就好,他就生怕李延虎之死把自己也牽扯進去。

    湯廉又低聲對李文貴道:「正好知縣來了,把張鈞保之事一並解決,也免得張家不放過你。」

    李文貴點點頭,這才是讓他頭大之事,張鈞保被殺關自己屁事,十有八九是李文村人所為,讓知縣審他們去。

    .........

    半個時辰後,二十幾名涉案人員都被找來客棧,站了滿滿一院子,准備接受知縣的詢問,李大印聽說知縣要審自己兒子被打死一案,更是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時,兩名仵作也驗屍回來,為首之人躬身稟報道:「啟稟縣君,我們奉命驗查李文村村民李延虎的死因,在他身上發現大量棍棒毆打的痕跡,致命傷在頭上,可以確認李延虎被亂棍毆打致死。」

    蔣大道點點頭,問張鈞保次子張穆道:「行凶之地是在李氏族人的土地上,經本縣調查,李延虎並沒有侵犯到張家的利益,你父親為什麼要帶人行凶殺人?」

    張穆心中窩了一肚子火,自己父親明明被人害死,現在卻成了殺人凶犯,簡直沒有天理,但知縣問話,他又不得不回答,他分辨道:「我父親已經和李文貴達成購買土地契約,那片土地歸我父親所有,但李延虎等人卻無理阻攔,雙方發生械鬥,並非是有意殺人,是在械鬥誤傷,請知縣明鑒!」

    「李文貴何在?」

    李文貴連忙走出來,躬身施禮,「小人在!」

    宋朝審案一般是站跪悉便,沒有規定必須跪下聽審,一般鄉民畏懼官威,往往會跪下伸冤,官員也悉聽尊便,不會刻意阻攔,只有嫌疑犯在認罪時才必須跪下聽判。

    所以見官不跪在宋朝是一種常識,李文貴和張穆這種稍有身份的鄉紳都不會輕易下跪。

    蔣大道當然認識李文貴,還在一起喝過幾次酒,但現在不是敘交情之時,他瞥了李文貴,冷冷問道:「剛才張穆說,他父親和你達成了土地買賣契約,可有這回事?」

    李文貴取出契約,呈給知縣道:「確實有這回事,這是契約,請縣君過目。」

    衙役接過契約,要遞給蔣大道,蔣大道翻了翻,卻遞給了幕僚莫俊,莫俊附耳對蔣大道說了幾句,蔣大道眉頭一皺,「李文貴,小紅林那片土地並不是在你的名下,你有什麼權利賣它?」

    這就是這個案子關鍵,買賣是否合法?

    李文貴連忙道:「啟稟縣君,那片土地是家族所有,小人目前是李氏家族的族長,有權處置那片土地!」

    旁邊莫俊道:「大宋律法中從來沒有土地歸家族所有這種條令,只掛在具體某人的名下,我看過土地登記,那片土地應該是李文佑所有,和你無關。

    當然,鄉村會有某些約定成俗,可就算如你所言,那片土地是家族土地,你作為族長想賣掉他,要麼你先將土地先轉到自己名下,要麼拿出全體族人委托你買賣土地的委托狀,這兩樣東西只要任意拿出一樣,都可以酌情處理,你可有?」

    李文貴心中暗罵,自己逢年過節也給莫俊送禮,怎麼到關鍵時刻卻不幫自己,難道是被.....李延慶那個小王八蛋用重金收買了嗎?

    越想越有可能,他縱然想拿出兩倍的好處,現在也不是時候,他只得目視莫俊,躊躇片刻道:「小人正在辦理,還沒有完成!」

    「啪!」蔣大道重重一拍桌子,「既然沒有任何證明你有權處理那片土地,那本縣就可以宣布,你們這份買賣契約無效。」

    說到這,蔣大道向張穆一瞪眼,「那麼李延虎之死就是你父親帶人行凶殺人了!」

    張穆嚇了一跳,慌忙解釋道:「我父親沒有想殺人,只是當時發生械鬥,情況很亂,又是在夜間,我父親制止不住,是那些年輕人擅自所為,和我父親無關!」

    他這樣一說,旁邊跪著的十幾名張家子弟頓時大叫起來,「明明是你父親花錢讓我們去搶土地,把對方往死裡打也是他下的令,現在你卻把責任推到我們頭上,你還要不要臉?」

    「不要吵!」

    蔣大道大吼一聲,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十幾名張家子弟恨恨地瞪著張穆,張鈞保明明說出人命他來承擔,現在可好,他兒子竟推得干干淨淨,令十幾名張家子弟怒不可遏。

    這時,莫俊又低聲對蔣大道說了幾句,蔣大道點點頭便道:「既然被告已死,此案就成了無主之案,作為從犯,十五名參與打人的張姓子弟每人杖一百,服苦役一年,另外張鈞保家人需賠償李延虎家人三百貫錢,作為撫恤和喪葬費,此案就此了結,原告李延慶可有異議?」

    李延慶上前躬身道:「李延慶沒有異議!」

    他給李大印使了個眼色,李大印連忙磕頭道:「小民李大印願接受判決,也沒有異議!」

    十幾名張家子弟氣得胸膛都要炸開了,指著張穆跺腳痛罵,張穆卻一聲不吭,等這十幾人被押走,他才上前磕頭道:「我父親並沒有行凶殺人,但縣君既然已經判決,我們願意賠償,但我父親昨晚被人害死,也懇請縣君調查此案,還我父親一個公道!」

    蔣大道一陣頭痛,作為知縣,有上千雙眼睛盯著,不管又不行,他只得勉強問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我父親昨晚被人用箭射死,現場有衙役可以作證!」

    蔣大道一愣,怎麼會有衙役在場,他感覺這裡面有點問題,便立刻問道:「現在衙役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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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2 09:51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接花移木(下)



    片刻,三名衙役被帶了上來,蔣大道認出了他們,是縣尉羅鎮的幾名手下,他心中立刻明白了,心中不由暗罵,這件事羅鎮居然不向自己彙報?

    不過既然羅鎮管了這件事,他正好甩掉這件煩心事,李延慶看出了蔣大道的猶豫,連忙給莫俊使個眼色,莫俊會意,便輕輕咳嗽一聲,低聲對蔣大道說:「知縣可先問案,既然在衙役眼皮下出了人命,羅縣尉自會來解釋!」

    蔣大道頓時醒悟,他可以用這個案子來收拾羅鎮,讓他來給自己解釋,否則可以直接彈劾他一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這,蔣大道便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他輕了輕喉嚨,粗生粗氣問道:「既然張鈞保被殺你們在現場,那凶手是誰,可抓到了嗎?」

    三名衙役對望一眼,一起躬身戰戰兢兢道:「昨天晚上沒有月色,張員外在亮處,凶手在暗處,一箭把張員外射死後就消失了,我們搜尋了好久,沒有找到凶手。」

    「一群沒用的東西,那你們在現場做什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給我拖下去每人打五十棍!」

    上了幾名捕快便要拖衙役,一名衙役嚇得大叫,「縣君,我們雖然沒有抓到人,但還是找到了線索!」

    「什麼線索?快說!」

    衙役遞上一只箭壺,「這是凶手來不及帶走,遺落在現場,我們發現上面有凶手的名字,還有幾支箭上也刻有名字。」

    蔣大道接過箭壺仔細看了看,果然在箭壺內側刻了六個字,‘梁山宋江專用’,其中幾支箭杆上也有類似的字跡。

    這讓蔣大道暗暗吃驚,一般民眾或許不知道宋江是什麼人,但蔣大道卻知道,是京東西路通緝的謀反要犯,有傳聞說他躲在鄆州梁山泊中,但宋江怎麼會出現湯陰縣?

    不過蔣大道也感覺奇怪,哪有凶手在殺人凶器刻自己名字的,這種情況往往都是栽贓。

    雖然覺得有點蹊蹺,但凡事涉及到‘謀反’二字,性質便嚴重了,不管是不是栽贓,蔣大道都不敢掉以輕心。

    他開始意識到張鈞保之死不是那麼簡單,很可能背後還隱藏著驚天大案,他便問張穆道:「你父親被何人所害,你們有線索嗎?」

    張穆一指李文貴,「啟稟縣君,此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父親就是被他所害!」

    李文貴大吃一驚,瞪著張穆,結結巴巴道:「胡....胡說八道,你....你父親之死與我何干?」

    張穆昨天晚上和大哥研究了父親和李文貴簽的契約,他們發現父親上了李文貴當,那千畝土地李文貴根本就無權出賣,這份契約沒有任何效力,李文貴只是利用父親來替收拾家族刺頭。

    兄弟二人一致認為,追究李文村沒有任何證據,很可能會不了了之,那還不如利用這份契約追究李文貴的責任,讓李文貴賠償一切損失,況且父親之死和李文貴有直接關系,李文貴豈能置身事外?

    張穆咬牙切齒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想獨霸家族財產,便讓我父親替你收拾李文村的族人,作為條件,你答應將小紅林的土地賤賣給我父親,結果出了人命,你達到了目的,便想毀約不認賬,買凶刺殺我父親。」

    李文貴氣得差點暈過去,這個張穆信口開河,說得跟真的一樣,他連忙對蔣大道行禮道:「請縣君不要聽此人胡說八道,他們自己找不到殺人凶手,就想把帽子扣在我頭上,我是和張鈞保商議買賣土地不假,但我怎麼會殺他?」

    「那你說張鈞保是何人所為?」

    李文貴一指旁邊的李延慶,「我敢肯定,張鈞保一定是被李延慶所殺!」

    李延慶冷笑一聲,「李文貴,你現在是狗急跳牆了嗎?見到人就亂咬,我昨天晚上可是在縣城,我有人證!」

    旁邊莫俊也道:「李解元昨晚確實在縣城,我可以證明,我昨晚還找他詢問過李延虎的案情。」

    李文貴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蔣大道臉上露出憎惡之色,對李文貴冷冷道:「為了侵吞家族財產,居然勾結外人來對付自己的族人,這樣的族長本縣還是第一次看到,看來李延虎的案子你也是主犯,本縣居然把你漏了。」

    這時,李大印忽然舉手道:「啟稟縣君老爺,小民可以作證,這個李文貴和山東宋江確有往來!」

    院子裡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都望向李大印,李文貴的眼睛更是要瞪爆出來,怒吼道:「老賊頭,宋江在山東,我會和他有什麼聯系?」

    「上次你不是把家族的糧食賣給他了嗎?那些人就是山東過來的,你瞞得住誰?」

    李文貴恨得牙根癢癢,連忙對蔣大道解釋:「我是賣過一些糧食,但那些人絕不是什麼宋江,我不認識宋江是誰,這個李大印分明是在誣陷我!」

    蔣大道卻不理他,連忙問李大印,「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宋江?」

    李大印磕頭道:「小民本來不知道宋江是什麼人,今年二月春社時小民去張集鎮辦事,結果遇到一群拿著刀的山東漢子,他們住在張集鎮客棧,一個個凶神惡煞,我聽見他們有人叫宋江,還有個漢子叫做阮小五,他們說自己從梁山泊過來,他們問我李文貴住哪裡?我說住在縣裡,他們便威脅我,讓我什麼都沒有聽見。」

    「然後呢!」蔣大道極感興趣地問道。

    「就在兩個月前,我又看到了這幫惡人,他們就在運我們李家的糧食,其中就是上次見到的宋江和阮小五,這幫人太凶,我害怕被報復,一直不敢說這件事,我最後卻害了自己的兒子,我兒子死得好慘啊!」李大印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莫俊低聲對知縣蔣大道說:「一個鄉下老農,諒他也不知道宋江、阮小五等人,我覺得可信,如果縣君還不放心,不如再去張集鎮客棧查一查,看看春社期間到底有沒有這幾個人在那裡住店,便知真假了。」

    蔣大道覺得有道理,便讓都頭帶著兩名捕快去張集鎮客棧調查,這時李文貴氣急敗壞,衝上前就要踢打李大印,卻被衙役死死拉住,蔣大道臉一沉,「李文貴,你敢在本縣面前放肆?」

    李文貴急得滿頭大汗,跪下對蔣大道解釋道:「啟稟縣君,小民是把糧食賣給一群私糧販子,小民只知道為首之人姓毛,絕不是什麼宋江,小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這時,李真和李洪也跪下道:「縣君,我們可以作證,李文貴確實把家族糧食私下賣給一群山東漢子,就不知道是不是宋江。」

    在人群看熱鬧的李大光忽然也跑上前,「縣君,我也可以證明,李文貴確實和山東宋江有聯系,有一次他還向我炫耀過,說他認識很多山東好漢,想殺個人易如反掌!」

    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這個李大光居然反水了,李文貴氣得臉都歪了,破口大罵:「王八蛋,我什麼時候說過宋江?」

    李大光眼看李文貴要倒霉了,他生怕自己被族人清算,在關鍵時刻,他毫不猶豫地落井下石了。

    李大光大義凜然地哼了一聲,「雖然你是我族長,但我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你喝醉酒說的話或許記不得,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教諭大義滅親啊!」

    莫俊由衷地誇贊一句,又壓低聲對蔣大道說:「縣君不是一直發愁沒有政績嗎?現成的功勞就在這裡,人證物證俱全,還有財物可以獻給童太尉,相信太尉一定會很滿意縣君的作為,升官指日可待。」

    蔣大道本來還有點懷疑宋江之箭有栽贓嫌疑,但莫俊的這幾句話卻猛地提醒了他,這是多麼好的一次機會,他竟然沒有想到?

    他摸摸下巴的大胡子自言自語道:「看來我這次來鹿山鎮沒錯,大鄉紳李文貴勾結宋江,賣糧食給梁山亂匪,有謀反之嫌。」

    他立刻對左右喝令道:「把李文貴拿下,帶回縣裡審問,其他人證和原告皆一並帶回縣裡。」

    「縣君,小民冤枉,冤枉啊!」

    李文貴被捕快捆綁起來,急得他大喊,卻沒有人理睬他,這時他看見了李延慶,只見他正冷冷地望著自己,目光裡充滿了嘲諷和仇恨,李文貴忽然明白過來,大吼道:「李延慶,原來是你在搞鬼,一定是你,是你策劃陷害我.......」

    他還沒有喊完,便被捕快狠狠抽了一記耳光,「閉上你的臭嘴,堂堂的解元是你可以隨便亂罵的嗎?」

    兩名捕快索性用麻布將他嘴堵上,扔進一輛牛車裡,只聽見李文貴在牛車裡嗚嗚大喊,誰也不知道他喊什麼?

    不多時,都頭和兩名捕快匆匆趕回來,低聲對蔣知縣彙報道:「我們已經查清楚,客棧掌櫃和伙計都承認,春社期間確實有幾個從山東鄆城過來的漢子,都帶著刀,非常凶惡,為首人姓宋,也有姓阮的漢子,李大印所說基本屬實。」

    這時,莫俊又建議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李文貴和宋江一定有書信往來,要防止李文貴的兒子狗急跳牆銷毀證據,我們最好立刻搜查,縣城和鹿山鎮的住處都要搜,再及時向童太尉彙報。」

    蔣大道欣然笑道:「還是莫軍師足智多謀,這次我若立大功,太尉表彰下來,至少有軍師一半。」

    莫俊眯眼笑道:「這是縣君的英明果斷,也是天意促成,我只是略略提醒一二罷了!」

    蔣大道心中歡喜,立刻命都頭帶領手下去搜查李文貴的書房,不僅搜查鹿山鎮,縣裡的住宅也不能放過,他自己則帶著其他人返回縣城去了。

    這時,莫俊和李延慶對望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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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2 09:51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重整家族


    當天晚上,湯陰縣都頭王順便從李文貴在縣城的府宅中搜到了一封來自梁山的信件。

    ‘文貴兄多年對梁山大業錢糧支持,弟公明不勝感激,梁山早已虛席以待,望兄長早日變賣家產與弟聚義於梁山,共舉替天行道之大業,然梁山人馬有增。糧食不足,望兄能盡快籌三千石糧食及錢萬貫,此事甚急,盼兄之好消息,弟親自押船前往........‘

    這封信洋洋灑灑寫了百余字,最後落款是‘梁山宋江’,時間就在李文貴賣糧前一個月。

    蔣大道又驚又怒,重重一拍桌子,「把李文貴給我帶上來!」

    片刻,戴著重枷的李文貴被帶了上來,李文貴跪下大喊:「小民冤枉,冤枉啊!」

    「冤枉?」

    蔣大道揮了揮手上的信,「這是從你書房搜出的信件,你勾結亂匪,證據確鑿,還不給本官速速招來!」

    「小民沒有勾結亂匪,這是栽贓陷害!」

    蔣大道冷笑一聲,「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他拔出一根簽子扔在地上,「給我大刑伺候!」

    ........

    次日上午,在慶福酒樓內,李延慶給莫俊斟滿一杯酒,笑問道:「案子定下來了嗎?」

    莫俊點點頭,「基本上定下來了,昨晚知縣審了一夜,在重刑之下,李文貴不得不招供,他為了獨占小紅林的土地,便利用宋江刺殺了張鈞保,他的兩個兒子也招供李文貴一直和宋江有聯系,人證物證俱全,李文貴已被打入死牢,蔣知縣已連夜派人去給童太尉彙報,翻盤的可能基本上沒有了。」

    莫俊著實佩服李延慶的策劃,嚴密周全,滴水不漏,還真把李文貴和反賊宋江接花移木到一起了。

    尤其李延慶建議讓蔣大道盡快把案情上報童太尉,這一招最為毒辣,即使事後發現了什麼不對的地方,蔣大道也會千方百計隱瞞,把這個案子做成死案。

    就不知李文貴怎麼得罪了他,被整得如此之慘。

    李延慶端起酒杯淡淡道:「他為了謀家族產業,不惜害死自己的親兄,死有余辜。」

    「小官人是說李文佑之事嗎?」

    「正是!」

    李延慶便將李文佑之死簡單告訴了莫俊,莫俊這才恍然,嘆息道:「竟然買通白氏三雄害死親兄,心腸如此狠毒,他若不死,真的沒有天理了!」

    李延慶起身行禮,「無論如何,莫先生這次鼎力相助,李延慶將銘記於心。」

    「我只是為了自己,將來我若有求於小官人,還望小官人幫忙。」

    李延慶點點頭,「只要我能辦得到,我一定我會鼎力相助!」

    ........

    次日下午,李延慶帶著喜鵲和菊嫂返回了李文村,此時已是腊月二十八,再過兩天便是除夕了。

    剛到村口,便看見路邊站滿了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李氏族人,眾人一起湧上來,激動地向李延慶作揖感謝,七嘴八舌說著什麼。

    這時,李真笑著解釋道:「今天上午,縣衙來了一名文吏,說知縣已判決小紅林的千畝良田歸李文村和潛山村族人所有,讓我們草擬一個方案,大家都一致同意,將土地掛在小官人名下。」

    李延慶擺擺手道:「這裡不是商議之地,去我家裡商議吧!」

    眾人簇擁著李延慶來到家裡,很快便將院子擠得滿滿當當,因為涉及到利益分配,很多主婦也趕來了。

    李延慶對眾人道:「我先給大家說一說李文貴的案情,李文貴的案子基本上已經定了,他涉及三個罪名,第一個是策劃襲擊族人,導致虎子不幸身亡,他將作為共同主犯定罪;第二個分贓不均,雇凶殺人,他已招供張鈞保之死就是他雇人所殺;第三個定罪是長年資助亂匪,目前李文貴已被知縣定為死罪,現關押在死牢之中,他的兩個兒子會判流放充軍,家產充公.......」

    院子裡一片竊竊議論,李文貴為貪家族財產而賠上自己的性命,卻沒有幾個人同情他,若不是李延慶把知縣請來,恐怕小紅林那邊的上千畝家族土地都被李文貴賣掉私吞了。

    這時,李延慶又高聲道:「關於小紅林那邊的土地,我的考慮了很久,我想了三個處理方案,希望大家考慮。」

    「慶哥兒快說吧!」眾人催促他道。

    「第一個方案,繼續維持現狀,小紅林的土地作為家族財產,收益為大家所有,第二個方案,土地按人頭平分,我們一共二十八戶人家,大概每戶人家能分到三十幾畝土地;第三個方案,我們把這片土地用市價賣掉,賣得的錢去南方再買一座莊園,為我們將來留一條後路。」

    這時,李洪不解地問道:「慶哥兒,為什麼要去南方買土地?」

    這也是所有人疑問,眾人紛紛問道:「是啊!為什麼要去南方買土地?」

    「大家可能還不知道,但我已經得到確切消息,現在契丹蠻子正在和女真蠻子大戰,女真蠻子是一支剛崛起的凶蠻之軍,比契丹蠻子還要凶狠十倍,他們已經把契丹蠻子打得落花流水,過不了幾年就會滅了遼國,然後他們必然會大舉南下,相州也難免鐵蹄踐踏。」

    「慶哥兒,這事會在什麼時候發生?」李真的渾家問道。

    「我估計十年之內必然會發生。」

    院子裡再次響起一片議論聲,李延慶又高聲道:「三個方案大家先回去商量,明天上午來這裡投票,我們按照得票最多的方案實施!」

    眾人漸漸散去了,李真搖搖頭道:「我估計女人想分家,男的想保留族產,但考慮去南方留條後路的應該沒有幾個,一般人故土難離。」

    「這個無妨,大家投票決定就是了。」

    其實李延慶也知道,族中大部分人最遠也只是去過湯陰縣,要說去南方對他們還是太遙遠了,何況是十年之後,他今天也只是給大家留個伏筆,等將來有一天不得不遷徙時,大家就會想起今天他說的話。

    這時,李真又低聲道:「昨天鹿山房選出新族長了,他們一致推薦李賽為新任族長,我們是昨晚下午才知道。」

    李賽就是鹿山酒館的東主,也是鹿山房的大族之一,但這個不重要,重要是鹿山房自己選出的族長,而沒有通知李文村,這就說明李氏家族徹底分裂了,不過這也是必然的趨勢,大家各有利益,便會越走越遠。

    李延慶點點頭,「那我們也該選出自己的族長了。」

    李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你以為大家為什麼一致同意把族田掛在你的名下,因為你是解元,掛在你的名下不用多交稅,大家心裡都有本帳呢!」

    李延慶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多麼可愛的族人啊!

    ........

    次日一早,李文村和潛山村的李氏族人正式投票,二十四票贊成小紅林的千畝良田繼續為族地,三票贊成分割到戶,一票贊成去南方換地,小紅林的千畝良田便正式決定下來,依然作為族田讓族人共享利益。

    隨後,大家又聚在一起選新族長,昔日的李氏家族已經正式分為三部分,松河房在李文佑去世後便分裂出去,選了自己族長,建了自己的宗祠,被稱為松河李族。

    而文村房和潛山房的族人則合並為南部李族,鹿山房則改名為鹿山李族,按照三家財產分割協議,南部李族除了得到小紅林的十頃良田外,還分到了湯陰縣的李記雜貨鋪以及三千貫錢。

    在熱鬧和歡笑聲中,李延慶得了全票,族人們一致推選他為新族長,不過李延慶還是婉拒了,他要在京城讀書求學,顧及不到家族事務,他向眾人推薦李真為新族長,得到了眾人的贊同。

    同時又選出李大印和李洪為長老,他們三人負責籌辦兩天後的第一次族祭。

    李大器在京城籌建商行,今年的春節趕不回來,家裡略略顯得有點冷清,不過菊嫂和忠叔還是做了十幾個菜,李大印又送來一壇好酒,在不斷響起的鞭炮聲中,主僕五人還是熱熱鬧鬧地過了一個除夕夜。

    五更時分,李延慶悄然起身了,這段時間事情太多,他跑步也不太正常,雖然感覺停止跑步影響並不大,但多年養成的習慣卻很難一時放棄,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五更時分起床了。

    他稍微收拾一下,走到院子裡深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氣,他又摸了摸熟睡中的大黑,這才拉開院門,向沉沉的黑夜中奔去......

    一個時辰後,李延慶熱氣騰騰地跑了回來,奔到村口時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李二嗎?」李延慶笑問道。

    對面人停住了腳步,果然是李二,他們快一年沒有見了,李二長高了一截,又瘦又細,看起來跟一棵高粱似的,在李延慶面前,他顯得有點局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我爹爹讓我來村口等你,族祭要開始了,爹爹讓你直接過去。」

    族祭安排在村子西北角的一座空屋裡,這也是一座族人的房子,去年主人去世後,沒有妻兒繼承房產,房子便廢棄了,一個月前李真帶著幾個後生將房子稍稍修葺一番,這裡便成為李文村的臨時宗祠,等過了年後,房子會拆了重新建造。

    「李二,安陽書院怎麼樣?」一邊走,李延慶一邊問道。

    「食宿很好,大概有三百多人,我告訴他們,今年的李解元是和我一起讀書長大的族人時,大家都很羨慕我,大家讓我問問你,考上解元有什麼秘訣?」

    過了最初的不好意思後,李二很快便恢復了他活潑歡蹦的性格,一個勁地追問李延慶有沒有什麼秘訣。

    李延慶搭著他的肩膀笑道:「其實秘訣很簡單,就是把書撕碎了拌在飯裡吃掉,然後你就記住了。」

    「真的嗎?」李二又驚又喜地問道。

    「當然是假的!」

    李延慶哈哈笑了起來,李二撓撓頭,也跟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

    ‘咚!’拜祭的鐘聲響起,李延慶站在第一排,和數十名族人一起跪下給李文村和潛山村的列祖列宗們上香磕頭。

    一場大雪沸沸揚揚落下,政和七年終於來臨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2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3 09:56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臨陣磨刀


    相州武解是一月二十日舉行,和規模盛大的發解試相比,武舉解試便顯得冷冷清清,幾乎無人關注。

    一方面固然是受宋人重文輕武的風氣影響,另一方面也是武舉選的時間有點不巧,正好是各種熱鬧節日接踵而至之時,這時候人們的心思都在中元燈會上,對武舉自然也沒有什麼興趣。

    岳飛、王貴、湯懷三人在正月初五便離開湯陰北上安陽縣了,他們需要進行考試登記,不得不早來,李延慶比他們晚了幾天,正月初十抵達安陽縣,武舉和他沒有關系,他純粹是過來給朋友們吶喊助威。

    和李延慶一起北上的還有李二,他在安陽書院讀書,准備今年秋天參加州學入學考試,他父親對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便逼他早早返校,刻苦讀書。

    時隔兩個月,李延慶又一次來到了湯記客棧,只見湯陰客棧門口煥然一新,門口掛了一盞像燈,旁邊還有四盞造型別致的金魚燈。

    雖然天氣依舊寒冷,安陽城的積雪尚未融化,但整個安陽城已經呈現出了濃濃的上元燈會氣息,就連斜對面的‘郭三兒小吃鋪’也掛了十幾盞碗燈。

    客棧王掌櫃正和兩名伙計在屋檐下掛燈籠,一名伙計忽然看見了李延慶,激動得大喊一聲,「快看誰來了!」

    王掌櫃嚇得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氣得他狠狠敲了一下伙計頭,「混蛋!想害死我嗎?我若摔死了也輪不到你當掌櫃!」

    這時,王掌櫃也看見了李延慶,頓時轉怒為喜,笑著跳下梯子迎了上來,「我家小官人說李解元今天會到,果然來了,歡迎之極啊!」

    王貴和湯懷一陣風地從客棧內衝了出來,「終於來了!」王貴跑上前埋怨道:「我們早上就等你了,怎麼現在才到?」

    李延慶翻身下馬,取下馬袋,把韁繩扔給伙計,對王貴歉然道:「是和李二一起來的,那小子騎驢,實在跑不快。」

    「你干嘛和那個家伙同路,讓我們白等了大半天,脖子都望酸了。」

    湯懷和王貴一邊埋怨,一邊帶著李延慶進了客棧,他們包下了一座院子,院裡有四間屋子,正好一人一間。

    「師傅還沒來嗎?」李延慶走進院子沒看見周侗。

    「師傅也是這兩天過來,他去大名府了,好像盧俊義那邊出了什麼事?」

    「哦!老岳呢?他怎麼也不見?」

    「我在這!」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岳飛扛著一支大弩,熱氣騰騰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將弩放在牆邊笑道:「去城外練弩去了!」

    「不練騎射嗎?」李延慶笑問道。

    「我騎射比較弱,武舉中有規定,如果選擇加考弩試,可另加分,正好把我騎射的丟分彌補回來,文考再出色一點,考上武舉問題就不大了。」

    這時,掌櫃叫他們吃飯,四人坐在大堂上,一邊喝酒一邊給李延慶講述武舉的趣事。

    「這次武舉解試一共有三十五人參加,一共錄取十人,光我們縣學就來了十一人,除了我們三個,其他就是黃安那幫家伙了。」

    「那還好,平均三個半錄取一個。」

    王貴嘆了口氣,「要是去年才好,去年只來了三個考生,卻有十個名額,白白浪費了七個,聽考官說明年就要削減名額了,今年是最後一次機會。」

    「那你的兵法看了嗎?」李延慶問王貴道。

    「看了!看了!」

    王貴連忙說:「都看過三遍了。」

    「真看了?」李延慶一臉懷疑地望著他。

    「好吧!我說實話,只看了一遍,當然,沒有全部看完,還有大概一半多一點點沒看。」

    「我估計你就看了一個開頭吧!」

    李延慶實在太了解王貴,他是那種不打不成器的孩子,小學堂被師父強力約束,還能考到縣學第九名,學武也是被周侗嚴厲督促,才略有所成,但沒人管他學習兵法,他便吊兒郎當了。

    李延慶注視著王貴眼睛肅然道:「聽我給你說,你的騎射平平,箭法要運氣好才能發揮出色,刀法也一般,舉重也並不是很突出,你基本上就處於中等水平,如果你再被兵法拖了後腿,那你這次武舉就危險了。」

    王貴低下頭一言不發,李延慶又繼續向他施壓道:「名義上是招十人,但你知道有多少名額已經內定了?我估計至少一半吧!武藝這種東西不像卷子可以查,就是考官的一句話,如果你再不抓緊時間苦學兵法,那麼京城武學你肯定沒有希望了,加上明年再削減解試名額,你將來怎麼辦?」

    王貴的臉刷地變得蒼白,半晌他低聲問湯懷道:「老湯,你看了幾遍兵法?」

    湯懷比出三個手指頭,「至少三遍!」

    王貴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他再也吃不下飯,一推碗便向後院奔去。

    岳飛嘆口氣,「老李,你這樣把他打擊得太重了。」

    李延慶搖搖頭,「他就是缺乏打擊才會這樣放縱自己,再不管束他,他就真的沒希望了。」

    「可現在他才看書,是不是太晚了一點。」

    李延慶卻沒有吭聲,只要王貴真的肯學了,那總歸是有辦法。

    吃罷晚飯,岳飛和湯懷都回房去讀書了,李延慶著實放心不下王貴,便出了客棧,向貢院方向走去,他記得貢院對面有一家書店,賣各種考試書籍。

    不多時,李延慶便來到了書店前,只見招牌上寫著,‘貢士書坊!’

    「小官人要買什麼書?」

    李延慶剛走進書店,伙計便笑眯眯迎了出來,現在是考試淡季,沒多少買書的士子,伙計的態度格外熱情。

    「我想買武舉方面的書,有沒有?」

    「你是指兵法?」

    「是!有沒有最近幾年相州武舉解試的考試題目。」

    「買兵法考試題目,小官人還是第一個,讓我想想看!」

    伙計想了半天,忽然笑道:「還真有一本,不過是手抄本,稍微貴一點,小官人要不要?」

    「先給我看看。」

    伙計上樓找書去了,李延慶打量一下書店,只見書店頗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靠近門口桌上擺放著十幾疊暢銷書,基本上都是各種通俗白話志怪小說,《北游記》、《十國傳》等等。

    他忽然看到了一本無比熟悉的小說:《大聖捉妖記全傳》,一共厚厚的五本,李延慶拾起,作者還是鹿山小小子,依舊是‘士林源書坊’刻印,是合集版了。

    「小官人要不要買一套?」

    另一名伙計快步走上來笑道:「這套書一直就賣得很好,一套書只要五百文錢,比之前的單本書要合算得多,小店也只剩下五套了。」

    李延慶便笑道:「那就買一套吧!」

    「好!我馬上給小官人包起來。」

    片刻,之前的伙計拿著幾本書走上前道:「關於武舉的不多,我就找到了兩種,這三本都是省試武舉歷年考試題集,還有就是我們相州的解試武舉考試題選,只有手抄本,買的人太少,刻板不合算了。」

    李延慶接過手抄書翻了翻,正是他想要的書,便問道:「相州這本還有嗎?」

    「一共只抄了兩本,前年賣掉一本,只剩這一本了,省試的倒有不少,小官人還要嗎?」

    李延慶想了想說:「手抄這本我要了,省試再買兩本。」

    「好咧!小官人稍等,馬上就來!」伙計飛奔上樓了。

    不多時,李延慶拎了兩捆書從書店裡出來,返回了客棧.....

    入夜,王貴房間的燈還亮著,他坐在桌前全神貫注讀書,今天李延慶的一番話深深刺激了他,他開始發憤讀書了。

    不過現在距離武舉解試也只剩下八天時間,他白天還要練刀練箭,只剩下晚上讀書,恐怕有點來不及了。

    雖然武舉解試中的文試最簡單,只要把孫子兵法背熟了,基本上都能考個上上,可問題是需要花時間去背,王貴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這時,李延慶出現在他的房門前,笑眯眯道:「現在挺刻苦嘛!」

    「你不要煩我,我在看書呢!」王貴惡聲惡氣地頂了一句。

    雖然李延慶白天一番話將他敲醒了,但也確實傷了他的自尊,著實令他有點惱羞成怒。

    「我來幫幫你,我有一條捷徑指點給你,你要不要?」

    「捷徑!」

    王貴眼睛一亮,立刻將心中的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屁顛屁顛跑上前眉開眼笑道:「老李,什麼捷徑啊?」

    李延慶坐下,將買下的手抄本給他,「這是最近五次相州武舉的解試題,我剛才仔細看了一遍,我發現題目基本上都是重復的,你不要看書了,把我打勾的題目看上兩遍,我估計就能考個上上!」

    王貴正看得頭昏眼花,半天記不住一句話,李延慶居然給他找到了解決辦法,他大喜過望,一把搶過書,急不可耐地翻了起來。

    王貴越看越激動,禁不住歡呼起來,上面不僅有試題,還有詳細的答案,王貴看書總是記不住,但如果是看題目看答案,他一遍便可以記住了。

    這時,住在隔壁的湯懷也聞訊趕來,他見王貴居然搞到了復習題,立刻要求參與分享,兩人激烈地爭吵起來,李延慶見勢不妙,轉身便走,及時逃離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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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3 09:56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魏縣救人(上)


    次日天剛亮,李延慶和岳飛熱氣騰騰地跑步回來,兩人剛到客棧門口,王貴便慌慌張張奔了出來,「師傅回來了!」

    李延慶見王貴神情緊張,便問道:「出了什麼事?」

    王貴上前低語幾句,李延慶和岳飛都吃了一驚,一起向客棧內奔去。

    他們剛走到門口,一股濃烈的藥味和血腥之氣撲面而來,門沒有關,只見師傅周侗趴在床上,赤著上身,一名大夫正在給他換藥。

    這時,大夫聽到腳步聲,轉身過來把門關上,「你們等一等再進來!」

    李延慶目光銳利,在大夫關門的瞬間,他看見師傅後背至少有三處傷口,都烏紫發黑,流著膿血,他不由心中暗暗吃驚,師傅這是遇到了什麼情況?

    「師傅回來後給你說什麼了嗎?」李延慶回頭問王貴。

    王貴搖了搖頭,「師傅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問你來安陽沒有,好像有什麼事情要找你,大夫還是客棧掌櫃去請來的。」

    李延慶只能在院子裡焦急地等著,他心中暗暗思忖,眼看武解試在即,師傅卻匆匆趕去大名府,應該是大名府那邊出了什麼大事?一定是盧俊義出事了,可就算盧俊義出事也和自己沒有關系,師傅急著找自己做什麼?難道是.....胡大叔。

    李延慶心中頓時有種不妙之感,宋江很可能不肯放過胡大叔。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門終於開了,一臉疲憊的大夫走了出來,問道:「誰是李延慶?」

    李延慶連忙舉手,大夫對他道:「周師傅讓你一個人進去,其他人去好好准備武舉。」

    「師傅傷勢怎麼樣?」岳飛焦急地問道。

    「傷勢不算嚴重,但至少要臥床十天半個月,明天我會再來換藥。」

    李延慶推門進了房間,房間裡的血腥之氣已經消淡了很多,只有一股濃濃的藥味,周侗依舊趴在床上,身上蓋了一床厚厚的被褥。

    李延慶走到周侗面前,見師傅閉目沉思,他便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不敢打擾師傅的思緒,過了好一會兒,周侗才嘆了口氣道:「這個世道真的沒有救了,坐在家裡好好的,卻會天降橫禍,延慶,你知道我在說誰嗎?」

    「師傅是在說盧俊義!」

    「你倒是聰明,一說就中!」

    周侗苦笑一聲道:「之前燕青跑來湯陰縣找我,說他義父被官府抓了,我急急趕去大名府,才發現盧家已經家破人亡。」

    「這是為什麼?」李延慶驚愕地問道。

    「說起來令人匪夷所思,鄆州知州汪景在圍捕幾名梁山亂匪時,抄查到了一份梁山亂匪名冊,其中就有河北大名府盧俊義和南樂鎮胡盛,汪景便將這份名單上報給了正在京西路搜刮民財的楊戩,楊戩盛怒之下便派人前來抓捕這兩人。」

    雖然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李延慶並不奇怪,他之前已經猜到了,果然是宋江在逼盧俊義和胡大叔入伙,而且既然宋江知道胡盛住在南樂鎮,說明胡盛還是和宋江有過聯系了。

    「胡大叔也被抓住了?」

    周侗點點頭,「他沒有一點准備,怎麼可能逃得過,我蒙面夜闖牢城營想救兩人,結果中了埋伏,身中三箭,好在我筋骨結實,才逃得一命。」

    「那盧俊義和胡大叔呢?」李延慶問道。

    「聽燕青說,他們二人已被押送去了鄆州,是死是活我也顧及不到了。」

    說到這,周侗咬牙恨道:「我知道宋江會在鄆州救他們,但此人心腸狠毒,他只管千方百計招攬人入伙,但別人的父母妻兒會怎麼樣他卻不管,盧俊義的兄長子侄被判了流放充軍,家財被沒收。」

    「那胡大叔的母親和女兒呢?」

    「聽說也被抓了,會怎麼處置我沒打聽到。」

    李延慶頓時有點急了,胡大娘和小青兒居然被抓了,如果也被判流放充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現在就去大名府!」

    李延慶心急如焚,起身就要走。

    「你等一等!」

    周侗一把抓住他,傷口被扯了一下,頓時一陣劇痛,他強忍住疼痛,吃力地對李延慶說:「扈誠的老母和女兒是被關在魏縣牢城營,不在元城,你別去錯地方了,還有,千萬不要硬闖牢城營,你會被抓住的,你有功名在身,後果太嚴重了。」

    李延慶冷靜下來,他點了點頭,「師傅放心,我不會把自己陷於危境!」

    李延慶快步走出了房間,岳飛三人立刻圍了上來,焦急地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盧俊義出事了,師傅想救他沒有成功,受了一點皮肉傷,情況應該不嚴重。」

    三人這才松了口氣,李延慶又道:「我也要去一趟大名府,去幫師傅打聽一下消息,過幾天就回來。」

    王貴心中著實擔心,將李延慶拉到一邊,低聲道:「好不容易才考中解元,你可別去做傻事啊!」

    李延慶敲一記他的頭,「你說這話就讓我失望,這麼多年交情還不了解我,我李延慶是會做傻事的人嗎?」

    他又囑咐岳飛三人幾句,這才返回房間,稍微收拾一下便騎馬離開了安陽縣,向大名府方向疾奔而去。

    ......

    兩天後,李延慶抵達了大名府魏縣,師傅告訴他,盧俊義一案的相關人犯都關押在魏縣牢城營,他又該從何著手?

    李延慶在縣衙對面的一條巷子裡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下,中午喝茶時,他尋一個機會問客棧掌櫃,「我有個親戚在縣牢城營,我想了解他的近況,有沒有什麼辦法?」

    客棧掌櫃一豎大拇指贊道:「小官人聰明啊!會找客棧,這種事情別的客棧還真不知該怎麼?我給小官人介紹一個牙人,有什麼事情他幫你解決。」

    客棧掌櫃介紹的牙人是一個三十余歲的瘦小男子,小鼻子小眼,長著一對頗有特色的大齙牙,給人一種合不攏嘴的感覺。

    牙人滿臉堆笑,對李延慶自我介紹道:「小人姓劉,小官人叫我劉三就行了,牢城營方面有什麼事,小人幫你搞定。」

    李延慶問道:「盧俊義的家人是關押在魏縣牢城營吧!」

    劉三臉色一變,壓低聲音道:「小官人是盧家的什麼人?這可是大案,如果只是問問可以,但救人就別想了。」

    「我就問一問,其實我是想問胡盛的家人情況。」

    劉三伸出五個指頭,「五貫錢,我可以安排小官人探營,想問什麼情況免費奉告。」

    李延慶取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笑道:「你去安排吧!安排好了這錠銀子就歸你。」

    劉三眼睛一亮,他一言不發,立刻起身走了。

    半個時辰後,劉三又找到了李延慶,「探營我已安排好了,要去現在就跟我去,不過小官人來晚了一天,盧家人昨天已經被押解去了永州,胡盛的家人還在,因為老太太快不行了,才另案處理。」

    李延慶剛剛松了口氣,卻又被劉三的最後一句話把心揪了起來,胡大娘快不行了,那青兒呢?

    他買了一點食物,便跟著劉三去了牢城營,牢城營就是監獄,大宋是由軍隊代管,但並不是每個縣都有牢城營,大名府一共有兩個牢城營,一個在元城縣,另一個便在魏縣。

    魏縣的牢城營位於東城,分為男營和女營,女營的條件稍微好一點點,但也陰暗潮濕,地牢裡彌漫著一股惡臭。

    一名牢子帶著李延慶來到一間牢房前,惡聲惡氣喊道:「老胡婆,有人來看你了。」

    牢房中一盞微弱的油燈,燈光十分昏暗,李延慶還是一眼便認出了躺在角落的胡大娘,只見她骨瘦如柴,雙眼無神地望著黑漆漆的屋頂,身體明顯已經垮了,在她懷中依偎著一個小娘,雖然看不清模樣,但應該就是青兒。

    李延慶塞了一塊碎銀給牢子,「我想進去和他們說說話!」

    牢子掂了掂銀子,‘嘩啦!’一聲便將牢門打開了。

    李延慶快步走進牢房,小娘嚇得連忙往祖母的懷裡鑽,「祖娘,有人進來了。」

    「是鬼....牛頭馬面拘我來了!」胡大娘氣息十分微弱,已經奄奄一息。

    李延慶鼻子有點發酸,便蹲下來道:「大娘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李文村的慶兒啊!」

    「你是索命鬼,饒我....」胡大娘異常恐懼地望著李延慶,尖利地大叫起來。

    胡大娘忽然身體一挺,渾身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小青嚇得撲在祖娘身上嚎啕大哭。

    外面牢子道:「小官人,沒用的,這老婆子進來沒多久就失心瘋了,她說她年輕時殺了太多人,仇人變鬼來索命。」

    李延慶默默看了片刻,胡大娘眼中的恐懼讓他看了心驚,他只得搖了搖頭,轉身便走,他剛走到門口,身後忽然傳來胡大娘低微的喊聲:「慶兒!」

    李延慶驀地轉身,蹲在胡大娘面前,「大娘,我是慶兒,你想起來了嗎?」

    胡大娘念了幾句,她眼睛裡忽然閃過一道異光,騰地坐起身,一把抓住李延慶,嘶啞著聲音問:「你是....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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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3 09:56
第一百四十七章 魏縣救人(下)


    「是我!大娘還記得我嗎?」李延慶期待地望著她。

    胡大娘變得異常清醒,臉上酡紅得像喝醉了酒一眼,目光炯炯有神,外面的獄卒暗暗搖頭,他們見得多了,這老婆子開始回光返照了。

    「我記得,你是傻二啊!你爹爹是李大器,你是延慶。」

    胡大娘忽然嗚咽著哭了起來,「慶兒,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李延慶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道:「大娘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把大娘和青兒救出去。」

    「我....我已經不行了,出不出去也無所謂,但慶兒一定把小青兒救出去,她還是個小娘子,這裡不是她呆的地方。」

    青兒伏在祖母的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我要和祖娘在一起。」

    這時,外面傳來鑰匙的嘩啦聲,牢子在催促了,李延慶便將食盒遞給青兒,「你們先吃點東西,我回去就想辦法。」

    李延慶起身便走出牢房,走到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青兒在注視著自己,和小時候一樣,一雙眼睛格外地明亮。

    ......

    走出牢城營,劉三對他道:「我剛才專門去問過管營了,她們祖孫二人不是流放,是判賣給教坊,老婆子已經不行了,教坊看中了小娘,明後天就會來領人。」

    李延慶心中一動,那這樣也不是什麼大罪,應該有辦法,自己或許可以從教坊再把人買走。

    劉三明白他的心思,又吞吞吐吐道:「剛才管營給我說,小官人如果想救她們出去,不是不可以,不要去找教坊,他們就可以解決。」

    李延慶並不想去教坊贖人,一旦進了教坊,青兒就落籍為娼戶了,會影響一輩子的名聲,所以他也最好在牢城營這個環節就搞定。

    「你給我說實話,到底行不行?」

    劉三向兩邊看了看,將李延慶拉到一個角落,低聲道:「上面有人想謀盧家家產,才把盧家人判了流放重罪,這對祖孫沒有什麼油水,所以判賣給教坊,屬於輕罪,管營說,如果小官人肯出錢,他今晚就把人弄出去。」

    「錢不是問題,但他怎麼把人弄出來?」李延慶繼續追問,他不能有一點含糊。

    「也是小官人運氣好,最近牢城營發生了疫病,天天都有死人,必須連夜送走燒掉,等不到驗屍的,反正團練在元城縣,也不會跑到魏縣來細查,把她們報病死就是了,不過呢!這樣一來就會銷戶,以後她們就沒有戶籍了,也不能回原籍,這一點小官人必須保證。」

    李延慶想到胡大娘已經有回光返照的跡像,他心中著急,便道:「我保證她們不回原籍,告訴我要多少錢?」

    「一百兩銀子,少一文都不行,另外我再抽十兩牙金,一共一百一十兩銀子。」

    李延慶點點頭,「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劉三見李延慶答應了,心中大喜,他們見李延慶出手闊綽,便知道有利可圖,就擔心李延慶去教坊贖人,他們丟掉這個賺錢機會了。

    劉三連忙道:「按照牢城營的規矩,一更超度,兩更送屍,三更火葬,小官人可租一輛牛車在北城外的柳坡林等著,管營今晚親自會押屍出城,順便將那祖孫二人一起帶出來,到時候小官人把銀子給我就是了。」

    ......

    兩更時分,在魏縣北城外的一片柳樹林旁,靜靜地停泊著一輛牛車,趕車的把式穿著老羊皮襖,蜷縮在座位上打瞌睡,李延慶立馬在大車一旁,不斷向城門方向張望,這裡距離城門處不到兩裡,城門上方插著幾支火把,火光烈烈,在火光照耀下,依稀能看見城門處的動靜。

    這時,城門緩緩開啟,幾輛大車從城內駛出,兩邊跟著幾名身穿皂衣的牢役,在第一輛大車上坐著兩人,其中一人李延慶認識,正是白天見面的牙人劉三,另一人是個長相粗魯的漢子,也穿著公服,頭戴紗帽,估計就是魏縣的管營了。

    管營姓王,屬於底層的軍隊小官,相當於管教隊長,《水滸》中施恩的父親就是一名管營,因為魏縣牢城營較小,因此管營也能獨管一處,這也是他發財的手段,遇到一切撈錢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過。

    像盧俊義的家人都是肥羊,但上面有人盯著,王管營不敢動手腳,但胡盛的家人只是一個老婆子和小娘,上面不管,也沒什麼油水,賣給教坊他最多也只能拿到一兩貫錢,正好一個冤大頭上門,願出一百兩銀子買人,他何樂而不為?

    運屍車隊路過柳林時停了下來,幾名牢役將一輛牛車內的祖孫二人抬下,熟練而迅速地塞進了李延慶事先准備的牛車內,看得出他們經常做這種事,配合得非常默契。

    這時,劉三快步走上前道:「小官人,那個老婆子快不行了,趕緊去西面大盤村,那裡有個葛大夫,看他能不能吊一吊性命。」

    李延慶點點頭,他掀起車簾看了看,正好看到了小青兒明亮而充滿感激的目光。

    李延慶隨即放下車簾,取出一包銀子遞給劉三,劉三仔細查視了片刻,便向遠處車隊揮了揮手,運屍車隊繼續前行,劉三抱拳道:「那就祝小官人一路順風了。」

    「也請劉牙人帶個口信給管營,假如有一天她們的家人來尋人,可以告訴來人,我姓李,是他在湯陰縣的鄰居,他就不會傷害管營了。」

    「多謝小官人,我一定轉告!」

    劉三轉身快步離去,很快便和車隊一起消失在沉沉的夜霧之中。

    李延慶的牛車也啟動了,迅速向西面大盤村方向駛去。

    ..........

    李延慶最終沒有能救活胡大娘,天亮之時,胡大娘拉著青兒的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青兒失去了摯愛的祖母,悲痛欲絕,哭得幾乎暈過去。

    李延慶心中也著實傷感,但他卻沒有時間耽誤,他花錢買了副棺木,又買了塊墓地,將胡大娘葬在了大盤村,又拿出幾兩碎銀,托保正刻一塊墓碑。

    在一座新矗立的墳塋前,李延慶合掌默默道:「延慶一定會好好保護青兒,把青兒交給她父親,請大娘在九泉之下瞑目!」

    他隨即扶起跪在地上的青兒,「我們走吧!」

    青兒頭上戴著孝,給祖母新墳重重磕了三個頭,一步一回頭,悲悲戚戚地跟著李延慶上了牛車,李延慶翻身上馬,跟著牛車向相州方向而去。

    當他們路過李固鎮時,青兒忽然指著遠處的一座村莊說:「慶哥哥,我外婆家就在那裡,我娘也改嫁在附近。」

    李延慶頗為驚訝,這是小青兒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叫得這麼自然,一點也沒有刻意的痕跡,李延慶心有所悟,青兒其實並沒有忘記自己。

    李延慶連忙笑道:「我們要不要去看一看,或許還能找到你娘!」

    青兒雖然只有八歲,但目光中卻有一種與她年齡絕不相符的果斷和堅毅,她搖了搖頭,「爹爹曾帶我去找過他們,他們連門都不讓進,我娘走得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讓我和爹爹再也不要去打擾她。」

    ‘哦——’

    李延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提此事,轉開話題笑道:「那先跟我回李文村吧!青兒,你還記得李文村嗎?」

    「我有一點點記得,我有個布娃娃沒帶走,爹爹說幫我回去拿,卻忘記了。」

    李延慶撓撓頭,「好像沒有吧!我沒看到。」

    「我現在不玩布娃娃了。」

    青兒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陽光照在她臉上,一雙寶石般明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顯得格外地俏麗,她才八歲,美人胚子已經出來了。

    牛車繼續西行,大約走了十幾余裡,青兒又擔心地低聲問道:「慶哥哥,你覺得我爹爹會有事嗎?」

    李延慶當然知道盧俊義和扈誠不會有事,宋江既然逼得他們走投無路,又豈能不救他們?

    他見青兒一臉擔憂,便笑著安慰她道:「盧員外有很多朋友會救他,相信你爹爹也會同時被救,你放心吧!我已經把線索留給了你爹爹,他會來找你,你安心跟我走,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爹爹若知道祖娘已經去世,他不知該多難受!」想到了祖娘,青兒的聲音又有點哽咽起來。

    .........

    兩天後,李延慶返回了李文村,剛到家門口,喜鵲便笑嘻嘻迎了出來,「小官人這麼早就回來了?」

    「遇到點事情,先回來一趟,我不在家,有什麼人找我嗎?」

    「找小官人的人多了,但都不重要,忠叔擋回去了,咦——」

    喜鵲忽然看見牛車裡走下來一個俏麗的小娘子,她一下子愣住了,這是誰?小官人又買了個丫鬟嗎?

    青兒站在門前久久打量,雖然她的故居已經不復存在,但門前大棗樹還依稀留在她的記憶中。

    這時,大黑搖搖晃晃走上前,嗅了嗅,親熱地蹭了蹭她的腿,青兒眼睛一亮,蹲下身緊緊抱住了大黑,將臉貼在大黑身上,她終於想起來了,這就是幫他們家抓住黃鼠狼的大黑狗啊!

    「小官人,她是誰呀?」喜鵲好奇地問道。

    「她叫青兒,是我從前的一個小妹妹,爹爹被官府抓走了,她現在是孤兒,以後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喜鵲眼中湧起無限的同情,她乖巧地點點頭,上前牽住青兒的手笑道:「先進屋好好休息一下,今晚我們一起點燈籠,有燕子燈、螃蟹燈、美人燈,保證你會喜歡。」

    青兒見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她心中也歡喜起來,連忙點點頭,跟著喜鵲快步走進了院門。

    終於把青兒帶回了家,李延慶一顆心放下了,此時,他又有點擔心王貴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能否考過武舉?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2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3 09:57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李家三娘


    次日一早,李延慶找到了新族長李真。

    李真這十幾天格外忙碌,清點族產,修建宗祠,忙得他雙腳不停,但忙歸忙,心情卻格外舒暢。

    「延慶,你來得正好,我有件重要之事告訴你。」

    李真神神秘秘將李延慶拉進裡屋,低聲道:「我也是昨天在縣裡得到的消息,李文貴前天晚上病死了。」

    「病死了,怎麼會?」李延慶有點不相信這種說法。

    「其實我也不相信,是都頭王順告訴我的,蔣大道將李文貴的萬貫積財獻給了童貫,然後李文貴就病死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人家一口咬定是病死,你又有什麼辦法?」

    李文貴死了,隱藏在李延慶心中的一根毒刺也隨之消失,他冷冷道:「惡有惡報,沒有人會憐惜,只是被他侵吞的家族財富卻落入別人口袋,著實可惜!」

    李真卻不以為意,他覺得財富可以再創造,但李文貴這種壓迫在大家頭頂上的人沒有了,這才令人心中舒暢。

    「延慶,你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嗎?」

    一句話倒提醒了李延慶,他確實有事,李延慶便笑道:「想請族長幫個忙,我把胡大叔的女兒帶回來了,她現在沒有戶籍,能不能在我們村裡上個戶籍?」

    「你是說青兒?」

    李延慶點點頭,李真頓時驚訝道:「胡盛出了什麼事?」

    「他參與抵抗稅賦,已被官府抓走,胡大娘死在獄中,青兒被我贖回來,但沒有了戶籍,我想把她重新入籍在李文村,族長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李延慶輕描淡寫地編了個理由,李真也不想深究,他想了想道:「青兒今年有**歲了吧!」

    「今年八歲!」

    李真負手走了幾步,忽然笑道:「我倒想起一個人,李仲兒你知道嗎?」

    李延慶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張儼如黃土高原般的臉,他知道此人是李真的堂弟,家在李文村最北面,家境貧寒,有個兒子叫做李小勇,曾經得到自己的資助去鹿山學堂讀過兩年書。

    「我知道!」

    「李仲兒在七年前生了個女兒,一歲的時候病死了,但他一直沒有銷戶,反正他沒有田產,也不用交稅,我去給他說說,就讓青兒頂這個戶頭吧!」

    李延慶欣然道:「最好現在就去,不如我們一起去和他談一談!」

    李仲兒在李氏家族中屬於比較貧寒的人家,境況也就比從前的李大器稍微好一點,全家人靠租種五十畝族田為生,李仲兒只有三十歲出頭,可看起來就像五十余歲的模樣,皮膚黝黑,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一雙手異常粗糙。

    李仲兒見族長和李延慶到來,慌得手足無措,連忙將他們請進屋內,李真笑道:「今天陽光不錯,就坐在院子裡吧!」

    李真知道他家裡境況很糟糕,不想讓李延慶看到,便在院子裡找了兩張凳子,用袖子擦了擦請李延慶坐下,李仲兒又去吩咐渾家燒水,李真擺了擺手,「別忙了,就坐一會兒!」

    李仲兒站在李真面前搓著手,顯得十分緊張,他很擔心族長把族田收回去,不給自己種了。

    李延慶找了一張小凳子放在他面前,笑道:「坐下說話!」

    李仲兒半個屁股蹭坐在凳子上,局促不安地等著族長發話,李真明白他的心思,便笑道:「我不是來收回你的田,相反,如果你有能力,我還可以再租給你五十畝。」

    李仲兒就仿佛打了氣的塑料人,一下子腰挺直了,搓著手激動道:「如果有一頭牛的話,我可以種一百畝地。」

    旁邊李延慶笑道:「仲叔就種一百畝地吧!我送你一頭牛。」

    李仲兒嚇一跳,連連擺手,「我怎麼能要解元的牛,我不能要!」

    大宋的牛屬於朝廷的專控商品,為保證農耕,朝廷嚴格控制價格,價錢也就和一頭驢差不多,十五貫錢就可以買一頭健牛,以李延慶現在的財力,買一頭牛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李延慶笑了笑說:「牛當然不是白給你,我也要請你幫個忙。」

    「我有什麼能幫到解元?」

    李真在一旁道:「去年秋天我替縣裡清理戶籍時發現你家裡還有一個女兒,叫做三娘,但實際上她在六年前就死了,我沒說錯吧!」

    李仲兒不知犯了什麼事,他臉上露出害怕之色,膽怯解釋道:「我渾家一直懷念這個女兒,所以沒有及時注銷戶籍。」

    李真擺了擺手,「我不是想找你什麼茬,從前我們村的胡盛犯了事,被官府抓走了,延慶把她女兒救了回來,但苦於沒有戶籍,正好你這裡有個空戶頭,就把它給延慶吧!我不會虧待你,不光再租給你五十畝好地,同時佃租再減少三成,延慶也願意送你一頭牛,以後你們家的日子就會好過得多,你覺得怎麼樣?」

    李仲兒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問道:「老胡的女兒是要住到我們家嗎?」

    李延慶笑了起來,「就只是掛個名而已,她住在我家裡,以後逢年過節,我們還會有所表示。」

    「那沒有問題,我可以答應!」

    李仲兒留下女兒的戶籍只是一種懷念,但他卻沒有想到,這個空頭戶籍竟然給自己帶來巨大的收益,一時間他欣喜若狂,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這時,從外面走進一個少年,大約十三四歲,正是李仲兒的兒子李小勇,李仲兒連忙向他招手,「勇兒快來給族長和解元磕頭見禮!」

    李小勇連忙上前跪下,磕頭行禮,「小勇給族長和解元見禮!」

    李真呵呵一笑,「好孩子,快點起來!」

    李小勇站起身,李延慶打量他一下,只見他身材中等,肩寬背厚,身材十分壯實,和鐵柱有一拼。長得一臉老實憨厚。

    李延慶心中頓時有了好感,便給李真使了個眼色,李真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李延慶的意思,笑問道:「小勇現在在做什麼活計?」

    李仲兒嘆口氣,「這孩子太老實,和外人說話臉都紅,也只能跟我在地裡刨食了。」

    李真想了想道:「這樣吧!縣裡的雜貨鋪還缺一個守夜的伙計,活不多,就是每天搬運貨物,然後晚上住在店裡,一天百文錢,小勇願意去做嗎?」

    李小勇頓時期待地望著父親,李仲兒雖然有點舍不得,但他也知道,兒子長大了,一心想出去走走,他便點點頭,「只要小勇願意,我沒有意見!」

    李真呵呵一笑,「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了!」

    其實李真的店裡並不需要人,他明白李延慶看中了這個李小勇,應該是想把他帶到京城的店裡去。

    兩人隨即告辭,離開李仲兒家李真便笑問道:「延慶也覺得他們家的李小勇不錯,是吧?」

    李延慶點點頭,「父親之前寫信給我,讓我帶幾個李家子弟去京城,我一直在留意,這個李小勇感覺還不錯。」

    「他從小就老實,總是被我家的兩個小子欺負,不說了,我現在去安排李仲兒家的丁產簿,完善一下小青兒的戶籍,以後延慶把她帶去京城,只要在京城買了房,便可把她戶籍遷過去,這樣便可天衣無縫了。」

    「多謝三叔大力幫忙!」

    兩人又說了幾句,李真便匆匆走了,李延慶隨即回了家,剛走進院子,卻見在一張小桌前,兩個小娘頭挨著頭,喜鵲正一本正經地教青兒認字。

    喜鵲跟隨李延慶有一年了,聰明好學,悟性極高,已經基本上讀熟了千字文,勉強能看《大聖捉妖記》了,而且她十分好為人師,住在縣城時便教王貴和湯懷的丫鬟認字,這會兒家中來了一個青兒,她又忍不住當起了師父。

    「小官人的‘李’字,上面是個木,下面是個子,所以叫做木子李。」

    「是這樣寫嗎?」青兒拿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字。

    「木太大了,要上下一樣大,這樣寫,我來教你,慢慢來!」

    李延慶見兩人全神貫注,便沒有驚擾她們,悄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走進房間,他脫去了外袍,剛要在桌前坐下,卻不由微微一怔,只見自己掛在牆上的劍不知什麼時候放在桌上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2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3 12:07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安陽消息


    李延慶有兩柄劍,一柄劍是厚脊短劍,他一般會隨身攜帶,放在馬袋內,另一柄劍是參加士子軍時得到的禁軍儀劍,劍長兩尺八寸,重三斤,他一直就掛在牆上。

    喜鵲從來不碰,菊嫂和忠叔更不會動它,現在它卻放在自己桌上,不用說,一定是小青從牆上拔出了這柄劍。

    李延慶頓時有了興趣,他知道胡大娘其實也會武藝,只是從來不顯露,難道小青跟她父親或者祖娘也學了幾手嗎?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李延慶連忙把劍收起,只見兩個小娘說說笑笑走了進來,卻見房間裡坐著李延慶,兩人同時呆住了。

    喜鵲困惑地撓了撓頭,「小官人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剛剛才回來,喜鵲在教青兒認字嗎?」

    「青兒也想看大聖捉妖記的故事,所以我就教她識字,一個上午青兒就認識了三十個字,比我快多了。」

    李延慶點點頭,對青兒道:「每個字要反復的寫,反復的讀,這樣才能記得住,上午學的三十個字,睡覺前就要徹底記住,否則明天就會忘記大半。」

    青兒連忙施個萬福,「謝謝小官人教導!」

    李延慶見她昨天在路上還叫自己‘慶哥哥’,這會兒就改口叫自己小官人了,估計這小娘臉皮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他也不在意,又溫和地對她道:「今天我把你的戶籍上了,頂了我一個族妹的名字,她很小就病逝了,只是沒有銷戶,從現在開始你叫李三娘,可別忘了!」

    這時,青兒已經發現桌上的劍沒有了,她的臉一紅,不由有些難為情,低下頭小聲道:「謝謝小官,不!謝謝大哥,青兒記住了。」

    李延慶取出劍,連同牆上的劍鞘一起遞給她,「你如果喜歡,就送給你了。」

    「謝謝大哥!」

    青兒接過了劍,她也有一把劍,要比這柄劍更加輕巧,可惜被官兵收走了,這柄劍也不錯,只是對她稍微不適手,不過既然是大哥送給她,她也不好意思拒絕

    入夜,李延慶坐在桌前看書,這時,喜鵲端了一碗茶進來,李延慶接過茶碗笑問道:「青兒怎麼樣?」

    「她在寫字呢!可認真了,一遍又一遍,這樣一個月就能學會千字文。」

    「沒有這麼快的,光認識字還不行,還得會讀句子寫句子,等學完我教你的讀書認字九百句,至少要半年時間了。」

    「那也比我快!」喜鵲小聲嘟囔道。

    「她好像還會武藝?」李延慶又若無其事地試探問道。

    喜鵲稍微猶豫一下,不知該不該說,李延慶淡淡道:「喜鵲對我還要隱瞞嗎?」

    喜鵲罵了自己一句,她回頭看了看門口,上前壓低聲音道:「她舞劍好厲害啊!喜鵲的眼睛都看花了,只看見一片亮光,不過她不准我告訴任何人。」

    「為什麼?」

    「她說她爹爹就是會武藝才被抓走,她不想再走她爹爹的老路。」

    李延慶有點驚訝,青兒才八歲,她居然會有看破人世的滄桑感,李延慶忽然意識到,青兒雖然不太說話,其實比他想像的要懂事得多

    時間一天天過去,李延慶大部分時間都在苦練師父的銅弓鐵箭,他的力量也一天天在增長,從剛開始只能一次開弓三次,漸漸增加到開弓五次,僅僅十天後便增加到了七次。

    想起之前練習開弓時痛苦,而現在卻輕松得多,李延慶終於領悟到開弓三次其實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門檻,越過這個坎,他再向上提高就容易得多了。

    想通這一點,他練習射箭的積極性更高,每天早出晚歸,在家背後的小樹林內苦練射箭絕技,對箭法的領悟也越來越深。

    不過,李延慶還是有一點遺憾,雖然他把劍送給了青兒,但青兒卻再也沒有練過劍,每天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跟著喜鵲讀書認字。

    這天下午,他去鹿山學堂問候了師父,從學堂出來,時間已到黃昏時分,李延慶便來到鹿山酒館,在二樓靠窗處找一個位子坐下。

    掌櫃上前抱拳笑道:「稀客啊!歡迎解元光臨鄙店。」

    「掌櫃太客氣了,我只是來吃頓便飯,如果方便的話,給我來三個菜一壺酒,菜隨意,酒要你們最好的透瓶香!」

    掌櫃笑呵呵道:「小官人放心,一定會讓小官人嘗到我們店裡最好的酒菜。」

    掌櫃快步走了,李延慶望著窗外,心中卻在想安陽的解試,今天已經是一月二十五日,從時間上算,武舉解試前天就應該結束了,他卻沒有一點消息,也不知道三個好朋友考得如何?還有師傅的傷情,應該痊愈了吧!

    不多時,酒保送來了酒菜,李延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飲起來,剛喝了沒幾杯酒,外面大街上‘砰!’地傳來一聲巨響,把酒客們都嚇了一跳,一起轉頭向大街上望去,緊接著‘砰!砰!’連續傳來炮仗聲響。

    眾人紛紛跑到窗前張望,李延慶也探頭望去,只見王氏雜貨店前擺了數十顆大炮仗,伙計們正忙碌地點燃,站在一旁的王萬豪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攏。

    李延慶心中一動,連忙放下筷子跑了過去,老遠王萬豪便向李延慶揮手笑道:「慶哥兒,喜訊啊!」

    「王員外,可是阿貴考中舉人了?」李延慶急聲問道。

    王萬豪咧著嘴笑道:「湯員外剛剛接到安陽的飛鴿傳書,我家阿貴高中第二名!」

    「啊!」

    李延慶頓時又驚又喜,王貴居然高中第二名,看樣子自己給他買的書起作用了,他連忙恭喜王萬豪,王萬豪捋須呵呵大笑,心中極為得意,誰說他孫子不行,平時雖然不吭不響,卻每次在關鍵時候就會給自己長臉。

    這時,李延慶又關切地問道:「那湯懷和岳飛呢?」

    「他們也中舉了,湯懷考中第五名,岳家小哥好像是第三,第一名是相州團練的兒子,明擺著是走關系的,其實我家阿貴應該是第一名,真令人深惡痛絕啊!」

    王萬豪原本心花怒放,可想到這件事,他心中頓時又惱怒之極,明明自己的孫子才是第一名武解元,卻被官宦子弟頂掉了,這是何等不公平。

    李延慶以為岳飛能拿第一,不料卻考了第三,不用說,一定是被騎射拖了後腿,雖然射弩能加分,但畢竟騎射才是主項。

    「王員外,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阿貴還要和知州喝酒,比較忙,估計要過幾天吧!慶哥兒,回頭我要好好擺酒慶賀,你可一定要來。」

    「那當然,我一定會到。」

    就在這時,湯家客棧前也劈劈啪啪放起了鞭炮,一條紅色大橫幅拉了起來,‘祝賀湯懷高中武舉解試第五名!’

    湯廉站在門口,開始笑容滿面地接受鄉人們的慶賀,王萬豪呆了一下,轉身便跑回店去,只聽他大吼道:「去年那條橫幅還在不在了?快給我找出來!」

    兩天後,王貴、湯懷和岳飛三人盛大回鄉,雖然武舉的含金量遠遠比不了科舉,但王家和湯家在孝和鄉影響巨大,兩家各拿出千貫錢造勢。

    在重金誘惑下,鹿山鎮還是形成了萬民空巷的盛況,數千鄉民夾道歡迎三名解試武舉人載譽回鄉,氣氛極為熱烈,一點不亞於李延慶考中解元回鄉時的盛況。

    鹿山酒樓內,上百名賓客聚集一堂,慶賀王貴、湯懷和岳飛武舉高中,在三樓的一間雅室內,王貴三人擺脫了客人們的敬酒,給李延慶講述武舉的過程。

    王貴喝的面紅耳赤,臉上洋溢著成功的喜悅,仿佛還沉浸在巨大的榮耀之中。

    「說起來我們都得感謝老李買到的那本書,兵法的考題上面都有,我們三個估計都得了滿分,還有好幾個考生居然不識字,坐在那裡發發呆,真他娘的有趣!」

    湯懷也大笑道:「我數過,一共有八個人不識字。」

    岳飛卻沒有兩人那樣得意,他低聲對李延慶道:「這次武舉考試真的亂七八糟,什麼人都有,而且很多事情讓人憤怒,考第一名那個羅慧,是個三十多歲的軍官,和羅團練的年紀差不多了,明顯是替考,但考官誰也不管,而且考生的武藝普遍很糟糕,將一大半的考生都是騎在馬上靜止射箭,根本不是騎射,說起來師傅教的弟子騎射都不錯,可惜也只有黃安、李波和張隆三人考中。」

    「那也很不錯了,一共才十個名額,師傅帶出的弟子就考走六個,對了,師傅的傷情怎麼樣?」

    「師傅還在安陽療傷,他讓你不要擔心,他會直接回京城,到時候大家京城見。」

    王貴伸手搭在李延慶的肩頭笑道:「老李,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在安陽就已經被兵部武學錄取了,要求我們二月初十前去京城報到。」

    「這麼早,往年都是三月啊!」

    「說是要提前進行三個月的強訓,我們商量一下什麼時候進京,說實話,我都有點迫不急待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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