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8 10:18
第一百六十章 初見師師(下)

   



    李延慶也著實感到意外,這個士子竟然是趙玉書,兩人在相州交惡後便再也沒有相遇,李延慶原以為會在太學遇到他,沒想到會提前到礬樓相遇,可謂冤家路窄。

    周圍一群士子估計都是他的同窗,楊度和武邦昌卻不在其中,他們沒有現趙玉書的異常,卻看見了鄭榮泰,不少人掩口笑了起來。

    有人低聲笑道:「這年頭癩蛤蟆不吃蟲了,改口要吃天鵝肉了。」

    「還是兩只癩蛤蟆!」顯然,李延慶在他們眼中是另一種癩蛤蟆。

    鄭榮泰重重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他心中著實感到窩囊,怎麼會遇到這幫混蛋?

    李延慶卻笑眯眯向趙玉書抱拳道:「人生何處不相逢,趙兄,我們和酒樓有緣啊!」

    趙玉書本能地伸手摸了摸鼻梁,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惡狠狠地盯著李延慶,周圍士子終於看出一點端倪,紛紛問道:「簡之兄,這是何人?」

    「這是我們相州的一個神童,能喝酒,會打架,還是堂堂的相州解試舉人!」

    ‘舉人?’

    士子們眼中都露出不屑的目光,在一般民眾眼中,舉人或許高不可攀,但這些太學上舍士子早已對舉人不屑一顧,他們的目光都盯住了進士,一個相州的舉人怎麼讓他們看得上眼,況且還是和土財主鄭胖子混在一起,十有**也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

    「這位小兄弟也想進豐月樓?還是回去再好好讀幾年書吧!這是東京豐月樓,可不是相州的風月之地。」

    這幾個士子嘴裡雖然沒有粗話,但說話卻相當刻薄,言語夾著一般人聽不懂的暗刺,李延慶卻並不動怒,只是面無表情地冷冷看了他們一眼。

    這時,門口童子催促一群士子道:「到底要不要進去?」

    「進去!進去!」

    一群士子也顧不得李延慶,把自己的作品遞給了童子,童子卻不急著拿進去,而是望著李延慶,「這位小官人有沒有詩詞?我可不想跑兩趟!」

    所有人都回頭向李延慶望來,「一個舉人還想進豐月樓,不知天高地厚!」有人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李延慶淡淡一笑,「既然來了,總歸是要試試,稍等我片刻!」

    他轉身走進書房,片刻走出來,也將一張素箋遞給童子,童子躬身行一禮,「請各位夫子稍等!」

    童子匆匆走進樓內,鄭榮泰連忙將李延慶拉到一邊,低聲道:「趁他們不注意,我們還是走吧!」

    「為什麼要走?」

    李延慶這句話稍微大了一點,旁邊為士子聽到了,他立刻搖頭晃腦對眾人道:「豐月樓乃礬樓鑲金嵌玉的招牌,豈是庸碌之輩能進?癩蛤蟆尚知天鵝難覓,怎麼某些人連癩蛤蟆都不如?」

    眾人一起大笑,向鄭榮泰和李延慶望來,鄭榮泰又氣又惱,偏偏又被人家說中了心事,著實令他難堪。

    李延慶卻心閑氣淡,他懶得理睬這幫狂妄的士子,和他們吵架爭論只會拉低了自己,只要不越過他的底線,他也不會輕易動手,可真逼他動了手,那就不是斷胳膊短腿那麼簡單了。

    這時,童子走了出來,抱拳道:「各位夫子!」

    一群士子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問道:「怎麼樣,詩官通過了嗎?」

    童子歉然道:「詩官說,各位夫子學識高博,詩文出眾,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請大家以學業為重,不必把時間和精力放在小小的娛樂之所上,各位夫子請回去吧!」

    李延慶也不得不佩服豐月樓的詩官說話有水平,連拒絕都這麼含蓄,士子面面相覷,他們當然聽懂了詩官的言外之意,‘你們的詩作還不能進豐月樓。’

    這時,童子又問道:「請問,哪位是李延慶?」

    李延慶舉手道:「我就是!」

    童子笑道:「小官人的詩作頗有新意,正是礬樓所需,詩官說,小官人可以進豐月樓飲酒聽歌!」

    眾人一起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望著李延慶,眼睛裡充滿震驚。

    李延慶淡淡一笑,「我的朋友可以一同入內嗎?」

    「按照豐月樓的規矩,官人可以攜帶一個朋友入內。」

    鄭榮泰登時得意萬分,走上前毫不客氣反擊道:「豐月樓乃礬樓鑲金嵌玉的招牌,豈是庸碌之輩能進?癩蛤蟆尚知天鵝難覓,怎麼某些人連癩蛤蟆都不如,我老鄭聽不懂,各位,這是在說誰啊?」

    士子們羞惡難當,可又不敢在豐月樓前作,只得恨恨瞪了李延慶一眼,悻悻走了。

    李延慶笑道:「真是奇怪了,他們說那麼難聽的話我都沒吭聲,怎麼一個個深仇大恨地瞪著我,我哪裡得罪他們了?」

    童子微微一笑,「或許是他們剛才說話太滿了,有點下不來台,這也沒辦法,他們的詩詞,師師姑娘實在看不上。」

    李延慶一怔,詩官居然是李師師?

    童子明白他的疑惑,笑著解釋道:「詩官有三人,師師姑娘只是其中一人,今天正好她在,李官人還有問題嗎?」

    李延慶沒想到聞名遐邇的李師師居然也在,那今天他能否有幸見到這位美人呢?

    不等李延慶開口,鄭榮泰早已心癢難耐,他忍不住涎臉問道:「不知師師姑娘能否賞臉和我們一起飲酒聽歌?」

    童子心中頓時憎厭之極,這個鄭胖子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癩蛤蟆,得臉進了豐月樓還不知足,居然還想讓師師姑娘陪他喝酒,簡直太過分了。

    他又迅瞥了一眼人品皆佳的李延慶,真不知道他怎麼會和這個齷蹉的鄭胖子混在一起?

    李延慶也著實有點尷尬,雖然他也有這個想法,只是被鄭胖子說出來就完全變了味。

    看來有這個鄭胖子在,今天休想見到李師師了,不如改天再來碰碰運氣。

    想到這,李延慶回書房又寫了一詩,遞給童子笑道:「我今天還有事,改天再來豐月樓,這詩送給師師姑娘,煩請小哥轉遞。」

    童子見李延慶不進豐月樓,心中有點遺憾,但也有幾分慶幸,他便接過詩箋笑道:「邀請不會消失,小官人隨時可以來!」

    李延慶抱拳行一禮,不管鄭榮泰的抗議,強行將他拖走了。

    「你這個混蛋,豐月樓啊!我還一次也沒進去過,高衙內都進去兩次了,這麼好的機會你居然不給我.....」

    鄭榮泰極為不滿地大聲嚷嚷,李延慶卻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你想不想讓李師師陪你喝酒聽歌?」

    「想!」

    「想就聽我的安排,咱們下次再來,我給你寫詩,你直接進去找她!」

    鄭榮泰不再鬧騰了,他眨巴眨巴綠豆小眼,「你是不是哄我啊!真有這麼好的事情?」

    ......

    豐月樓二樓,一間布置華麗的大堂內,一名須皆白的老者正在細讀今天的入樓詩詞,這名老者年約六十歲,身材高大削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他叫周邦彥,是宋朝頗有名氣的詞人,現在朝廷主管音樂的大晟府出任提舉。

    他的另一個身份便是礬樓的席供奉,為礬樓的舞姬和樂女填詞作曲,他在朝廷事務比較清閑,大量時間都在礬樓內享受美酒,這也是北宋很多詞人的特點,才華橫溢,同時嗜酒如命。

    「月娘,這幾詞都寫得不錯嘛!為什麼不讓他們進豐月樓?」

    周邦彥心中不解,這群太學生的水平還是不錯的,看得出這些詩詞都是精心准備好的,絕不是臨時的倉促之作,以前比這個還差的詩詞都進了豐月樓,怎麼到今天卻被師師駁回了呢?

    在周邦彥的對面坐著一個正在調整琴弦的年輕女子,她年約十七身素白長裙,臉上不施粉黛,長著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一雙深潭般的美眸如寶石般閃亮,長長的睫毛,肌膚晶瑩如雪。

    但她的美並不在於容貌,而在於一種奪人魂魄的氣質,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極具美感,令人心動神搖,她就仿佛是一件舉世無雙的藝術品,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這個年輕女子便是號稱大宋第一名妓的李師師,宋朝的娼和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娼是指以賣身為生,她們大多生活在青樓妓院,地位低微。

    而妓是指賣藝為生,往往都有極高的藝術修養,在宋朝的地位也和平民一樣,並不受到歧視,她們主要生活在樂館、舞館和教坊,尋常人家迎親祝壽都會請舞妓、歌妓到家中歌舞助興,甚至新娘的伴娘也往往由女妓擔任。

    不過妓也分等級,等級較低的妓混跡於酒樓茶館,在賣藝之余,也往往會無奈賣身,而等級稍高的妓則服務於宮廷教坊以及各大名酒樓,興之所來,也偶然會為客人獻身,這就看她們自身的興趣,比如鄭榮泰用了三百兩銀子才打動礬樓的一名歌妓為他陪寢。

    而到了頂級名妓,像蘇小卿、閻惜姣、謝素秋、李師師、梁紅玉這樣的名妓,她們的出名卻是靠才藝,而且守身如玉,絕不會輕易把自己的貞操獻出,很多客人為她們一擲千金,也只能博得美人一笑。

    李師師極為擅長音樂和舞蹈,三年前,還只有十四歲的她便以一曲天籟之音轟動汴京,她在像棚演唱時,原本只能容納五千觀眾的像棚竟擠進去了兩萬余人,她從此聲名鵲起。

    李師師並不是她的真名,而只是藝名,像婆惜、小小、師師、紅玉都是一些常用的藝名,神宗以來汴京已經有兩個名妓李師師了,她只是因為出身李記樂坊,才得了藝名李師師,至於她的真名則沒有人知道,連她的乳名月奴也只有極少人知曉。

    周邦彥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李師師忘年知己,和李師師情同父女,也只有他才真正了解李師師的心境,了解她的孤苦無依。

    李師師淺淺一笑,「旁邊還有一詩,醉翁為何不看?」

    周邦彥這才拾起旁邊的一張素箋,上面是一七律詩。

    礬樓

    梁園歌舞足風流,

    美酒如刀解斷愁。

    少年空負幽燕志,

    夜深燈火上礬樓。

    周邦彥細細讀了一遍,不禁啞然笑道:「就因為一句少年空負幽燕志嗎?」

    「周兄覺得好笑嗎?」李師師抬起頭,一雙妙目注視著周邦彥。

    周邦彥淡淡道:「我只是覺得你太認真了,只是一群太學生出來喝酒散心,不能因為他們出來喝一次酒,就認為他們不憂國憂民,不思進取,在商言商,礬樓只是一座酒樓,賺錢才是主業,豐月樓稍稍設點門檻,根本目的還是為了賺更多的錢,我勸月娘還是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帶到酒樓中來。」

    李師師沉默了,她從來不會和周邦彥翻臉,如果兩人想法不一,她就沉默以待。

    周邦彥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把李延慶的詩遞給她,「把它燒了吧!若被有心人看到這詩,會給這個士子帶去災禍。」

    李師師明白周邦彥的意思,她將素箋放在香爐內點燃,默默望著它燒成灰燼。

    這時,小童出現在門口,「姑娘,那個叫李延慶的士子沒有進豐月樓,他已經走了,給姑娘留下一詩。」

    小童對李延慶的印像很好,便替他做了掩護,絕口不提他和有名的紈绔子弟鄭胖子廝混在一起。

    李師師心中奇怪,別人巴不得進豐月樓喝酒,這個士子有了進樓喝酒的資格卻又走了,當真與眾不同。

    她接過素箋細細讀了一遍,頓時呆住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

    她一遍又一遍細讀品味,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知不覺,她的人已經痴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7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8 10:19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店籌備


    李延慶決定放棄蚊香,一方面是出於成本和銷量的考慮,另一個原因也是他無意中現了一個更加廣闊的市場,那就是化妝品。

    以香水為例,大宋市場上目前最好的香水是薔薇水,這是從大食進口的香水,非常昂貴,小指大一瓶就要五貫錢,讓無數普通人家女子望而興嘆。

    李延慶事後也買了一瓶薔薇水,他很快便現了大食香水的秘密,大食香水是用蒸餾法提煉,而宋朝的香水是用浸潤法制作,在香氣和持久上就差了很多,直到南宋以後商人們才逐漸掌握了香水蒸餾技術,制造出不亞於大食薔薇水的香水。

    而且薔薇水帶有典型的西方香水特點,氣味濃烈,缺乏東方人喜歡的含蓄幽香,只是因為宋朝香水持久性太差,大家才不得不選擇昂貴的薔薇水,讓大食商人賺得缽滿體滿。

    在李大器回來的當天,月宮胭脂鋪便錢貨兩清,鋪面正式交割,原來的伙計已被遣散,留下一屋子的存貨和半畝店鋪,萬東主也帶著老伴回鄉養老去了。

    在李延慶的要求下,李冬冬從汴京最有名的張古老胭脂鋪和染紅王家胭脂鋪買來了一批化妝品,足有數十種之多,僅各種香型的胭脂就有十余種。

    李延慶在新橋胭脂鋪的天井裡放了一張桌子,將買來的各種脂粉香水和自己的存貨擺了滿滿一桌。

    李延慶對父親李大器和李冬冬笑道:「沒有對比就不知自己的差距,我們看一看自己差在哪裡?然後學習別人的長處,再拿出自己的絕活,相信很快就能趕上去。」

    李大器拾起一瓶張古老胭脂,和月宮胭脂瓶對比,他不由輕輕嘆了一聲,「瓶子就不一樣,看看人家這種瓷瓶,晶瑩剔透,釉面細潤潔亮,如冰似玉,一看就是上窯燒出來的好瓶,光這個瓷瓶就價值不菲,我們這個雖然也是瓷瓶,但質地就差得遠了。」

    李冬冬在旁邊補充道:「我聽說張古老最出名的是胭脂都是自己配置,有二十多種,已經開店一百多年了,口碑代代相傳,百年沉澱,想過它恐怕不容易。」

    「那王家鋪子呢?」李延慶又問道。

    「王家胭脂鋪倒是時間不長,好像也就兩三年,聽說是宮裡有人,宮中采購他們的胭脂,名聲就傳出去了,其實王家胭脂鋪的胭脂很一般,和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區別,也就十幾個品種,估計也是從外面買來的,但王家的眉香墨特別有名,叫做畫眉七香丸,還有一家蜀香胭脂鋪也極有名氣,它是以潤膏出名,叫做西蜀油,宮中專用,不過胭脂也一般。」

    李延慶又仔細看了看張古老的其他化妝品,包括香墨、粉底、香水、甲膏、香餅等等,他現就算是它號稱汴京第一品牌,其實除了胭脂有特色外,其余化妝品也就比他們好那麼一點點。

    但價格卻是月宮的數倍,王記胭脂鋪雖然稍微便宜一點,但價格也是月宮的五倍,同樣一兩胭脂,月宮只要百文錢,但張古老要一貫錢,王記胭脂鋪也要五百文。

    李延慶便道:「張古老胭脂雖然是自己研制,但也只是品種多,香料放得足,成色和我們沒有什麼區別,王記胭脂更是和我們完全一樣,為什麼它們就能賣這麼貴?而且生意火爆,關鍵原因就兩個,一個是口碑,另一個是有特色好貨,張古老的胭脂、王記的香墨、蜀香鋪的潤膏,都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們要想追上它們,一個是口碑要做好,另一個是要有自己的好貨。」

    李冬冬嘆了口氣,「道理我也明白,但要做到這兩點,何其之難!」

    李大器雖然沒有吭聲,但從他的神情,便可看出他也沒有一點信心。

    李延慶將張古老胭脂瓶底部翻過來看了看,底部有標記,是馬記瓷窯燒制,他便問李冬冬,「這個馬記瓷窯你知道嗎?」

    「知道!是封丘縣的一家瓷窯,汴京有他們家開的店。」

    這時,李大器在一旁道:「如果要瓷瓶,不用買他們家的,王家在安陽縣開的瓷窯就很好,燒出的瓷瓶一點不比這個差,而且便宜得多。」

    李延慶大喜,「是王貴家的瓷窯嗎?」

    「就是他們家的瓷窯,原本是相州青瓷的官窯,被他們買下來了,如果要瓷瓶,我去和他們談。」

    李延慶也知道,經過五年的磨練,父親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從前那個書呆子了,連老家主都誇贊他儒雅中透著精明,完全可以獨當一面。

    「那瓷瓶之事就交給爹爹了!」

    李大器默默點頭,「我明天就回湯陰。」

    李延慶又對李冬冬道:「口碑我來負責,你們就不要問了,另外上次我讓你做的那套器皿做好了嗎?」

    「已經好了,我不敢帶回家,一直放在鐵匠鋪裡,離這裡不遠,要不要我現在就去取來?」

    「那就去取來,取來後我繼續說。」

    李冬冬雇了一輛運貨驢車,匆匆去了。

    這時,李延慶才對父親道:「爹爹回湯陰,順便把楊姨也帶回去,我答應過她的。」

    李大器臉色微微一變,半晌嘆口氣道:「好吧!是該帶她去看一看了,你說得對,無論是妻還是妾,都該給她個名份。」

    停一下,李大器遲疑著問道:「慶兒,你真的准備做脂粉生意?」

    李延慶微微一笑,「不是我做,而是爹爹做,我還是要繼續讀書求功名,我只是初期幫幫忙,等走上正道後我就不管了。」

    李大器欣慰地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你應該以學業為重,脂粉店的事情你不要管得太多,對了,我和李冬冬談過了,我認為把這家脂粉店做好至少要兩千貫的本錢,可他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那就我們就重新簽了契約,把份子改成三七分,我再拿出一千貫錢,你覺得如何?」

    李延慶著實佩服父親的精明,股權五五分,以後確實很難做事情,雙方會產生矛盾,把份子拉到三七分,這家店鋪的決策權就歸父親了。

    李延慶想了想又道:「還有一個是手下的伙計,必須絕對可靠,李延彪和鐵柱不錯,他們負責做香水,李冬冬負責采購,回頭我再找一個李氏子弟來店鋪裡幫忙,楊姨負責收錢,我不想讓李冬冬的親戚參與進來,會毀掉店鋪的,這一點父親絕不能含糊。」

    李大器點點頭,劉家那幫無賴他也深有體會,這時,李大器忽然想起一事,遲疑一下對兒子道:「楊姨的兄弟,我也想讓他來幫忙,你看行不行?」

    「他是做什麼的?」

    「他家世代釀酒,本有一點家業,怎奈父親重病纏身,家道已敗,他現在沿街買酒為生。」

    李延慶想了想,釀酒和做香水多多少少有點關聯,說不定還可以讓父親投資做蒸餾酒生意,李延慶便笑道:「那就讓他和鐵柱一起做事吧!具體父親自己安排,我就不過問了。」

    這時,李冬冬將器皿運了回來,眾人一起搬到內房,這是原來萬東主和老伴的房間,李延慶便准備將它改造成了作坊。

    李延彪和顧鐵柱也來了,加上李大器和李冬冬,一共五個人,眾人對這架鐵器皿著實好奇,鐵柱摸了半天問道:「慶哥兒,這是做什麼用?」

    這其實是一架用生鐵打造的蒸餾皿,外形頗像鑄鐵烤肉架,上面有圓蓋,密封得非常嚴絲合縫,有一個細細的出水管,蒸餾出的香水就是從這裡流出來。

    李延慶微微一笑,「五貫錢一小瓶的大食薔薇水就是用這個東西做出來的,我估計本錢也不過百文錢,我們材料也都齊全,今晚我就著手試驗一下,以後做成了,香水就是我們的特色好貨。」

    鐵柱和李延彪不太明白了,但李冬冬卻心如明鏡,他心中頓時一陣激動,如果他們也能做出大食香水,那真的就財了。

    李延慶改變了宋人傳統的制香水工藝,他在傳統的浸潤法上再增加一道蒸餾,先浸潤後再蒸餾,當天晚上他便成功了,蒸餾出來的香水更加香味持久,而且香氣更加馨烈透徹,整個胭脂鋪都被香味籠罩了。

    李延慶給這種香水起名為蘭黛香水,店名也改為寶妍齋,李延慶一改從前胭脂鋪低端形像,開始走高端路線。

    他請人來重修屋檐,不惜耗費兩百貫錢做出了重樓檐,這是一種用木頭雕成的樓牌屋檐,裝在普通屋檐上,立刻變得大氣富貴,檔次極高,上面再扎了絹花,更在富貴上加了絢麗多姿的色彩,極為吸引人的視線。

    另外,進貨渠道也從低端改為中端,汴京周圍有不少生產胭脂及其他化妝品的工坊,它們並不開店,只是將成品用大罐提供給天下各州的胭脂鋪,然後胭脂鋪進行精細分裝和打造品牌,最終大部分利潤都留在了胭脂鋪內。

    李延慶和李冬冬跑了十幾家胭脂工坊,最終敲定了三家性價比最高的供應商。

    水玉坊制作的粉底、香墨和甲膏,梅香坊的香雜什物,比如香餅、香囊、香巾、妝奩、鏡子等等。

    至於香藥和明礬需要去官府指定的香藥行購買。

    另外胭脂是化妝品的重頭,李延慶選用了西城外百花坊的胭脂,雖然也只是一種中檔胭脂,但品種極多,價格也很便宜,汴京一半的胭脂鋪都從這家工坊進貨。

    這便使他們的胭脂品種從原來的十一種增加到二十八種,李延慶又稍微調入少許自產的香水,使胭脂的檔次大大提高,價格便翻了兩倍不止。

    由於李大器回家鄉買瓷器需要時間,李延慶便暫時買回一批景德鎮私窯燒制的胭脂瓶應急。

    准備了整整半個月天,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6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8 11:51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上礬樓
   



    中午時分,李延慶獨自一人來到礬樓,他今天特地換了一身質地上乘的襕衫,頭戴士子巾,手執一把時下比較流行的日本折扇,這身打扮令他渾身不舒服,但礬樓有礬樓的規矩,若想順利辦成自己的事,就得尊重別人的規矩。

    李延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順利走進了礬樓內,中午時分,礬樓客人比晚上略少,客人三三兩兩,大多是來喝茶閑聊。

    礬樓從來就有午茶夜酒之說,中午是喝茶之時,中間花園坐著二十幾名美貌女妓也不再是歌舞妓,而是茶妓,她們個個是點茶高手,甚至還有女妓擅長分茶,那是一種極為高超的茶藝。

    中午喝茶的費用也要遠遠高於晚間吃飯,喝一次茶少則白銀數十兩,多則百兩,茶妓的小費叫做點花茶,在礬樓喝茶,點花茶不能低於十兩銀子。

    當然,除非是記賬,否則沒有人會拿錢來付帳,一般都是付白銀或者黃金,想像一下,扛著百斤重的一麻袋錢進礬樓喝茶,實在是大煞風景。

    李延慶信步而行,不多時便來到豐月樓前,門口還站著那個小童,李延慶抱拳笑道:「小哥還記得我嗎?」

    小童的工作就是記得客人的臉,他立刻認了出來,歡喜道:「原來是上次的小官人,小官人不用獻詩,請直接上樓!」

    他忽然想起一事,連忙看了看李延慶身後,不見鄭胖子,頓時松了口氣,小聲對李延慶道:「小官人那首詩,我們詩官一直念念不忘,還托人去打聽小官人。」

    「今天詩官可在?」

    李延慶今天就是來找李師師的,若李師師不在,他只能改天再來了。

    「師師姑娘一般中午都在,小官人請跟我來!」

    李延慶跟隨小童上了二樓,出乎他的意料,豐月樓的陳設布置一點也不奢華,還遠遠不如外面的富麗堂皇,但非常清雅,一叢竹,一幅畫都極有品味,仿佛置身於學堂,而不是酒樓。

    小童請李延慶到一座偏堂坐下,偏堂內只有一張長桌,三張坐榻,其他便沒有什麼陳設了,旁邊站著兩名極為美貌的侍女,令李延慶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來宋朝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

    兩個侍女抿嘴一笑,笑容如花朵綻放,兩人一人給李延慶鋪上軟坐墊,另一人則提瓶獻茗,給李延慶倒了一杯香茶,李延慶連忙掏出銀子准備付點花茶,小童在一旁笑道:「她們不是茶妓,只是侍女,不用給銀子。」

    李延慶的臉騰地紅了,自己當真不懂,一進來就出醜了,小童微微一笑,「小官人稍坐,我去請師師姑娘!」

    旁邊兩名侍女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師師居然要陪這少年喝茶,這可是從來沒有過之事,這個少年是什麼人?看他樣子稍顯粗壯,口音也是外地人,真讓人不懂了。

    李延慶勉為其難地在榻上坐下,他著實有點不習慣,宋朝正好是椅榻交替之時,中下層民眾基本上都是坐椅子或者矮凳,只有上流文人才偶然保留著坐榻的習俗,李延慶坐榻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他著實跪坐得很難受。

    侍女看出了他的難受,一名侍女忍不住掩口一笑,便走上前跪在李延慶面前,將他面前坐榻上一塊木板拉開,腿便可以放進去,坐榻變成了坐凳,一下子舒服多了。

    李延慶心中感激,也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他掏出兩錠五兩重的銀子,塞給面前的侍女,又指了指旁邊的另一名侍女,給她倆一人一錠。

    兩個侍女又驚又喜,連忙上前施萬福行禮,感謝李延慶的慷慨,她們也能得小費,但要陪酒才行,像李延慶這樣出於一種謝意,一種尊重,她們還是第一次遇到,兩人心中對李延慶立刻充滿了好感,覺得這個少年才是真正的君子。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環珮之聲,還不等李延慶起身,一個穿著雪白長裙的女子便在幾名侍女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李延慶頭腦頓時‘嗡!’的一聲,如果剛才兩個侍女是他從未見過的美貌,那眼前這個女子就是美得令他窒息了,什麼叫做傾國傾城,什麼叫做沉魚落雁,什麼叫做不染人間氣息,他終於體會到了。

    那種難以言述的清麗出塵的氣質,就算比喻為仙女也不足以描繪,相比之下,旁邊兩個侍女立刻變成了鳳凰身邊的黃雀。

    這時,屏風後面又煞風景地走出一個老者,不過他的作用很大,立刻將李延慶從恍惚中驚醒,他連忙起身,躬身施一禮,「相州李延慶很榮幸見到師師姑娘。」

    李師師也盈盈施個萬福,輕啟朱唇,聲音如天籟之音,「師師終於等到少君了!」

    周邦彥上前笑道:「小官人那首詩讓師師姑娘夢縈魂牽近一個月,老夫也很好奇,究竟是哪位高人寫出如此動人心魄的詩,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年輕的士子,長江後浪推前浪,我不服老不行了。」

    李延慶臉上有點發熱,那可不是他寫的,那是號稱‘少婦殺手’的納蘭性德的作品,他本來想說是一位隱居高人所寫,但在美貌絕倫的李師師面前,他沒有勇氣承認,他實在不想破壞自己在李師師心中的形像,況且他還有求於李師師。

    「過獎了,延慶不敢當!」

    李師師見李延慶還站在坐榻匣子裡,便抿嘴一笑,「少君請坐!」

    她年紀也只比李延慶大幾歲,稱李延慶小官人有點不妥,她便直接稱呼少君,這也是宋朝對年輕賢者的一種尊稱,如果是普通讀書人,稱為秀才,尊重一點稱為夫子。

    李延慶坐了下來,李師師如一片雲似的在他對面輕盈坐下,周邦彥則坐在上首,他是這間屋的主人,本來李師師想請李延慶到自己屋中就坐,但周邦彥卻考慮得周全,那樣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議,去自己屋中最好。

    周邦彥向李延慶介紹了自己,李延慶這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老者竟然就是北宋著名詞人周邦彥,他連忙再次起身行禮。

    周邦彥請他坐下,笑道:「我托一個禮部熟人幫忙打聽小官人的消息,結果他一聽小官人的名字,就說小官人是去年相州發解試解元,我還有幸拜閱了小官人的卷子,我就給師師說,小官人沒有參加省試真是可惜了,以小官人的那份卷子,完全可以高中進士,不光詩寫得好,書法也好,問策更是大作,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女真人的可怕。」

    李師師低低嘆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令人何等凄婉無奈,讀了少君的詩,我還以為東京又將走出一個柳七郎,但看了少君的問策,我才知道自己錯了,少君並不是悲花嘆月之人,而是憂國憂民的志士,令師師更加敬重,師師無禮以敬,願給少君獻茶一杯。」

    周邦彥頓時鼓掌贊道:「老夫今天要沾小官人的光,第一次見識師師分茶之技!」

    李師師淡淡道:「雕蟲小技,何足掛齒,醉翁不要讓少君見笑了。」

    李延慶微微一笑,「延慶願欣賞師師姑娘的高妙之技!」

    這時,兩名李師師的侍女端一只玉盤上前,裡面放著一壺滾水和茶碗,宋朝的茶葉和今天不一樣,成品是團茶,喝茶前需要細細研磨成茶粉,放在杯底,然後用沸水衝泡成茶湯,並用茶筅快速擊拂茶湯,使之產生泡沫,這就叫點茶,就和今天衝泡咖啡差不多。

    點茶也對於普通人家很簡單,但對於上層人家則極為講究,茶葉的質量,茶末的細膩,水質、火候、茶具,任何一環都不能馬虎。

    水要用山泉水,火候則兩沸時最恰到好處,否則‘未熟則末浮,過熟則茶沉’,茶水應呈白色為佳,茶具一般用建盞,也就是建安茶盞,紺黑,坯厚,紋如兔毫,盛茶則久熱難冷,而且白茶黑盞也相得益彰。

    點茶發揮到了極致,就形成了一種分茶的高超技術,也就是在沸水衝茶後,茶面上會形成種種栩栩如生的圖畫,雖然時間極為短暫,卻是茶技中的極致了,李師師不僅歌舞名動天下,分茶之技也極為高超。

    李延慶也見過一次分茶,那是在考中解元之時,知州擺宴招待,專門請了一名茶妓給大家分茶,他是從那時候才見識了分茶的技巧。

    李師師拎起玉壺,薄袖滑落,露出纖纖玉手和一段雪藕般的皓腕,她先給李延慶分茶,周邦彥笑道:「小官人看好了!」

    李延慶目不轉眼地盯著茶碗,只見一股滾熱的清泉從壺嘴中細細流出,衝進了茶碗中,茶水翻騰、茶末飄香,沸水時快時慢,時多時少,白色的茶末在水面上盤旋打轉,當水流停下時,一幅江山明月圖出現在李延慶的面前,只見夜空如黛,山巒起伏,一輪圓月掛在山巒之上,栩栩如生,令人嘆為觀止。

    李延慶情不自禁贊嘆道:「今天若不見,真不知世間還有如此高明茶技!」

    李師師淺淺一笑,「令少君見笑了!」

    片刻,白沫消散,圖畫消失不見了。

    周邦彥鼓掌大笑,「下面輪到老夫了!」

    李師師卻搖了搖頭笑道:「若醉翁少喝兩杯,填一首讓師師心動的詞,師師也願意給醉翁分茶。」

    周邦彥愕然,大呼不公平,「我給師師填了那麼多首詞,難道還不能享受一次分茶嗎?」

    李師師嫣然一笑,「可師師也曾經為醉翁獻過舞了,想要分茶,醉翁就得振作起來。」

    近一年周邦彥沉溺於美酒中,李師師屢屢勸他也沒有什麼效果,今天便接機再勸一次,周邦彥當然也知道李師師的好意,怎奈他根本戒不掉酒,只得撓撓頭皮道:「可惜老夫喜歡酒不喜歡茶,下次師師給我釀好酒吧!」

    李師師見他不聽自己勸,心中暗暗傷感,她和周邦彥情同父女,眼看他年事已高,卻不顧及年邁身體嗜酒,這讓她極為擔憂。

    李延慶喝了茶,下面就該談及正事了,他從隨身皮囊中取出一只小瓷瓶,輕輕擰開瓷瓶,頓時一股馨人香氣撲面而來,李師師雖然不施粉黛,但她卻喜歡香水,對香水也極為敏感,頓時驚訝道:「是薔薇水,不對,是朱欒,也不對,朱欒沒有這麼香!」

    李延慶把瓶子遞給她,「這是我親手配制,送給師師姑娘。」

    李師師微微一怔,心中略有些失望,「少君怎麼也喜歡女流之物?」

    李延慶不慌不忙道:「我不是喜歡,我是剛剛開了一家胭脂鋪,叫做寶妍齋,准備挽袖大干一場。」

    李師師和周邦彥對望一眼,兩人都有點糊塗了,周邦彥問道:「小官人不是准備上太學嗎?怎麼開始經商了。」

    「太學是主業,經商是輔業,兩者並不矛盾。」

    李師師冰雪聰明,她已經猜到了李延慶的來意,她心中著實失望,便淡淡問道:「少君就這麼喜歡經商賺錢嗎?」

    李延慶注視著她的美眸,緩緩道:「我想師師姑娘也應該看過我的問策,將來總有一天女真豺狼會大舉南侵,河北首當其衝,必然生靈塗炭,我的家鄉也會慘遭異族鐵蹄蹂躪,那時,李延慶就是想幫助那些流離失所的老弱婦孺也將無能無力,所以我必須要積攢一筆錢財,未雨綢繆,就是為將來那一天做准備!」

    「你說得可是真心之言?」李師師美目變成異常明亮,深深凝視著李延慶。

    「延慶所言句句是實!」

    李延慶創辦實業雖然未必是為了救助孤老,但也確實是為了那一天做准備,自古很多詩人長嘆,‘空有報國之志,卻無報國之門。’

    但李延慶卻不相信那一套,所謂沒有報國之門只是托詞罷了,門永遠都有,就看你想不想去推開它,對李延慶而言,強大的財力就是推開門的一種有力手段,可以招募軍隊,可以購買兵甲戰馬,如果不及早准備,事到臨頭當然會茫然不知所措。

    李延慶雖然只是第一次見到李師師,但李師師卻是為了自己的問策而獻茶,並不是為了那首‘何事秋風悲畫扇’,也足見她是一個憂國憂民之人,他相信李師師能理解自己的志向,能夠幫助自己。

    李師師低頭沉思片刻,抬起清麗絕倫的俏臉注視著李延慶道:「那你再寫一首詩,以明心志。」

    李延慶低頭想了想,他詩詞較弱,雖然也能應付,但在周邦彥面前他實在拿不出手,為了打動李師師,他只能再借助歷史上的名作了。

    李延慶提筆寫了一首詩,隨即放下筆,起身抱拳道:「師師姑娘如果願意替寶妍齋宣傳,延慶感激不盡,如果姑娘覺得延慶誠意不足,那延慶也非常感激師師今天的茗茶,先告辭了!」

    他又向周邦彥抱拳行一禮,轉身便揚長而去。

    李師師拾起桌上的詩作細細讀了一遍,頓時嬌身一顫,美目中迸射一種從未有過的復雜情緒,她慢慢走到玉廊前,默默凝視著李延慶離開豐月樓遠去的背影。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一首千古絕唱的詩怎麼能不讓她思緒萬千,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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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8 17:48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初入太學



    在李師師和礬樓不遺余力地宣傳下,寶妍齋胭脂鋪獲得了空前的成功,開業的第一天,整個汴京都為之轟動,上萬年輕婦人雲集新橋,胭脂鋪幾乎要被擠破了門,寶妍齋臨時聘請的五個售貨女妓忙得腳不沾地,一天下來聲音都啞了,連帶著周圍店鋪的生意也跟著好了起來,僅第一天胭脂鋪的淨利潤就達三百貫之多。

    雖然女人們未必想做女妓,但沒有人不希望自己擁有李師師的容貌,當李師師坦言自己專用寶妍齋的胭脂後,汴京的女人們為之瘋狂,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臉在用了寶妍齋的脂粉後,能變得如李師師一般美貌。

    而且礬樓也在李師師的勸說下,接受了寶妍齋胭脂鋪為胭脂供應商,這無形中又給寶妍齋添了一道光環。

    但光憑李師師的代言是無法形成永久的口碑,寶妍齋必須要有自己的特色好貨,就如張古老的胭脂和王家的香墨一樣。

    女人們很快就發現了驚喜,寶妍齋的蘭黛香水只賣兩貫錢一瓶,不僅比進口的大食薔薇水便宜得多,而且量多品質也更好,大食薔薇水香味濃烈,時間持久,但蘭黛香水不僅香味濃郁持久,透瓶可聞,而且還有一種薔薇水沒有的幽香,這更符合東方的女人的喜好。

    消息很快傳開了,一連十幾天,每天在寶妍齋買香水的女人排隊足有兩裡,絡繹不絕,而且買了香水還免費送一堆小包裝的胭脂和眉墨,如果買兩次以上香水,還可享受買其他胭脂折扣,更是滿足了女人們喜歡免費贈品的心理。

    短短半個月時間,寶妍齋聲名鵲起,成為老牌胭脂鋪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被汴京人譽為三大胭脂品牌之一,但它的背景也引起了很多人極大興趣,尤其傳聞東主姓李後,大家便紛紛猜測李師師就是這家胭脂鋪的東主。

    在胭脂鋪大獲成功後,李延慶就基本上撒手不管了,時間進入三月,太學終於要開學了

    太學在宋朝的興起有著深刻政治、文化因素,一方面是原有的國子學、廣文館和宗學已經培養不出高水平的政治家,它們面對權貴之弟,生源狹窄,完全不能新王朝的需要。

    尤其宋朝進入平民社會後,朝廷的溫和,統治階層對普通民眾權利的重視,這就給了更多寒門士子崛起的機會,慶歷興學後,面向天下民眾的太學便逐漸取代了原有的教育機構。

    但宋朝讀書之風強盛,光靠一個太學還是遠遠滿足了不了大宋讀書人的需求,四大書院隨之出現,他們成為了太學的一種補充,但四大書院的出現並沒有削弱太學的主體地位,反而更加促進了太學的發展。

    王安石變法中,強烈主張用長期教育取代科舉,太學正式進入了全盛時期,三舍法孕育而生,各地興辦州學、縣學,配合科舉,一層層地培養更高層次的人才,李延慶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從一個鄉村少年一步步走進了太學的大門。

    太學在蔡京主政後進行了一次擴招,人數由原來的兩千四百人增加到三千八百人,其中外舍生三千人,內舍生五百人,上舍生三百人,一個普通士子從外舍開始,一步步向上攀登,最後讀完上舍,至少要耗費十年時間,加上小學堂五年、縣學兩年、州學三年,至少要苦讀二十年的書才有機會成為大宋官僚機構中的一員。

    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時間,真正的優秀士子根本不用耗費這麼長的時間,很多士子再進入太學兩三年後就考上了科舉,直接授官出仕途。

    而且只要考中舉人就有資格進入太學讀書,並不要求是否讀過州學,如果考上解元甚至直接進入內舍,這種寬松靈活的政策便給了很多優秀士子彎道超車的機會,正是這個原因,太學中十五六歲的太學生比比皆是,但像李延慶這樣直接進入上舍讀書的少年士子卻極為罕見,不是沒有,而是各種因素湊在一起概率實在太小。

    所以聽說一個十三歲少年士子進入太學上舍後,立刻在太學內引發了轟動,很多人便猜測他有極深的背景後台,甚至有人懷疑他是皇族子弟,不過他們畢竟是太學生,不是市井百姓,這種轟動只過了兩三天大家便漸漸淡忘了。

    李延慶適應力極強,在太學只呆了三天,他便適應了太學的生活,李延慶到現在才明白湯陰縣學為什麼管理那麼寬松,就是因為它完全照搬了太學的模式。

    太學比縣學更加寬松自由,沒有人管理監督他們,讀書學習完全靠自覺,太學有各種大儒講課,太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選擇課程去聽講,來或不來教授們也不聞不問,出門不用請假,夜不歸宿也無人過問,不僅如此,太學還允許學生出去游學數月甚至更長時間。

    雖然太學給了學生們絕對的自由,但太學也要看結果,年考相對容易一點,但太學升級考試卻是每個士子的噩夢。

    不管平時怎麼放松,升級考試卻是一頭誰也別想輕易邁過去的攔路虎,其難度不亞於科舉考試,得分必須在上上才能升級,得分中上允許復讀一年,中上以下則直接淘汰,這就是外舍有三千學生,到了內舍卻陡然變成五百人的原因,六個外舍太學生只能升級一個。

    鄭榮泰就是升級考試沒有過,憑借家中的大把花錢才勉強得了一個中上,准許復讀一年,也是他運氣好,恰好遇到太學改革,准許發解試成績帶入太學,鄭榮泰跑回相州參加解試,通過地方官府作弊考中了舉人,這才迂回繞過了極為殘酷的升級考,進入內舍讀書。

    「老李,你怎麼住這鬼地方?」

    這天下午,鄭榮泰前來上舍拜訪朋友,一進門鄭胖子便嚷嚷起來,「你好歹也是上舍生,怎麼住得比我這個內舍生還差?」

    李延慶住的是標准的上舍生房舍,一個院子住三名上舍生,每人裡外兩間屋,這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但在鄭榮泰眼中,這房舍還是太簡陋了。

    他走進裡屋轉了一圈,嘴裡嘖嘖作聲,「外面書房,裡面臥房,那起居房在哪裡?下人房又在哪裡?你不會打算這幾年沒有丫鬟服侍吧!」

    李延慶正坐在桌前練字,鄭胖子像只肥胖的綠頭蒼蠅一樣闖進來嗡嗡亂叫,李延慶寫不下去了,他索性放下筆笑道:「我倒沒有聽說,太學還允許帶丫鬟?」

    「那就是你少見多怪了,莫說丫鬟,帶娘子來陪讀都可以,別看我讀書不行,但鑽太學漏洞方面我比你強,你看看太學補充條款裡怎麼說的?內舍許帶書童一人,上舍許帶書童兩人,可沒說是男書童還是女書童;已婚者准攜妻同住。」

    「可我沒有看見有帶書童或者妻子的太學生啊?我周圍一個都沒有。」

    「你住的鶴園,這是寒門子弟住的地方,當然沒有,你去梅園和菊園看看,那邊沒有這種裡外兩間屋的,都是至少三間屋,還有獨院四間屋,每月花一兩貫錢就行了,你又不是窮得叮當響,干嘛住這種破房子。」

    他這一說,李延慶倒點動心了,倒不是他貪圖享受,而是他的兩個同院舍友太過於親密,雖然不能說他們是斷袖之交,但兩人整天形影不離,卿卿我我,著實讓李延慶看得難受,想到自己以後幾年都要面對這兩人,他就有了換房之心。

    「好吧!我現在正好無事,你帶我去看一看。」

    鄭榮泰神秘一笑,「現在不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9 10:01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蹴鞠皇子



    鄭榮泰將李延慶帶到了太學南校場,這座校場相當於後世一個半足球場大小,給太學生上武技課所用,射箭、跑步,校場一角還專門辟出一處射圃,朝廷鼓勵太學生射箭運動,強身健體,但這裡還常常舉行一項宋朝最為盛行的運動,那就是蹴鞠。

    蹴鞠就是古代足球,和現代足球相比,它的對抗性較弱,對抗雙方輪流射門,就像後世的點球大賽,它從一個側面體現出了大宋的文弱風氣,重技巧而輕對抗。

    校場上正在進行蹴鞠比賽,一支標准的蹴鞠隊有十二人,太學人數眾多,一共組建了四支蹴鞠隊,分別起名為文淵、文博、文法、文韜。

    但整個汴京的蹴鞠隊就有上百支之多,汴京民眾對蹴鞠極為狂熱,上到天子權貴,下到走卒小販,無不痴迷於蹴鞠,天子趙佶就是一個極為狂熱的蹴鞠迷,他自己也是一個蹴鞠高手。

    李延慶前世雖然酷愛踢足球,腳感很強,但蹴鞠和現代足球關系卻不大,蹴鞠更像踢毽,只要球不落地,只要球不落地,可以用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去撞球,一般而言,球踢得越高越好。

    在鹿山學堂李延慶也常常和王貴、湯懷他們玩蹴鞠隊比賽,在蹴鞠方面他卻不出眾,湯懷則是公認的高手,曾經代表孝和鄉去縣裡比賽,而李延慶從沒有得到過這個殊榮,他的蹴鞠技巧甚至不如王貴,只比岳飛稍強一點。

    李延慶前世常常在一些小說中看到一些情節,說蹴鞠踢得好,可以升官財,從此位列權班,比如高俅之流。

    等真正融入這個社會,他才知道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生,最多皇帝出錢養著他們,想財或許可以,但想當官,那可不是皇帝能說了算的事,否則瓦肆中的職業高手一抓一大把,每個人都將蹴鞠玩得如火純青,也沒見誰當官了。

    高俅之所以能達,關鍵是他得到了蘇東坡的推薦,和蹴鞠關系不大,宋朝是文官的天下,雖然爭權奪利,互相傾軋,但也不至於到玩物喪志的程度。

    相反,文官的身份認同感極強,他們對官員的出身尤其看重,只有科班出身才有資格和他們並列朝堂。

    如果哪個人是憑借踢蹴鞠當了官,文官們早就翻天了。

    此時校場內兩支蹴鞠隊正在進行比賽,兩隊二十四人個個身體靈活,蹴鞠玩得極為熟練。

    在校場中間豎有兩根杆子,高三丈,兩杆間距離約一張,中間接一張大網,在大網中間有一個尺許見方的網眼,叫做‘風流眼’把球踢過網眼便可得分。

    兩支隊伍站在杆子兩側,輪流踢球,球在每個隊員中傳送一遍,球不能落地,一旦落地就改由另一隊踢球,在規定時間內踢入眼中最多一方獲勝。

    周圍圍觀比賽的太學生有數百人之多,不斷的高聲叫好。

    「孫大牙,還有多少時間比賽結束?」

    鄭榮泰距球場還有十幾步便大喊起來,孫大牙是這場比賽的都部署校正,也就是裁判,旁邊還有個副裁判,叫做社司。

    孫大牙真名叫做孫大雅,因為長了一對大板牙,所以綽號孫大牙,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倒被人忘記了,孫大牙對鄭榮泰頗為恭敬,連忙上前陪笑道:「衙內來得正好,馬上就要結束了。」

    太學的蹴鞠隊是由太子資助,當然太子只是掛個名,掏錢是鄭家的事情,鄭榮泰在別的方面被人瞧不起,但在蹴鞠隊中卻能獲得絕對尊重。

    孫大牙打量一下李延慶,笑眯眯道:「這位賢弟是新入學的下舍生吧!」

    鄭榮泰鼻子哼了一聲,「人家是上舍生!」

    孫大牙頓時恍然,「原來賢弟就是李延慶?」

    「正是在下,請孫兄多多關照!」李延慶笑眯眯地抱拳行一禮。

    鄭榮泰把孫大牙拉到一邊,低聲問道:「我的那批貨怎麼樣了?」

    「衙內放心!貨已經在路上了,過兩天就到京城。」

    雖然鄭榮泰聲音很小,李延慶卻聽得很清楚,他不由暗罵自己愚蠢,鄭胖子明明給自己說過,他伯父就是大宋最有名的香料商人之一,自己還在為香料成本太高、貨源不足而愁,現成的香料大商人就在自己身邊,自己竟從來沒有想到過。

    鄭榮泰笑逐顏開走了過來,對李延慶小聲道:「這個孫大牙可不簡單,各種路子都有,以後賢弟遇到什麼麻煩事都可以找他幫忙,這次我伯父的一批香料稅款不足,在揚州被扣了,我只花三百兩銀子,他便幫我弄出來了。」

    說好聽點叫做稅款不足,說難聽一點就是偷稅漏稅,這可是大罪,居然只花三百兩銀子就擺平了,李延慶著實有點驚訝,太學內還有這麼手眼通天的人。

    「他是什麼背景?」

    「他是蔡攸的義子。」

    李延慶恍然,原來是蔡京的干孫子,「兄長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認識他嗎?」

    「不是!是有更重要的人找你,我只是順便讓你認識一下這個孫大牙。

    「鄭兄,我倒想起來真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哎呦!自己兄弟,這麼客氣做什麼,什麼事?只要哥哥能辦到,眉頭絕不會皺一下。」

    「其實對你而言是輕而易舉,我爹爹開了一家胭脂鋪,進不到好香料」

    不等李延慶說完,鄭榮泰便拍拍胸脯道:「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我回頭拿個信物給你,你交給叔父,請他去京北香藥行拿貨,那是我們鄭家的香藥行,想要什麼好貨都有,按本錢價給,只有市面上香藥價錢的三成。」

    李延慶大喜,「那就多謝鄭兄了!」

    「小意思了,要不要我再幫幫你,讓東宮也采購你們店的胭脂,對了,你們胭脂店叫什麼名字?」

    李延慶得了鄭榮泰全力幫忙,他倒不好意思隱瞞了,他低聲道:「叫做寶妍齋!」

    鄭榮泰驚得嘴都合不攏了,「原來寶妍齋是你們家開的,我娘還一個勁誇你們家的香水好呢!不對,你怎麼會認識李師師?」

    鄭榮泰在這些方面反應極快,一下子想到了李師師,「李師師姓李,你也姓李,你們是不是」

    李延慶暗罵一聲,這胖子想到哪裡去了,他只得扯個故道:「我師父認識周邦彥,是周邦彥幫我牽的線,我其實也不認識李師師。」

    「哦!你可答應過的,讓李師師陪我喝酒。」

    「改天吧!我再托托周邦彥,請他安排一下,不過我要提醒你,寶妍齋的秘密別給我傳出去,現在只有你一人知道。」

    「放心吧!哥哥我一定會守口如瓶。」

    ‘當!’

    鐘聲響起,蹴鞠比賽結束了,穿黃色武士服的文淵隊以二十一比十五戰勝了藍色武士服的文法隊,賽場上響起一片鼓掌聲。

    「他出來了,快跟我來!」

    鄭榮泰拉了李延慶一把向校場邊走去,穿黃色武士服的文淵隊成員走了過來,紛紛取毛巾擦汗。

    鄭榮泰走上前,對一名少年恭恭敬敬道:「殿下,我把李延慶帶來了。」

    李延慶暗吃一驚,這裡面居然有個皇子,他還特地讓鄭胖子找自己來,此人會是誰?

    李延慶不由打量一下這個皇子,只見他年約十六七歲,身材中等,容顏俊美,他身著武士服,更顯得他英姿勃勃,儀表不凡。

    這名少年皇子也在打量李延慶,只見李延慶身材健壯高大,濃眉深目,鼻子如刀削一般筆直高挺,目光極為銳利,仿佛能看透自己。

    皇子心中頓時有了幾分好感,走上前淡淡笑道:「少君就是相州解元李延慶吧!」

    「正是在下!」李延慶平靜地答道

    鄭榮泰連忙拉了拉李延慶的衣服,低聲道:「這位是嘉王殿下,第三皇子。」

    第三皇子的提醒才使李延慶終於想起此人的歷史記錄,這位嘉王就是後來被封為鄆王的趙楷,歷史上唯一的一個皇子狀元,原來他也在太學讀書。

    李延慶連忙躬身行禮,「參見嘉王殿下!」

    趙楷微微一笑,「這裡不是說話之地,我們去茗茶館坐一坐!」

    茗茶館是位於太學內的一座茶館,顧客基本上都是太學生,路上,李延慶才知道趙楷並非太學生,只是偶然會來太學踢蹴鞠,今天他是特地來太學找自己。

    一行人來到茶館,茶館掌櫃見嘉王殿下到來,連忙用屏風將大堂一角圍上,形成了一個獨立空間。

    趙楷笑著擺手道:「李少君請坐!」

    「多謝殿下!」

    宋朝皇族和平民倒不像明清時那樣溝壑難逾,很容易相處,禮儀也不森嚴,尤其是對讀書人,基本上都能做到平等相待。

    李延慶在趙楷對面坐下,鄭榮泰屬於皇親國戚,他也坐在一旁。

    掌櫃給他送來香茶,趙楷喝了口茶,沉吟片刻道:「我看了少君的解試卷子,少君對於女真人的分析令人動容,我想再具體請教一下少君。」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9 17:18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京城相聚

  

     女真人建立金國的消息直到今年初才傳到汴京,監察御史李綱立刻上奏朝廷,相州解元李延慶在去年便在解試卷子提到了女真建國,雖然李延慶人微言輕,大部分朝臣都對他不屑一顧,認為他的狂生胡言,但李延慶的那篇問策還是在小範圍內引起了部分朝臣關注,趙楷就是其中之一。

    他注視著李延慶問道:「你在策論中提到了女真建立金國,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

    李延慶淡淡一笑,「金國建立是前年的事情了,雖然遼國極力封鎖消息,但紙豈能包住火,這個消息早通過各種渠道流入大宋,我在相州聽幾個遼國商人談及,如果朝廷能保持警惕,建立完善的情報網,絕不會到現在才知道消息。」

    「此話怎麼說?」

    「很簡單,我相信河北各處驛站的消息都很靈通,如果朝廷能賦予驛站情報搜集功能,當這個情報一出現時,驛站立刻上報朝廷,然後朝廷則派人去核實,晚則兩月,快則一月,朝廷就能知曉遼金之間的一切動向,說到底,還是因為朝廷對遼金情報漠不關心所致。」

    趙楷默默點頭,他知道李延慶說得對,如果朝廷肯在情報上下點功夫,去年就不會出現戰略誤判,耗錢糧百萬貫派童貫率大軍北上,現在又得撤軍回來,勞民傷財,費錢費力,這個虧空還不知道怎麼彌補。

    「我父皇一直把趙良嗣提出的聯金滅遼方略視為國策,但我看少君在問策中卻直言,女真人才是大宋的心腹之患,提出了‘助遼滅金,其後滅遼’之策,我想知道,少君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李延慶不慌不忙道:「我可以把遼金比作狼,遼東比作狼群,現在的狼王是遼國,但年年皇權內訌導致遼國垂老之態盡顯,早已沒有了一百多年前的雄心壯志,盡管個別契丹貴族依舊野心勃勃,但遼國整體而言早已無力南侵,就像一頭老狼王,盡量守住自己的地盤和妻女。

    而金國則是一頭剛剛長大的年輕之狼,野性凶狠,一心想咬死老狼王,成為新的狼王,一旦金國取代了遼國,女真人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契丹人,銳氣十足,野心畢露,它會像老狼王那樣守成,安分守己嗎?」

    李延慶一番話分析得入木三分,令趙楷慨然嘆服,他又不解地問道:「那為什麼父皇和眾多大臣都願接受聯金滅遼為國策呢?」

    李延慶微微嘆了口氣,「百年國仇豈是一時半會兒能拋掉,檀淵之盟的恥辱已在宋人心中扎下了根,仇恨蒙蔽了雙眼,很多人都看不到垂老的遼國其實是大宋的屏障。

    草原霸主不斷更替,這已是千百年來的定律,但每次草原霸主更迭,都會給中原王朝帶來深重災難,從匈奴到鮮卑,從突厥又到回鶻,從契丹又到未來的女真,無一不應驗,一旦女真鐵蹄南下,被和平滋養了百年的宋軍又拿什麼抵擋?」

    李延慶見趙楷憂心忡忡,便笑著安慰他道:「但願我只是危言聳聽!」

    趙楷當然知道李延慶所說並不是危言聳聽,只是為了安慰自己,他也嘆息一聲,「我一定要找機會勸說父皇,不管他愛聽不愛聽。」

    李延慶只是笑了笑,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大宋積弱百年,除非出現漢武帝那樣的雄才偉略之君進行強力改革,重新進行利益分配,才有可能逐漸扭轉弱勢,連心懷壯志的宋神宗趙頊都無力改變宋朝弱勢,最後郁郁而終,更何況是歷史上以昏庸出名的趙佶呢?

    連他自己都想不到解決之策,更不用說一個少年皇子。

    這時,外面一名陪同宦官催促道:「殿下,時間不早,該回府了!」

    趙楷點點頭,他已認可李延慶見識高博,自己應該多聽聽他的高論,這時,他想起一事,笑問道:「李少君可會騎馬射箭?」

    李延慶微微一笑,「學過幾天,勉強可為!」

    趙楷大喜,連忙說:「每年春秋兩季,父皇都要督促皇子外出打獵,勤練弓馬,我後天要去西郊狩獵,不知少君是否願意同行?」

    李延慶想了想便笑道:「願陪殿下出獵!」

    「那就一言為定,我後來會派人來找少君,一早出發!」

    趙楷起身走了,鄭榮泰撓了撓頭,嘉王居然沒有邀請自己,不過他立刻明白問題所在,自己太胖了,根本無法騎馬,勉強郊游還可以,哪裡能跟隨他們打獵,他心中頓時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不由暗暗發狠,「老子也要減肥騎馬!」

    .......

    次日一早,李延慶回到新橋父親的住處,剛走進院子,便看見了正在水井旁打水的喜鵲和青兒,兩人同時看見了李延慶,頓時驚呼起來,喜鵲就像一只真的小喜鵲一樣飛奔而來,一頭撲進他懷中,激動得渾身發抖,青兒跑了幾步,卻又停住腳步,不敢看李延慶,低下頭局促不安地揉搓衣角。

    李延慶心中也十分歡喜,連忙問道:「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喜鵲離開了李延慶懷抱,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昨天下午到的,我們是坐船過來的,小官人,我不能坐船,暈得厲害!」

    「哦!青兒暈船嗎?」

    「我我還好。」青兒脹紅了臉,有點害羞地答道。

    這時,李延慶有點感覺不對,菊嫂怎麼沒有和自己打招呼,他看了看廚房,卻沒見菊嫂的影子,他不由奇怪地問道:「菊嫂沒和你們一起來嗎?」

    喜鵲吞吞吐吐道:「小官人,菊嫂嫁人了。」

    李延慶一愣,「嫁給誰了?」

    「顧三嬸給她做媒,嫁給了小鐘叔,就是上個月的事情,老爺還給他們主婚。」

    李延慶半晌沒有說話,李鐘是族長李真幼弟,三十歲出頭,去年妻子病逝,留下一個三歲的孩子,家裡還算殷實,而且菊嫂是顧三娘的侄女,由她做主也無可厚非。

    但這件事為什麼不告訴自己?李延慶心中著實有點不高興,菊嫂跟了自己快兩年,這麼重要的事情大家居然不給自己說一聲。

    「小官人,菊嫂自己願意的,而且老爺也答應了。」喜鵲小聲說道。

    李延慶心中的不高興也只能暫時放到一邊,勉強笑道:「你們沒有出去玩玩嗎?」

    「沒有!」

    兩個小娘異口同聲回答,喜鵲搖搖他胳膊,央求道:「小官人,帶我們出去玩玩吧!」

    李延慶又看看青兒,只見她眼睛裡滿懷期盼地看著自己,今天他正好要上街,便欣然笑道:「就帶你們去逛逛御街。」

    「好啊!」兩個小娘一起歡呼起來。

    李延慶雇了一輛牛車,三上坐上牛車,便緩緩向內城御街而去,

    御街是汴京的主干道,寬達兩百步,與其說是街道,不如說是廣場,中間立有朱漆杈子,杈子內是皇帝出行的御道,御道的兩側各有一條御廊,裡面布滿了密集的店鋪。

    御道上人流如織,南來北往的大商人在御街商鋪內采購著各種做工精美的商品,每家店鋪都布置的富麗堂皇,這是汴京城最繁華也是財富最集中的一條街,幾乎所有的店鋪都有背景,權力和財富在這條街上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兩個小娘早已從牛車裡下來,一路游逛,到處東張西望,每一個商鋪內她們都要去逛一逛,不斷被鋪內的商品所驚嘆,當然,她們也頗有收獲,李延慶在張仙衣成衣店給她們各買了三套衣裙和兩雙繡花鞋,天氣已漸漸有點熱了,她們還穿著冬天衣裙,需要給她們換一換了。

    她們又買了一點各自喜歡的小玩意,青兒買了銅鏡和梳子,喜鵲則買了一些紙筆,這時,青兒和喜鵲要去一家買頭飾的店,李延慶給了她們幾兩銀子,便指著前方良工劍鋪笑道:「你們自己去玩,我去前面兵器鋪子裡看看!」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0 09:38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西郊狩獵(一)
        


    良工劍鋪是汴京三大兵器鋪之一,在御街上占據了兩畝地的面積,在寸土寸金的御街,占地如此之大,這也是比較少見了,這也是因為良工劍鋪有曹家的背景。

    宋朝對兵器禁令基本沿襲唐代,也就是弓、箭、刀、短矛、盾牌「五兵」不禁,其他兵器裝備則一概禁止,尤其是長矛、盔甲、弩等軍用兵器則嚴格禁止。

    但也並不是一概而論,一般而言黃河以北較為寬松,南方則比較嚴格,但最嚴格卻是開封府,除了軍卒、公人外,其余只准太學生攜帶弓劍,而普通平民則一律不允許攜帶兵器。

    也就是說,兵器放在家中防賊可以,但不准拿到大街上,也算是對前期兵禁松弛的一種認可,不過白蠟棍例外,白蠟棍是開封府唯一允許普通民眾攜帶的兵器。

    良工劍鋪一般只賣劍和弓箭,大量賣白蠟棍,也會賣少量的刀,一般都是禁軍前來購買。

    李延慶負手走進劍鋪,店鋪裡沒有客人,一名伙計伏在桌上睡得正香,嘴角還流下了口水,看得出生意十分慘淡,李延慶打量一下店鋪,只見店鋪四周的牆上掛滿了各種弓劍和刀。

    這時,劍鋪掌櫃從裡屋走出來,看見了李延慶,不由愣了一下,伸手在伙計後腦勺狠狠拍了一巴掌,罵道:「整天就知道睡,多少客人都被你趕走了!」

    伙計嚇得連忙站起身,掌櫃一把推開他,親自迎上前笑道:「小官人要買點什麼?」

    李延慶想了想道:「我想買一把好弓!」

    李延慶明天要陪同趙楷外出狩獵,他可不想攜帶銅弓鐵箭,帶一副普通的弓箭便可以了,不過他對弓的運用已經比較精深,一般的弓他還看不上眼。

    掌櫃呵呵笑道:「最近買弓箭人不少啊!小官人是也是要參加弓馬大會嗎?」

    李延慶一怔,「什麼弓馬大會?」

    「小官人不知道嗎?弓馬大會每三年一次,已經快百年了,不過以前是軍隊的比武,從上一次開始,民間武者也允許參加,一般是在八月舉行,前幾天兵部的文書剛剛下來,所以這幾天買弓箭之人頗多。」

    「參加弓馬大會有什麼好處?」

    「升官發財唄!還能有什麼好處?每次取十名,前三名官升兩級,後面官升一級,還有就是錢財賞賜,如果小官人有興趣,可以去兵部報名。」

    李延慶暗暗思忖,這件事最好回頭再問問師傅,他又問道:「報名什麼時候截止?」

    「七月才截止,還早呢!」

    這時,伙計抱來十幾副好弓,不過都沒有上弦,一般是先挑弓,挑中後再上弦試手感,掌櫃又瞪了伙計一眼罵道:「該你積極的時候不積極,不該你積極的時候你倒跑得快,你知道小官人需要步弓還是騎弓,需要幾鬥弓你知道嗎?」

    伙計低下頭小聲道:「我都拿了幾把!」

    「滾一邊去,等我問完再說!」

    掌櫃罵了伙計一句,又堆起笑臉給李延慶解釋道:「這個伙計太愚笨,總是把生意做黃,不罵不行!」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要一把兩石騎弓!」

    掌櫃頓時滿臉驚訝,「小官人居然要能開兩石弓,厲害啊!」

    「有幾斤笨力氣罷了,讓掌櫃見笑!」

    掌櫃想了想道:「兩石騎弓小店也有,不過有幾句話我要說在前面,小店的弓箭都是良匠打造,最差也是軍隊所用的標准弓,州縣小店一把普通步弓的價錢是一千五百文,騎弓兩千文,一壺箭一千文,鄙店一壺箭要兩千文,小官人等會兒可以對比一下箭的做工,至於弓,本店最便宜的騎弓一萬文,也就是禁軍專用的五鬥騎弓。」

    李延慶心裡有數,掌櫃說得一點不錯,湯陰縣就是這個價格,主要是宋朝先後推行保甲法和弓箭社,導致各地弓箭價格大漲,一直到今天弓的價格也沒有回落,正常做一把好弓要兩三年才能完成,當然價格昂貴,李延慶有足夠的心理准備。

    「那兩石騎弓要多少錢?」

    掌櫃沒有回答他,回裡屋好一會兒才拿著兩只布滿灰塵的木盒出來,「不瞞小官人,小店一共只有三把兩石騎弓,上一次是七年前賣出一把,是被老將軍種師道買走,另外兩把一直就沒有賣出去,放了快十年,這是小店對這兩把弓的規矩,能開弓則方可賣,等會兒小官人要演示給我看,否則我不會出售。」

    李延慶明白他的暗示,就是這兩把騎弓很貴,而且一般人不賣,他笑了笑,「先看看再說!」

    掌櫃立刻吹掉灰塵,打開盒子,兩把做工十分精湛的騎弓出現在李延慶眼前,一把呈古銅色,另一把通身漆黑,兩把弓的兩端都雕著獸頭,李延慶分別拾起兩把弓試了試,手感都極好,令他愛不釋手,看得出是名匠制作,通身漆黑是鷹頭,而古銅色那把是豹頭,相對而言李延慶更喜歡豹頭。

    「這把豹頭弓多少錢?」李延慶拾起古銅色的弓笑問道。

    「這把弓叫做獵豹,十二萬錢,我可以給小官人一個最低價,十萬文一口價,少於這個價我們就不賣了,最多再送兩壺箭。」

    十萬文也就是百兩銀子,這個價格對於一把好弓而言並不算貴,當然,這兩把弓也只能算是精湛良弓,談不上極品之弓,極品之弓可遇而不可求,比如師傅給他的銅弓鐵箭就是極品之弓,天下獨一無二,絕不是隨便能打造出來。

    李延慶從懷中摸出十兩黃金放在桌上,「我們成交!」

    掌櫃卻搖搖頭,「現在不能說成交,我給小官人裝上弦,小官人必須開弓給我看,拉開弓我才能賣。」

    掌櫃將弓拿到裡屋,用專門的上弦器具將弓弦安裝好,弓弦用柘蠶絲制成,十分結實,掌櫃同時又送給李延慶幾根備用之弦。

    這時,伙計也拿來了兩壺好箭,李延慶戴上扳指,一口氣拉滿弓三次,最後只聽‘崩!’的一聲悶響,力道十分強勁,果然是一把好弓,箭是用上好的樺木制成,長兩尺五寸,堅硬筆直,箭鏃為棱形,異常鋒利,和一般軍隊用的風羽箭不同,這批箭都是大羽箭,殺傷力很強,適合重弓使用,不愧是名店之箭。

    掌櫃這才笑逐顏開,「小官人能開兩石弓,這還是我遇到的第二人,恭喜小官人,我們成交!」

    他將弓放進鯊魚皮弓套內,遞給了李延慶,「小官人收好了!」

    李延慶背上弓箭,又笑道:「多謝了,另外我還想買一柄女子用的劍。」

    「有!」

    掌櫃拿出幾柄劍給李延慶挑選,考慮到小青兒的身材和臂力,李延慶挑了一柄重三斤半的玉女劍,用上好的精鐵打造,做工精湛,這柄劍掌櫃只要十貫錢,幾乎是半賣半送給了李延慶。

    李延慶在名冊上登記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這才收起弓劍,抱拳行一禮便轉身快步走了,掌櫃望著他背影走遠,又看了看登記薄,不由自言自語道:「一個太學生居然能用兩石弓,看來今年的弓馬大會恐怕會出人意料了。」

    .......

    次日,天還沒有亮,李延慶便騎馬等在梁門旁,梁門是內城的西城門,昨天下午趙楷已派人通知他,他們將在梁門彙合後一起出京。

    片刻,城門開啟,一支隊伍從城內奔出,隊伍中還帶著十幾只獵犬,李延慶一眼便看見了趙楷,他今天頭戴金冠,身著白色緊身武士服,披一件猩紅色大氅,腰挎寶劍,手執一把射雕弓,更顯得他英姿勃發,二十幾名侍衛個個身材高大魁梧,身姿矯健,皆是武藝高強之士。

    除了侍衛外,趙楷身邊還有三名陪同出獵的年輕衙內,年紀都在二十歲左右,也是穿著武士服,執弓佩劍,儀表不凡,而另一個身材稍顯嬌小,竟然是個小娘。

    「李少君!」

    趙鍇看見了等在城門外的李延慶,高興地向他揮手,李延慶縱馬迎了上來,在馬上抱拳道:「李延慶參見殿下!」

    趙楷見李延慶守時前來,心中歡喜,連忙給他介紹三名同伴,他指著其中一名同伴道:「這位是曹晟,名門之後,是我的至交好友!」

    曹晟便是良工劍鋪的小主人,名將曹彬的後人,長得身材高大雄偉,相貌堂堂,他看了一眼李延慶的獵豹弓,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但他沒有多說什麼,笑了笑抱拳說了聲幸會。

    另一個年輕身材中等,雖然也穿著武士服,卻稍顯文弱,皮膚白皙,臉頰削瘦,年紀也在二十歲上下,趙楷又給李延慶介紹他道:「這位是蔡鞗,蔡相國的五公子!」

    蔡鞗笑容滿臉,和李延慶熱情見禮,這時,旁邊小娘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皇兄到底要磨嘰到什麼時候,天都要亮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4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0 11:55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西郊狩獵(二)



    李延慶這才知道,這個小娘竟然是位帝姬,四年前天子趙佶改公主的稱呼為帝姬,天下人也漸漸習慣了這個稱呼,只是趙佶有十幾個女兒,這位又是誰?

    答案沒有立刻得到,趙鎧見周圍行人確實多了,他們擁堵在城門口,阻礙了路人通行,便笑道:「我們出城再說吧!」

    他帶著狩獵隊伍繼續疾奔,李延慶也加入了隊伍,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西城外奔去。

    趙楷打獵之地位於汴京西南方向七十裡外,那一帶受伏牛山余脈影響分布著不少丘陵,其中最大的一座丘陵叫做馬陵崗,延綿百余裡,人煙稀少,森林茂盛,一條小河貫穿其中,山雞野兔極多,麋鹿成群,野豬、雲豹、黑熊以及老虎時有出沒,是京城權貴們打獵的極佳去處,朝廷還因此頒布法令,嚴禁獵人在此狩獵。

    隊伍沿著惠民河一路奔行,這時,曹晟靠近了李延慶,低聲問道:「李老弟這把弓可是在良弓劍鋪所購?」

    「曹兄認識它?」李延慶淡淡笑道。

    「我當然認識,我親眼看著它制作出來,是軍械所名匠郝年受良工劍鋪委托制作,當時他一共制作了五把弓,龍虎豹熊鷹,龍頭弓沒有人敢用,目前放在宮中,虎頭弓被我父親收藏,熊頭弓被種師道買走,你這把豹頭弓本來我一直想要,但父親不准,沒想到被你買走了。」

    李延慶回去後仔查看了這把弓,他發現這把弓做工極為精湛,而且設計非常巧妙,雖然是兩石弓,但他拉開卻毫不費力,比他的銅弓輕松得多,只賣百兩銀子確實占了很大的便宜。

    李延慶見他一臉羨慕,便笑道:「店鋪內還有一把鷹頭弓,衙內可以去買下來。」

    曹晟搖了搖頭,「我們曹家給良工劍鋪定了一個鐵規矩,叫做能者所用,無論是重劍還是硬弓,必須要能用者才能買,我雖然想要,但拉不開它,店鋪也不會賣給我,我只能望弓興嘆了。」

    李延慶笑道:「等狩獵結束後,我把它送給你,劍鋪雖然有規矩,但我沒有,我交曹兄這個朋友!」

    曹晟大喜過望,連忙道:「多謝少君好意,我不奪人所愛,不如少君替我將那把鷹頭弓買出來,我就感激不盡了。」

    「同意人可以買兩把嗎?」

    「當然可以,而且我陪少君去買,掌櫃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一定會通融。」

    曹晟當然也想過這個辦法,他認識的侍衛中也有人能開兩石弓,但他父親就是親兵殿前司都虞候,但他害怕消息傳出去會惹怒父親,但李延慶卻可以,他便可以偷偷將弓收藏起來,父親也無從知曉。

    他連忙和李延慶約定,等狩獵結束後就去買弓,他有點著急了,他心裡有數,這幫一起出獵的侍衛一定會向李延慶打聽哪裡買的弓,恐怕就輪不到他了。

    「再煩請少君務必保守這個秘密,千萬不要說是從良工劍鋪所買。」

    李延慶微微一笑,「曹兄放心!」

    曹晟心情大好,又笑道:「想不到老弟能開兩石弓,居然還是太學生,恐怕說不出誰也不會相信,不知老弟是跟誰學的箭術?」

    李延慶見曹晟是個爽快之人,倒也不想再隱瞞,便坦率地笑了笑道:「我師傅是周侗,曹兄聽說過嗎?」

    曹晟頓時張大了嘴,半晌才驚嘆道:「難怪呢!禁軍弓馬首席教頭,賢弟真是出人意料啊!」

    「此事還請曹兄暫替我保密!」

    「一定!一定!」

    這時,前面有侍衛招手,曹晟連忙道:「我去看看,回頭再和賢弟聊。」

    「曹兄請!「

    曹晟騎馬向前面飛奔而去,就在曹晟剛走,李延慶身後便傳來一個小娘的聲音,「你們在說什麼?」

    李延慶回頭,卻見隊伍中的帝姬小娘在問自己,直到這時,李延慶才從正面看到了她的模樣,她年紀看起來也就和喜鵲差不多,不過長得比喜鵲高大,至少高半個頭。

    只見她肌膚雪白光潔,一頭烏黑的秀發和烏溜溜的眸子,有著她這個年紀小娘特有的鮮紅豐滿的嘴唇,穿了一身淺黃色的武士服,披著一件大紅色的大氅,格外地艷麗奪目。

    「我在問你呢?」帝姬長長秀眉一挑,有點不高興了。

    「我們在說這把弓!」

    李延慶指了指自己馬鞍上的弓,慢條斯理道:「曹兄認出這把弓是他家店裡賣的,所以特地來問我。」

    「無聊!」

    帝姬哼了一聲,這時她忽然想起一事,又追問李延慶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在下李延慶!」

    「哪個延?哪個慶?」

    「延州的延,慶祝的慶,帝姬覺得這個名字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她賭氣地撅起鮮紅的小嘴,催馬向前方奔去,李延慶望著她的背影暗暗搖頭,難道大宋的帝姬就這麼特別,喜歡管別人的名字?

    「帝姬可是對李賢弟的名字感到不滿?」蔡鞗催馬上前,望著帝姬的背影笑眯眯問李延慶道。

    李延慶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但他不能確定,便問道:「聽蔡兄的語氣,好像我的名字和她有關系?」

    蔡鞗點點頭,「是有一點關系,她的封號就叫延慶,延慶帝姬,和你的名字一模一樣,她一早聽到殿下說起你的名字就大發雷霆。」

    李延慶的猜測被證實了,這小娘果然就是延慶公主,後來改封為茂德帝姬,叫做趙福金,李延慶想到了歷史上她的命運,他心中便湧起一絲同情。

    蔡鞗又小聲道:「這個帝姬是天子的寶貝,脾氣很暴躁,動不動就要用鞭子抽人,李賢弟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

    李延慶不由看了這個蔡鞗一眼,他感覺這個蔡鞗說得有點誇張了,延慶帝姬剛才的表現最多有點小賭氣,但也不至於到大發雷霆的程度,其實李延慶也能理解,就像小姑娘撞衫一樣,總會不太開心,假如自己遇到個馬延慶、張延慶,心中也多少會有點不舒服。

    皇族子弟的狩獵不可能當天返回,也不可能只有二十幾名隨從陪同,他們抵達狩獵營地已經是中午時分了,營地內已經扎下了數十頂營帳,一百多名士兵昨天已提前到達准備,李延慶還意外地看見了十幾名宮女和宦官,這應該是服侍帝姬的宮女。

    隊伍的到來使營地內熱鬧起來,這時,一名侍衛跑來對李延慶行一禮道:「殿下請少君入帳休息片刻,請隨我來!」

    「多謝了!」

    李延慶跟隨他來到一座營帳前,侍衛笑道:「這裡就是李少君的營帳,請入帳休息,具體狩獵時間會有人來通知!」

    李延慶抱拳感謝,侍衛快步走了,李延慶這才翻身下馬走進大帳,進帳便愣住,大帳內竟然有個年輕侍女正在收拾物品,侍女回頭,連忙上前行萬福行禮,「小婢芙蓉參見李少君?」

    「你是」

    侍女臉上一紅,略有點含羞道:「小婢是王府侍女,小王爺讓小婢服侍李少君。」

    原來只是王府侍女,不是宮女,李延慶稍稍松了口氣,雖然趙楷是一片好意,但李延慶到現在也只習慣了喜鵲,還真不習慣別的侍女服侍,尤其還不認識,讓他覺得束手束腳,渾身不自在。

    侍女晚上同宿一帳,這裡面當然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只是李延慶壓根就不想把自己的首次給一個從不認識的女子。

    但李延慶沒說什麼,等會兒他要去找趙楷說一說,把這個侍女帶回去,否則他今晚休想睡好。

    剛想到這,帳門口便傳來了趙楷的聲音,「怎麼樣,這頂營帳李少君還滿意吧!」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3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0 17:19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西郊狩獵(三)




     李延慶連忙上前見禮,「營帳很好,感謝殿下的安排!」

    趙楷給侍女使個眼色,侍女知趣地退了下去,趙楷這才憂心忡忡道:「前天晚上我和父皇談過關於女真人的事情了。」

    李延慶沒有接茬,他人微言輕,有些話他可以聽,但不能隨便表意見,他請趙鍇坐下,趙楷嘆口氣道:「父皇斥責我是妄想,他說我有這個精力胡思亂想,不如替他做點實際的事情。」

    「實際事情殿下是指什麼?」

    「有地方官員密告朱勔父子在蘇州仿皇宮營造府宅,有僭越之舉,養私兵數千,蔡相國也說朱勔在東南動靜太大,導致方腊造反愈演愈烈,嚴重影響到了江南糧食北運,使汴京糧價上漲三成,民間頗有怨言。」

    李延慶聽出了一點端倪,便笑道:「天子是想讓殿下去處置朱勔嗎?」

    「父皇沒有明說,但他給我說這些事情,我覺得父皇不會無的放矢,延慶覺得我是不是該主動請纓去東南?」

    李延慶心中略感意外,趙楷竟然向自己問策,難道他沒有值得信任的幕僚嗎?

    李延慶沉吟片刻道:「殿下問過別人嗎?」

    趙楷搖搖頭,「皇子不能和大臣交往,這是祖訓,這種事情我不能隨便問人。」

    停一下,趙楷又繼續道:「正常情況下皇子不能干政,但也有特殊情況,那就是天子主動把事情交給皇子,我勸說父皇不要信任女真人其實已經是在違反祖訓了,父皇雖然斥責我胡思亂想,卻沒有責怪的干政,反而給我詳細講了朱勔之事,我覺得這就是一種暗示。」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他已經意識到這也是自己的一個機會,他頭腦開始迅旋轉,這時,他心中忽然一動,便問道:「蔡鞗和殿下談過這件事嗎?」

    趙楷一怔,「延慶這話什麼意思?」

    「因為剛才我聽殿下說起蔡相國,所以就聯想到了蔡鞗。」

    「蔡鞗和這件事應該沒有關系吧!他雖然也是昨天才臨時請求和我一起出獵,但我覺得他應該是為了皇妹,父皇曾答應過蔡相國,將來招他的一個兒子為駙馬,這個蔡鞗就像蒼蠅一樣盯住皇妹了。」

    趙楷眼中露出厭煩之色,自己皇妹才十歲,只要有出宮機會,這個蔡鞗就會出現在她身邊,偏偏他又是蔡京之子,若是尋常侍衛,自己早就下令亂棍打他個半死。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這件事殿下能否讓我再想一想?」

    趙楷笑了起來,「我並沒有讓你現在就答復,明天答復也行!」

    趙楷也主要是沒有人和他商議此事,曹晟雖是他的摯友,但也只是個武人,不懂得這些厲害關系,而李延慶雖然年少,卻博古通今,眼光深遠,看問題很透徹,令趙楷十分佩服,他便自然而然地將李延慶視為可以商議大事的朋友。

    這時,遠處傳來鐘響,趙楷頓時興奮道:「出獵時間到了,延慶收拾一下,我們出吧!」

    李延慶倒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他出帳牽了馬跟隨趙楷向集合地而去。

    「殿下,那個侍女你還是把叫回去吧!」

    「你不喜歡她麼,那我給你再換一個。」趙楷笑道。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我實在不習慣陌生女子服侍!」

    趙楷笑著拍拍他胳膊,「等過了今晚就不陌生了,你是我的客人,怎麼能沒有侍女服侍?」

    這時,有侍衛在遠處叫趙楷,趙楷便對李延慶笑了笑,快步走了上去,李延慶無奈,趙楷的盛情著實讓他有點吃不消。

    「喂!書呆子。」

    帝姬趙福金忽然出現在李延慶身邊,瞥了他一眼道:「有沒有想好把名字改掉?」

    「我沒有想好,要不帝姬替我想一個吧!」李延慶沒好氣道。

    趙福金狡黠的眨眨眼道:「我看就叫李慶吧!又大氣又好聽,如果你覺得讓我改名有失尊嚴,那我就和你爹爹商量一下,讓你爹爹幫你改名,那就名正言順了,你看怎麼樣?「

    「帝姬應該關心天下大事,這種芝麻小事就不用掛在心上了,操心太多會老得快。」

    李延慶懶得理睬她,便牽馬向集合地而去,趙福金剛要開口,卻見蔡鞗急匆匆向這邊奔來,趙福金眉頭一皺,「他怎麼又來了,真是煩死人,要不要我安靜一會兒了。」

    李延慶啞然失笑,「或者帝姬給他改個名字,他一定會很喜歡!」

    「誰稀罕給他改名!」

    趙福金小嘴一撅,揮鞭打馬,便向另一個方向走了。

    蔡鞗匆匆趕到,望著帝姬遠去的背影,他著實有點惱羞成怒,滿腔的不滿向李延慶泄而去,「帝姬又找你做什麼?你們在聊什麼?」

    李延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理睬他,翻身上馬向狩獵集合地奔去

    狩獵之地是一片占地數千畝的荒野草場上,其中還布滿了一簇簇灌木,一條溪水從草原邊緣流過,將這片土地分割成草場和森林兩部分,皇子和帝姬出獵,安全是第一重要,士兵已經先一步清理過了草場,將可能躲藏在草叢中的野獸悉數趕走,草叢中目前只有野兔、野雞和野鴨。

    參加狩獵的人有二十余人,除了趙楷兄妹和李延慶、曹晟、蔡鞗等三名客人,其余二十人都是武藝高強的侍衛。

    眾人一字排在曠野的高處,帝姬趙福金格外興奮,她換了一身大紅色的武士服,披著繡有金邊的大氅,手執畫眉小弓,胯下一匹漂亮的胭脂馬,這雖然不是她第一次參加狩獵,卻是她第一次上場行獵,不過她不會騎射,最多停下馬射幾只野雞野鴨。

    「皇兄,鹿群在哪裡?」她東張西望問道。

    「別急!很快就會出來。」

    這次出獵雖然打不到虎豹這樣的獵物,但至少可以獵殺鹿群,眾人都在等待森林那邊的情況。

    這時,低沉的號角聲在森林中吹響,森林內頓時金鼓聲大作,只見一群群麋鹿從森林內驚慌地奔出,越過淺淺的小溪,向草場上奔來。

    趙楷大喊一聲「出擊!」

    二十余人同時出動了,催馬向草場上疾奔而去,數十支箭如雨點般向離他們最近的一群鹿射去,幾只鹿倒在血泊中,其余鹿群則驚恐地四散奔逃,趙楷大喊一聲:「保護好帝姬,大家分散追擊!」

    四名侍衛和蔡鞗跟隨趙福金,其余獵人則分散追擊鹿群,李延慶雖然也是第一次打獵,但他表現得極為出色,雪劍疾奔如飛,他騎在馬上從容不迫箭,箭無虛,每一箭都有一只獵物被射中,或是肥鹿,或是飛起的野鴨和逃竄的野兔。

    「好箭法!」侍衛們都忍不住大聲喝彩起來,他們都是識貨之人,李延慶箭法的精准和力量強勁,都讓他們自愧不如,就連趙楷也有點呆住了。

    這時,趙楷一箭射翻了一頭大鹿,他心中的鬥志也被激蕩起來,揮劍大喊道:「大家努力射獵,射得最多者本王給予重賞!」

    忽然,森林內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只見從森林內跳出了一只吊睛白額的猛虎,它身上插了幾支箭,野性大,咆哮著向草場奔來,森林內也奔出數十名士兵,在後面追趕猛虎,離小溪邊最近的十幾名侍衛見勢不妙,紛紛向兩邊奔逃。

    猛虎竄進了草場,它忽然看見一身紅衣的帝姬趙福金,再次低吼一聲,向趙福金撲去,趙福金正在河邊不遠處休息,她騎馬跟不上眾人的度,一賭氣索性不跑來,讓侍衛去給她找野鴨窩。

    蔡鞗找到一個兔子洞,他連忙叫趙福金過來,拔出劍獻殷勤地挖掘地洞,趙福金畢竟年少,她也看見了洞中的小兔子,歡喜得直拍掌。

    這時,蔡鞗也聽見了猛虎吼叫,他抬頭四處張望,卻見一頭吊睛白額的猛虎向這邊奔來,嚇得他大叫一聲,丟下趙福金便跌跌撞撞地愴惶逃走。

    趙福金刷地臉色慘白,她嚇得呆住了,站在草地上一動一動,它的馬匹也嚇破了膽,稀溜溜一聲暴叫,撒腿便逃。趙福金轉身奔跑了十幾步,腳下卻被草根絆了一下,頓時摔倒在地上,這時,猛虎已經奔至,瞪著血紅的眼睛向趙福金撲來,腥風撲面,趙福金嚇得高聲尖叫起來。

    在這千鈞一之時,李延慶已從側面疾奔而至,他側身一把將趙福金從地上攔腰抱起,救上了自己的馬,打馬奔逃,四周頓時響起侍衛們一片歡呼聲。

    猛虎撲了一個空,卻愈加憤怒,在後面緊追李延慶不舍。

    「抱住我的腰!」李延慶低頭喝令。

    趙福金本能地死死抱住李延慶的腰,她像小鳥一樣嚇得渾身抖,她雖然貴為帝姬,但在危難面前,她和一般的小娘子沒有任何區別。

    李延慶卻不慌不忙,拉弓如滿月,擰身一箭向猛虎射去,這一箭力量極為強勁,‘噗!’射穿了猛虎的頭顱,猛虎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鬥,摔倒在草叢內一動不動了。

    侍衛從四面八方趕來,一起向猛虎放箭,猛虎瞬間便被射中了二十幾支箭,這時,趙楷惶恐萬分,奔來大喊道:「皇妹,你怎麼樣了?」

    李延慶翻身下馬,將趙福金從馬上抱下,低聲安慰她道:「沒事了,老虎已被射死,傷不了人了。」

    趙福金這才從極為惶恐中回過魂,‘哇!’地一聲大哭,撲進兄長的懷中,放聲痛哭起來。

    蔡鞗一把推開侍衛,衝上前焦急地問道:「帝姬沒有傷著吧!」

    所有侍衛都向他投來鄙夷的目光,在危難時刻把帝姬丟下,自己逃命,充分暴露出了他膽小、自私的本性。

    趙楷冷冷道:「幸得李少君舍命相救,我皇妹無恙!」

    「當時當時我也不知怎麼回事?」蔡鞗著實尷尬,卻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

    這時,趙福金被扶上馬,被侍衛們嚴密保護著回營地去了,她忽然想到什麼,四下張望,卻見李延慶在遠處望著自己,臉上帶著一絲關切的笑容,趙福金臉一紅,連忙低下頭,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述的感激之情。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3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1 13:38
第一百七十章 西郊狩獵(四)



    帝姬險些被大蟲所傷,著實讓趙楷和一眾侍衛心中擔憂,他們怎麼向天子交代?本來興高采烈的打獵也因為這個事件而草草收場。

    大帳內,曹晟低聲對趙楷道:「這件事隱瞞是肯定瞞不住,只能把大事變成小事,把帝姬的危險說成所有人的危險,盡量輕描淡寫,天子就不會再追問了。」

    趙鍇默默點頭,其實他也想到了這個辦法,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關鍵就在皇妹,他必須和皇妹再談一談,只要皇妹肯幫忙,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

    這時,曹晟又道:「殿下,這個李延慶深藏不露,不僅是文采出眾,而且還膽識過人,弓馬高強,今天卑職親眼所見,恐怕皇宮內還找不到一個侍衛的箭法能和他相比,這個人才殿下得握緊了,如果卑職沒有看錯,此人將來必是殿下的一大助力。」

    趙楷沉思片刻道:「李延慶和鄭榮泰交情甚密,而鄭榮泰又是大哥的小舅子,我不知道他和太子又是什麼關系?」

    「這個殿下不用擔心,他來汴京還不到兩個月,應該和太子沒有任何關系,他和鄭胖子都是相州人所以才會認識,卑職很了解太子,以太子的傲慢,他是不屑於和李延慶這種底層人打交道。」

    「你說得對,我再去和他談一談,他今天救了我的皇妹,無論如何,我都該好好謝謝他!」

    趙楷從大帳出來,迎面遇到了蔡鞗,蔡鞗滿臉沮喪,對趙楷道:「我去向帝姬道歉,她怎麼也理睬我,殿下幫幫我去說一說吧!」

    趙楷著實瞧不起蔡鞗,明明也只是一個侍衛,偏偏要把自己視為駙馬,父皇不過是答應蔡京而已,遠遠還不到兌現的時候,蔡鞗就開始理所當然地享受起駙馬的待遇,他還偏偏看中了自己的三妹,整天糾纏不清,若不是因為他父親是蔡京,不好得罪,趙楷早就令人把他打得半死了。

    趙楷便忍住心中的厭惡,笑道:「帝姬受了驚嚇,讓她好好休息吧!等時間久了,她漸漸淡忘此事,她就會原諒衙內,這件事急不來,得從長計議才行。」

    雖然趙楷沒有立刻答應幫他去勸說帝姬,不過他也覺得嘉王殿下的話有道理,這件事還真得耐心等帝姬內心的怒氣消退,好在她還年少,自己有的是時間。

    想到這裡,蔡鞗小心翼翼問道:「這件事如果官家問起來,卑職該怎麼回答,殿下都否指點一下卑職?」

    「這件事不用隱瞞,據實回答便可!」

    「可是帝姬只是受點驚嚇而已,並沒有受傷,官家日理萬機,朝政繁重,我們還是不要再給他增加負擔,這是卑職的想法,請殿下明鑒!」

    趙楷心中冷笑一聲,他是怕被追究責任嗎?把帝姬丟給猛虎,自己跑掉了,給他一萬個理由,他也沒法交代,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蔡京不會在父皇面前把事情鬧大,也算是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衙內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回去時再慢慢商量此事。」

    趙楷急著要去見李延慶,他准備打發了蔡鞗便走,蔡鞗卻猶豫一下道:「殿下,卑職還有一事,是關於東南不寧!」

    趙楷剛走了兩步,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回頭驚訝道:「你說什麼?」

    「這裡不是說話之地,請殿下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僻靜處,蔡鞗壓低聲音道:「父親讓我轉告殿下,東南形勢不穩,官家想選一個皇子去巡視安撫江南,但具體選派誰去,管家還在考慮之中,這是殿下的一個機會。」

    趙楷大為震驚,果然被李延慶說對了,蔡鞗這次跟著自己出獵是蔡京的安排,就是要尋找一個機會傳話給自己,不容置疑,蔡京是希望自己的去江南,可他為什麼會選擇自己?趙楷心中充滿了疑惑。

    李延慶平靜地聽完趙楷轉述蔡鞗的轉述,兩世的經驗首先告訴他,不要輕易對一個人進行評價,盡管他懷疑蔡京是兩面下注,但在他不知道趙楷對蔡京態度之前,最好還是就事論事,盡量不要涉及到人。

    「殿下感覺到了什麼嗎?」李延慶淡淡笑我問道。

    趙楷沉吟一下道:「我有點不安,也有點茫然,或許是我身為當局者的緣故,我看不透這件事,更無法了解其中隱藏的風險或者機會,延慶作為旁觀者看到了什麼?

    李延慶笑了笑,「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既然太子已經冊封,天子為什麼還要讓其他皇子參與到實際朝政事務?尤其是涉及權力爭奪,舉個例子說,隋文帝明明冊封了太子楊勇,卻為什麼繼續重用晉王楊廣,或者說唐高祖已經冊封了太子李建成,卻又要讓秦王李世民掌握軍權,殿下想過這個原因呢?」

    李延慶不好說本朝,但他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露骨了,趙楷頓時明白過來,李延慶的意思是指父皇是想給大哥找一個競爭對手。

    其實趙楷心中已經有這種想法了,無論才學還是天賦,或者是被父皇寵愛,他都要遠遠超過大哥趙桓,父皇也不止一次誇贊過他,‘吾子可為天下之君也!’父皇的贊譽早已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而宮中人都知道,父皇並不喜歡大哥,否則也不會到前年才冊封太子,趙楷心中的權欲之火漸漸被點燃,他忽然回頭問道:「那你說我要不要爭取這個機會去江南?」

    李延慶咬了一下嘴唇道:「我只給殿下一個忠告,欲速則不達!」

    趙楷愕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的個人感悟,有時候太想得到某一樣東西,反而得不到,如果不管它,不想它,它反而會悄然來臨,這種大事,相信天子會慎重選擇,不會因為殿下積極爭取就改變想法,也不會因為殿下沒有興趣而放棄,這裡面的主導者是天子而不是殿下,殿下不要喧賓奪主了。」

    趙楷終於被李延慶說服了,他畢竟出身皇家,從小耳聞目染,對權力鬥爭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一旦當他冷靜下來,他便意識到這件事自己不能急躁,必須學會等待,說不定父皇只是在試探自己,一旦自己表現得太急切,野心暴露,反而會引來滅頂之災。

    直到這時,趙楷才完全相信曹晟的判斷,李延慶是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才,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得力助手,不過趙楷還是比較謹慎,他問了一個自己一直困惑不解的疑問。

    「我不太明白,各州解元申請太學,最多只能讀內舍,延慶為什麼特殊,可以讀上舍?」

    要知道太學對升舍管理極為嚴格,不僅要經過嚴格的考試,還要經過國子監和禮部審批後才能生舍,絕不是地方官府能辦到,沒有權貴幫忙是無法獲得升舍的機會,所以趙楷有點懷疑李延慶是得到太子推薦才進了上舍。

    李延慶立刻明白了趙楷的疑慮,在這件事他必須對趙楷坦誠,一旦隱瞞後被發現真相,恐怕趙楷絕不會饒過自己。

    李延慶也不隱瞞,便將自己在軍營射箭獲得童貫青睞一事詳細說了一遍,趙楷越聽越驚奇,童貫居然在自己之前發現了李延慶這個人才,不過童貫和他沒有什麼利益交集,兩人對李延慶的看重不在一個層面上,童貫是想在朝廷裡安插棋子,而自己是想在皇宮內獲得地位,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路徑。

    更何況趙楷還知道童貫和梁師都一直在宮中明爭暗鬥,梁師都是太子的堅定支持者,而童貫卻是父皇的心腹,說不定自己還可以通過李延慶這座橋梁和童貫建立某種聯系。

    想到這,趙楷笑道:「我就說太學怎麼破例了,原來是童太尉推薦,這個名額不容易啊!太學一共只發放了七個名額,連我都沒有,這個機會你可要珍惜,盡早考上進士。」

    李延慶見趙楷並不在意自己和童貫的關系,他暗暗松了口氣,起身行禮道:「多謝殿下鼓勵!」

    趙楷又笑道:「這次你救了我的皇妹,我一定要重重謝你,你說吧!你想要什麼獎勵?」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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