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6 16:45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慶殿試(下)



    「開封府開封縣賈修正入殿面試!」

    ......

    「開封府開封縣曹遜入殿面試!」

    ......

    休息房內等候的士子越來越少,參加完面試後便不再回來,此時休息房內只剩下李延慶一人,他默默坐在房內等候,他知道天子把自己放在最後面試是有原因的。

    這時,一名宦官走到門口,高喊道:「相州湯陰縣李延慶入殿面試!」

    李延慶站起身,整理一下衣帽,跟隨宦官向偏殿內走去,偏殿內光線稍暗,天子趙佶高高坐在龍椅上,正好位於暗處,看不清他的容貌,在兩邊坐著十幾名文武高官,包括蔡京、余深、王黼、白時中、李邦彥、張邦昌等重臣,不過童貫卻不在,他此時並不在汴京,而是趕赴河北,奉旨督查河北各州的備戰情況。」

    當李延慶走進大殿,蔡京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這小子不簡單啊!居然能考進前十,難怪童貫那麼器重他。

    李延慶走上前,一名官員指點著李延慶應該站立的位子,李延慶躬身長施一禮,「學生李延慶參見吾皇陛下!」

    上面傳來趙佶柔和的聲音,「李少君,我們又見面了。」

    「這是學生的榮幸!」

    「朕很驚訝,李少君不僅騎射超群,文學也極為出彩,可謂文武雙全,這樣的頂尖人才大宋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了,李少君的出現,是我大宋中興的好兆頭,令朕深感欣慰。」

    趙佶又看了看李延慶的試卷,在省試中,李延慶排名第五,但這不是最終的名次,要加上殿試的成績也能決定最終排名。

    他翻開李延慶的殿試卷子,《破陣子,北征》,寫得大氣磅礡,書法也隱隱有大家之氣,令趙佶非常滿意,尤其詞中一句‘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著實令人感動。

    趙佶翻看了片刻,又笑問道:「李少君才十六歲嗎?」

    「學生家鄉算年齡不分大月小月,而學生是正月出生,按照汴京的算法,應該是十七歲了。」

    「那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知李少君有何志向?」

    李延慶躬身行一禮,恭恭敬敬道:「回稟陛下,學生願實踐陛下的抱負,參加北征。」

    這個問答令趙佶頗為驚訝,前面考生都希望能為官一方,造福一方,唯獨這個李延慶居然希望從軍,他又繼續問道:「李少君是想從軍嗎?」

    「學生先祖曾參與宋夏之戰,不幸陣亡沙場,學生願繼承祖志,參與攻夏之戰,懇請陛下成全。」

    趙佶沒有立刻表態,只是淡淡道:「李少君心懷大志,令人敬佩,朕會考慮,先下去吧!」

    這時,旁邊的蔡京卻眼睛一亮,他知道童貫是想把李延慶安插進朝廷,作為他干涉朝政的一顆棋子,沒想到李延慶居然自己想去邊疆從軍,這簡直令蔡京喜出望外。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李延慶並不想成為童貫的棋子,這讓蔡京心中頓時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這個李延慶能為自己所用。

    這時,李延慶已經跟隨宦官下去,面試結束了,趙佶看了一眼眾臣,「各位愛卿都說說吧!名次該怎麼排?」

    余深作為主考官,起身道:「啟稟陛下,嘉王殿下省試名列第一,殿試也發揮出色,他奪狀元乃眾望所歸,微臣以為他可為第一。」

    蔡京也起身道:「自隋唐科舉以來,皇子尚未奪取狀元的先例,難得嘉王以絕世之才勇奪第一,名至實歸,他為狀元也算是一段千古佳話。」

    面對眾人紛紛要求將嘉王點為第一,趙佶卻不為所動,他淡淡道:「嘉王雖然有真才實學,但知道之人不過寥寥數人,一旦他點為狀元,恐怕朕的脊梁骨都會被天下民眾戳爆,朕再三考慮,他不可為第一,李延慶這首詞朕倒很欣賞,朕判他殿試第一。」

    趙佶言外之意,想點李延慶為狀元,蔡京怎麼能容忍童貫的人為狀元,就算李延慶不想當童貫的棋子,他也不能容忍。

    蔡京起身道:「啟稟陛下,大宋之初以詩賦論高低,往往導致考生文采雖佳,但政務能力卻薄弱,才有王安石的科舉變法,李延慶詞雖不錯,但省試畢竟只是第五,若取他為狀元,會給天子士子一個誤導,以為陛下將重詩詞而輕經義,微臣以為,李延慶可定為前列,但定為狀元卻萬萬不可!」

    眾臣都起身道:「陛下,蔡相國言之有理,望陛下三思!」

    余深也起身道:「李延慶的試卷微臣曾仔細研讀,微臣之所以把他定為省試第五,是因為他在《宋遼金之對策》一文中堅決反對與女真結盟,並提出遼國若滅,大宋會有唇亡齒寒之憂,他的思路是奪回幽雲,保留遼國,觀念還是比較保守,缺乏銳意進取的氣勢,所以微臣沒有把他定為前三。」

    其他大臣的反對趙佶可以不放在心上,但主考官余深的一番話卻讓趙佶有點猶豫了,如果點一個北征保守的士子為狀元,確實不符合這次科舉的政治氣氛,盡管趙佶很喜歡李延慶這首詞,但他不得不考慮李延慶的保守態度。

    沉思片刻,趙佶便提筆在第二名王昂名字旁邊寫了個一,在嘉王趙楷名字旁邊寫了個二,在李延慶的名字旁邊寫了個三,將名單交給余深,「發榜吧!」

    五百八十余名考生列隊站在大慶廣場上,耐心等待著發榜一刻的到來,去掉大家都知道的前十名,其余五百七十余名考生只能期望第十一名到二十名的一線希望。

    這時,一聲鐘響,主考官余深和兩位副主考從大殿內走出來,一直來到大殿台階前,士子們鴉雀無聲,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唯恐聽漏一個字。

    余深緩緩看了眾人一眼,扯去卷軸封套,展開名冊高聲唱名:「殿試結果已出,現公布如下,一甲取三名,第一名揚州江都縣王昂,第二名開封府開封縣王楷;第三名相州湯陰縣李延慶,以上三人取為進士及第!」

    士子沸騰了,紛紛向三人表示祝賀,李延慶心中也異常激動,自己居然中了第三名探花。

    這時,有官員請三人前去更衣,余深又高聲道:「下面是二甲,第四名到第二十名,名單如下:第四名開封府開封縣曹遜,第五名」

    就在主考官余深宣布名單的同時,在皇城外也正式發了榜,榜文前人山人海,都在爭先恐後查看榜單,李大器帶著鐵柱和李延彪也趕來了,他擠不進去,由識字的李延彪擠進去看榜。

    鐵柱笑道:「小員外不是已經是進士嗎?慶功酒都喝過了,二叔干嘛還這麼關心?」

    「你才不懂,那個只是預進士,官府不會報喜的,這個才是真正的進士榜,關系到進士的名次,要下發到各州縣報喜,這才是關鍵!」

    「二叔要回湯陰嗎?」

    「考得好當然要回去,否則誰來接榜?你們兩個也要和我一起回去,我們騎馬回湯陰,趕在報喜之前回家。」

    這一刻李大器等待多年,這是他一生中最榮耀的時刻,他怎麼能不回去?

    「延彪出來了!」

    鐵柱一指,只見李延彪滿頭大汗地擠了出來,跑到李大器面前道:「二叔,中了!」

    「我知道中了,中了多少名?」李大器急得直跺腳。

    「甲榜第三名!」

    「啊!」

    李大器激動得狂吼一聲,「我兒子中了探花!探花郎啊!」

    周圍人紛紛向他看來,幾乎所有人都向他投來無比羨慕的目光,此人的兒子居然中了第三名探花,李大器已經顧不上眾人的眼光,急對兩人道:「我們現在就回湯陰縣!」

    「現在就回去嗎?不等等小官人。」

    「不等他了,我們走,先回一下店鋪!」

    李大器心急如焚,拉了一下兩人,三人一前一後離開了皇城,匆匆趕回店鋪。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6 16:46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金明池畔


    街鼓動,禁城開,天上探人回。鳳銜金榜出雲來,平地一聲雷。

    鶯已遷,龍已化,一夜滿城車馬。家家樓上簇神仙,爭看鶴衝天——

    《喜遷鶯》

    下午時分,隨著轟隆隆鼓聲大作,皇宮宣德門緩緩開啟,數十名禁軍騎兵打著大旗飛奔而出,在他們後面跟著五百多名騎馬的新科進士。

    其中狀元、榜眼和探花穿著紅色外袍,其他進士穿著綠色外袍,每個人頭戴紗帽,帽上插著簪花,胸前戴著綢帶大紅花,騎著高頭大馬,個個喜氣洋洋,正所謂:卻憶金明池上路,紅裙爭看綠衣郎’。

    看榜的民眾早已擠在御街兩邊,爭先恐後地目睹新科進士風采,當英俊瀟灑的年輕士子們魚貫而來時,兩邊民眾爆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巨大的榮耀讓每個士子都心情澎拜,騎馬誇街是每個讀書郎的夢想,尤其他們騎著高頭大馬,身穿紅袍綠袍,引起成千上萬的年輕女子激動萬分的尖叫聲,她們在幻想著其中一位將成為自己的夫婿,那種感覺,讓每一個新科進士都有點飄飄欲仙了。

    跟隨士子互動的,還有一輛輛‘擇婿車’,前天晚上的捉婿只是剛剛拉開序幕,大規模的捉婿今天才進入高潮,這也是宋王朝科舉的一個花邊,被朝廷所默許,在這種高官權貴圍剿金龜婿的氛圍之下,宋朝才會出了陳世美,但也絕不是只有一人。

    高官甲和權貴乙在路上相遇,兩人心領神會。

    「兄長也是來捉婿乎?」

    「沒辦法,小女年復一年等待,芳齡已經二十,今遭再不捉到一個金龜婿,真是要愁死人了!」

    「我也是啊!科舉三年一次,兩屆就六年過去,我那寶貝女兒整整哭哭滴滴,叫著嚷著要嫁進士郎,今天我也豁出去了。」

    「今年進士感覺年齡偏大啊!」

    「新科狀元王昂已經二十九歲,兒子都十一歲了,榜眼王楷就是嘉王趙楷,大家心裡都明白,他是不能動的,探花李延慶就是那個弓馬大賽的頭名,文武雙全,聽說頗得天子器重,今年十六歲還是十七歲,可惜年紀稍小了一點。」

    「可看他年紀似乎不小啊!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我女兒正好大他三歲」

    高官甲和權貴乙對望一眼,眼睛裡同時一亮,高官甲急道:「賢弟別和我爭,他今年歸我了!」

    「呵呵!想爭他的不止你我啊!這個就看緣分了,誰爭到歸誰。」

    李延慶做夢也想不到,他這個小李探花已經被無數權貴高官看中瞄准,就等著在金明池畔捉婿。

    士子們繞城一周,接受了無數鮮花和誇贊後,出西城抵達了金明池,位於西南方向有兩座御苑,一座叫做金明池,一座叫做瓊林苑,隊伍沿著金明池畔一路南下便抵達瓊林苑。

    只見金明池畔停著數百輛馬車或者牛車,每輛車旁都是十幾名家丁,一個個躍躍欲試,現在他們還不敢動手,等御宴結束,進士們回城時,才是他們動手捉婿的大好時機。

    趙楷用馬鞭一指遠處的馬車對李延慶笑道:「估計賢弟是他們重點爭奪對像,回去時可要當心了。」

    「我不信他們能抓住我?」

    「呵呵!這可不是武藝能解決的問題,下有絆馬索,上有撒漁網,你躲得過明槍,躲不過暗箭,躲得過東家,躲不過西家。」

    「那可怎麼辦?」

    趙楷微微一笑,「如果你真不願被人捉婿,我倒可以教你一個辦法。」

    李延慶連忙抱拳,「趙兄請說!」

    「你注意我父皇和蔡相國,只要他們先後離去,尤其是蔡相國離去,那就是一個動手的信號,那些高官權貴就會衝進宴席捉婿,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貪圖宴席上的珍饈美味,趕緊逃,往水面上逃!」

    「往水上逃?」李延慶著實驚訝,可見趙楷的模樣不像說笑。

    趙楷笑了笑,「新科進士可是汴京最搶手的金龜婿,不僅是高官權貴想招之為婿,還有地位稍低的豪門大戶,都想借進士來提高自己的家族地位,能進瓊林苑搶婿的,至少是四品以上高官,那些低品官或者豪門大戶都在外圍等著呢!你以為就只有這幾百輛牛車馬車嗎?你逃得過權貴高官,逃不掉外圍的豪門大戶,所以每次瓊林大宴對進士們都是一場嚴峻的考驗,要麼你已經成婚了,不肯拋棄貧賤之妻,他們沒辦法,沒有成婚的進士們大都在這個時候有了岳父。」

    「朝廷不管嗎?」

    「人家只是想把女兒嫁給你,只要雙方你情我願,朝廷怎麼管?如果你死活不肯,對方還能強迫你不成?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很多士子都頂不住誘惑而答應罷了!」

    說到這,趙楷又壓低聲音道:「延慶,你並不明白,很多進士其實都在等這一刻,考上進士不僅僅是為了當官,也是為了攀一個好丈人,否則這麼多年辛苦讀書為了什麼?你不願意,但絕大部分進士都願意。」

    李延慶想起了周春,周春何嘗不是如此,剛開始被捉婿義憤填膺,後來就受不了誘惑答應了,說起來高家運氣還不錯,周春居然考中殿試第二十名,超過了同鄉的武昌邦和楊度。

    李延慶回頭看了看其他士子,只見很多人都很期待地望著兩邊的馬車,看來趙楷說得沒錯,這些人也都是想趁這個機會找個硬一點的後台靠山,無非是看重未來岳丈的名望和家產。

    李延慶不由向遠處的湖面望去,心中著實發愁,從湖面上逃,難道是要自己泅水逃走不成?

    這時,李延慶看了一眼趙楷,頓時計上心來

    瓊林宴安排在金池湖畔,宴會已經准備就緒了,菜是各種珍饈美味,酒就是各種瓊漿玉液,玉盞琉璃杯,上等官窯瓷,金勺銀匙,像牙鑲金箸,一隊隊宮女如蝴蝶般地在長桌間穿行。

    進士們各自就位了,但天子尚未到來,大家只得忍著腹中飢餓耐心等候,好一會兒,只聽一聲玉鐘敲響,眾人紛紛起身,天子趙佶在數十名宮女宦官的簇擁下乘船而來,他下了船,後面還跟著十幾名高官重臣。

    在光祿寺卿的引領下,趙佶坐到了主位上,他身後的大臣也紛紛就位,這時,趙佶笑著擺擺手,示意士子們坐下。

    他舉杯站起身,聲音低緩而清朗,緩緩道:「又是一次瓊林宴到來,朕又看到了新的一批國家棟梁,你們十年寒窗苦讀,才有今天的成就,從今天開始,你們都是天子門生,是朕的門生,即將奔赴天下各地為朕治理江山,愛護子民,朕對你們只有一個期望,那就是清廉自律,愛民如子,來!為了今晚的美好之夜,大家一起飲了此杯!」

    眾人紛紛舉杯一飲而盡,趙佶只是像征性地用酒杯碰了一下唇,便放下了,鐘聲敲響,瓊林大宴正式開始。

    進士們開始盡情地吃喝,李延慶一邊喝酒一邊注視著天子趙佶,只見他只給旁邊蔡京說了兩句話,便起身上船離去了,蔡京代表天子繼續宴請進士。

    又過了片刻,連蔡京也似乎要起身了,李延慶已看出蔡京有要離去的趨勢,便連忙對趙楷低聲道:「我去方便一下。」

    趙楷微微一笑,「去吧!去吧!趕緊逃命。」

    李延慶起身向茅廁方向走去,走到邊上,他詢問一名士兵,士兵便帶他去了茅廁。

    過了片刻,李延慶不見了,只有士兵獨自回來,他卻挎刀在趙楷身後一站,趙楷愣了一下,回頭不悅道:「我不需要你護衛,趕去離去!」

    士兵微微一笑,「殿下不走,我怎麼能走?」

    「這聲音」

    趙楷再仔細一看,原來這名披甲戴盔的士兵竟然是李延慶裝扮,他不知用什麼塗了臉,竟然皮膚黝黑,加上天色已暗,不聽聲音,根本認不出他來。

    趙楷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家伙倒也聰明,居然用了李代桃僵之策。

    這時,已經開始有官員端著酒杯走下來,和進士們聊天套近乎,御史中丞王黼端著酒杯來到李延慶桌前,見李延慶不見了,他心中一愣,連忙問趙楷道:「殿下,李探花到哪裡去了?」

    趙楷笑道:「莫非王中丞也有女兒想許給李探花?」

    「我女兒還年少,只是我的侄女已經十八歲了,尚未嫁人,我覺得她和李探花郎才女貌」

    不等他說完,右驍衛大將軍,金城郡公潘紀跑了過來,急聲問道:「請問李探花去哪裡了?」

    王黼也急了,「李探花是我先定下的,潘公怎麼能橫插一杠?」

    「胡說!這個要李探花自己決定,又不是買魚買蝦,沒有什麼先來後到之說。」

    這時又跑來兩名大臣,問道:「李探花去哪裡?」

    趙楷向茅廁方向一指,笑道:「剛才他去方便去了,或許被誰搶先堵住了吧!」

    眾人大急,爭先恐後地向茅廁方向奔去,趙楷向就站在他身後李延慶一笑,「你怎麼謝我?」

    李延慶見越來越多的高官權貴開始進入瓊林苑捉婿,他也有點急了,低聲道:「我們快離開這裡,回頭再說!」

    趙楷呵呵一笑,起身道:「跟我來吧!」

    李延慶扮作士兵挎刀緊緊跟著趙楷後面,趙楷來到湖邊徑直走上一艘船,這是專門等候他的船只,李延慶也跳了上去,便急聲催促船夫,「快開船!」

    這時,瓊林宴內已經亂成一團,年輕英俊的進士往往會被幾個官員爭搶,連狀元王昂也被幾個官員圍住,勸他回家離婚。

    趙楷微微笑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兩天求婚大臣會踏破門檻,我勸延慶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才行。」

    此時李延慶的心已經飛去了一個地方,他期待已久之處。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6 16:46
第二百八十三章 溫柔之鄉

    夜幕中,已經換了一身舊衣服的李延慶出現在第一甜水巷街口,此時從金明池畔回城的士子需要遭遇各種艱難險阻,但城內卻沒有任何異常。

    李延慶走上台階拍了拍門環,片刻,吱嘎一聲,大門開了一條縫,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管家婆問道:「你找誰?」

    「我找師師姑娘,請你轉告她,就說李延慶來了。」

    管家婆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家姑娘讓你來的嗎?」

    「正是!」

    「那你稍等一下。」

    大門轟地關上了,李延慶只得在大門台階上耐心等待,好在這條巷子住的都是朝廷高官,幾乎沒有什麼行人。

    但只過了片刻,大門內傳來急促的奔跑聲,大門迅速拉開,這一次不再是剛才的管家婆,而是一張燦爛嬌媚的笑臉。

    「李少君是怎麼過來的?」李師師顫抖著聲音問道,她已經快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說來話長,我站在這裡說,估計天亮也說不完。」

    李延慶掩口一笑,連忙讓他進府,大門重新關上了。

    「你跟我來!」

    李師師帶著李延慶前往內堂,一邊走一邊笑道:「我請周老先生去瓊林苑幫我捉婿了,就怕你這個小李探花被人捉走。」

    「周公也去了嗎?」

    李師師給他拋了個媚眼,嬌聲道:「你以為呢?」

    兩人走進內堂,李師師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嬌軀撲進了李延慶懷中,激動得瑟瑟發抖。

    李延慶緊緊摟住她動人的嬌軀,在她耳邊低聲笑道:「怕我變成負心郎,是吧!」

    李師師抬起頭,一雙如寶石般明亮的美眸注視著愛郎,「誰讓你考上探花,你知道人家今天一天都擔心死了,就怕你被什麼相國、郡公捉婿,小女子什麼都沒有,拿什麼和他們競爭夫婿?」

    李延慶低頭吻住了她的紅唇,不准她再說下去。

    李師師伸出白藕般的雪白手臂,摟住愛郎的脖子,盡情和他激吻,過了好一會兒,李師師才嬌喘吁吁道:「今晚有的是時間,我們先去吃飯!」

    「我不餓!」

    李延慶話音剛落,肚子便一陣咕嚕嚕響,李師師嫣然一笑,「還說不餓呢,快來吧!估計老周很快也會無功而返了。」

    這時,管家婆在堂外道:「姑娘,周公和管家回來了。」

    「我說得沒錯吧!你先別出面,看我來逗逗他們。」

    李師師調皮一笑,快步向前院走去。

    院子裡,周邦彥嘆口氣道:「去捉婿的人家太多了,我們就根本靠不上去,光外圍就有千余戶人家,那個重臣高官都直接進瓊林苑了,我們連進士的影子都沒有看見一個,愧對師師的重托啊!」

    「李少君一點消息都沒有嗎?」李師師故作擔憂地問道。

    周邦彥搖搖頭,「真的很抱歉,我說句不好聽的話,狀元已經有妻兒,榜眼是皇子,李少君今晚就是最耀眼的進士,不知多少人家想搶他為金龜婿,師師往最壞的地方想吧!」

    就在這時,李延慶出現在李師師身後,周邦彥一下瞪大了眼睛,「原來李少君已經」

    李師師回頭看見愛郎,嬌嗔道:「讓你別慌出來,人家還要逗逗周公呢!」

    周邦彥呵呵笑了起來,「原來師師在逗我,不行,必須罰酒三杯,當然,我辦事不力,也要罰酒十杯。」

    話雖這樣說,周邦彥可是聰明人,打了哈欠道:「我這老胳膊老腿,被師師呼來喚去折騰了一天,我得回去早早休息了,延慶在這裡吃飯吧!有好酒的話給我留一瓶。」

    「我家裡可沒有酒給你喝了。」

    李師師開了句玩笑,卻讓管家婆拿了瓶最好的酒給周邦彥,今天周邦彥從早上就去看榜了,累了一天,她心中著實感激。

    周邦彥拎著瓶好酒,得意洋洋走了,李師師這才帶著李延慶來到自己繡樓用餐。

    「我早上五更時吃了一碗稀飯,兩個饅頭」

    李延慶一邊埋頭大吃,一邊含糊不清道:「瓊林宴我筷子都沒動,一看形勢不對,立刻就逃,最多只喝了兩杯酒,菜一口沒吃著。」

    李師師抿嘴笑看著愛郎狼吞虎咽,又給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先吃完再說,別噎著了。」

    李延慶風卷殘雲般吃掉半桌酒席,這才拍拍肚子,「這下真的飽了。」

    李師師端起一杯酒,笑盈盈道:「這杯師師敬你,祝賀李郎高中探花。」

    「多謝娘子!」

    李師師羞紅了臉,低頭嬌聲道:「我可不是你娘子,你的岳丈們的正在滿城找你呢!」

    李延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情,一把將她抱起,向裡屋走去,李師師心屬愛郎,已不再拒絕,她羞得俏臉滾燙,將螓首伏他懷中,聲若蚊嚶道:「這裡不行,去二樓!」

    李延慶將佳人抱上二樓,幾名貼身侍女連忙給他們收拾,這才退下樓去。

    李延慶吹滅蠟燭,懷抱佳人,慢慢倒在了芙蓉暖帳之中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眉黛羞頻聚,唇朱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光珠點點,發亂綠松松。

    方喜千年會,俄聞五夜窮。留連時有限,繾綣意難終。慢臉含愁態,芳詞誓素衷。

    贈環明遇合,留結表心同。啼粉流清鏡,殘燈繞暗蟲。華光猶冉冉,旭日漸曈曈

    天漸漸亮了,李延慶從熟睡中醒來,伸手卻摸了個空,身邊佳人已不在了,他一回頭,卻見窈窕仙姿正坐在妝台前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

    「現在什麼時辰了?」李延慶笑問道。

    李師師嬌媚地白了愛郎一眼,輕聲細語說:「天剛亮,李郎再睡一會兒。」

    李延慶慢慢躺下,他又想起昨晚銷魂一夜,說不盡的情話,享不盡的魚水之歡,那種郎情妾意的銷魂滋味著實令他刻骨銘心。

    這時,他見身旁蓋著一段白綾,便輕輕掀開白綾,只見下面的緞被上點點斑斑,李師師在他身邊坐下,像只貓兒一樣伏在他懷中,低聲道:「你現在相信師師是清白之身吧!」

    李延慶輕輕撫摸著她瀑布般的秀發,柔聲道:「也真難為你了!」

    李師師低低嘆息道:「妾身只是比較幸運,有幾分容貌,又有才藝傍身,否則早就像其他姐妹一樣淪落風塵了,哪裡有機會得到李郎的疼愛。」

    李延慶吻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你去贖身吧!或者我幫你贖身,然後我稟明父親,娶你為妻。」

    李師師鼻子一酸,激動得流下了眼淚,她連忙拭去淚水,主動地吻了一下愛郎,在他耳邊低聲道:「師師身已屬李郎,心堅如磐石,只是師師有自知之明,不敢為李郎之妻,若能為妾,得李郎之寵愛,師師便已心滿意足。」

    「這是為什麼?」

    李延慶坐起身,有點不高興道:「我又沒有娶妻,為什麼就不能娶你?」

    「一日入教坊,終身難洗白,我雖為清白之身,但名聲已不良,李郎高中探花,前程似錦,師師又能為一己之私,誤了李郎的前程。」

    「前程?」

    李延慶冷笑一聲,「戰亂將至,連大宋也沒有了前程,我還敢奢談什麼前程!」

    李師師撫摸著愛郎的臉,柔聲道:「我考慮了整整一年,你若沒有考上科舉,我願意跟你隱居江南,男耕女織,我們過平靜的日子,可是你考上了科舉,你要實現胸中的抱負,師師又怎能成為你的負擔?李郎,不要再為難我了。」

    「你什麼意思?要攆我走嗎?」李延慶冷冷問道。

    「不!不!不!我願意跟隨你,但千萬不要再談娶我為妻,至少這幾年不要談。」

    李師師心中悲苦,慢慢低下了頭,她心裡比誰都清楚,雖然官家暫時沒有碰她,但他也絕不會容許任何人得到自己,若被他得知自己身心已有歸屬,他怎麼可能放過李郎?那時,自己才真的害了李郎。

    李延慶瞅了她片刻,又緩緩問道:「你跟隨我,願意放棄這棟宅子,願意放棄礬樓的財富?」

    李師師輕輕點頭,「只能要跟著李郎,我什麼都願意放棄。」

    「好吧!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我先去看看父親,下午再回來找你。」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6 17:21
第二百八十四章 難以善後
      



    離開甜水巷,李延慶先趕到了新橋,他剛走進李記胭脂鋪,掌櫃楊信便迎上來笑道:「昨天多少人在找小員外啊!」

    「我爹爹也在找我嗎?」

    「沒有!你爹爹昨天下午就趕回湯陰了,准備去接你的喜報,是很多提親的人家,都是喜鵲接待的,把那小丫頭煩得不行。」

    「所以我不敢回來啊!」

    李延慶聽說父親回了湯陰縣,他心中也松了口氣,笑道:「我在這裡坐一會兒,麻煩二叔幫我把喜鵲找來。」

    「沒問題,我這就去!」

    楊信吩咐店員幾句,便騎上小毛驢向冰櫃街府宅趕去。

    李延慶考中進士後,將休息三天,第四天去吏部報到,在吏部建立檔案,然後就等待吏部安排授官,這個等待的時間就不定了,有關系的話兩三天就有消息,若沒有關系後台,等兩三年都有可能。

    這三天名義上是休息,但對於新科進士而言則是四處活動的時機,他們需要去高官家中拜訪,聯絡感情,建立關系,當然,對於被搶婿的進士們,這三天就是他們籌辦婚事的開始。

    不過李延慶還需要去太學辦個手續,徹底脫離太學生的身份。

    李延慶正坐在新橋店裡喝茶,不多時,喜鵲抱著一個包裹氣喘吁吁跑來。

    「小官人,我這兩天可累死了,老爺不在,夫人在坐月子,大家都說你的事情由我來負責,結果什麼事情都找到我了。」

    李延慶笑著拉拉她的小辮子,「知道你辛苦了,以後再好好獎勵你。」

    喜鵲得了誇獎,心中舒服了很多,她也笑嘻嘻道:「不過也幸虧小官人不在,這麼多人家想把女兒嫁給小官人,要不然小官人把她們都娶了吧!」

    「胡說什麼!我昨天不就出去躲了嗎?」

    李延慶從喜鵲手中接過厚厚一疊請柬,至少有二十幾份,這些請柬其實就是求婚書,裡面還夾著嫁妝清單,像右驍衛大將軍、金城郡公潘紀開出的嫁妝清單就令人咋舌,光嫁具就有三十萬貫,汴京城內十畝房宅一座,奩田五千畝,並承諾李延慶授官為上縣縣丞。

    如果是寒門進士的話,真的很難拒絕這個優厚的條件,喜鵲又笑嘻嘻道:「我專門問過前來送請柬的管家,這個潘家之女年方二十,美貌如花,對小官人極為敬仰,不如小官人就從了吧!」

    「從你個頭!」

    李延慶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記,又問道:「我留在太學的東西有沒有給我運回來?」

    喜鵲被小主人敲了一記,揉著頭氣呼呼道:「你的命令誰敢違抗,我就算當牛做馬也得替你扛回來。」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

    李延慶笑著替她揉揉頭,「我知道小喜鵲很辛苦,這不!那邊有很多重要的東西,我能相信也只有你了。」

    「說的比唱的好聽!」

    喜鵲肚子裡的氣總算消了一點,這才嘟囔道:「你那些重要的東西是我替你拿回來的,那把銅弓差點把我壓趴下,還有那個鐵箱子,也是我一點點拖上牛車,其他書、被褥什麼的都是鐵鎖和曹三郎替你搬回來的。」

    說到這,喜鵲又恢復了她的好奇心,「這麼多好人家,小官人一個都看不上嗎?老爺臨走時說,讓你選一個有實權的高官女兒。」

    「我爹爹也這樣說了?」李延慶一下子停住翻看請柬,驚訝地問道。

    「他是這樣告訴我的,讓我轉告你,原話中還有一句,讓你找個有名望的高官岳父,嫁妝多少不重要。」

    李延慶聽得一臉無奈,心中暗忖,‘要是父親知道自己想娶李師師,他會怎麼樣?」

    李延慶又翻了翻請柬,這時,他的手忽然停住了,一份請柬吸引住了他,竟然是梁師成請他去府中一敘。

    喜鵲頓時想起來了,「這是今天一早一個管家送來的,讓我務必給你,我昏頭昏腦的,把這件事給忘了。」

    李延慶拿著請柬沉吟不語,兩年前他和梁師成有過一次交集,沒想到這個時候梁師成又找到自己了,著實令他深感意外。

    梁師成當然沒有女兒要嫁給他,或許他是要替別人做媒,李延慶沉吟片刻,這是梁師成親自簽名的請柬,自己不去恐怕不太好。

    想到這,他又看了看具體時間,希望他今天中午有空去太傅府一敘。

    居然讓自己中午就去,催促得頗急,現在是上午十點不到,還有一個時辰左右,他可以趁這個機會去太學把手續辦完。

    李延慶把厚厚一疊請柬還給喜鵲,對她笑道:「如果有人來問,你就說我一直沒有回來,可能是被誰家捉婿了。」

    「小官人,你真的要」喜鵲有點擔憂地問道。

    李延慶知道她擔心什麼,便笑著揮揮手,「沒有的事,你快去吧!」

    喜鵲剛剛離去,楊信走到門口道:「小官人,有個姓周的老丈要見你,他說昨晚和你見過的。」

    難道是周邦彥?李延慶連忙道:「快請他進來!」

    片刻,楊信帶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走進房間,正是周邦彥,只見他臉色凝重,李延慶連忙示意楊信先出去。

    周邦彥嘆了口氣道:「李少君,你闖下大禍了!」

    李延慶已經隱隱猜到他要說什麼,便平靜地問道:「為什麼?」

    「你不該你不該昨晚留宿在師師府中。」

    「周公請坐下再說吧!」

    李延慶請周邦彥坐下,淡淡道:「昨晚周公不也去捉婿了嗎?」

    「我知道肯定捉不到,但又怕師師傷心,所以我才去了,只是為了安慰她一下,只是沒想到你居然自己去了,師師對你很痴情,我就怕她控制不住自己,果然我的擔心發生了。」

    「周公的意思是,我不配得到師師?」李延慶著實有些不滿道。

    「不是這個意思!」

    周邦彥憂心忡忡道:「師師沒有了完璧之身,官家怎麼可能饒過你們?」

    李延慶哼了一聲,「師師的身體屬於她自己,她喜歡誰就給誰,誰規定她的第一次一定要給官家?況且我聽師師說,官家對她並沒有非分之心,只是喜歡聽她彈琴。」

    周邦彥滿臉嘲諷地冷笑道:「那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官家那麼風流的人怎麼會對她沒有非分之念?只是官家著實喜歡她,才給了她承諾,在她十八歲前不會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她才能保持完璧之身,官家又怕師師經受不住重金誘惑而獻身,便把礬樓份子給了她一半,還送給她一處宅子,讓她能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可如果官家一旦知曉她心有所依,身有所屬,那可是觸犯了天子逆鱗啊!」

    這時,女店員送進來兩杯茶,兩人都不說話了,等女店員退下,李延慶這才問道:「周公有什麼建議嗎?」

    周邦彥躊躇半晌道:「唯一的辦法就是你帶著師師逃走,逃到官家找不到的地方!」

    李延慶搖搖頭,「我逃走父親怎麼辦?他辛辛苦苦創立的寶妍齋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就不管師師了?」周邦彥頓時怒視李延慶。

    「我怎麼不管她呢?我想娶她為妻,她怎麼也不答應。」

    「娶為正妻不現實,你若不負她,娶她為次妻也是她的歸宿了,問題是她現在怎麼辦?」

    周邦彥目光炯炯地盯著李延慶,他一直把李師師視為自己的女兒,他希望師師有個好的歸宿,可偏偏官家看上了師師,若師師進了宮,她哪裡鬥得過宮中那些嬪妃,一旦官家對她厭倦了,她的下場會非常悲慘,難得殺出一個李延慶,敢和官家爭女人,或許他真能給師師一個歸宿。

    周邦彥生怕李延慶一夜風流後便不負責任,所以一大早來找他,此時周邦彥很緊張,一旦官家得知師師不再是完璧之身,龍顏震怒,怎麼懲治李延慶他不管,他唯一擔心師師會被官家報復,沒入教坊為娼,那才是師師萬劫不復了。

    周邦彥需要李延慶給他一個承諾。

    李延慶沉吟片刻道:「我想把她帶走,找個地方先把她藏匿起來。」

    這個辦法雖然不是很好,但周邦彥也想不到別的法子了,他只得長長嘆了口氣,「好吧!我再和她去談一談,但我要先提醒你,你和師師關系切不可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我們得想方設法保密才行。」

    周邦彥憂心忡忡走了,李延慶也顧不得去太學,直接騎上一頭毛驢趕往梁師成的府邸。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7 15:59
第二百八十五章 抓住把柄



    在梁師成府門前,李延慶把請柬遞給了守門的侍衛。

    侍衛不敢怠慢,立刻轉身進了府中,不多時,一名大院管事迎了出來,抱拳笑道:「太傅有請李探花!」

    李延慶點點頭,跟隨大院向府內走去,不多時,兩人來到梁師成的外書房,大院躬身笑道:「請李探花稍坐片刻,我這就去通報太傅!」

    李延慶又一次走進了梁師成的外書房,和上一次所見基本上沒什麼變化,牆上掛滿了蘇軾的書法真跡,一名侍女給他上了茶,只片刻,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穿著一身寬松深衣的梁師成負手走進了書房。

    李延慶連忙起身行禮,「學生參見太傅!」

    「呵呵!李探花太讓我驚訝了。」

    梁師成滿臉堆笑,「像李探花這樣的文武大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太傅太過獎了,學生實不敢當!」

    「一點也不過獎,你當之無愧,快請坐!」

    梁師成笑眯眯地請李延慶坐下,又重新讓侍女上了茶,梁師成又笑道:「上次弓馬大賽,李探花勇奪桂冠,令很多人念念不忘,昨天廣平郡王殿下還向我打聽你,我告訴他,你考中了探花,他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他想向你學習騎射,不知李探花有沒有時間教一教他?」

    原來梁師成是為這件事來找自己,李延慶心中一松,連忙欠身笑道:「略微指點無妨。」

    「也不是讓李探花專門教他,就是稍微指點一下,他也只是崇拜李探花,今天下午如何?」

    李延慶發現這個梁師成頗為心急,上午給自己請柬,中午要見自己,剛剛提到趙構想學騎射,就立刻安排在下午,一天都等不了嗎?

    無奈,李延慶只得答應道:「學生聽太傅安排就是了。」

    梁師成呵呵一笑,「其實我是很有耐心的,只是廣平郡王殿下太急了,一心想今天見到你,我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他了。」

    「無妨,反正這三天我都有時間。」

    「我也知道啊!」

    梁師成喝了口茶,又淡淡笑道:「大慶殿面試之時,李探花說想參加西夏之戰,不知你怎麼知道朝廷要對西夏發動戰爭?」

    李延慶可以找到無數個理由,比如他自己的分析之類,但他知道梁師成在問什麼?和這個人打交道,他得千萬小心才行,李延慶沉默片刻道:「我是聽童太尉提到過此事。」

    梁師成眯眼笑道:「和李探花說話真的很舒心,我就喜歡這樣坦誠以待。」

    李延慶沒有說話,他心中暗罵梁師成陰險毒辣,上次暗殺楊戩一案,一直令他耿耿於懷。

    梁師成看了他片刻又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童太尉是希望你進戶部,他最薄弱的一環就是財權,他一直想安插人進戶部,我說得對嗎?」

    雖然這個梁師成陰險毒辣,但李延慶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精明無比,把童貫看得非常透徹。

    李延慶點點頭,「確實如此!」

    梁師成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了,「但李探花似乎想走自己的路,並不想聽從童太尉的安排。」

    李延慶沉默了,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昨天梁師成雖然沒有參加面試,但有人在面試後就立刻向他詳細彙報了,和蔡京一樣,梁師成立刻發現了蹊蹺之處,這個李延慶並不打算做童貫的棋子,這便讓梁師成也生起了籠絡之心,

    梁師成很清楚李延慶的價值,居然單槍匹馬干掉了楊戩,還挑起了梁山軍和楊戩的對抗,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一個極為有能力之人,又高中科舉探花,這樣的大才著實罕見,只是童貫並沒有意識到李延慶的真正價值。

    梁師成喝了口茶,又不慌不忙道:「恕我直言,既然童貫想安排你進戶部,那麼從科舉一開始,他就應該著手安排了,但到今天為止,他都沒有任何安排,我感覺他其實並不看重你,或許,他也發現李探花並不好控制,所以他很猶豫,我說得對嗎?」

    李延慶笑了笑,「可能是我和童太尉在一些重大問題上看法不一致,他希望聯金滅遼,我卻認為這是引狼入室,應該聯遼抗金,結果我們發生了衝突,我堅決不肯認錯,他便在暴怒之下把我趕下馬車,不過這是前年腊月發生的事情,然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系了。」

    「一年多都沒有和你聯系嗎?」

    李延慶搖搖頭,「沒有!」

    「這就對了,我聽人說,今年科舉童太尉安排副主考張文軒錄取三個名額,三個人都考中了,但這其中並沒有你,我就覺得奇怪,他怎麼會把你給遺忘了,萬一你沒有考中怎麼辦?現在我才明白了原因,我想李探花也應該心裡有數了吧!」

    李延慶也登時明白了,童貫一年多來對自己不聞不問,科舉也不管,原來他是已經放棄了自己。

    李延慶不由苦笑一聲道:「我覺得太傅說得對,他其實並不看重我,或許我這人天生不適合做棋子。」

    梁師成呵呵一笑,「真是有趣了,官家本想點你為狀元,但蔡相國以為你是童貫之人,堅決反對,最後你才委屈為第三,若他知道你其實並不是童貫的人,他會很有可能會把自己孫女嫁給你。」

    「太傅說笑了,學生現在並不想考慮婚姻之事。」

    「是嗎?」

    梁師成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延慶,「你這話恐怕會讓師師姑娘傷心了。」

    李延慶頓時臉色大變,吃驚地望著梁師成。

    梁師成喝了茶,淡淡道:「連我都佩服李探花的勇氣,師師姑娘可是官家的女人,汴京人人皆知,那麼多皇親國戚誰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唯獨李探花昨晚居然留宿師師繡樓,李探花真是非常人也!」

    說到這,梁師成目光凌厲陰冷地注視著李延慶。

    李延慶的後背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師師府中一定有人在暗中監視她,否則梁師成怎麼會知道?這才是梁師成找自己來的真正原因。

    這時,梁師成眯眼笑道:「李探花,我們從前合作得很愉快,我不喜歡拿別人當棋子,我更喜歡做交易,不如我們再做一次交易?」

    難怪梁師成在北宋末被稱為隱相,此人心機手腕確實非一般人所能及,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李延慶苦笑一聲,「無論如何,我要感謝太傅的一番苦心。」

    「呵呵!舉手之勞罷了,周邦彥和師師姑娘走得太近,官家也不放心啊!我這樣告訴你,李師師府中上上下下都是我安排的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其實你和李師師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若不是你昨晚越過了底線,或許我會繼續保持沉默。」

    「官家知道嗎?」

    「若官家知道了,你還會坐在這裡嗎?我不說,官家永遠不會知道。」

    李延慶沉默片刻,「太傅希望我做什麼事?」

    梁師成搖了搖頭,「李探花,你太小看自己了,你別把自己當做刺客,這種粗鄙之事不需要你去做,我覺得你能做一番大事。」

    梁師成負手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冷冷道:「自從楊戩死後,官家已經懷疑我了,開始對我冷淡,還不惜把李彥扶持起來和我打擂台,可笑的是,這個李彥還是我親自看中的接班人,殺了楊戩,他成為大內總管,現在他卻要成為我的對頭,我是不是做了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

    「太傅是要我殺了李彥?」

    梁師成搖了搖頭,「我剛才說了,不需要你做刺客之事,殺了李彥只會讓我徹底被打入冷宮,雖然我恨不得把那個雜種碎屍萬段。」

    停了一下,梁師成注視著李延慶道:「我很清楚你想要什麼?我會讓你心想事成,讓你成為種師道的左膀右臂,保護你不受童貫的報復,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報答我,有一天我需要軍隊保護之時,你和你的軍隊能及時出現。」

    李延慶沉默片刻,平靜道:「若太傅現在需要軍隊,應該有人也會挺身而出吧!」

    「是有人會挺身而出,可只要官家說一句話,這個人就會反手剁了我的腦袋。」

    梁師成冷冷笑了起來,「但你就不會了,你不明白奪走官家的女人意味著什麼,你就算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會毫不猶豫殺了你,我之所以和你做這個交易,是因為你已無路可走。」

    李延慶默默點點頭,又問道:「太傅需要我什麼時候出手相助?」

    「我也不知道,或許有一天太子和官家兵戎相見之時,我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那現在呢?太傅打算怎麼幫我?」

    梁師成注視著李延慶,緩緩道:「我這樣給你說吧!再過三天,師師姑娘就十八歲了,官家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一旦他發現師師已非完璧之身,你們倆都活不成,所以你只有三天時間,你把她帶走,剩下的後事我來處理,怎麼樣?我沒有把你當棋子吧!」

    李延慶低低嘆了口氣,「我們是各取所需!」

    「這就對了,人和人之間就是這麼回事,說得好聽點叫互相幫助,說白了就是互相利用,只是很可惜啊!童貫看走眼了,你失去你這個人才,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

    梁師成走上前拍拍李延慶的肩膀,「跟我進宮吧!去指點一下廣平郡王殿下練箭。」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能不能讓我先回去,我想安排一下,回頭我直接去皇宮。」

    「你要安排什麼?」梁師成不解地問道。

    「安排師師立刻離開京城。」

    梁師成沒想到李延慶居然這麼果斷,他不由贊許地笑道:「你果然是一個能做大事之人。」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7 17:21
第二百八十六章 師師失蹤



    李師師府內,李師師穿著一身艷紅的長裙,正坐在內堂上神情平淡地喝茶,周邦彥一臉尷尬,很多從前他一直回避的話題,此時都不得不面對了。

    「師師還記得去年我幫你辦脫籍之事?」

    「我記得,周公說開封縣暫時停辦這類事情,我就沒有再催促了。」

    「其實並不是停辦!」周邦彥苦笑一聲說。

    李師師一怔,「那是為什麼?」

    「就是針對你,縣裡說是上面壓著不准,我估摸著就是官家不讓你脫籍。」

    李師師頓時滿臉怒容,將茶杯重重向桌上一放,「我已經為自己贖身,為什麼不讓我回歸良籍?」

    李師師七歲時父母雙亡,她舅父將她賣入教坊,教坊老鴇見她姿容秀麗出眾,嗓音極好,便把她帶進汴京,高價賣給了著名的天音樂坊,因為樂坊主人姓李,便起藝名為李師師,落籍為太常音聲人,也就是樂戶,雖然比娼戶稍微好一點點,但社會地位仍與工戶、雜戶一樣,都屬於‘賤民’階層,毫無人身自由,而且代代世襲。

    樂戶被放遣為良民或樂籍女子被良人娶納為妻妾,均須經過官府批准落籍免賤之後方可從良,李師師的樂籍是落在開封縣,雖然她早已為自己贖身,不再是天音樂坊的樂妓,但必須要由官府同意,注銷從前的樂籍後才頒發新的良民戶籍。

    李師師去年托周邦彥替自己改籍,但沒有辦成,她也沒有催促,只是她做夢也想不到,根本不是什麼一時停辦,而是官家壓根就不准她轉籍。

    周邦彥嘆口氣道:「後來我問過天音樂坊李東主,他說」

    「我義父究竟怎麼說?」李師師不肯罷休地追問道。

    「他說官家被你吸引,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就是你的身份!」

    「什麼?」

    李師師呆住了,她第一次聽說官家是對自己的身份感興趣,一種莫大的侮辱頓時讓她說不出話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周邦彥索性也說開了,「他貴為天子,後宮有上萬嬪妃,他早已經膩味了,就是為了圖個新鮮刺激才私下出宮」

    不等他說完,李師師便異常憤慨地打斷他的話,「他就是為了圖我樂妓的身份才來找我的嗎?」

    「也不能這樣說,若不是師師才貌無雙,他也不會看上你。」

    李師師氣得雙頰通紅,不停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心中的激憤令她難以平靜下來。

    這時,周邦彥低聲道:「我今天上午去找過李少君了。」

    「你找他做什麼?」李師師驀然回頭問道。

    「我去和他商量怎麼應對眼前局面。」

    「你把什麼告訴他了?」

    周邦彥緩緩點頭,「我把官家和你十八歲之約也告訴他了。」

    「周公,你怎麼能」李師師頓時急了,「你可要害苦我了!」

    「我覺得既然你想把終身托付給他,就不應該隱瞞這件事。」

    「可是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他,你這樣告訴他,他會對我多心的!」

    「你別糊塗了!」

    周邦彥忍不住怒道:「再過三天就是你十八歲生辰,你覺得官家會放過你嗎?一旦他發現你和李少君的事情,你們倆都別想活了,哪有時間給你慢慢說!」

    李師師頹然坐下,半晌,她低聲問道:「李郎怎麼說?」

    「他說要把你帶走!」

    李師師眼前一亮,「他他真這樣說嗎?」

    就在這時,門外管家稟報道:「啟稟姑娘,外面有個小娘找你,她說她叫喜鵲,你知道她的。」

    「啊!快讓她進來。」

    不多時,喜鵲被帶進了內堂,此時她還是一頭霧水,但小官人的話她又不敢不聽,當然,她已經知道這個聞名汴京的第一名妓居然是小官人的女人,著實令她驚訝萬分。

    「喜鵲妹子,快到這邊坐。」

    李師師熱情地拉她坐下笑道:「早就聽延慶說起你,說你是他最信任的人。」

    「我哪裡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爹才是!」

    喜鵲回答讓周邦彥呵呵大笑,這小丫頭著實有趣,喜鵲卻警惕地看周邦彥一眼,心中暗忖,‘這個老頭是誰,怎麼能孤男寡女呆在一起?’

    她又對李師師道:「我家小官人要我把一封信交給你,但希望旁邊沒有任何人!」

    說完,她毫不客氣地瞪了周邦彥一眼,周邦彥啞然失笑,這個小丫鬟很厲害啊!他便起身道:「那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師師派人來給我送個信。」

    李師師也不留他,行一萬福禮道:「周公慢走!」

    周邦彥走了,李師師這才把喜鵲拉到自己的繡房,笑道:「你家小官人在哪裡?」

    「他進宮了,說是要教一個小王子射箭,晚上才能出來。」

    喜鵲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給姑娘的信!」

    李師師接過信,打開仔細看了一遍,她美眸中登時迸射出喜悅的光彩,李郎終於要帶她走了。

    喜鵲這時才仔細打量李師師,只見她臉上沒有一絲粉黛,美得令人窒息,喜鵲雖是小姑娘,但也看得呆住了。

    「喜鵲在看什麼?」李師師笑吟吟問她道。

    喜鵲臉一紅,連忙找個借口,「我覺得姑娘用麗人胭脂比較好,那種淺粉色正適合姑娘。」

    「對了,你會調胭脂,以後也教教我。」

    「好啊!我會調各種胭脂,也會做香水,做玉脂,只要姑娘感興趣,我教你好了。」

    李師師笑了笑,見送茶侍女遠去了,這才起身把門關上,又低聲道:「你家小官人有沒有告訴你,我該怎麼離去?」

    喜鵲點點頭,「小官人已經安排好了,你有什麼必須要帶的東西,稍微收拾一下,然後馬上就跟我走。」

    李師師心中亂成一團,馬上就走嗎?她還有多少事情沒有處理好,「要不然明天再走吧!」

    喜鵲搖搖頭道:「小官人說,正是因為什麼都沒有准備好,所以大家才不會懷疑,如果姑娘當斷不斷,可能就走不掉了。」

    「好吧!」

    李師師也知道時間緊張,她連忙回房間收拾一些細軟首飾,打了一個小包下來了,喜鵲將小包放在自己背囊中,笑道:「我先走了,在礬樓北門處等你。」

    「你先去吧!我要把兩個貼身侍女帶上。」

    喜鵲急道:「小官人說下人都不可靠,會出賣姑娘的。」

    「我知道,她們倆從小就是我收留的孤兒,跟了我五年了,別人我不知道,但她們一定可靠。」

    喜鵲勸不了她,便先一步走了,李師師將自己的貼身侍女夢月和飛霧帶上,對管家笑道:「礬樓那邊有詩會,我去看一看,晚上可能會晚一點回來。」

    「姑娘請慢走!」

    李師師坐上馬車去了礬樓,管家一直注視著馬車走遠,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這才回了府宅。

    李師師從小門進了礬樓,待自家馬車遠去,她們三人又穿過礬樓,走出了礬樓北門。

    「這邊!」

    一輛牛車內,喜鵲在向三人招手,三人上了牛車,牛車緩緩調頭向南城駛去,喜鵲打開胭脂盒笑道:「我給姑娘化個裝,模樣就變了。」

    兩名姐妹侍女面面相覷,一人問道:「姑娘,我們是去哪裡?」

    李師師笑道:「我們出去游玩一圈,過段時間再回京城。」

    「可是什麼都沒有准備,衣物也沒有帶,出遠門要帶好多東西,我們都沒有。」

    「出去再買唄!急什麼?」

    兩名侍女心中狐疑,卻什麼都不敢多問了。

    李師師摒住呼吸,任由喜鵲在自己臉上化妝,喜鵲是寶妍齋第一胭脂匠,精於化妝,雖然化妝不是易容,但兩者的分別其實也並不大,喜鵲寥寥數筆,將眉畫粗,臉色變黑,眉眼凹凸處填一點脂粉,李師師便完全變了一個人,連她的兩個侍女都不認識了。

    「大功告成!」

    喜鵲拍了拍手,把化妝品收拾起來,李師師卻端著鏡子打量自己。

    從前那個膚若凝脂、美貌嬌媚的李師師不見了,變成了黑臉粗眉,小眼睛的村姑,她眉頭皺成一團,「這是我嗎?」

    「穿上這個吧!」

    喜鵲從包裡抽出三件外裳給她們,「不方便換就直接披上,這樣就徹底變樣了。」

    「姑娘,我們這是做什麼?」兩名侍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問道。

    李師師低低嘆了口氣,「暫時別問了,回頭再告訴你們,先披上外裳吧!」

    牛車緩緩來到南城,北宋末年,汴京門禁制度早已荒廢,汴京各處城門皆沒有一個守門士兵,遼金探子隨意進出,如出入無人之境,城門只有幾個門子,負責敲鼓敲鐘,開門關門,但檢查往來商客的士兵已徹底消失了。

    牛車出了城,又走了兩裡,在汴河邊的小紅莊碼頭停了下來,這時,李師師和喜鵲等四人已經各穿了一身布衣,完全就是四個村姑,她們下了牛車,直接登上一艘等候在這裡的客船,客船隨即離開了河邊,向南方駛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8 15:47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家有婚約



    就在李師師四人乘坐牛車離開南城門之時,李延慶正站在皇宮內的校場旁,心不在焉地望著騎在馬上射箭的廣平郡王趙構,

    和趙構一起射箭的,還有延慶帝姬趙福金,趙福金也手挽一張弓,騎在一匹胭脂馬上,她一邊射箭,卻不時偷偷向李延慶望去。

    此時李延慶已經快半個時辰沒有理會他們姐弟了,這時,趙福金再也忍不住,催馬向李延慶奔來,她在李延慶面前勒住馬匹,喝道:「你是怎麼當教頭的?」

    李延慶茫然看了她一眼,思緒這才回來,連忙笑道:「殿下有什麼事情?」

    「你」

    趙福金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半晌她恨恨道:「我在問你,你是怎麼當教頭的?」

    「我不是教頭,我只是來指點一下你們射箭。」

    「那你指點了嗎?」

    「我剛才已經把射箭要點告訴你兄弟了。」

    趙福金怒極反笑,「那我呢?你指點我了嗎?」

    李延慶愕然,他歉然道:「很抱歉,我不知道帝姬也是來學射箭的。」

    「那你以為我來做什麼?」趙福金氣呼呼問道。

    「別生氣了,我現在就教你,拿一把弓過來。」

    「這還差不多!」

    趙福金眉開眼笑,翻身下馬,跟著李延慶身後,兩人來到射箭處,李延慶見她拿一把騎弓,便笑道:「既然是學騎弓,那就要上馬射箭。」

    「不!不!我學步弓。」

    趙福金慌忙扔下騎弓,換了一把步弓,李延慶也拾起一把步弓,「殿下以前練過嗎?」

    「沒有,我是第一次學射箭,你要從頭教我。」

    趙構回頭看了她一眼,「皇姊,你學過的吧!」

    「閉嘴,你射你的箭!」

    趙福金狠狠瞪了他一眼,滿臉尷尬地解釋道:「我以前那叫什麼學射箭,就是瞎玩!」

    「好吧!我從頭教你,你看著我!」

    李延慶擺出張弓架勢,「你注意看,上身要挺直,腰一定要正,腿略成弓步,像我這樣,箭尖略向上。」

    趙福金跟他的樣子學,李延慶輕輕在她後腰上敲了一記,「後腰挺直!」

    這一敲令趙福金心咚咚直跳,臉頰滾燙,她顫聲問道:「我手的姿勢對嗎?」

    「箭尖稍微向上一點!」

    李延慶在她手腕上略略抬了一下,讓箭尖朝上,「右手不對!」

    李延慶見她姿勢完全不對,根本射不出,又指點她兩次,見她還是無法領會,便直接用右手握住她執弓柄的手,左手握住她拉弦的手,慢慢一起用力,「向耳後的方向拉,這樣就對了!」

    這時,趙福金身體一軟,險些栽倒在李延慶懷中,李延慶連忙扶住她,「殿下小心!」

    「人家拉弓手酸了嘛!」

    旁邊趙構撇撇嘴道:「才拉一下弓手就酸了,那你還學什麼弓?」

    「關你什麼事,你練箭去,我的事情你少管!」

    趙福金叉著腰,凶巴巴地向兄弟怒視,趙構吐了一下舌頭,遠遠躲開了,他可惹不起這個三姊,今天脾氣大得嚇人。

    趙福金咬咬嘴唇,瞥了李延慶一眼,立刻變了態度,晃著身子撒嬌道:「人家是第一次練弓,李大哥再多教我幾遍嘛!」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笑聲,「三娘,哪有你這樣學射箭的,你得自己練。」

    李延慶一回頭,原來是天子趙佶來了,後面跟著宦官梁師成和李彥,旁邊還跟著嘉王趙楷。

    李延慶連忙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趙福金卻不干了,拉著父皇的胳膊晃道:「父皇,三娘學射箭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只是爹爹要和李探花說幾句話,爹爹想給他做個媒。」

    「啊!給他做什麼媒?」趙福金緊張地問道。

    「你緊張什麼,又不是給你做媒,你還小,等你長大了,爹爹再給你找個好夫婿。」

    「不准父皇開我的玩笑!」趙福金俏臉通紅,拉著父皇的手直跺腳。

    李延慶心中也緊張起來,他看了一眼梁師成,梁師成卻面無表情,李延慶連忙躬身道:「多謝陛下好意,只是學生自小就有婚約,恐怕要辜負陛下的好意了。」

    「你有婚約了?」

    趙福金驚訝地望著李延慶,她忽然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只是當著父皇的面她沒有發作出來,便緊咬嘴唇瞪著李延慶。

    趙佶卻不以為然,擺擺手笑道:「只要沒有成婚,一切都可以重新考慮,是皇後的兄長想把小女兒許給李探花,朕原以為李探花昨晚被捉婚了,沒想到卻跟著嘉王逃了出來,這倒是天意,李探花也不用急著回答朕,先考慮考慮吧!」

    還好,不是逼自己立刻答應,這就有回旋的余地,李延慶心中松了口氣,再次行一禮,「無論如何,學生都要感謝陛下的厚愛,如果沒有什麼事,學生先告退了。」

    「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李延慶行一禮便慢慢退了下去,趙福金望著他背影遠去,氣得狠狠一腳將弓踢飛,這個混蛋居然有婚約了?

    趙佶見女兒失態了,嘴角不由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怎麼會不明白女兒的心思,只是李延慶不行,自己的女兒可是寶貴的政治資源,還輪不到這個李延慶。

    「三郎!」趙佶回頭叫了一聲。

    趙楷連忙上前躬身道:「孩兒在!

    「你追上去問問他,看看他是什麼態度,順便再勸一勸他,這是他的機會,如果錯過了,他以後會後悔的。」

    「孩兒遵命!」

    趙楷翻身上馬,朝李延慶離開方向追去

    李延慶剛走到宣德樓甕城,便聽見後面有人叫他,他一回頭,只見嘉王趙楷正騎馬向他追來,雖然皇宮內不准跑馬,但嘉王來勢很急,侍衛們也攔不住他。

    李延慶停住了腳步,片刻,趙楷已奔至眼前,他翻身下馬笑問道:「為何要急著離去?」

    「我若再不走,要麼成了你的妹夫,要麼就成你的表妹婿。」

    「呵呵!妹夫就別想了,表妹婿倒有可能。」

    趙楷拍拍他胳膊笑道:「三妹對你有點意思,其實父皇也知道,不過三妹是要許給蔡相國之子,就是你見過的那位,這是很早就定下來的,再過幾年,等三妹十八歲時就要成婚了。」

    「為什麼要等到十八歲?」李延慶著實對這個年齡限制很感興趣。

    「這是大宋皇室的一個不成文規矩,不建議女子早嫁,改掉隋唐的一些鮮卑習俗,先帝在位時索性就用十八歲為准,一直沿用下來。」

    李延慶這才明白趙佶為何對十八歲情有獨鐘,他微微笑道:「可是我還沒有滿十八歲,為什麼要我娶你舅父的女兒?」

    「你沒看出我父皇並不是很熱衷嗎?沒有逼你當場答應,而是讓你回去考慮考慮,他其實並不喜歡我舅父,只是礙不過母後的面子才來說親,不過....你知道鄭家開出什麼嫁妝嗎?」

    「無非是多少錢,多少房宅,多少土地,承諾給什麼官職,我接到不少婚書,內容都大同小異。」

    「確實如此,不過鄭家開出嫁具一百萬貫,城內二十畝大宅一座,上田兩百頃,母後還承諾給你知縣之職,怎麼樣,心動了嗎?」趙楷笑問道。

    李延慶依舊搖了搖頭,「我還是不想答應。」

    「為什麼?莫非你真有婚約?」

    李延慶苦笑一聲,「當時情急之下,隨口扯了一個借口而已,我只是不想那麼早成婚。」

    「我就說不可能,其實我也不贊成你娶權貴之女,提到李延慶,人家就會說,這是某某某的女婿,著實令人喪氣,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自己闖一條路才對,再說你家也不缺錢,走吧!到我王府裡去聊一聊,父皇讓我好好勸你,至少我也得裝裝樣子吧!」

    兩人一起大笑,李延慶翻身上馬,和趙楷一起向嘉王府而去。

    ......

    入夜,正在沉睡中的天子趙佶被人叫醒了,「什麼事?」趙佶迷迷糊糊問道。

    「陛下,梁太傅說有緊急大事求見。」

    「現在什麼時候了?」

    「兩更時分?」

    「朕知道了!」

    趙佶打了個哈欠,只得起身披上件深衣走出寢殿,只見梁師成站在殿外,情緒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這麼晚來找朕,出了什麼事?」

    梁師成上前急道:「陛下,李師師府中出事了。」

    趙佶一下子從睡眼惺忪中驚醒,急問道:「她出了什麼事?」

    「她府中進了盜賊,師師和兩個侍女被人擄走,其余九人無一活命,全部被殺。」

    「啊!」

    趙佶一下子驚呆了,今天他還在想著過兩天出宮去找師師,沒想到居然出事了,一種歇斯底裡的憤怒驟然充斥他全身,他狠狠將手中參湯碗摔在地上,‘砰!’湯碗摔得粉碎。

    「是誰干的?」趙佶失去了理智,咆哮大吼道。

    殿內所有人都嚇得跪下了,梁師成也跪下戰戰兢兢道:「事情應該發生在一更時分,從腳印看應該有四人,非常狠辣,都是一刀斃命,師師府中的五千兩黃金也不翼而飛,典型的劫財劫人,外面一定有接應,但應該還在汴京城內,開封府已經立案,正在城中全力搜捕。」

    趙佶在殿內來回踱步,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過了好一會兒,趙佶終於恢復了一點理智,憤怒歸憤怒,但他也知道自己絕不能牽涉進此事,那會有損他天子的名聲。

    半晌,趙佶冷冷道:「第一,封鎖消息,絕不准此事泄露出去,誰敢泄露,殺無赦!」

    「老奴遵命!」

    趙佶擺擺手,又繼續道:「第二,讓開封府撤案,但責令開封尹林攄秘密搜查,一定要抓到凶人,若十天內破不了案,讓林攄自己摘了烏紗帽;第三,所有知情人都統統閉嘴,朕和李師師沒有任何關系。」

    停一下,趙佶又問道:「去問過周邦彥了嗎?」

    「老奴特地去問過了,他十分悲慟,但他確實不知情,他懇請陛下下旨發兵,用軍隊搜捕盜匪!」

    趙佶冷冷哼了一聲,「明天就安排吏部把他調走,貶黜到地方州縣去,離京城越遠越好。」

    「老奴這就去辦妥!」

    梁師成早就成摸透了趙佶的為人,趙佶此人外熱內冷,他確實很喜歡李師師,不准任何人動他的禁臠,可一旦李師師真的出了事,他就會像爛泥一樣甩掉,生怕牽連到他。

    對梁師成而言,李師師是否侍奉天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利用李師師捏住李延慶的把柄,讓李延慶為自己所用,童貫不識貨,但梁師成卻獨具慧眼,從朱勔和楊戩之事上,他便看出了李延慶奇貨可居。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8 17:22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器助學



    今年科舉相州成了大贏家,一共有四名士子考中進士,在整個黃河以北名列第一,不僅四人上榜,還有兩人考進甲榜,甚至第三名探花也被相州士子奪取,相州上下無不歡欣鼓舞,州學數千士子還特地舉行了規模盛大的慶祝游行。

    相比相州的喜悅,湯陰縣卻是滿城沸騰,李延慶考中第三名探花的消息已傳遍了湯陰全縣,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鞭炮聲徹夜不停,縣衙還拿出了上元節的彩燈重新掛在主街上慶賀大喜。

    去年湯陰縣發解試全軍覆滅,就在大家垂頭喪氣之時,李延慶考中第三名探花的消息及時趕到,一洗大家心中的陰霾,尤其知縣蔣大道更是將它視為自己升遷的本錢,親自帶領一班官員前去孝和鄉李文村報喜。

    但真正的慶賀中心還是在孝和鄉,雖然春社剛剛結束,但李大器卻拿出五百貫錢,再次在鹿山春社空地上搭起大棚,擺下了三天三夜流水宴,孝和鄉的村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敞開肚子大吃,慶祝慶哥兒考中探花。

    一大早,李大器和姚萬年帶著兩百多名鹿山學堂的學子拜祭姚鼎之墓,目前鹿山學堂的教諭由姚鼎長子姚萬年擔任,這是一個頗有點荒謬可笑的置換,之前的鹿山學堂教諭李大光出任湯陰學正,而湯陰學正姚萬年卻繼承了父親的遺志,出任鹿山學堂的教諭。

    拜祭完姚鼎,姚萬年將李大器請到學堂,姚萬年的房間依舊是他父親留下先生房,牆上還掛著李延慶當年給父親寫的對聯,李大器負手讀了兒子的對聯,嘆口氣道:「難怪延慶能考中探花,從小就是奇才啊!」

    「我父親也常常這樣說!」

    姚萬年將兩杯茶放在桌上,笑道:「當年神童會我還記得呢!李知州不就說延慶只要悉心培養,長大必中進士嗎?」

    說到悉心培養,李大器更有感觸,若沒有師父姚鼎嘔心瀝血的多年培養,怎麼會有延慶的今天,又怎麼會有自己徹底翻身的機會,他心中一直對姚鼎充滿了感激。

    「學堂現在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出力?」李大器說得很坦率,也很誠懇,他是真心希望能幫助學堂的發展。

    姚萬年沉吟一下道:「學堂最大的問題就是學生太多,地方太小,我父親在世時就把學制延長了兩年,學堂出來的學子可以直接參加州學考試」

    「蔣大道允許嗎?」李大器忍不住打斷了姚萬年的話,他連忙歉然一笑,示意姚萬年繼續說下去。

    「剛開始蔣大道當然不肯,不過後來州裡不斷施壓,蔣大道還是妥協了,他提出一個讓步條件,學堂學子必須參加發解試的縣考,考過了才能去參加州學考試,我父親認為這個條件還算公平,便答應了,結果去年發解試,縣學學子只有兩成考過縣考,考上州學者更是聊聊無幾,而我們鹿山學堂五十名學生全部考過縣考,四十五人考上州學,在整個相州排名第一,現在鹿山學堂已經不僅在湯陰有名,在整個相州都出名了,強烈要求來我們鹿山學堂讀書的學子已經超過一千人。

    眼看慶哥兒考中探花,我估計鹿山學堂的行情還要被引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地方讓學生上課,我們這裡最多只能容納二百余人,已經滿了,要麼只能擴大學堂,但蔣大道已經放話,不會給我們一文錢。」

    「錢不是問題,關鍵有沒有擴建的地方,還有從哪裡聘請教授?」

    「地方就是學堂後面那片墳地,我一家家找過,只要每戶補償十貫錢遷墳費用,他們願意支持學堂擴大,另外山腳下還有一片土地,兩片地方加起來有一百二十畝左右,我們現在學堂只有二十畝,大了六倍,可以容納千余學生讀書住宿了,另外我找了恩師周大儒」

    「是臨漳縣的大儒周聞博嗎?」

    「正是他,他的孫子聽說今年也考中了進士,他願意來我們學堂坐鎮,出任首席教授,我打算再從四大書院高薪聘請一些有真才實學的年輕士子來任教,不過這些都只是計劃,因為我沒有錢實施,鄉裡也湊不出這麼多錢,唯一落實的就是州裡已經答應,只要我們學子人數超過五百人,就批准我們升為書院,鹿山書院,這可是我父親一輩子的夢想。」

    「算過一共要多少錢嗎?」

    「我仔細算過,以後可以靠學費收支平衡,關鍵是啟動就要一大筆錢,包括遷墳買地,這是大頭,光這一塊就要兩千五百貫錢,還有平整土地修建房舍,購買桌椅床榻,師資招募等等,前前後後至少要四千貫錢,現在鄉裡大家湊了一千貫錢,還差三千貫錢沒有著落。」

    李大器點了點頭,「我也正准備拿出一萬貫錢資助相州士子,後來我想一想,支持相州士子太空泛了,有點不切實際,而且延慶也明確要求我支持鹿山學堂,那我就把這一萬貫錢用來支持鹿山學堂吧!」

    姚萬年有點驚呆了,一萬貫錢啊!

    他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擺手,「大器,真的不需要這麼多!」

    李大器笑道:「我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就是你父親,沒有他就沒有延慶的今天,這一萬貫錢是延慶參加弓馬大賽時我下注贏的彩錢,用來支持鹿山學堂不正好嗎?鹿山學堂變成鹿山書院,剩下的錢給優秀的貧寒學子補助食宿,如果以後錢不夠,盡管向我開口,我和延慶都希望鹿山書院能越辦越好,成為相州乃至河北西路最好的書院。」

    姚萬年心中感動之極,躬身向李大器長施一禮,「我父親泉下有知,一定會萬分感激大器的慷慨助學。」

    下午,李大器正在大棚內和一眾鄉鄰聊天,這時,李真快步走過來低聲道:「蔣知縣來了!」

    李大器一怔,蔣大道這是第二次來了,他連忙對眾鄉親行禮道:「各位慢慢喝酒,我去去就來。」

    眾人紛紛笑道:「知縣重要,大器但去無妨!」

    李大器這才快步走出大棚,正好迎面遇到了一群人簇擁著的知縣蔣大道,李大器連忙抱拳笑道:「蔣知縣四處為民奔波,不愧是官員的楷模啊!」

    李大器只是一介商人,但他卻有七品武德郎的頭銜,還是天子親口御封,比八品的湯陰知縣還高,蔣大道對他也極為客氣,在他面前不敢擺官架子,何況李大器還是寶妍齋的大東主,強大的財力也不容蔣大道輕視。

    蔣大道連忙還禮道:「李員外過獎了!」

    李大器見知縣帶了十幾個隨從,便對身後的李延彪道:「帶這些兄弟去大棚裡喝酒,每人再給五兩銀子的茶水錢。」

    這就是李大器會做人之處,這些衙役跟著知縣東奔西跑,沒有幾個不抱怨的,可他們得了好處,不僅是他們皆大歡喜,而且知縣也有了面子,極為省心。

    蔣大道心中暗贊,便呵呵笑道:「讓李員外破費了。」

    他回頭對隨從們道:「還不快謝過李員外!」

    十幾名隨從十分歡喜,紛紛抱拳感謝李大器,一個個鑽進大棚喝酒去了。

    這時,李大器擺手道:「蔣知縣請這邊坐!」

    李大器請蔣知縣請到稍微好一點大棚裡坐下,又讓人擺上酒,蔣大道便笑道:「前兩天我來是給李員外報喜,當時時間很匆忙,很多事情都沒有考慮清楚,這幾天我仔細考慮了一下,我想到了幾個方案,看看李員外有沒有興趣。」

    「蔣知縣請說!」

    「首先是獎勵問題,湯陰縣已經幾十年沒有出科舉進士了,何況還是第三名探花,上一次考中進士還是神宗年間,當時縣裡獎勵了五百貫錢,我覺得獎勵幾兩銀子李員外也看不上,所以這次獎勵我打算換一種方式,我已經將縣學勤勉樓改名為探花樓,鼓勵縣學士子以令郎為楷模,刻苦攻讀,這是其一;其次我想知道,李員外在縣城內有沒有宅子?」

    李大器搖搖頭,「很抱歉,在下在縣裡沒有宅子。」

    「果然被我猜中了,是這樣,當初李文貴在縣裡有一處宅子,李文貴犯事後,這座宅子也被沒收為官宅,我打算把這座贈給李員外,作為湯陰縣的探花府,不知李員外是否接受?」

    李大器怎麼可能要李文貴的宅子,他若接受了,鹿山房的族人不在背後罵死他才怪,李大器立刻搖頭道:「知縣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一定要建探花府的話,不如用李文村的老宅更有意義,延慶畢竟在那裡出生,在那裡長大,那裡有很多他生活讀書的痕跡,宅子由我來擴建,到時還要煩請蔣知縣題寫府牌。」

    「縣裡那座府宅不更好一點嗎?」

    「啟稟知縣,縣裡那座府宅會產生族人矛盾。」

    蔣大道這才恍然,便呵呵笑道:「好吧!就用老宅做探花府,不用李員外出錢,這座宅子所有費用均由縣裡負擔。」

    李大器想了想,便回頭取來一百兩黃金,輕輕推到蔣大道面前,「宅子就由縣裡出面修,但是費用還是我來負擔!」

    蔣大道眼睛笑眯了起來,虎子無犬父,李延慶的父親怎麼就這樣聰明呢!一百兩黃金就這麼名正言順地落進了自己的口袋。

    「再其次就是編縣志的問題,延慶必須放在名人堂前列,我希望縣志和鄉志能統一,回頭編好後讓李員外過目。」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9 17:21
第二百八十九章 百花山莊


    經過三天的航行,搭載著李師師的客船終於緩緩靠岸了。

    李師師站在船頭打量著四周的風景,她知道她們是沿著蔡水南下,昨天進入陳州境內,這一帶是平原地區,到處是大片的農田和樹林,一座座小村莊掩映在朦朧的晨霧之中。

    此時是二月中旬,梅花和早櫻已經盛開,到處是一片片姹紫嫣紅,田野裡一片搖曳的野花格外艷麗多姿。

    「這裡是哪裡?」在京城生活已久,李師師驟然看見這份秀美的田園風光,她心中也格外歡喜。

    喜鵲在船艙裡收拾著物品笑道:「這裡屬於項城縣的蔡口鎮,不過我們這裡距離市鎮還有五裡,我們老爺在這裡買了一座百花山莊,占地三千畝呢!」

    ‘百花山莊!’

    李師師倒有幾分興趣,又笑問道:「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

    「一個月左右吧!」

    喜鵲笑道:「等京城的風頭平息了,然後我們去蘇州或者杭州,我們在那邊有宅子,小官人說,姑娘喜歡江南。」

    李師師聽愛郎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心中著實歡喜,她又問道:「那延慶呢,他在哪裡?」

    「他會來的,過幾天就來。」

    「喜鵲,百花山莊在哪裡?」侍女飛霧東張西望問道。

    喜鵲臉一沉,用老氣橫秋的語氣教訓她道:「要叫喜鵲阿姊!」

    夢月和飛霧是一對姐妹,兩人只相差一歲,而妹妹飛霧和喜鵲同歲,不巧比喜鵲小了一個月,喜鵲立刻抓住這一點,讓她叫自己阿姊。

    李師師笑道:「飛霧,要懂禮貌!」

    飛霧小聲嘟囔一句,「比我矮比我小,哪裡像阿姊了?」

    她只得很不情願地又問道:「喜鵲阿姊,百花山莊在哪裡?」

    「這還差不多,就在前面不遠,跟我來吧!」

    喜鵲帶她們上了岸,對船老大揮手道:「民叔,辛苦你了。」

    「喜鵲姑娘不必客氣,能為小員外效力,是我的榮幸。」

    客船是李延慶臨時租的,但兩名船夫卻是寶妍齋船隊的船老大,只有自己人李延慶才信得過。

    四人沿著一條小路向百步外的一大片樹林走去,喜鵲向樹林內一指,「那片樹林背後就是山莊!」

    「喜鵲,這裡安全嗎?」李師師有點擔心地問道。

    「姑娘放心吧!這裡民風很淳樸,也沒有盜賊,晚上很多人家睡覺都不關門的,我去年秋天在這裡住了一個月,研制茉莉胭脂,剛開始還感到新鮮,後來就很無聊了,不過你們運氣很好,正好遇到百花盛開的季節。」

    「喜鵲妹妹,要教我們做胭脂哦!」

    夢月笑著提醒喜鵲,她話不多,比較沉默,妹妹飛霧卻正好相反,一天到晚嘰嘰喳喳沒完。

    「放心吧!夢月姐,我教你們做最好的胭脂,還有香水。」

    正說著,樹林小路上迎面走出十幾人,其中有七八個婦人,都是山莊裡的花農,喜鵲高興地向為首的婦人揮手,「顧大嬸,是我,喜鵲!」

    為首婦人正是李延慶從小的鄰居顧大嬸,她現在是幾座百花山莊的大管事,丈夫卻在鄂州莊園種花,那邊有他們家自己的土地。

    「原來是喜鵲姑娘!」

    顧大嬸臉上笑開了花,喜鵲可是她看中的兒媳婦。

    她摟抱喜鵲一下,又打量一下李師師,雖然李師師化了妝,天姿國色被掩蓋住了,不過看起來依舊很秀麗,尤其她那種清麗脫俗的氣質簡直是人間罕見,在一群鄉農眼裡,她就如仙女一般。

    「喜鵲,她是誰啊!」

    喜鵲在顧嬸耳邊低聲道:「她是小官人的那位來山莊看花的。」

    顧大嬸恍然大悟,原來是小東主的渾家,她連忙上前行禮,「原來是少夫人,我是這裡的管事顧二娘,請少夫人多多關照。」

    李師師俏臉一紅,心中卻湧起一絲甜意,她也盈盈施個萬福,「以後要麻煩顧二娘了!」

    「不麻煩!不麻煩!快請進山莊。」

    眾人在前面帶路,穿過樹林,一座氣勢恢宏的山莊頓時出現在她們眼前,這是李大器前年買下百花山莊,以種植紅藍花為主,同時也種了上百種各種花卉,此時大部分花朵已經含苞欲放,但還是有一片片絢麗的花盛開了,儼如進入了一片花的海洋。

    李師師和兩個侍女都忍不住一陣驚嘆,她們雖然也有後花園,但怎麼也無法和這裡的花海相比,李師師和兩個侍女心都陶醉了。

    喜鵲也是第一次在春天時來到這裡,她也跟著驚嘆萬分,立刻又從重新喜歡上了這裡。

    顧大娘笑道:「先住下,然後再慢慢賞花!」

    她們順著一條小溪向北走,前面便出現了一座占地兩三畝的小宅,四周有圍牆,這也是李延慶把李師師安頓在這座百花山莊的緣故,山莊前主人在這裡修建了一座度假別宅,曲廊環繞,溪水潺潺,七八間屋舍也修建得格外精雅。

    「少夫人就住這裡吧!這裡什麼都有,裡面是主人房,我和兩個大娘住在外屋,其他人住在東面的平房內,這裡很安全,少夫人盡管放心。」

    李師師笑道:「顧嬸,我暫時還不是少夫人,我姓郭,名叫思思,思念家鄉的思,以後顧嬸就叫我思思好了。」

    「好吧!思思姑娘請安住,我再去拿一些新的東西來。」

    顧大嬸走了,喜鵲連忙追上她,給她交代了幾句,顧大嬸笑道:「放心吧!小東主交代的事情,我一定會辦妥。」

    「那就煩勞顧嬸了!」

    「你這個小娘子!」

    顧大嬸憐愛地在她小臉上捏了一把,笑呵呵走了。

    飛霧歪著頭問道:「喜鵲那個阿姊,小東主交代了什麼?」

    「什麼叫喜鵲那個阿姊?」喜鵲板著臉道。

    她又對李師師笑道:「我讓顧嬸去附近村裡雇幾個粗使丫鬟和廚娘來,再去鎮上買點好布料,咱們可以做衣服了,這是小官人吩咐的,至少要讓姑娘住著舒適。」

    李師師點點頭,想不到愛郎還這麼細心,這時,飛霧又忍不住問道:「喜鵲阿姊,鎮上在哪裡?熱鬧嗎?」

    「這還差不多!蔡口鎮向北走五裡就到了,咱們可以騎毛驢去,那裡很熱鬧,什麼都有,就和我們鹿山鎮一樣,對了,我可以買點紙筆,教你們兩個讀書認字。」喜鵲好為人師的習慣總是改不了。

    「這裡還有書?」李師師笑問道。

    「有不少呢!還有小官人寫的書。」喜鵲笑嘻嘻補充道:「我去年帶來的。」

    李師師頓時想起李郎送給自己的書,她才看了幾本,可惜忘在京城了,幸虧這裡也有,自己沒事可以靜下心來好好看一看了。

    「走吧!我們去看看屋子。」李師師轉身向房舍裡走去,三人連忙跟上,四人走進一扇月門,一座兩層的紅房小樓便出現在她們眼前

    隨著進士們在吏部注冊完畢,接下來的十天等待是每個進士最難熬的時刻,十天並不是一個期限,而是一個經驗數值。

    一般而言,進士在吏部注冊後,會有審官院對每個進士進行嚴格的審查,然後提交吏部授官,吏部往往會在十天內完成通知當事者。

    但也有不少進士在十天內沒有任何消息,一直拖延數月甚至幾年都有,也有進士在等待數月後,最後拿到一份前往州學任教的派遣書,令人絕望。

    李延慶也在耐心地等到通知書的到來,這些天他一直住在冰櫃街的府宅內,這天上午,李延慶正在房內看書,管家在院子裡道:「小員外,有客人找!」

    李府的管家姓余,汴京本地人,曾在一個官員家中做管家,官員告老還鄉,他沒有跟去,在熟人的介紹下,又當上了李府的管家,余管家今年只有五十歲,非常精明能干,將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

    李延慶從書房走出來,笑問道:「是誰找我?」

    「是周官人!」

    原來是周春,李延慶快步走出內院,只見周春正坐在客堂上喝茶,李延慶走進去笑道:「是哪陣香風把高家貴婿吹來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6-29 17:22
第二百九十章 吏部授官


    周春確實和當初大不一樣了,穿一件質地考究的深衣,頭戴紗帽,中間鑲嵌一塊上好的羊脂玉,腰束一條金絲錦帶,腰間掛著玉佩,面頰也養得白胖起來,看起來頗有幾分官員的派頭。

    周春臉一紅,略有點尷尬道:「你自己不願意就別再嘲笑我了。」

    「我可沒有嘲笑你,只是和你開個玩笑。」

    李延慶在他對面坐下,笑眯眯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周春按耐不住心中的興奮,點點頭說:「今天上午得到吏部通知,我被授予湯陰縣縣尉!」

    李延慶有點驚訝,他只是提個建議,居然成真了,高家還真的有人脈。

    「那就恭喜兄長了!」

    「哪裡!哪裡!以後還要請賢弟多多關照。」

    「應該是我請你關照。」

    李延慶笑道:「你是我家鄉父母官,以後很多事情都要請你幫忙,你可不准推卻。」

    「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會盡力幫忙。」

    這時,一名丫鬟給他們上了茶,李延慶喝了口茶問道:「賢弟什麼時候去報到?」

    「吏部要求我一個月後去湯陰縣就任,我打算先去吏部報到,然後回家辦一下婚事,成婚後就立刻去湯陰縣。」

    「婚事在老家辦?」

    周春搖搖頭,「就在京城辦,我要把父母接到汴京來,祖父可能來不了。」

    這時,周春想起一事,又笑道:「還有一件事可能會嚇你一跳,我剛剛得到消息,我祖父可能要去鹿山學堂任教了。」

    李延慶真的嚇了一跳,「你祖父去鹿山學堂」

    「我也沒有想到,聽說鹿山學堂的教諭是祖父從前的學生,他請了幾次祖父,祖父才終於答應了。」

    鹿山學堂的教諭是姚萬年,原來他是周春祖父的學生,出人意料啊!

    「那以後就要煩請周縣尉多多關照鹿山學堂了。」

    「應該的!應該的!」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這時,管家在堂下道:「啟稟小員外,鄭小官人來了。」

    是鄭胖子來了,周春立刻起身道:「我不見他,先告辭了,下次再請賢弟喝酒!」

    李延慶知道是周春搶了鄭胖子的湯陰縣尉的緣故,兩人見了面是比較尷尬,他連忙讓管家帶周春從側門離去,管家會意,向前擺出一個請的姿勢,便帶著周春匆匆離去了。

    李延慶快步來到前堂,只見鄭榮泰正東張西望打量著房子。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來吧!」李延慶笑道。

    「本官正在視察民情!」鄭榮泰一本正經地晃頭道。

    李延慶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敢再說一遍,看我亂棍將你打出去。」

    「大膽刁民,竟敢見本官不拜?」

    李延慶伸出去拿棍子,嚇得鄭榮泰連忙擺手,「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老李千萬不要當真!」

    「看樣子,鄭兄是得了一個好差事!」

    「好差事談不上,不過倒可以混混日子。」

    鄭榮泰摸摸肚子,「正好中午了,不如我們去喝一杯如何?」

    「好!就去街頭的同德酒樓喝一杯。」

    兩人步行來到街頭的同德酒樓,這家酒樓規模只能算中等,酒一般,菜還不錯,李延慶幾乎每天都來這裡吃飯。

    中午吃飯人不多,整個酒樓裡顯得冷冷清清,只有一樓有幾個客人在喝酒,大門外也沒有了迎客的酒保。

    李延慶帶著鄭榮泰走進酒樓,正在拖地的酒保連忙扔下拖布迎上來,「原來是探花郎,中午來喝酒啊!」

    「帶朋友來喝一杯,二樓可以上去嗎?」

    「可以!可以!二位樓上請。」

    兩人上了二樓,在靠窗處揀了一個位子坐下,李延慶點了一壺酒和幾個小菜。

    「說說吧!得了什麼美差?」李延慶笑問道。

    鄭榮泰壓低聲音道:「出任從八品通直郎,具體在工部掌鐵案。」

    鐵案原本是三司下面鹽鐵副使管轄的八案之一,掌管天下冶鐵和生鐵供應,權力極大,元豐改制後,撤三司,將三司職權重新還給戶部和工部,生鐵也就歸口工部管理,但工部只頒布生鐵的各種規則制度,具體政策執行者是少府寺。

    由於鐵案可以直接批條子給商人去礦山購置生鐵,油水極大,李延慶暗暗驚訝,這小子居然得了這麼一個肥差?

    一般進士都是九品官開始做起,只有前三名才能授正八品官,前二十名可授從八品,鄭胖子顯然是因為太子的緣故,破格授官了,而且還是授實職官。

    鄭榮泰嘆了口氣,「其實我家裡還是希望我能在相州為官,一直看好湯陰縣尉,只是太子殿下不太願意,他更希望我能留朝廷,結果湯陰縣尉被人搶走了,令人遺憾啊!」

    「遺憾個屁!」

    李延慶罵道:「你現在是從八品,進士出身也不過如此,你還居然懷念縣尉,我看你的腦袋被門夾扁了。」

    「我不喜歡在朝廷裡做事情,我更喜歡威風八面地帶著隨從去鄉下巡視,看見哪個老農不順眼就抽一頓鞭子,管什麼鐵案,我什麼都不懂,只能去坐冷板凳。」

    「你知足吧!」

    這時,酒保給他們上了酒菜,李延慶給鄭榮泰倒了一杯酒,笑道:「別再說官職之事了,我還沒消息呢!聽著難受,聊聊汴京的消息,最近有什麼花邊消息。」

    「能有什麼花邊消息,無非就是捉婚唄!」

    鄭榮泰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壓低聲音道:「知道嗎?李師師出事了。」

    李延慶一臉驚訝,「她出了什麼事?」

    「這個是絕密消息,你可千萬別出去傳,要被抓的。」

    「我不傳,你說就是了。」

    鄭榮泰向兩邊看看,確定二樓無人,才用更低的聲音道:「她被幾個盜匪劫走了,已經快十天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盜賊也抓不到。」

    「那府中人呢?沒人看見盜賊嗎?」

    「聽說她的兩個貼身侍女也一並被劫走,其余九人全部被殺,沒有一個活口,上面不准立案,只能秘密調查,但根本查不到任何線索。」

    這個消息和李延慶五天前得到的消息一樣,沒有任何進展,不過李延慶也不得不佩服梁師成手段狠毒,只要有一個不死,恐怕現在死的就是他李延慶了。

    在這件事上,他犯下了不少錯誤,盲目、衝動,也是他運氣好,遇到了梁師成的私心,才得以暫時脫身,只是他又會在好幾年中被梁師成所控制。

    「老李,你說既然李師師是天子的女人,他為什麼不派軍隊來保護?最後白白送給了盜賊,太可惜了!」

    「派兵來保護不就承認民間的傳言了嗎?天子嚴禁大臣養別宅婦,他自己卻干這種事,天下人都知道了,他的顏面往哪裡擱?」

    「我就不在意這種事!」

    鄭榮泰又低低嘆口氣,「說實話,我還沒見過李師師什麼樣子,真是遺憾啊!」

    兩人又聊了片刻,李延慶結了帳,鄭榮泰便告辭而去,李延慶慢慢向府宅走去,這時,後面忽然傳來馬蹄聲,李延慶回頭,只見幾名年輕的官員背著紅布公文袋,正騎馬從自己身邊飛馳而過。

    李延慶心中一動,連忙追了上去,果然,這群官員在自己的府門前停下了,正和管家說著什麼?

    「喂這邊!」李延慶揮手大喊。

    管家看見了他,連忙指著李延慶對幾名官員道:「我家小員外在那裡!」

    幾名官員立刻上前問李延慶道:「可是探花李延慶?」

    「我正是!」

    「我們是吏部從事,奉命向你宣官!」

    李延慶大喜,他的官職終於來了,令他又期待又緊張,他連忙問道:「需要什麼儀式嗎?」

    「不需要,這不是聖旨,你只要聽宣就行。」

    李延慶連忙指著府門道:「這裡不方便,請到府中宣官。」

    三名官員跟他進了府,為首官員打開文書高聲宣讀,「殿試甲榜第三名李延慶,經審官院核定,其身世清白,德行上佳,符合授官條件,特提請吏部授官,按照朝廷例制,可授正八品官職,特授給事郎之職,派遣為保靜軍節度支使,聽宣後請三日內前往吏部就職,宣和元年二月十八日。」

    節度支使也就是節度使助理,在軍中屬於中級文官,和節度掌書記並稱為節度使的左膀右臂,據李延慶所知,保靜軍節度使正是種師道。

    李延慶連忙給管家使個眼色,管家早已准備好了三十兩銀子,遞給三名官員作為茶水錢。

    三名官員眉開眼笑收下,為首官員笑道:「今天上午給第一批十名進士授官,連狀元郎都還沒有著落,要恭喜李探花了。」

    「三位辛苦了!」

    三人告辭而去,李延慶長長松了口氣,他知道梁師成發揮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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