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5 10:28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驛站突圍


    所有搜到的證據都證明抓到的這個瘦高男子是武進縣都頭王善,趙楷重重一拍桌子,怒視他道:「既然是公人,為何要監視本王,難道你們也想造反不成?」

    王善嚇得戰戰兢兢道:「卑職不知道是殿下駕臨,因為這兩天常州連續生兩起凶案,已經有兩支商隊被洗劫,五名商人被殺。」

    「所以你就懷疑本王是凶手?」

    「卑職不敢,是因為凶手也是一群賊人,大約有五六十人,非常凶殘,傳聞是方腊的手下,卑職接到線報,說驛站來了一群騎馬的人,所以才」

    這時,旁邊李延慶接口道:「這群凶人應該就是這兩天才出現吧!」

    「確實如此,常州雖然也有蟊賊,但最多七八人成伙,像這樣五六十人的賊人還從未有過,而且消息從傳得很快,這兩天已經使常州各地人心惶惶,大家都覺得是方腊要殺來了。」

    李延慶又對趙楷笑道:「殿下明白了嗎?」

    趙楷點點頭,如果他死在常州,那就是常州亂賊或者方腊所為,和朱勔無關,朱勔要殺他們,一定不會在蘇州,長江邊或者常州都是最理想之地。

    李延慶又問都頭王善道:「這裡距離武進縣還有多遠?」

    「大約還有三十裡!」

    李延慶讓人把王善帶下去,這才對趙楷建議道:「數十人只是假像,朱勔要對付我們,至少要出動數百人,他們應該就在附近了,我建議立刻去縣城暫避,同時派人去江寧調動軍隊南下。」

    趙楷低頭不語,他之所以不願意調動軍隊,更重要的原因是一旦動用了軍隊,必然會和朱勔的三千死士爆激戰,將會給蘇州民眾帶來深重災難,這是趙楷不願看到之事。

    李延慶明白他的心理,便勸道:「既然朱勔派人來對付殿下,那就說明他已經准備魚死網破了,想和平收場已不可能,雖然我也說軍隊能不能盡量不用,但在這個時候,殿下不能再優柔寡斷了,若不動用軍隊,我們根本就對付不了朱勔的三千死士。」

    趙楷最終被李延慶勸服了,他點點頭對李延慶道:「現在夜間不安全,等天亮後我就派人去杭州和秀州調兵。」

    趙楷隨即召集侍衛,准備去武進縣暫避,但就在這時,在外圍警戒的侍衛現異常情況,有數百人正從三個方向向驛站包圍而來。

    形勢陡然間緊張起來,侍衛領唐遷智跑來對趙楷道:「外面形勢不明,卑職考慮利用驛站的防守優勢和對方對峙,只要我們拖到天明,縣裡就會有人來支援。」

    「不行!」

    李延慶斷然反對道:「對方有幾百人,我們只有三十人,我們怎麼可能抵擋得住?現在才一更時分,我們根本拖不到天明!」

    他又對趙楷道:「我們的優勢是騎馬,應該趁對方沒有彙攏突圍出去。」

    趙楷沉思片刻,對唐遷智道:「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李少君的安排!」

    唐遷智雖然心中不服,但小王爺已經下令,他不敢違抗,只得勉強道:「卑職遵令!」

    他又板著臉問李延慶道:「請李少君指示!」

    李延慶不理睬他的臉色,直接對他下令道:「召集所有侍衛立刻突圍,只帶必須的物品,其他行李都不要帶。」

    唐遷智猶豫一下道:「只是外面情況不明,要不要等探清情況再走!」

    李延慶心中暗嘆,這些侍衛怎麼就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呢?

    「唐將軍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們的機會就在現在,等對方包圍了我們,就算突圍出去也會損失慘重,不要再猶豫了,立刻執行!」

    唐遷智最終無可奈何,只得轉身跑出去了,「所有人立刻上馬,准備突圍!」

    片刻,三十名侍衛全部集結完畢,趙楷也翻身上了馬,八名侍衛將他嚴密保護,李延慶對身後的青兒道:「你緊緊跟著我,千萬不能逞能,記住了嗎?」

    青兒點點頭,「小官人,我心裡明白呢!」

    李延慶回頭又看了看,見都頭王善也騎在一匹馬上和他們一起突圍,趙楷穿上一件盔甲,戴上了鷹盔,唐遷智上前抱拳道:「李少君,人已經齊了!」

    李延慶隨即對眾侍衛高聲道:「今天晚上要麼被殺,要麼突圍求生,大家不可戀戰,一鼓作氣衝出去。」

    眾人轟然答應,李延慶又挑了十名健壯侍衛為先鋒,大喝一聲,「出!」

    院門打開,三十余名騎士縱馬衝了出去,雖然只有三十幾人,但氣勢卻十分駭人,眾人沿著官道風馳電掣疾奔,李延慶沒有用銅弓,而是用普通弓箭,目光銳利地注視著官道兩邊情況。

    李延慶忽然看見左側方出現了一群黑影,他毫不猶豫張弓放箭,十支連珠箭毫不停滯地射去,他箭無虛,只聽一聲聲慘叫,一群攔截者紛紛中箭倒地。

    這時,箭矢從兩面向侍衛們射來,他們沒有射人,而是射侍衛們的馬匹,戰馬慘嘶,三匹戰馬被射中翻滾倒地,將侍衛掀翻出去。

    李延慶大喊:「不要丟掉他們,把人帶上!」

    兩名落馬侍衛被同伴救上,而另一名侍衛被馬匹壓在身下,無法起身奔跑,幾名黑衣人揮刀向他撲來,李延慶連射數箭,將四名黑衣人射翻,他縱馬衝上前,將被馬匹壓住的侍衛拖了出來,這名侍衛腳受了傷,他強忍疼痛,翻身上了李延慶的馬,李延慶猛抽一鞭馬匹,向前疾奔。

    眾侍衛目睹同伴得救,頓時士氣大振,他們高聲大吼,將十幾名衝上官道的攔截者亂刀砍死,眾人一鼓作氣,衝出了包圍圈,向三十裡外的武進縣奔去。

    半個時辰後,眾人抵達了武進縣城門下,這時,城門緊閉,守城廂兵早現了奔馳而來的騎兵,紛紛湧到城牆前。

    都頭王善上前大喊:「嘉王殿下到了,開城!」

    城頭守將不敢怠慢,急令士兵開啟城門,這時,李延慶對趙楷道:「殿下請進城暫避,我帶幾名侍衛先去蘇州看看情況。」

    「現在去蘇州恐怕不太安全。」

    「殿下,我擔心朱勔現形勢不妙後會攜家人潛逃能監視住他的行蹤。」

    趙楷也覺得李延慶說得有道理,一旦朱勔潛逃,自己就沒法向父皇交代了。他便答應了李延慶的提議。

    兩人隨即兵分兩路,趙楷留在武進縣暫避,同時派心腹手下帶金牌去向杭州和秀州的駐兵的求援,李延慶則帶十名侍衛繼續南下蘇州,監視朱勔的動向

    劫殺嘉王失敗的消息令朱勔暴跳如雷,他派出三百名死士前去包圍攔截,還是被對方突圍逃走了。

    這是朱勔的一次冒險,一旦成功,他便可以用嘉王作為人質和趙佶討價還價,他可以帶著財富出海南逃,可現在攔截失敗,朱勔一下子便被推到了懸崖上。

    朱勔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舉家出海逃走,但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走這條路。

    這時,他的父親朱衝拄杖走到門口道:「事到如今,我兒想到什麼退路了嗎?」

    朱勔嘆了口氣,「我再三考慮,似乎除了出海逃命再也沒有別的路了,我這幾年和一些南洋商人有些交集,聽他們說,那邊島嶼眾多,我們可以買一座島扎下腳跟。」

    「既然如此,你還猶豫什麼?」

    「就這麼離開家鄉故土,孩兒著實有點舍不下。」

    朱衝冷笑一聲,「你舍不得帶不走的財富吧!這個時候了你還不逃,你還真指望趙佶饒你一命嗎?」

    既然父親都放得下,自己還有什麼舍不得,朱勔終於下定決心帶領全家出海,離蘇州最近的出海之地是秀州華亭港。

    華亭港也就是今天杭州灣北部,三年前朱勔親自在那裡建造碼頭,用海船運送巨大的太湖石走海路轉黃河進京,不過華亭港主要是鹽港,沒有遠洋海船,要想乘船去南洋,要麼去明州,要麼去泉州。

    朱勔沉思良久,最終決定分兵兩路,他讓長子和兄弟朱望率兩千死士趕去明州定海港搶奪海船,他自己則和父親以及兩個侄子帶著數以十萬計的金銀細軟乘船去華亭港,從那裡轉船去杭州灣南岸的明州彙合。

    當天晚上,一支由百余艘小船組成的船隊滿載財富美女以及朱勔全家,在數百名心腹死士的護衛下向秀州華亭縣方向連夜逃去。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42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5 17:16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路追蹤

  李延慶帶着青兒和十名侍衛在次日下午抵達了蘇州,李延慶雖然穿着青衣儒衫,但十名侍衛卻穿着朱漆山字甲,頭戴銅盔,身披青龍繡衫,典型的禁中侍衛裝扮,他們個個騎着高頭駿馬,一路向南疾奔,引來無數路人側目。

  就在他們距離姑蘇城還有三里,只見路邊一個亭子裏有兩個公差向他們招手,李延慶連忙勒住了馬匹,片刻,兩名公差跑上前問道:「請問各位大哥是不是京城過來的嘉王手下!」

  「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長洲縣捕快,奉知縣之令在這裏等候嘉王殿下一行,我們縣尉有重要事情要稟報。」

  李延慶點點頭,「我們確實嘉王殿下隨從,你們縣尉在哪裏?」

  「請官人稍候!」

  一名捕快向後跑去,不多時,一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匆匆趕來,後面還跟着幾名衙役,男子抱拳道:「在下是長洲縣尉陸根生,事關重大,請公子表明身份!」

  李延慶給侍衛們使個眼色,侍衛取出嘉王府腰牌向男子出示,男子也拿出官印交給李延慶辨識,李延慶把官印還給他笑道:「原來是陸縣尉,不知縣尉半路攔住我們有什麼要緊之事?」

  「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如果各位是為了朱勔之事就請跟我來。」

  「請吧!」

  一行人離開官道,來到一條小河邊,小河裏停着一艘客船,剛才陸縣尉就是在船上等候。

  「請李官人船上說話!」

  「陸縣尉有什麼重要之事就直說。」李延慶沒有上船,他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

  「是這樣,今天下午,朱勔的長子和兄弟率領兩千人南下了,我們懷疑朱勔可能要潛逃。」

  「為什麼說他要潛逃?」李延慶追問道。

  「我的一名手下發現在山莊碼頭前停泊了一百多艘貨船,已經有人開始向貨船內搬運大箱子了。」

  「我不明白,陸縣尉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

  陸根生歎了口氣道:「我們好好的魚米之鄉被這個畜生糟蹋成什麼樣子了,我們蘇州百姓哪個不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剝他的皮?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不瞞李官人,揭發朱勔莊園僭越就是我幹的,兩個月前京城李御史來蘇州秘密調查,還是我領他上山去看朱勔的莊園,李御史讓我監視朱勔,我聽說嘉王到來,估計就是來收拾朱勔,如果不是,那我也認了!」

  李延慶點點頭笑道:「那就恭喜你押注對了,我就是奉嘉王之令前來查看朱勔的動靜,能否請陸縣尉帶我們去朱勔的府邸看一看?」

  陸根生大喜,他其實並沒有完全說實話,他是接到了武進縣都頭王善的飛鴿傳書,得知嘉王殿下派人南下了,這才在城外等候了一天,終於把李延慶等到了。

  陸根生當即帶着李延慶一行向延壽山莊而去。

  .........

  在延壽山莊兩裏外的一片樹林內,李延慶遠遠望着胥河上停泊的一百多艘貨船,只見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將一隻隻大箱子搬上了船,已經有一半的船隻裝滿了箱子,但運送大箱子的牛車還在絡繹不絕地從山莊內向碼頭駛來。

  「該死的王八蛋,到底貪了多少錢財!」陸根生見朱勔的財富多得驚人,他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

  李延慶卻沉思了片刻問道:「離這裏最近的海港是哪裏?」

  李延慶敏銳地判斷出,朱勔一定是要出海逃亡了,除了海外一條路,朱勔已經無路可走。

  「最近是秀州華亭縣。」

  「可以走遠洋大船嗎?」

  陸縣尉也明白李延慶的意思了,他想了想道:「好像不行,那邊是鹽碼頭,只能走近海小船,如果要去遠海,必須去明州!」

  明州也就是今天的寧波,如果從陸路過去,必然會經過方臘的勢力邊緣,就算朱勔的兩千死士敢冒險南下,朱勔本人也未必敢冒這個風險,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朱勔一定是先去秀州,然後再乘船去明州,再從那裏轉大船逃匿海外。

  想到這,李延慶又問道:「從這裏走水路去華亭縣有幾條道?」

  「要麼走長洲,要麼走太湖,最後都是進江南運河,不過走長洲會繞城,很容易暴露行蹤,估計朱勔不會冒險,他肯定會走太湖,從吳興那邊進入江南運河,再走嘉興河到華亭出海口,華亭碼頭就修建在那裏。」

  李延慶連忙叫來幾名侍衛,給他們低語幾句,侍衛立刻道:「少君請放心,我們一定會辦到!」

  幾名侍衛調轉馬頭,離開樹林先走了,李延慶則繼續等在樹林內。

  夜幕降臨了,四周漆黑一片,但碼頭上依舊燈火通明,家丁還在打着火把搬運木箱,但顯然已經到尾聲了,不再有牛車送箱子過來,只剩下堆砌在碼頭上的二十幾個大箱子。

  這時,青兒低聲道:「小官人,我的水性很好,讓我上船去吧!」

  「不行,太危險了!」李延慶斷然拒絕。

  「這有什麼危險,我在水下可以憋半炷香,爹爹一直在水中訓練我的輕功,小官人,讓我去吧!」

  禁不住青兒一再請求,李延慶最終答應了,如果船上有人,確實事情就好辦得多,他低聲對青兒叮囑了幾句,青兒點點頭笑道:「我明白小官人,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她稍微收拾一下,便彎腰向樹林外奔去,李延慶眼睜睜見她下了水,輕巧地攀上了一艘大船,似乎藏匿在一隻大木箱裏,李延慶暗贊她聰明。

  又過了一刻鐘,十幾輛馬車駛來,朱勔帶着家人以及大群美女出現了,陸縣尉低聲對李延慶道:「那個穿一身黑的,就是朱勔!」

  李延慶第一次見到了這個歷史上著名的貪官,只見他穿着一身黑衣,身材中等,動作倒也矯健,可見此人年輕時練過武藝,朱勔和一個拄拐杖的老者,估計是他的父親朱沖,上了第一艘大船,其餘家人和美女則上了後面幾艘大船。

  隨着延壽山莊的大門關閉,船隊緩緩調頭,向西面的太湖浩浩蕩蕩駛去。

  李延慶對陸縣尉笑道:「果然被縣尉說中了,下面還要煩請縣尉繼續領路,我們去前面等他們。」

  陸縣尉點點頭,「我們走吧!」

  數人離開了樹林,沿着小道騎馬向縣城方向奔去.........

  天亮時,李延慶在吳興河再次看到了朱家的船隊,南岸還有五百名士兵跟隨,他們的裝備幾乎和官兵一樣,只是頭盔被漆成了紅色,據說朱勔比較迷信紅色,同時也是和朝廷軍隊的一種區分。

  船隊雖然順水,卻是逆風而行,航行得並不快,直到中午時分才抵達嘉興,向南走了不到十里便轉進了嘉興河,照這個速度航行,船隊夜間便可以抵達杭州灣。

  朱勔負手站在船頭,眯着眼睛打量着兩岸的一草一木,強勁的風吹拂着他的黑袍和頭髮,風中帶着海面上特有的鮮腥氣息,他已經感覺到了大海的召喚,這讓他心中既感到慶倖,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他慶倖是現在嘉王趙楷應該還在常州,而自己果然做出決定,搶在趙楷抵達蘇州前離開了宋朝,帶着龐大的財富遠走海外,他可以想像趙佶的暴跳如雷,這讓朱勔心中未免有幾分得意。

  但得意只是一陣,更多確是一種說不出的失落,他就要離開自己的故土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恐怕他這一輩子也沒有機會了。

  這讓朱勔心中充滿了背井離鄉的傷感。

  就在這時,忽然有船夫指着前方大喊:「前面是怎麼回事?」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7-12-1 20:47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6 09:55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凶梟落網



    朱勔定睛細看,只見前方一裡外的河面上出現了數十艘橫船,用鐵鏈鎖死,堵住了船隊的去路,他心中一陣慌亂,急向兩岸望去。

    就在這時,南岸忽然鼓聲大作,樹林內亂箭齊發,朱勔的五百護衛措手不及,紛紛中箭倒地,岸上響起一片慘叫聲,護衛們一陣大亂,只見數千士兵從樹林中殺出,從三個方向將剩下的三百余人團團包圍。

    一名銅盔鐵甲的大將手執長槍躍馬而出,大喝道:「我乃秀州都指揮使王子武是也,爾等再不投降,一概殺絕!」

    滿地屍體,重兵包圍,三百余名士兵惶惶不知所措,不知是誰先放下兵器,緊接著三百護衛紛紛放下兵器,跪地求饒。

    朱勔見勢不妙,大喊道:「調頭!快快調頭!」

    這時,一百多艘貨船如長蛇一樣,跟隨著為首的大船開始緩緩調頭,躲在船上的青兒見船隊開始調頭,她立刻從木箱子鑽出,不料卻迎面遇到一個手執鋼刀的大漢,大漢發現一個黑衣持劍人從木箱裡鑽出,頓時揮刀怒喝道:「你是何人?」

    青兒搶先下手,身體一躍而起,人劍合一,只見劍光一閃,異常鋒利的長劍已刺穿大漢胸膛,大漢慘叫一聲,摔倒在甲板上,慘叫聲驚動了前後兩艘船上的押船人,三名大漢提刀撲了過來。

    青兒卻沒有時間和他們纏鬥,她一個鷂子翻身躍入水中,消失無蹤了。

    只片刻,青兒便潛到為首大船背後,她探出水面,只見頭頂上有兩股粗索將後面的船只牢牢綁住,因為出發倉促,來不及使用鐵鏈扣,這便給青兒斷繩提供了便利。

    只是繩索離水面至少有六尺,長劍距離不夠,青兒看了看兩邊,只見後面一艘船壁上有一排鐵扣環,她便將長劍咬在口中,伸手攀住扣環,雙臂用力,身體慢慢離開水面。

    正在前一艘大船後撐船的船夫忽然發現了青兒,他心中一怔,便躲在船舷後伸出長竹篙向青兒後背試探著捅去。

    就在這時,一支狼牙箭疾射而至,正射中船夫手臂,這一箭射穿了骨頭,船夫慘叫一聲,長竿落水,捂住手臂痛苦地坐在甲板上。

    青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被人發現了,她連忙回頭望去,只見北岸上,李延慶手執弓箭遠遠地望著自己,眼中充滿了關切,青兒心中一陣激動,振奮起精神,揮劍‘哢!哢!’兩下砍斷了繩索,她隨即一躍跳入水中消失了。

    首船頓時與後面的船隊脫離了,後面的船隊沒有了動力,開始隨著水流緩緩向南岸靠去。

    朱勔船上除了他們父子外,還有朱勔的妻子王氏以及十名心腹侍衛,另外就是三名船夫,其中一名船員已被箭射傷,無法再行船,朱勔心中大急,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財富,他只想擺脫兩岸的追兵,對方沒有船只,朱勔唯一的依靠就是這首大船了。

    朱勔拔劍指著兩名船夫道:「立刻加快船速離開,否則殺了你們!」

    一名船夫哭喪著臉道:「老爺,逆流航行必須升帆,可我們只有兩個人,還要掌舵,實在......」

    不等他說完,朱勔喝令手下,「幫他們升帆!」

    立刻跑來三名護衛,他們在一名船夫的指點下拉起了船帆,這裡距離大海只有三十余裡,海風強勁,船帆鼓起,大船開始乘風破浪航行,這時,岸上的李延慶取出了銅弓鐵箭,銅弓鐵箭只針對重要目標,絕不輕易使用,而這時就是它發揮威力的時刻。

    李延慶拉弓如滿月,瞄准了百步外的船帆,‘崩!’鐵箭脫弦而出,向桅杆疾射而去,只聽‘哢!’的一聲,桅杆頂部的主繩被鐵箭射斷,巨大的船帆轟然墜下,大船立刻失去了動力,開始在水面上打轉,朱勔急得大吼大叫,他開始絕望了。

    這時,朱勔的父親朱衝急得直跺拐杖,對朱勔喊道:「靠南岸,速向王子武投降!」

    「為什麼?」朱勔瞪著血紅的眼睛向父親吼道。

    「王子武是童貫的人,落在他手上我們還有活命之機,北岸的人如果是蔡京派來的,我們就死定了。」

    朱勔頓時醒悟,蔡京有太多把柄在自己手上,他必然會殺自己滅口,而童貫此時還在北方未歸,未必知道汴京中發生的事情,他一向和自己有交情,這個王子武就算不敢放他,但至少也會保住他的性命。

    想到這,他立刻向船夫喝道:「靠南岸!」

    船只緩緩靠向南岸,剛靠上岸,大群士兵立刻衝上船,將朱勔父子捆綁起來,李延慶站在北岸,雖然他完全有機會將朱勔一箭射死,但考慮再三,他覺得最好是由嘉王動手,在蘇州鬧市公開處決朱勔,趙楷的民意支持就會陡然飆升。

    青兒從水中濕漉漉上岸,李延慶連忙用一件大氅將她裹上,青兒凍得牙齒上下打顫,問道:「小官人...為什麼不....不直接射死朱勔?」

    李延慶微微笑道:「朱勔怎麼死不是我們能決定,這是朝廷的事情,和我們無關!」

    這時,王子武乘船來到北岸,爽朗地對李延慶笑道:「小官人,我們又見面了!」

    李延慶一怔,「我和將軍見過嗎?」

    「去年在湯陰城外大營內,我有幸見識了小官人的神箭,當然,小官人可能沒看見我,當時人太多了。」

    李延慶心中暗忖,原來此人竟是童貫的人,他連忙笑道:「將軍是幾時回來的?」

    「我們北上真定府,後來發現遼軍並沒有南侵的意圖,童太尉繼續留鎮河北,一部分軍隊便撤回來了,我被調到東南,參與對方腊的圍剿,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小官人,小官人是跟隨嘉王殿下南下的?」王子武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眼睛裡已經有一絲疑惑。

    李延慶心中暗叫不妙,遇到了此人,就等於童貫知道自己和趙楷的關系了,這可有點麻煩了,不過好在童貫在河北未歸,還有緩和的余地。

    李延慶淡淡笑道:「嘉王殿下現在武進縣,煩請王將軍把朱勔和所有物質押送給殿下,另外,朱勔的兒子率兩千人趕去明州,不知將軍有他們的消息嗎?」

    王子武冷笑一聲道:「今天中午接到杭州蔡將軍傳來的消息,朱勔的兩千軍隊想繞過杭州,結果在清溪被方腊的叛軍包圍伏擊,已全軍覆滅,朱勔的兒子沒有消息,估計也凶多吉少了。」

    「這也是天意,王將軍這就去見嘉王殿下嗎?」

    王子武搖搖頭,「嘉王殿下雖然有出兵金牌,但無調兵虎符,我只能在秀州境內活動,不能跨境,我會把一干人犯以及繳獲物質關押在嘉興,等殿下過來處理。」

    王子武向李延慶抱拳行一禮,「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李延慶默默望著軍隊押著朱勔和船只遠去,他這才明白,其實趙佶並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只給了金牌卻不給虎符,當然,這也是所有皇帝的通病,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會留一手,尤其在涉及軍隊上更是如此。

    「李少君,我們現在回去嗎?」旁邊幾名侍衛問道。

    「你們先回去吧!我在嘉興等殿下到來。」

    幾名侍衛向李延慶行一禮,便調頭向北去了。

    這時,青兒問道:「小官人,我們現在就去嘉興嗎?」

    李延慶聞了聞空氣中的海風,笑眯眯道:「既然已經到海邊了,當然得去看看大海。」

    旁邊陸縣尉見朱勔已經落網,心中極為快慰,便笑道:「我有一個堂弟是寧海鎮大戶,我們今晚可以住在他家裡!」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45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6 17:16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寧海小鎮



    陸縣尉的堂弟叫做陸重根,雖然也是蘇州人,但在寧海鎮闖蕩多年,已成為當地首屈一指的大戶,擁有二十幾條漁船,他熱情地接待了從家鄉過來的堂兄和李延慶。

    李延慶之所以來海邊並不是隨興而來,而是有他的目的大海藏著無窮無盡的寶物,就看你會不會利用。

    次日一早,陸重根陪同李延慶來到了曬漁場,曬魚場占地很大,裡面放滿了上千個大簸箕,每只簸箕內晾曬著十幾條海魚,幾個婦女帶著鬥笠不停翻倒這些海魚,一股海魚鮮腥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延慶看了片刻,問道:「有沒有油脂特別多的魚?」

    「要麼帶魚,要麼鯧魚,其他油脂都不算多。」

    帶魚和鯧魚都不是李延慶想要的東西,他沉吟一下問道:「這裡有鯨魚擱淺嗎?」

    「呵呵!三年前倒是有一頭小鯨魚擱淺,在我記憶中就這一頭,但江豬倒有很多擱淺。」

    江豬就是江豚,也是脂肪極多極厚,李延慶精神一振,「這裡江豬擱淺很多嗎?」

    「每年都有幾百頭擱淺吧!杭州灣裡江豬極多,脂肪也很厚,這玩意如果不趕快處理,肉很快臭掉,整個夏天海灘都是腥臭的,我們一般用脂肪點燈,肉可以食用,皮用來做鞋,怎麼,小官人感興趣?」

    李延慶點點頭,「我想要它的脂肪,以後陸官人能不能把它的脂肪剝下來賣給我?」

    「只要小官人肯出錢收購,當然可以,其實也有人來收購,一般是五文錢一斤,一只江豬大概有二三十斤脂肪,可以賺一百多文錢。」

    李延慶要脂肪主要是考慮做香皂和化妝品,李延慶前世是學化學的,他在中學時代便親手做出了肥皂和香皂,那時他是用豬油來做,在汴京也能大量買到豬板油,三十文錢一斤,不過豬油沒有魚油好,魚油更加細膩,水溶性更好。

    只是這裡的魚油當地收購雖然是很便宜,但運到汴京去,也和豬油的價格差不多了。

    「這樣吧!我出十文錢一斤收購,如果陸官人肯幫我運到汴京,那一斤三十文錢,付銀子也可以。」

    陸重根迅速算了一下,如果全部收購下來大約兩萬斤左右,那就是六百兩銀子,再運去京城,這一趟他至少能賺三百兩銀子。

    陸重根欣然笑道:「那我們就一言為定,我估計家家都有魚油存貨,不一定是江豬魚油,大概差不多一萬斤,裝一百個大甕,五艘貨船就解決了,大甕我來弄,就當是送給小官人。」

    李延慶大喜,「那我回頭先付定金,然後給陸官人一個京城地址,陸官人只管送過去就是了,我父親會收貨。」

    「錢倒不急,不知小官人還想要別的什麼,海魚要不要?」

    「海魚不要,不過我想要海藻。」

    陸重根愣住了,「你想要海藻做什麼?」

    「其實我不是要海藻,你把海藻曬干了,然後直接燒成灰給我,我要海藻灰。」

    陸重根遲疑一下,「小官人想用來做肥料嗎?以前倒是有人這樣干過,但那玩意兒沒有草木灰好。」

    李延慶搖搖頭,「那是一種藥,你幫我燒,一百斤我付十兩銀子,我一年至少要三千斤。」

    李延慶當然不是用來做藥,把海藻曬干燒成灰,就是一種天然小蘇打,是做香皂必須材料,當然,用石灰也可以,但石灰的堿性太大,對皮膚有刺激性,用小蘇打就好得多。

    他也可以煮堿湖水得到小蘇打,不過那樣太麻煩,成本太高,還是燒海藻方便。

    陸重根笑得嘴都咧開了,「這個海藻灰有的是,我讓我女婿來做,讓他們也有筆收入。」

    ......

    李延慶在寧海小鎮呆了三天,親眼看到陸重根從各家各戶收購了一萬多斤的魚油,又和陸重根的女婿駕船出去撈了幾船海藻,他這才放下心,付了定金,又把地址給了陸重根,他這才帶著青兒離開寧海鎮,返回了嘉興。

    李延慶時間算得很准,他前腳剛到嘉興,嘉王趙楷後腳便趕到了,在嘉興軍營的一座大帳內,趙楷見到了朱勔,只見他頭發披散在臉上,垂頭喪氣地坐在一只大木籠囚車內,手上戴著重木枷,腳上拴著鐵鏈。

    旁邊還有另一只大木籠,關上朱勔的父親朱衝,趙楷走到朱勔面前,冷冷道:「想不到我還活著吧!」

    朱勔睜開暴凸的雙目看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了,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

    旁邊朱衝卻嘎嘎笑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殿下又得到了天子的旨意吧!把我們押送進京。」

    「你怎麼知道?」趙楷回頭盯著他問道。

    「老夫當然知道,在某些人眼中,我們可是奇貨可居,這麼白白死掉太可惜了。」

    李延慶低聲問道:「是真的嗎?」

    趙楷點點頭,「我確實接到了父皇新旨意,要我把他們押解進京。」

    「那財物呢?」

    「所有也財物也一並押解進京,充盈左藏庫。」

    朱衝重重哼了一聲,「是充進內庫吧!他早就盯著我們財富了,他會有那麼大方?」

    趙佶大怒,拔出劍指著朱衝怒喝道:「你再敢污蔑我父皇,看我一劍宰了你!」

    朱衝呵呵冷笑,卻不敢再多說什麼了,這只老狐狸心裡清楚,天子下旨不殺他兒子,可沒說不准殺他,真把趙楷觸怒了,他一劍殺了自己也沒有任何問題。

    後面李延慶卻沒有吭聲,他覺得朱衝說得很對,朱家的財富肯定是進內庫,而不是進國庫,朱勔在替趙佶奪取了大量財富後,被當做了替罪羊。

    不過讓李延慶想不通的是,趙佶完全可以將朱勔在蘇州鬧市中斬首,這將是他獲得最大名聲的機會,也能在東南民眾心中成就他仁者之君的地位。

    這麼一個重要的決定,趙佶卻輕易改變了,讓李延慶不得不感慨趙佶的昏庸,一把精彩的好牌居然被他打成了臭牌。

    「殿下,我還有幾句話,不知殿下想不想聽?」朱衝冷笑著對趙楷道。

    「把他的臭嘴給我堵住!」

    趙楷極為憎恨朱衝,他什麼都不想聽,惡狠狠丟下一句話便轉身走了。

    李延慶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朱衝一眼,但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跟著趙楷回到大帳,趙楷顯得十分煩躁,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對李延慶道:「唐遷智回京了!」

    這句話說得無頭無尾,十分唐突,令李延慶有點摸不著頭腦,便試探著問道:「是.....殿下讓他回京的?」

    「沒有!他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就失蹤了,直到剛才王士武將軍告訴我,唐遷智昨天已經來過嘉興,拿著天子的尚方寶劍。」

    趙楷最後兩句話頗有點石破天驚,李延慶頓時愣住了,這個唐遷智究竟是什麼人?居然會拿著天子的尚方寶劍。

    趙楷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緩緩道:「這三十名侍衛只有十人是我的心腹,其余二十人都是從各軍抽調的精銳,包括這個唐遷智,我也是第一次和他們打交道,之前他們究竟是做什麼的,我統統不知,那個唐遷智更是隱藏得極深,他的真實名字是不是叫唐遷智,我也是一頭霧水。」

    「殿下的意思是說,唐遷智其實也是天子派來的秘密使者,表面上殿下是主使,可實際上還有一個人。」

    「尚方寶劍不會有假,但他是不是父皇的人就難說了。」

    趙楷低低嘆了口氣,「我懷疑他是梁師成的人,父皇本來決心在蘇州鬧事處決朱勔,但他現在又改變主意了,能勸說父皇改變主意的人不多,童貫算一個,但他不在京城,另外一個就是梁師成了,而且能勸父皇拿出尚方寶劍,也只有梁師成。」

    「那梁師成為什麼要這樣做?」

    趙楷搖搖頭,緊咬著嘴唇道:「我不知道?」

    李延慶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他沉思片刻道:「朱勔之事絕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簡單,我們必須立刻出發,以免夜長夢多。」

    趙楷沒有耽誤,當天下午他便從華亭市舶使調來了五十艘運送糧食的大貨船,將朱勔家人以及全部財富裝上了大船,在三百士兵的護衛下,連夜出發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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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6 17:16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殺朱保朱



    汴京蔡相府,蔡京焦慮不安地背著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他的不安來自於皇宮,他在今天才知道,天子在兩天前曾秘密下了一道旨意,密令嘉王趙楷將朱勔押解進京,這著實出乎蔡京的意料,同時也讓蔡京心中有點恐慌起來了,他知道朱勔進京意味著什麼?

    天子不殺朱勔,反而把他押解進京,蔡京第一個反應就是很多官員都會遭殃,別人是否倒霉,蔡京並不關心,但他蔡京必然是當其衝,朱勔為了自保,必然會將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揭出來,

    不行!絕不能讓朱勔活著進京,蔡京暗暗咬緊了牙關。???

    這時,門外有心腹侍衛稟報:「啟稟相國,蘇州那邊有緊急鴿信送到!」

    「拿進來給我!」

    侍衛快步走進,單膝跪下將一卷鴿信呈上,蔡京打開鴿信,是蘇州知州趙霖所寫,信中說朱勔在嘉興被軍隊看管森嚴,他們無法下手。

    「沒用的蠢貨!」

    蔡京氣得拍桌子大罵,他負手走了幾步,立刻對侍衛道:「去找欒廷玉來我!」

    欒廷玉是蔡京女婿梁子美在大名府搜羅的一名江湖奇人,武藝極為高強,現在蔡京府上出任侍衛教頭,實際上就是蔡京豢養的一名刺客保鏢,專門賣替他做一些暗事。

    不多時,欒廷玉快步走進了外書房,單膝跪下道:「欒廷玉拜見相公!」

    欒廷玉年約三十歲,長得身材高大,臉龐削瘦,長得長手長腳,渾身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仿佛蘊藏著無窮的精力,一雙眼睛格外地凌厲。

    蔡京負手站在窗前淡淡道:「朱勔從嘉興被押解進京了,我希望他死在半路。」

    「卑職明白了!」

    蔡京又道:「手腳利落一點,不要驚擾嘉王殿下!」

    「遵命!」

    「去吧!本相等你的好消息。」

    欒廷玉行一禮便匆匆去了,蔡京沉思片刻,又寫了一張紙條,叫來一名侍衛道:「立刻把這張紙條用鴿信給趙知州!」

    朱勔和他父親分別被關押在兩間船艙內,每間船艙門口分別部署了四名侍衛嚴加看守,除了嘉王趙楷和李延慶外,誰也不能進去。

    船隊剛剛出,李延慶便來到了朱衝的船艙前,侍衛沒有阻攔,李延慶隨即走進了船艙,船艙內光線昏暗,上方有一個尺許寬的通風窗,只見朱衝帶著重枷坐在角落裡,冷冷地看著李延慶走進來。

    「你今天想和嘉王殿下說什麼?」李延慶淡淡問道。

    「我為什麼要和你談,你又是誰?」朱衝傲慢地抬起頭。

    「是嘉王殿下讓我來的,至於我是誰,你就別問了。」

    「他為什麼不來?」

    「因為他是嘉王!」

    朱衝沉默了,半晌道:「那我有什麼好處?」

    李延慶很有耐心,不慌不忙道:「我是河北相州人,江南這邊我還是第一次來,也沒有親戚在這裡,你們父子在東南的所做所為和我無關,如果我們合作愉快,我可以保你路上平安,如果你不肯合作,那只好把你交給蘇州百姓平息民憤了。」

    「你好好考慮吧!我希望抵達蘇州前得到你的回應。」

    說完,李延慶轉身便走,他剛到門口,朱衝喝道:「好吧,我說!」

    李延慶又轉身平靜地望著他,朱衝咬牙道:「昨天有個軍官來找我兒子,還帶了尚方寶劍,他說自己是嘉王的護衛領唐遷智,但我兒卻認出了他。」

    「他究竟是誰?」李延慶知道唐遷智必然不是真名。

    「他是太子的心腹侍衛,叫做鄧衝,真的有趣,東宮侍衛居然來保護嘉王,還拿著尚方寶劍,這裡面的水很深啊!」朱衝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李延慶半晌沒有說話,果然被他猜中了,這件事太子怎麼會缺席呢,一旦朱勔被押解進京,太子就接手了,也就沒有了嘉王什麼事,嘉王和太子較量的第一個回合就輸得干干淨淨。

    李延慶忽然想到了一條毒蛇,當趙佶考慮用嘉王趙佶牽制太子,又安排嘉王來江南抓捕朱勔,一條毒蛇卻始終在旁邊冷眼旁觀,這條毒蛇就是梁師成,他是太子的支持者,又豈能容忍嘉王影響到太子的地位?

    李延慶忽然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鄧衝來找你們做什麼?」李延慶又追問道。

    「他想要一些信件文書,也就是我兒和朝廷重臣的往來書信,這裡面也包括相國蔡京,還有童貫,姑且可以叫做他們的把柄吧!有人想捏住這些把柄,當然不會是天子,你猜猜會是誰?」

    李延慶冷笑一聲,「你不會說是梁公公吧!」

    「聰明!」

    朱衝眯起眼睛贊道:「想不到你年紀不大,不僅箭法高強,頭腦還居然這麼靈活,不錯,我也認為是梁師成,但我沒有告訴他信件文書在哪裡?一旦他拿到了,梁師成和蔡京達成某種妥協,我們也休想活著進京了。」

    「你會告訴我嗎?」

    朱衝點點頭,「我今天就是想和嘉王談這件事,如果他保證我們父子路上安全,保證把那批文書信件交給天子手上,我可以告訴他東西藏在哪裡?」

    趙楷聽完李延慶的彙報,頓時臉色蒼白,原來唐遷智居然是皇兄的侍衛,不用說,一定也是梁師成安插進來的,皇兄竟然在暗中提防著自己,著實令趙楷感到吃驚。

    「殿下,梁師成想要蔡京等人的把柄,太子想要這個功勞,但朱氏父子並不相信他們,朱衝想和殿下做交易,殿下能接受嗎?」

    趙楷負手在船艙來回踱步,沉思良久道:「我確實想把文書信件交給父皇,至於父皇殺不殺朱勔父子,我就不管了,你說呢?」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覺得這是樁好買賣,殿下應該答應!」

    趙楷終於下定決心,「好吧!我現在就去見朱衝,你陪我一起去。」

    兩更時分,纖夫們都休息了,船隊也靜靜停泊在運河岸邊,船隊從黃昏時出,已經走了五十裡,明天再走一天,後天上午就能抵達蘇州,但到汴京至少還要半個月時間。

    河面上黑漆一片,萬籟寂靜,只聽見河水拍打岸邊的嘩嘩聲,這時,一艘小船慢慢靠上了船隊中的最後一條大船,只片刻,大船上扔下一個葫蘆,小船便迅離開了。

    小船烏篷內,一支蠟燭被點燃了,只見一個穿著黑衣的方臉男子盤腿坐在船篷內,正是失蹤的侍衛領唐遷智,他的真名叫做鄧衝,太子趙桓還是定王之時,他便是府中侍衛了,只是他剛剛才進入禁軍系統,認識他的人很少,以至於他一路跟隨嘉王趙楷南下,也沒有被識破。

    鄧衝心中著實沮喪,他拿著尚方天子劍前來,最終逼迫王子武答應開箱取物,當他們撬開標記著文書信件的大木箱時,裡面卻是一堆帳簿,並沒有他想要的信件文書,而一共三百八十四口大箱子,他也不可能全部撬開。

    萬般無奈,他只好去找朱勔父子談條件,朱勔父子卻一口拒絕了他的要求,但也明確告訴了他,他想要的東西並不在箱子裡。

    鄧衝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趙楷出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雖然他身份已暴露,無法再跟隨趙楷,但在趙楷身邊還有他的兩名手下,給他充當耳目。

    這時,一名手下走進烏篷,將葫蘆遞給他,鄧衝頓時精神一振,這是他手下給他傳來消息了。

    鄧衝從葫蘆裡取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幾句話,大意就是李延慶和朱衝談了很久,雖然談話內容不知,但估計朱衝告訴他了什麼情況,李延慶在半個時辰前已經帶著兩名手下上岸走了。

    鄧衝沉思良久,一種直覺告訴他,一定是朱衝把那批信件文書的下落告訴了趙楷。

    那麼李延慶會去哪裡?一個大膽的念頭湧上他的腦海,他只能賭這一次了,鄧衝當即令道:「立刻出,去延壽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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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7 10:19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螳螂捕蟬




    李延慶帶著青兒以及兩名侍衛再次來到了延壽山莊,雖然朱勔棄家出逃,但山莊依舊由管家和十幾名家丁看守,李延慶直接敲開大門。

    跟隨李延慶一同前來的兩名侍衛,一個叫做陳小乙,一個叫做張勇,都是嘉王趙楷的心腹侍衛。

    張勇上前一步,向管家出示了宮廷侍衛的腰牌,「執行公務,立刻開門!」

    「我家老爺不在,小人無法做主!」管家戰戰兢兢道。

    李延慶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對管家晃了晃笑道:「那你應該認識這個吧!」

    這枚玉佩正是朱勔的信物,管家頓時明白了,是老爺讓他們前來,他連忙點頭道:「三位請進吧!」

    李延慶走進大門便吩咐道:「帶我們去寄暢園!」

    「請跟我來!」

    管家帶著李延慶一行匆匆向內苑而去。

    寄暢園是朱勔次子朱濤所住的園子,一進院子,便看見了一座近兩丈高的太湖石假山,李延慶讓管家再找兩人來幫忙,不多時,兩名家丁一起趕來,管家又拿來了長索。

    李延慶攀上太湖石,將繩索攔腰捆住石頭,對眾人道:「一起用力將它拉倒!」

    眾人一起奮力拉拽,太湖石漸漸被拉動了,在連續拉了近半個時辰後,太湖石被轟然拉倒了,底部露出了一個大坑。

    李延慶讓管家和家丁都退到院外,又對青兒道:「在門外看著,不准任何人靠近!」

    青兒點點頭,手執寶劍快步出去了,李延慶這才和兩名侍衛在土坑中挖掘,大約又挖了一尺深,只聽‘當!’的一聲響,鋤頭撞擊到了一塊金屬。

    李延慶頓時大喜過望,下面果然埋有東西,他們加快了挖掘速度,一個尺許見方的鐵箱子終於出現他們他們眼前。

    李延慶抱著鐵箱子爬上地面,用匕首削去上面的泥塊,撬開箱子,只見裡面滿滿當當都是各種信件,李延慶翻了幾封,便看到了蔡京、童貫等人的信件,另外還有給京城各大權貴的送禮清冊。

    梁師成要的就是這個東西,在梁師成眼中,這些信件恐怕比金珠寶物值錢多了。

    就在這時,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又聽見了青兒怒喝打鬥聲,李延慶大吃一驚,拔出短劍向外衝去。

    但他剛衝到院門前,只見外面走進三人,為首之人正是之前的侍衛首領唐遷智,他用胳膊勒住了青兒的脖子,一把鋒利的匕首頂在青兒的太陽穴上,他身後還跟著兩名手下。

    「原來是你!」李延慶怒視著他。

    「李少君,在下東宮侍衛統制鄧衝,奉命來取回朱勔的信件!」

    鄧衝望著李延慶身後的鐵箱子,淡淡笑道:「那個鐵箱子對李少君沒有任何意義,但我手中這個小娘就不一樣了,不如我們做個交換吧!把箱子給我,我把小娘放了。」

    李延慶見鄧衝身後忽地閃過一個青衣人影,快得如鬼魅一般,迅捷無比,他心中一動,搖搖頭道:「我實在不敢相信你的話,唐兄,如果你真有誠意,你就不應該在門外再留伏兵。」

    「你說什麼?」鄧衝用眼角余光向後看了一眼,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便向兩個手下使個眼色。

    兩名手下會意,執刀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當剛走到院門前,黑影驟現,只聽‘啪!啪!’兩聲脆響,兩名侍衛的頭骨被打得粉碎,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便倒地而死。

    突來的變化使鄧衝大驚失色,心神被轉移了,李延慶等的就是這個瞬間即逝的機會,手中一塊石頭閃電般打出,正中鄧衝拿著匕首的左手手背,這一擊打得極重,頓時手骨開裂,鄧衝慘叫一聲,手中匕首當啷落地。

    青兒也配合著李延慶的出手,匕首落下的同時,她猛地掙脫了鄧衝手臂,衝了出來,脫離了鄧衝的控制。

    但鄧衝已經顧不上她了,身後的黑影轉眼殺到眼前,他強忍疼痛,拔出腰中長劍向對方前胸刺去,躲閃已來不及,他只能用兩敗俱傷的辦法逼對方後撤。

    鄧衝一直是太子趙桓的影衛,武藝極為高強,否則他也當不了眾侍衛的首領,只可惜他左手受傷,多少影響了他的發揮,在平時或許影響不大,但在真正高手面前,這種影響卻意味著致命,左手的疼痛使他劍速稍緩,他的劍尖剛碰到對方衣服,鐵棒已帶著呼嘯橫掃而至,‘啪!’他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鄧衝的屍體軟軟倒地,青衣人抬起頭凝視著李延慶,李延慶已張弓搭箭對准了對方,對方的武藝實在太厲害,他自知劍術不是對手,只能用銅弓鐵箭和對方拼死一戰。

    這時,他已看清對方的面容,這個青衣人年約三十歲左右,身材瘦高,臉龐削瘦,一雙三角眼異常銳利,渾身上下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力量,手中拿一根四尺長的短鐵棒,鐵棒上沾滿了花花白白的腦漿。

    「你是什麼人?」李延慶厲聲問道。

    男子注視著李延慶手中的銅弓鐵箭,眼中露出一絲罕有的柔和,他淡淡道:「我是蔡相公派來,來拿走所有不利於蔡相公的證據,你把箱子裡關於蔡相公的東西都給我吧!然後我們各走各的路。」

    「我怎麼相信你?」

    「你的銅弓鐵箭奈何不了我,我要殺你們易如反掌,憑這一點你就應該相信我。」

    旁邊侍衛陳小乙對李延慶道:「少君,他說的是實話!」

    兩名侍衛都是高手,他們心裡有數,以鄧衝的武藝,一個照面就死了,更不用說他們。

    李延慶注視男子片刻,回頭對青兒道:「你去把它們找出來!」

    青兒正要開箱,男子一擺手道:「別人我信不過,你來取!」

    李延慶瞪著他片刻,慢慢將銅弓放下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從男子眼中竟看不到一絲敵意。

    李延慶蹲下打開鐵箱,一封封信翻看,男子也不著急,耐心地等著他,李延慶足足找了兩遍,找出了所有蔡京的信件,又將給蔡京的送禮清冊找出來,一並扔給了男子。

    「都在這裡了!」

    男子拾起信件和清冊,看也不看便塞進了懷中,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李延慶道:「你師傅沒告訴你嗎?銅弓鐵箭在二十步內,殺傷力還不如普通弓箭。」

    說完,他身形一閃而走,瞬間便消失了,身形之快,令青兒和兩名侍衛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兩名侍衛奔了出去,片刻回來道:「太狠了,滿府上下都殺得干干淨淨,全部是一棒斃命。」

    李延慶心情卻十分復雜,這個男子竟如此信任自己,自己給他的信件,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雖然心狠手辣,但對自己卻沒有一絲惡意,一種直覺告訴他,這個男子和銅弓鐵箭有著某種淵源,有機會自己要問一問師傅。

    「小官人,你有沒有藏一封信?」青兒小聲問道。

    李延慶搖搖頭,「我全部給他了,這些信對我沒有意義,我又何必冒這個風險?」

    李延慶和侍衛把所有的屍體堆在觀月樓內,一把火點燃了小樓,當小樓慢慢沉入湖中,李延慶一行這才離開延壽山莊,縱馬向姑蘇城疾奔而去。

    當李延慶一行人抵達姑蘇城外的楓橋時,眼前的一幕讓眾人都呆住了,只見運河兩岸擠滿了人山人海,最少也超過了十萬人,群情激昂,將運河中五十艘大船包圍,運河前方也被無數的小船堵住,船隊只得停泊在運河中央。

    張勇跑去打聽了片刻,回來稟報道:「李少君,這些百姓要求交出朱勔,否則他們就放火燒船,官府勸他們也沒有用。」

    李延慶愣住了,他們壓根就沒有通過嘉興地方官府,消息怎麼會泄露出去,連嘉興都沒有人知道,反而在蘇州傳遍了,這會是誰干的?

    這時,身後有人大喊:「李少君!」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陸縣尉帶著幾名手下在不遠處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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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7 11:51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群眾運動



    在距離楓橋碼頭不遠處的一座民宅內,縣尉陸水根憂心忡忡地對李延慶道:「短短兩天時間,從長洲、吳縣、無錫、常熟、昆山五個縣趕來百姓已經聚集了十余萬人,船只數千條,還有絡繹不絕的人向這邊趕來,朱勔民憤太大,他若不死,蒼天難容!」

    「我想知道到底是誰泄露的消息?這才幾天時間,消息就泄露出去了。」

    說到這,李延慶懷疑地看了一眼陸水根,畢竟陸水根也是知情人,也一心想讓朱勔死在蘇州。

    陸水根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是我泄露的,這件事我始終守口如瓶,這麼大的後果我可擔當不起!」

    「那會是誰?」

    陸水根壓低聲音道:「李少君想不到嗎?誰會有這麼大的動員能力,短短幾天就通知了蘇州所有的縣。」

    李延慶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遲疑一下道:「陸縣尉的意思是說,消息是州府刻意泄露出去?」

    陸水根點點頭,「我已經調查過此事,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從各條線索來看,都指向了知州趙霖,應該就是他所為。」

    說到這,陸水根嘆了口氣道:「李少君現在應該明白了吧!當初我為什麼會在城外攔截少君,而不是在城內等候,就是因為蘇州官場太復雜,知州趙霖是蔡京的人,知縣又是童太尉推薦的。」

    李延慶沉默不語,先是派神秘人奪走了信件和清冊,隨即又令知州泄露朱勔的消息,利用蘇州人的民憤來攔截朱勔,看來蔡京是鐵了心要讓朱勔死在半路上了。

    如果民眾攔截失敗,那麼神秘人必然會再次出手,想到那個神秘人的武藝和身法,李延慶心中就感到沉甸甸的,根本就沒有人能擋得住他。

    「李少君,還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這兩天我發現抗議人群中出現了一些來歷不明的人,這些人三五成群,個個孔武有力,拿著棍棒或者刀劍,也不是當地口音,我懷疑是方腊的人。」

    如果半路上出現方腊的攔截勢力,李延慶一點都不奇怪,朱勔的兒子和兄弟就死在方腊手中,方腊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不過方腊目標未必是朱勔,應該是朱勔的巨大財富。

    「既然如此,縣尉為什麼不直接抓捕?」

    陸水根搖了搖頭,「抓捕他們必然會引發暴亂,會使大量無辜百姓傷亡,這種事情以前也時有發生,只要他們不在蘇州鬧事,我們也不會抓捕,我們雙方已形成了一種默契。」

    這時,一名衙役慌慌張張跑來,「縣尉,鐵鈴關那邊有兩伙人打起來了。」

    陸水根嚇了一跳,連忙道:「我這就去,李少君,我先失陪了!」

    「縣尉請!」

    陸水根帶著幾名衙役匆匆走了,李延慶離開民房,來到剛才的彙合處,卻只見侍衛陳小乙一人,張勇和青兒都不見了蹤影。

    「張勇和小青呢?」李延慶走上前奇怪地問道。

    陳小乙撓撓頭,「剛才她好像看見一個熟人,很激動地追了過去,張勇跟著去找她了。」

    ‘熟人?’李延慶愣住了,青兒在蘇州會有什麼熟人。

    他們又等了近一個時辰,碼頭上依舊人山人海,始終不見青兒和張勇回來,陳小乙見李延慶有些擔心,便笑著安慰他道:「老張是個精細之人,少君又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會照顧好小娘子,少君不用擔心。」

    雖然青兒是以書童的身份混入隊伍,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女扮男裝,這已是公開的秘密。

    李延慶無奈,他看了看天色,時間已經到黃昏時分,他拿著一堆重要文件,必須要盡快回去,他只得苦笑道:「先回船把東西放好,回頭我再下來找她。」

    兩人牽馬向碼頭走去,碼頭上有一艘官府的擺渡大船,專門給被困的官船送補給,陳小乙出示了侍衛腰牌,擺渡船便將他們送上了大船。

    趙楷聽說李延慶回來,急忙奔了出來,又是歡喜,又有點埋怨李延慶,「怎麼現在才回來?」

    「殿下,遇到了一點事情,回船艙再說吧!」

    兩人回到船艙,李延慶將鐵箱放在桌上,又取出一柄劍,扯掉包裹在劍身的綢布,趙楷頓時嚇了一跳,竟然是尚方天子劍。

    「這是唐遷智的尚方天子劍,他人呢?」

    「他已經死了,不過不是我們所殺。」

    李延慶便將爭奪鐵箱的經過說了一遍,趙楷臉色刷地變得慘白,唐遷智竟然被蔡京派來的人打死了,那這柄尚書寶劍該怎麼處理?

    「殿下把這柄劍交給太子就是了,不用解釋什麼,如果他不要,殿下就把它交給聖上,就說有人拿這柄劍行刺你,不過我相信太子一定會收下,而且什麼話都不敢多說。」

    「為什麼這樣肯定?」

    「殿下不覺得奇怪?天子居然會把尚方寶劍給東宮侍衛,這不就相當於太子擁有天子之權了嗎?」

    趙楷被一語驚醒,李延慶說得很對,任何人都可以拿尚方寶劍,唯獨太子不能拿,他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這柄尚方寶劍是假的?」

    「我沒有證據說這柄劍是假劍,但從常理推斷,它絕不應該出現在東宮侍衛的手中。」

    趙楷沉默不語,他知道李延慶的懷疑並非沒有道理,朝中早就傳聞梁師成有矯詔天子旨意的嫌疑,只是沒有人敢追究這件事,如果梁師成拿出一把父皇都不知道的尚方寶劍,也毫不奇怪,這樣說起來,這柄尚方寶劍是假冒的可能性比較大。

    「好吧!」

    趙楷接受了李延慶的建議,「回去我就把它交給皇兄。」

    趙楷又連忙把話題轉回來,「外面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十幾萬人將我們包圍,要我們交出朱勔,你說該如何是好?」

    「很簡單,把朱勔父子交給他們就是了,這不就是天子最初的本意嗎?或者就在碼頭上開斬,宣布天子的愛民之意。」

    趙楷沉吟良久,嘆了口氣道:「如果沒有父皇的第二道旨意,這樣做也無妨,但父皇既然下旨要我押他回去,我卻把他們父子交出去,無論如何我無法向父皇交代。」

    「那殿下打算怎麼辦?」

    「我想先請示父皇,把這邊的情況稟報給父皇,如果父皇改變主意,那我就直接在碼頭殺朱氏父子。」

    「可天子如果不肯呢?」李延慶又追問道。

    趙楷咬一下嘴唇道:「那只能做最壞的打算,長期和民眾對峙了,直到父皇不得不改變主意為止。」

    李延慶沉默片刻,又指了指鐵箱子問道:「這裡面的文書該怎麼辦?」

    「當然是交給父皇!不對嗎?」

    「如果殿下把它交給天子,或許天子寬宏大量,大臣們不會有事,但殿下卻把滿朝文武都得罪了。」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殿下挑一挑吧!」

    趙楷明白李延慶的意思,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讓我再考慮考慮。」

    李延慶返回自己船艙,剛到艙門口便遇到了青兒,他一顆心忽地落地了,立刻追問她道:「你跑哪裡去了?小乙說你看見了熟人,是誰?」

    青兒慌忙搖頭,「我認錯人了,我還以為是爹爹的一個朋友,後來我就迷路了,最後遇到張大哥,我們回來時,你們已經不見了。」

    「可我等了你好久,至少有一個時辰。」李延慶著實有些不滿。

    「是我不對,大哥,對不起!」青兒低下頭認錯。

    李延慶瞪了她半晌,見她脖子上被勒的烏青還在,心中的不滿便消掉了幾分,又問她道:「張勇呢?」

    「張大哥去別的船巡視去了!」青兒指了指後面的船隊。

    李延慶回頭看了後面船隊一眼,他想起了方腊的事,今晚得好好布置一下,防止方腊夜間偷襲,便對青兒道:「這兩天你著實也有點累了,早點休息吧!」

    「是!」

    青兒低下頭小聲答應,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李延慶已經快步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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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7 17:18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乎預料


    半夜,李延慶睡得正香甜,忽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李少君,出事了!」

    李延慶連忙起身打開艙門,一名侍衛急聲道:「朱勔被人刺殺了!」

    李延慶吃了一驚,連忙跟隨侍衛來到囚艙,嘉王趙楷已先一步趕到了,囚艙內燈火通明,只見朱勔仰面朝天躺在角落裡,氣管被割斷,脖子上全是鮮血,血已經凝固,一雙金魚眼更加暴凸,似乎死不瞑目。

    「一群混蛋!」

    趙楷的怒火終於爆,他回頭狠狠幾個大耳光向當值侍衛抽去,「你們是怎麼看管人犯的!」

    侍衛捂著臉低下頭,誰也不敢吭聲,李延慶冷靜地說道:「殿下不要怪他們,朱勔是在睡夢中被割斷氣管,所以喊叫不出來。」

    「那現在該怎麼辦?」趙楷有些氣急敗壞地喊道。

    李延慶摸了摸朱勔的屍體,「屍體還是溫的,應該剛死沒多久,刺客有可能還躲在船上,先搜一搜!」

    「你們還不快去搜!」趙楷暴跳如雷吼道。

    「殿下,那個鐵箱子呢?」李延慶又急問道。

    「在我船艙裡。」

    「殿下趕緊回去,把鐵箱子看好。」

    趙楷頓時醒悟,千萬莫中了刺客的調虎離山計,他轉身便帶著幾名侍衛向自己的船艙奔去。

    李延慶支開了趙楷,這才仔細查看朱勔的傷口,朱勔的氣管是被一種很細窄的劍割斷,所以割得並不深,朱勔掙扎了很久才死掉。

    他現有大片血跡從朱勔身後滲出來,便將屍體翻了個身,後面果然還有一處劍傷,這才是致命之傷,一劍刺穿了後心。

    李延慶撕開衣服,露出了脊背,李延慶仔細看了看後背的傷口,又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一尺見方的透氣窗。

    李延慶若有所悟,轉身便向船艙奔去,他奔到青兒的艙門前,用力敲了敲,「是誰啊?」裡面傳來青兒的聲音。

    「是我,你開開門!」

    「大哥,我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你開開門,我有重要事情。」

    片刻,門吱嘎開了一條縫,露出青兒的小臉,「大哥,有什麼事?」

    李延慶一把推開艙門,大步走進了她的船艙,隨手關上門,他立刻聞到了一股血腥之氣,李延慶冷笑一聲,「青兒,你的劍呢?」

    「大哥,你要看我的劍做什麼?」青兒有點心虛地低下頭。

    「我想看看你劍上的血擦干淨沒有。」

    「我不懂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

    李延慶見她身上還有血跡未干,便痛心地說道:「事到如今,你還想瞞我嗎?朱勔身上的劍傷只有你的玉女劍才能留下,上面的透氣窗也只有你能翻進去,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青兒忽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大哥對不起!」

    李延慶嘆了口氣,「朱勔罪惡滔天,死有余辜,你殺了他,我並沒有意見,但我要知道,你為什麼要殺他?是誰讓你干的?」

    「是我讓她殺的!」

    窗簾背後走出了一名男子,那容貌赫然正是張勇,不對,聲音不對!李延慶後退一步,拔出短劍指著他喝道:「你是誰?」

    男子嘆了口氣,「慶哥兒,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他將臉一抹,化妝去掉了,露出一個熟悉的面容。

    「胡大叔!」

    李延慶呆住了,這個男子竟然是從前的胡盛,青兒的父親。

    胡盛悠悠嘆息一聲道:「我其實叫扈誠,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青兒在碼頭上看見了我,我也沒想到我們父女會在這裡重逢,慶哥兒,你救了我女兒,安葬了我的母親,讓她死有歸所,沒有暴屍荒野,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感激你!」

    青兒眼睛一紅,她再也忍不住,撲進父親的懷中大哭起來,李延慶默默無語,但一個念頭忽然從他心中跳起,「等一等,那張勇呢?」

    胡盛既然冒充張勇上船,那真的張勇在哪裡去了?

    「慶哥兒放心,那個侍衛保護青兒,我們不會殺他,事後我們會放了他,我保證!」

    「我們?」

    李延慶冷笑了一聲,「我沒有猜錯的話,宋江也來了吧!還有誰?吳用、晁蓋、阮氏兄弟,李逵、戴宗」

    李延慶一口氣報了十幾個人名字,扈誠點點頭,「他們都來了,朱勔的財富,天下人都可得之。」

    「既然想要財富,那為什麼要殺朱勔?」

    扈誠猶豫半晌道:「慶哥兒,我不想瞞你,但我不能說,很抱歉!」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不想在十萬人的眼皮下動手,可又擔心軍隊趕來壞了你們的大計,所以便替我們除掉朱勔,然後把朱勔人頭交給蘇州百姓,船隊就可以繼續北上,到了荒郊你們就可以找到機會了,至於扈大叔,扮作張勇留在船上,不就是個很好的內應嗎?我說得沒錯吧!」

    扈誠沒有否認,他半晌嘆口氣道:「你說基本正確,但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現在我已經改變主意了,既然青兒已經被你現,我就不會留她在船上,我現在就帶她走。」

    青兒看了看李延慶,又看了看父親,眼中充滿了痛苦和不舍。

    李延慶柔聲對她道:「青兒,跟爹爹走吧!你已經失去了母親,不能再失去父親了!」

    「大哥!」青兒悲喊一聲,撲進李延慶的懷抱,李延慶輕輕撫摸她的頭,笑道:「你叫李三娘,冒充我的妹妹,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扈三娘吧!」

    這時,外面傳來侍衛的聲音,「只剩下這邊沒有搜了,我們先問一下李少君。」

    李延慶咬一下嘴唇,把青兒推給了扈誠,「你們快走吧!再不走就會連累我了。」

    扈誠一腳把窗子踢開了,外面便是運河,他對李延慶道:「這次宋江和方腊聯手,朱勔的財富他們勢在必得,你自己要當心!」

    李延慶淡淡一笑,「他們會失望的。」

    扈誠深深看了一眼李延慶,便拉一下女兒,「我們走!」

    青兒絕望看著李延慶,她忍不住激動地喊道:「大哥,青兒一定還會回來!」

    說完,她一縱身和父親跳進了運河,李延慶慢慢走出窗前,望著越游越遠的父女二人,他心中忍不住低低嘆息一聲。

    這時,艙門轟然被撞開了,趙楷帶著幾名侍衛衝了進來,他看見了李延慶,不由一愣,「李少君,你怎麼在這裡?」

    他回頭有怒喝幾名侍衛,「怎麼回事?」

    「我們不知道,我們聽見小青的叫喊聲,還以為她被凶手劫持了。」

    「你們說得沒錯,她是被凶手帶走了。」

    「那你」趙楷一頭霧水,小青被凶手帶走,李延慶居然還能氣定心閑地站在這裡。

    「殿下,讓他們出去一下,我和你單獨談談!」

    趙楷揮揮手,幾名侍衛退了出去,把門也帶上了。

    李延慶苦笑一聲道:「凶手是青兒的父親,今天很巧,青兒居然在碼頭上遇到了失散的父親,陳小乙和張勇都可以證明。」

    李延慶便將大名府生的事情告訴了趙楷,「我不想隱瞞殿下,我也沒想到青兒的父親居然投奔了梁山,青兒是無辜的,凶手是他父親,剛才他也親口告訴我,宋江和方腊要聯手謀這批財富,他們已經到了。」

    趙楷呆呆地望著李延慶,這裡面信息量太大,令他心亂如麻,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李延慶卻異常冷靜,他沉默片刻道:「殿下還信任我嗎?」

    趙楷點點頭,「我相信你不會對我說謊,真如你所言,那這件事就和你無關,只是我該怎麼向父皇交代?」

    「和天子實話實說,就說是宋江殺了朱勔,目的是替我們解圍,他怕軍隊趕來壞了他的計劃,我想只要能保住朱勔的財富,天子是不會對殿下失望。」

    「或許你說得對,大宋財力不足,急需這批財富補充,只要把它們運回京城,父皇應該不會責怪我沒看好朱勔。」

    「那麼明天一早,殿下就在碼頭上公開處斬朱衝,再把朱勔的人頭示眾,天子的名聲有了,殿下的名聲也有了,轉了一個大圈,還是回到了我們的初衷。」

    趙楷點了點頭,他心中很無奈,但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那宋江和方腊怎麼辦?」

    「我自有辦法!」

    李延慶淡淡道:「我會讓他們空手來,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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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8 13:55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君子愛財
   



    次日一早,碼頭上便貼出了布告,午時三刻,嘉王殿下將在碼頭廣場上處斬朱氏父子,這個消息如一陣風似的傳遍了整個蘇州城,在楓橋一帶守了一夜的十余萬民眾更是沸騰起來。

    知州趙霖卻是暗暗歡喜,蔡相公這一招果然高明,利用民意來逼迫趙楷妥協,他立刻安排工匠在碼頭廣場上搭建處斬台,同時派出數百名衙役維持秩序。

    在楓橋附近的一戶民宅內,十幾名大漢聚在大堂上,這裡是梁山領宋江的臨時駐所,這次宋江帶了十二名頭領和三百名精銳士兵從鄆州南下,參與爭奪朱勔財富的大戲。

    朱勔在江南一帶盤剝多年,積累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財富,不僅令江南民眾無比仇恨,同時也令各路江湖好漢眼紅。

    宋江也不例外,他在朱勔招募的死士中安插了眼線,並在蘇州城內安排了聯絡點,當朱勔決定逃亡時,蘇州城內的聯絡人便用飛鴿傳信通知了梁山,宋江立刻聞風而動。

    不過江南一帶並不是宋江的勢力範圍,他派心腹戴宗和方腊進行聯系,雙方一拍即合,決定聯手攔截朱勔的財富,得手後兩家平分。

    大堂上,虞誠正在給宋江和眾人彙報他探查到的情況,「我親眼看見那些大鐵皮箱子,每只大箱子比一人還高,一口大箱子相當於普通的四口木箱,裡面全部都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等財物,准確的數量是三百八十二口大箱子,每艘船運載七十余口大箱子,都放在底層船艙內。」

    「對方有多少人?」旁邊頭領吳用追問道。

    「他們原本有三十名侍衛,聽說生了內訌,現在只剩下二十六人,這二十六人主要是保護嘉王,而其余五十艘大船由三百名士兵護衛,平均一艘船上有六名士兵,再加上船夫,每艘船上最多十人。」

    「還不夠俺填牙縫!」

    李逵一聲怪叫,頓時引來哄堂大笑。

    宋江笑著擺擺手,讓眾人安靜下來,他緩緩道:「扈賢弟能在碼頭遇到自己的女兒,並得扈小娘子相助,上船摸清了情況,並殺了朱勔,這是上天在幫助我們,是我們替天行道的結果,既然是天意,那我們這次一定會成功,朱勔的不義之財必將成為我們梁山興盛壯大的助力,各位兄弟,總有一天我們會殺進汴京,砍下昏君的狗頭,共享天下榮華富貴!」

    眾人聽得熱血沸騰,一起振臂高呼,這時,戴宗匆匆走進大堂,對宋江低語幾句,宋江便擺擺手笑道:「有貴客來了,我們先迎接客人。」

    宋江站起身走到大堂前,只見外面快步走來三人,為之人是名四十歲左右的文士,面容清瘦,看起來頗為精明能干,此人叫做方肥,是方腊堂兄,同時也是方腊的左膀右臂,由於他頗有謀略,目前出任副教主兼軍師一職,是明教起義隊伍中僅次於方腊的第二號人物。

    這次來蘇州謀取朱勔財富,方腊並沒有出面,而是由方肥率領六百名精銳士兵喬裝北上。

    方肥和宋江寒暄幾句,方肥笑道:「沒想到宋公明率部親自前來,看來梁山對這批財富是勢在必得啊!」

    宋江微微笑道:「有財大家,在方教主的地盤上,宋江怎麼敢擅自妄為,該怎麼做,宋江還得聽方教主的安排。」

    方肥冷笑一聲說:「宋公明不是已經下手了嗎?否則朱勔怎麼會畏罪自殺?」

    宋江心中暗忖,‘此人好生精明,竟然看透朱勔之死是梁山下的手。’

    他打了個哈哈笑道:「方賢弟言重了,宋江只是先鋪路而已,具體怎麼對財物下手,還得和賢弟協商後再制定方案,這是兩家的事,宋江不會擅自妄為。」

    方肥臉色稍稍緩和,便道:「我就是來和公明兄商量具體的下手方案。」

    「請內堂細談!」

    「公明兄請!」

    協商了一個時辰後,方肥帶著手下告辭離去,這時,宋江、吳用和晁蓋三名核心成員又繼續商議細節上的安排。

    吳用今年約四十歲,身材中等,皮膚白淨,長得溫文爾雅,他原本是鄆州州府的一名文吏,是宋江多年的摯友,他被宋江一案牽連,也被迫逃入梁山,由於他滿腹經綸,思路縝密,一筆字寫得極好,又和宋江有著二十年的交情,他便漸漸成為了宋江的謀士,成為宋江的左膀右臂。

    在宋江進入梁山之前,梁山山頭林立,十幾路山賊各自占山為王,晁蓋便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勢力,晁蓋仰慕宋江的義名,在宋江的勸說下決定兩大勢力合並,接受宋江領導。

    正是這次合並使宋江一躍成為梁山最大勢力的頭領,為宋江統一梁山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宋江也投桃報李,請晁蓋坐上第二把交椅,成為梁山聚義堂的第二號人物。

    宋江指著地圖對兩人道:「方肥提出的方案不錯,在船隊抵達無錫之前動手,趁官兵趕來支援之前走江陰入長江,再從長江入海,長江外海荒島眾多,可先將財物藏匿,等風頭過後,雙方再瓜分財物,各自返回駐地,這是一個很完美的方案,我們兩軍加起來有九百之眾,足以奪取這五十艘大船。」

    「就不知船只的堅固程度如何?」晁蓋問道。

    「放心吧!這些都是千石漕運大船,常常走外海運送糧食,入海一點問題沒有,到時這些大船也是我們的財富。」

    晁蓋點點頭又道:「那嘉王怎麼處置?」

    宋江沉吟一下道:「包括嘉王和一眾侍衛都不能傷害,禮送他們離船,他畢竟是親王,只要他平安無事,昏君即使損失了財物,也不會太追究,若傷了他,恐怕我們以後的日子就難過了。」

    這時,宋江見吳用一直沉吟不語,便問道:「軍師在想什麼?」

    「我在想扈誠彙報的情況,大哥不覺得裡面有所隱瞞嗎?」

    「隱瞞了什麼?」晁蓋急忙問道。

    「關於他女兒,他女兒怎麼會在船上,又是什麼身份?扈誠都沒有說,我覺得這裡面有點蹊蹺啊!」

    宋江微微一笑,「這件事扈誠私下已經給我說過,他出於保護女兒之心不願多說,我也同意了,這裡面和他的一個鄰居少年有關,說起來去年年初,我還和這個少年有過一點點交集,他的武藝便是扈誠傳授,一把石子打得頗為高明,後來又成為周侗之徒,扈誠的女兒便是他從大名府的牢中救出來。」

    「原他怎麼會和嘉王走在一起?」

    「他的師傅是周侗,周侗又是禁軍教頭,我估計是周侗把他介紹給嘉王,兩人年紀差不多,正好可以做嘉王的貼身侍衛。」

    對宋江而言,李延慶只是他為了招募扈誠而遇到的一個少年,他並沒有真正把李延慶放在心上,加上相距遙遠,李延慶的情況他竟一無所知,宋江對李延慶的記憶還停留在去年年初。

    當然,還有一個極為原因就是宋江曾經栽在李延慶手上,使他對李延慶之事諱莫如深,回梁山後絕口不提他在湯陰縣的遭遇,他當然也不希望扈誠當眾提到李延慶這個名字。

    吳用聽說只是一個少年,又是嘉王的貼身侍衛,便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又對宋江道:「從時間算,如果今天中午殺了朱氏父子,那麼到晚上,圍堵運河的小船都應該撤盡了,最遲明天上午船隊就會出北上,那麼我們明天晚上就可以動手,時間很緊張,我們必須搶在方肥之前埋伏部署,這件事絕不能讓方肥占據主動,必須由我們主導,我建議我們分兵兩路,晁大哥和戴宗帶幾個兄弟在蘇州繼續監視船隊,大哥則帶主力立刻北上,先一步進行部署。」

    吳用的建議說到了宋江的心坎上,他們必須占據主動,主導這次劫財行動,宋江當即立斷,「我完全同意,我們現在就出!」

    話音剛落,只聽外面傳來了轟隆隆的鼓聲,片刻,一名手下跑來稟報:「碼頭上要殺朱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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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18 13:56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一夜逆轉



    就在宋江率主力剛剛離開蘇州,方肥也意識到了宋江的企圖,他也毫不猶豫,隨即兵分兩路,令部將劉岩率領三百士兵守住南面吳江一線,防止船隊回撤嘉興,他則親自帶領三百精兵向無錫方向趕去。

    就在宋江和方腊軍隊北上的同時,碼頭廣場上的處斬也到了高潮,二十余萬人將附近十幾條街都擠得水泄不通,雖然絕大部分人都看不到行刑現場,都他們都能感受到那種歡喜鼓舞的氣氛,也算見證了罪惡滔天的朱氏父子被誅殺。

    碼頭廣場上擠滿了上萬民眾,人人情緒高漲,不少人眼中含淚花,迸射出極為仇視的目光,在高高的行刑台上,朱勔父親朱衝,妻子王氏、侄子朱平被雙手反綁,跪在高台上,嘴也被堵死,而朱勔的人頭也懸掛在高台的一根木杆上,鮮血淋漓,面目格外猙獰。

    主持處斬的主官便是知州趙霖,他對台下密集的人群高聲喊道:「天子本只想取天然之石,並沒有擾民之心,但惡吏朱勔卻欺上瞞下,以取石為借口殺人奪財,中飽私囊,其罪大惡極,令天子震怒,特命嘉王殿下南下蘇州將朱勔抓入京中受審,天子之意本想在京城處死朱勔,以儆天下,但昨晚朱勔已畏罪自殺,嘉王殿下便決定在蘇州處死朱勔家人,血祭無辜的受害百姓。」

    趙霖一指木杆上的人頭大喊:「大家都認識,這就是朱勔的人頭!」

    人群開始沸騰起來,上萬人振臂高呼,「殺死他,將他們千刀萬剮!」

    從數萬人迅速蔓延到二十余萬人一起高呼,聲勢極為浩大壯觀,朱衝驚駭萬分,渾身瑟瑟發抖,他回頭看了一眼大船,向船上的李延慶投去了極為仇恨的目光。

    李延慶明明答應保他平安抵達京城,可一轉眼就把自己交出去了,這人哪裡還有半點誠信,自己做鬼也不會放過他,朱衝當了一輩子老狐狸,最終被李延慶這只小狐狸玩死,他心中恨得滴血,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時辰已到,開斬!」

    隨著趙霖一聲高呼,劊子手高高舉起了斬頭刀,數十萬民眾激動得一起大吼起來.......

    大船上,趙楷和李延慶默默注視著人犯被殺,兩人的感受卻完全不同,趙楷多少有點愧疚,他明明親口答應把他們平安押回京城,最後卻不得不把他們交出去,這叫言而無信啊!

    李延慶心中卻異常平靜,他並不為自己的出爾反爾有任何愧疚,如果事事都講承諾,那他什麼事都別想做了,歷史上真正做成大事之人,有幾個是信守承諾的?像朱氏父子這種罪大惡極之人,信守承諾就是助紂為虐。

    他瞥了一眼趙楷,見他眼中充滿了愧疚,李延慶心中略有點失望,趙楷連這點小事都看不透,將來何以成為鐵血君主?

    「殿下何必為這種人傷感?」

    趙楷嘆了口氣,「我不是為他們傷感,只是我曾經答應過他們.......」

    李延慶淡淡道:「殿下是答應過他們,可朱勔偏偏要畏罪自殺,殿下又有什麼辦法?」

    趙楷有些不滿地瞪了李延慶一眼,讓自己背上違約之愧疚,可不就是他李延慶干的嗎?

    這時,他又想起一事,便對李延慶道:「我昨天考慮再三,決定接受你的第二個方案,我會立刻上書父皇。」

    李延慶的第二個方案就是朱勔被數十萬蘇州民眾包圍,驚駭之下畏罪自殺了,至於侍衛首領唐遷智,為保護財物和亂匪方腊激戰,不幸死在方腊手中,將朱勔定為畏罪自殺,父皇也就不好再責怪自己了。

    「殿下英明!」李延慶笑了笑贊道。

    趙楷又嘆息一聲,「殺了朱勔父子,滿足了蘇州百姓的心願,明天我們也可以再上路了。」

    「殿下,宋江和方腊在前面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殿下為何還要自投羅網?」

    趙楷愕然,「那該怎麼辦?」

    李延慶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趙楷連連搖頭,「這樣不妥,還不如直接退回嘉興!」

    「殿下,退回嘉興的沿途風險同樣很大,蘇州一共只有千余鄉兵,根本不是悍匪的對手,我們沒有虎符,王子武也不敢跨境出兵,如果等朝廷的調兵令過來,只怕宋江和方腊早已經鋌而走險了,殿下,我反復考慮過,人為財死,他們絕不會輕易罷手,只有采取斷然措施,才能從徹底斷了他們的劫財念頭。」

    「我想形勢危急,應該可以從權調兵吧!」

    李延慶嘆了口氣,「如果可以從權調兵,天子為何不索性把虎符也給殿下?我出汴京的時候就給殿下說過了,涉及軍隊的事情,殿下能不做就盡量不要做,用我的辦法,既不用調動軍隊,也能保住財富,殿下何樂而不為?」

    趙楷低頭不語,他知道李延慶說得對,父皇的猜忌之心極重,不管自己有什麼理由,只要調動了軍隊,而且還是違規調動軍隊,父皇都絕不會一笑了之,父皇不給自己虎符顯然就是留了一手,自己何必再去觸動這個禁忌?

    「好吧!」

    趙楷心亂如麻,還在為如何向父皇解釋而煩亂,他沒有細想便答應了李延慶的方案,「那今晚就動手,回頭煩請李少君再和趙知州再好好談一談,讓他安排一些人手。」

    .........

    夜漸漸深了,二十余萬百姓早已返回了各自家中,楓橋和碼頭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船隊開始緩緩啟動了,在岸上監視船隊的戴宗立刻向宋江發去鴿信,讓他提前做好攔截准備。

    但出乎戴宗的意料,船隊並沒有前往無錫,走了三裡後,卻駛入了山塘蕩內,山塘蕩是一片占地數百頃的窪地湖泊,它最大特點是水深,在湖心最深處達兩丈,而最淺的地方也超過了一丈。

    戴宗暗叫不妙,他已隱隱猜到對方的企圖,急忙再派人去通知宋江,情況有變。

    千余鄉兵和數百衙役將山塘蕩兩岸封鎖,不准民眾靠近,同時用官船攔截住水蕩進出兩頭,不准當地的民船進入。

    這時,一艘駛入湖心的大船開始傾斜側沉,用側沉的辦法,最大好處就是當水足夠深時,船只沉沒後會倒扣在湖底,再想打撈船上的大箱子,工程量就相當巨大了,更何況朱勔的箱子都是鐵皮大箱,小民想偷偷來撈點好處也無從下手。

    這無疑是極為狠辣的一招,除非方腊大軍攻占了蘇州,動員數萬民力來疏浚山塘蕩,否則根本無法將船只內的三百八十余口大鐵箱搬運出來。

    當然,在種種方案中,沉船方案遠遠談不上為上策,甚至還是一種下策,畢竟還要耗費大量人力才能把箱子挖出來。

    其實李延慶至少想到了其他好幾種辦法。

    比如他們宣布將朱勔押送去嘉興處斬,相信還是會有數萬人會無償充當他們的護衛隊,護送他們南下。

    再比如他們也完全可以把箱子卸下,運到城內保護起來,除非宋江的數百人想攻打姑蘇城。

    再比如駛入太湖,太湖三萬六千頃,波光浩淼,宋江他們去哪裡尋找他們的蹤跡?

    這些可以稱為中策的方案李延慶都不想使用,他千方百計說服嘉王接受沉船方案是因為他還有更深一層的想法,這些財富運送回京,也一樣被趙佶享樂揮霍掉,如果留在蘇州,趙佶有大量朱勔的不動產為底子,或許不急於使用這批財物,當將來戰事緊張時,這批財物就會在真正需要它的地方發揮作用。

    當然,如果趙佶非要急不可耐地要把財富重新挖出來揮霍,那李延慶也沒有辦法了,這種事情他也只能盡力而為。

    就在五十艘大船沉沒後,李延慶和趙楷便在侍衛們的護衛下離開了蘇州,李延慶推斷宋江一定正沿著運河向蘇州匆匆趕來,他便反其道行之,繞過宋江等人,走東北方向的常熟縣北上渡長江,迂回返回了汴京。

    宋江是天亮時趕回了蘇州,他站在山塘蕩北岸的一片蘆葦叢中,目瞪口呆地望著空蕩蕩的湖面,五十艘大船已全部沉入湖底,這著實令宋江心中充滿了失落,他本來對這批財富勢在必得,可現在他連一口湯都喝不到了,還白白耗費了那麼多路費。

    阮氏三兄弟已經下水去探查情況了,宋江只能焦急地在岸上等待,大約半個時辰後,阮小五跳出水面,宋江急問道:「怎麼樣,有辦法撈起來嗎?」

    阮小五搖搖頭,「大哥,船都是倒扣在水底,船艙入口還被鐵鏈鎖死,估計還不止一個艙門,我們根本進不去。」

    「那能不能把船壁鑿開?」旁邊吳用問道。

    阮小五苦笑一聲,「這五十艘大船都是千石海船,船壁非常堅固,還是內外兩層,裡面估計還有壓艙石條,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派百余個水鬼來,弄上一兩個月,或許能把一兩艘船破開,可是.....這裡不是梁山泊啊!」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宋江望去,宋江的臉上苦得可以擰出水來,半晌,他只得長嘆一聲道:「我們身份已經暴露,久呆江南不安全,回去吧!」

    眾人興趣蕭索,一腔熱血被冷水無情地潑滅了,一個個無精打采,只得跟著大哥宋江離開蘇州,返回了梁山泊。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4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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