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陰陽道典 作者:胖亦有道 (全書完)

 
V123210 2017-3-3 21:09: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64 1044376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0 12:20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七日蟬

    「年輕人挺機警的,反應也挺快,就是火氣大了點。我要是真有惡意,你們哪還能活到現在?下次記著先問清楚對方的來路再說,這麼莽撞可是會丟了小命的。」

    男子輕輕教訓了幾句,隨後和善的招招手。

    「來,過來坐下,有話咱們邊吃邊說。」

    李初一哪敢過去,望瞭望同伴後輕輕吸了口氣:「你是誰?是人是鬼?」

    「小傢伙沒禮貌,你看我像鬼嗎?」

    「像!」

    李初一認真的點點頭。

    明明不是虛相,可刀砍斧剁都沒用,鬼都沒他邪乎。

    男子無語,指著李初一點了幾下後重重一哼:「我不是鬼,也不是人,也不是妖。」

    「那你是什麼?四不像?」

    男子氣結:「你!你這張嘴還真像你師父,都這麼損!」

    他認識道士?

    李初一心中一動,但仍沒放鬆警惕,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指李斯年。

    「你認識他?我怎麼沒聽他提起過你?師父,你認識他嗎?」

    李斯年心裡狠狠吐了個吐沫,這胖子賣他還賣上癮了!

    話遞過來了也不能不接,李斯年佯裝沉思狀認真的打量了幾眼男子,末了搖搖頭。

    「為師平生結友無數,但尊上這等人物卻從未得見!」

    「呵呵,戒心還挺強,撒起謊來不比你師父差,李在天倒還真教了個好徒弟。」

    倒了杯酒在手中把玩著,男子轉頭看向李斯年。

    「你叫李斯年對吧,天澤皇族的最後一絲血脈,九漓戰袍的最後一件軟甲在你身上,天澤皇族的鎮國絕學《歸一道》也在你身上。可惜啊,天澤皇朝的鎮國神劍『淵洪』已經在萬年前毀了,若是能得『淵洪』相助,你的實力至少能翻一倍,《歸一道》的進境也會快上很多。」

    自己的秘密被人一口叫破,李斯年的冷汗簌簌而落。

    李初一倒是坦然了,知道他師父是天一道尊的不少,可知道天一道尊本名的卻不多,眼前這人看來還真跟道士是舊識。

    收劍入鞘坐迴座位,倒了杯茶有樣學樣的也在手裡把玩著,他瞇著眼睛看著男子,肉臉上堆滿了甜笑。

    「大叔,貴姓啊?」

    男子輕笑搖頭:「無名無姓。」

    「總得有個稱呼吧?」

    小胖子麵露同情。

    男子呵呵一笑道:「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有沒有並不重要。不過我有個綽號,叫做七日蟬,你師父一般喊我老七,你可以叫我七叔。」

    「七日蟬?七叔?」

    小胖子念叨了一遍,忽然心中一動,茶杯鐺啷一聲掉在了桌面上。

    「你你你你你你!你跟知了什麼關係?!」

    「知了啊?呵呵,滿足我好奇心的一個玩物。」

    七日蟬說的風輕雲淡,李初一的下巴卻快掉下來了,李斯年等人也感覺心裡有千萬隻草泥馬奔過。

    大名鼎鼎的知了,觸角延伸到整個人界,不分種族不分宗派,所有勢力都會有所依仗的情報機構,他們的頭頭就在眼前?!

    真的假的?

    轉念一想男子出場的方式,他們又都感覺釋然了。

    知了最厲害的就是無孔不入,傳說只要他們想打聽的就沒有打聽不到的事情。眼前的男子是不是知了的頭頭暫且不說,至少神出鬼沒這一點他算是做到了。

    「你真的假的啊?」

    李初一還是不敢相信。

    在他的感覺裡知了的頭領不像道士那樣盛氣凌人也該像太虛三祖那樣仙姿縹緲,渾身上下溢滿了出塵之氣,打眼一掃就知道其乃人中龍鳳。

    可眼前的七日蟬,除了開頭時一動不動的震了他們一把,餘下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高手。陰陽道眼中他法力波動的極限雖然不低,但也沒高到哪兒去,最多也就跟陸橫之流持平,而且還極不穩定,究竟能發揮出幾分戰力誰也說不準。

    這麼一號人物卻說自己是知了的掌舵人,而且還是自己親口說的,李初一怎麼聽怎麼感覺不可相信。

    「信不信由你,不信也沒關係。今天來就是應一個跟你師父的約定,見個面認識一下,僅此而已。」

    七日蟬看出了李初一的狐疑,呵呵一笑並不在意。

    可李初一在意,聞言皺眉道:「約定?什麼約定?」

    「見一面啊!」

    「沒了?」

    「還有什麼?」

    「當然是好處了!」

    李初一一拍桌子。

    「叔啊,臭道士讓你來肯定不是光跟我見一面的吧?他是不是留了什麼逆天的寶貝在你這兒讓你轉交給我?或者讓你把整個知了交給我任我差遣,我想知道什麼就知道什麼對不對?」

    李初一兩眼火熱一片,七日蟬半天無語。

    「小子。」

    「叔,您說!」

    「回去睡一覺吧。」

    「哈?啥意思?暗語嗎?」

    「夢裡什麼都有。」

    「」

    李初一的窘臉把眾人都逗笑了,屋內的氣氛略略緩和了一些。

    「不過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我確實有點東西要交給你。」

    七日蟬話鋒一轉,李初一瞬間提起了精神,兩眼放光的又是一拍桌面。

    「我就知道!快,什麼東西,是不是一擊就能把皇城蕩平的絕世寶貝?又或者道士知道我要來找餘瑤,你是來告訴我她的音訊的對不對?」

    七日蟬搖搖頭:「都不是,是這個。」

    說著,端著酒杯的手輕輕一攥,再打開時酒杯消失不見,一隻精巧的金蟬出現在掌中。

    抬手輕輕一托,金蟬便張開雙翼輕靈的飛到李初一面前。李初一下意識的攤開了手,還沒等抓,金蟬便自行落在了他的掌心裡,縮回雙翼靜默不動,就像一枚黃金雕琢的精美飾品。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無人會相信它是一隻活物。

    「什麼東西?法寶嗎?」

    李初一端詳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法力道元神念全都石沉大海,怎麼試探金蟬都沒有一點反應。

    七日蟬笑呵呵的道:「不是法寶,這是我的獨門印記。持著它,你在人界任何一間知了的分號都是貴賓,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信息,當然了,前提是你得付得起相應的代價。本來呢這金蟬只有人界最頂級的宗族之主才有,而且只有一隻,遺失不補,但誰讓我欠你師父一個人情,又跟你師父約定好親自來見你一面,所以呢這隻金蟬便由我親自交到你手中。這等榮耀整個人界可只有你一個,不要太感動了,但要珍惜知道嗎?」

    幾句話說的很臭屁,李初一滿臉無語:「七叔,我信你跟我師父很熟了,你倆真是臭味相投。」

    七日蟬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沒這點自傲,哪能跟你師父做朋友!」

    李初一懶得搭理他,低著頭把玩著金蟬。

    「不能免費嗎?」

    「天上只會掉陷阱不會掉餡餅,有捨才有得,有付出才有收穫。」

    「那能打折嗎?」

    「可以,想打幾折都行,但付出和回報是對等的,一分錢一分貨是知了永恆不變的宗旨。」

    「那我想知道餘瑤在哪兒,這個問題值多少錢?」

    「三百萬靈石,但是這個消息不賣。」

    李初一猛然抬頭:「為什麼?知了還有買不到的消息?你不是說什麼消息都能買到嗎?」

    七日蟬微微一笑:「單就這個消息本身來說並不值錢,但牽連的東西比較多,對我和我的知了也會有不小的影響,這些附加的價值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除靈石,再加上我這把劍行嗎?這把劍可是真龍之血開的光,劍名睚眥,絕對是世間難尋的好劍!不夠的話還有我這葫蘆,這可是我師父親傳的法寶,雖然我不會用,但你肯定知道它的不凡,怎麼樣,夠嗎?」

    說著,李初一把睚 劍和爛葫蘆放到了桌上。

    深深的看了眼睚眥劍,又敬畏的看了眼爛葫蘆,七日蟬輕輕搖頭:「這些東西,你肯給我也不敢要。讓李在天那混蛋知道了,非得把我大卸八塊不可。」

    「那功法秘籍呢?」

    李初一猶不捨棄。

    「我師父自創的《無極乾坤道》,我葉叔傳我的《萬劍訣》全篇,還有遊龍劍步和和」

    正猶豫著《道典》要不要說,七日蟬已搶先抬手止住了他。

    「小子,你這些東西我一樣都不會要的,而且有件事你沒搞清楚,我說的是不賣,所以這不是錢的問題。我知道你在急什麼,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我可以免費奉送你一條消息,就當是見面禮了。」

    李初一眼睛一亮:「什麼消息?」

    「你要找的人,還活著。」

    心裡的大石頭瞬間放下了,李初一也說不住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滋味。

    餘瑤的安危是他最擔心的,七日蟬一點口風都不漏,他分辨不出餘瑤是生是死,所以才會不惜代價的把家底往外硬掏。

    好在道士的臉夠大,他總算知道了余瑤的現狀。人找不到沒事,只要沒死就好,他繼續查總能查到的她的音訊的。

    只是有一件事他比較奇怪,七日蟬毫不猶豫的直言不賣,而且還對他開出的價碼絲毫都不心動,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人。

    是自己的價碼不夠,還是七日蟬無慾無求?

    可無慾無求的話,日進斗金的知了又作何解釋?

    小胖子想不通,索性暫且拋之腦後。

    喝了口茶定定心神,李初一忽然抬起頭來,臉色從未有過的嚴肅。

    「七叔,我還想問個價。我想知道我娘當年到底是怎麼死的,這個消息值多少錢?」

    七日蟬的身子微微頓了一下,片刻後沉聲道:「你付不起的價錢,而且這個問題不該由我來回答,你應該去問你的父親。」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0 12:21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夢?

    「我沒父親。」李初一說道。

    七日蟬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朦朧的面孔上一雙眼睛剔透的凝望著李初一,小胖子立馬敗下陣來。

    這話騙騙別人還行,想騙知了的大當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想問,可是我怕他不說啊!」李初一改口。

    七日蟬輕笑道:「你不問怎麼知道他會不會說呢。」

    「好吧,就算他會說,可是也不見得他會說真話啊!」

    「你不聽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呢?」

    「七叔,你這麼說話有勁嗎?」

    「我也覺著沒勁,但你問了,我總歸要應上一句,免得你太尷尬不是?」

    「」

    無語的看著七日蟬,小胖子道:「七叔,你這麼說話會沒朋友的。」

    「呵呵,據我所知你也沒什麼朋友,去掉郝家千金和陸橫的獨女,剩下的就全在這個屋子裡了。哦,對了,漠北還有一位,不過那個胖小子算不算你的朋友我還有待考證,不如你現在就跟我說道說道,就當是咱們之間的第一筆交易了,你看如何?」

    「怎麼,不賣我消息卻想從我這買?」

    小胖子眉梢一挑。

    「先說說價錢,我看看再說!」

    七日蟬笑眯眯的豎起了一根手指,小胖子眼睛一亮。

    「一百萬?」

    「一百,沒萬。」

    「草,你耍我?!」

    「你看出來了?挺聰明啊!」

    「」

    李初一很後悔。

    能跟道士論交情的人哪有什麼好鳥,他湊過去根本是自取其辱。

    想了想,他正色道:「說個正事兒,我有件事想跟您請教一下,只要您老肯指點一二的話錢不是問題。」

    「你想問我去監察司黑牢的方法?」

    不等他說完,七日蟬便接上了話頭。

    又拿起一隻酒杯在手中把玩著,七日蟬輕聲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根本不會動這個念頭,白白出力不說,你們幾個只要去就鐵定會被抓住。父子重逢的情景有很多種,我想你不會想要被監察司的人押到你父親面前相認吧?那情形淚下是肯定有的了,但感人嘛呵呵。」

    「那怎麼辦!」

    惱怒的李初一重重的放下杯子,茶杯頓時在桌面上散成了一堆碎片。

    「我想買消息你不賣,那我只能自己查了!我現在得到的唯一一點線索就是監察司,我不去探一探又怎麼知道余瑤究竟是不是被關在監察司裡!」

    「呵呵,膽氣是有的,可惜人衝動了點。小子,太虛宮的默堂也有黑牢,可是別說黑牢了,就說默堂,你在太虛宮這麼久你知道默堂的大門朝哪兒開嗎?現在你初來乍到,一進城就想去探大衍守備最嚴密的幾處場所之一,你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這不可笑嗎?我不是嚇唬你,監察司的黑牢就是你師父來了也得頭疼,我現在就算把監察司的佈防圖給了你你也肯定走不進去,你信是不信?」

    「你你有監察司的佈防圖?!」

    李初一眼睛瞪得賊圓。

    都說知了無孔不入無所不知,可只有親眼所見後他才知道知了的觸角伸得到底有多深。

    「玩笑而已,別當真。」

    七日蟬矢口否認,李初一哪裡肯信,立馬按著桌面站起身來。

    「多少錢?我要了!」

    「說了是玩笑了,這孩子。」

    無奈的搖搖頭,七日蟬微微低頭瞥了眼腳下,手中的茶杯輕輕的放回了桌面。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以後有需要就去知了,咱們有緣再見。」

    「先別走!」

    李初一飛昇撲來,結果從七日蟬的身上一透而過摔在了地上,他這才想起對方身體的詭異。

    「那個,七叔啊,你看咱倆聊了這麼半天也算是相熟了,您老走之前就讓我看看您的真顏唄?萬一哪天在街上撞見了我沒認出您來,那多顯得不恭敬不是?」

    「呵呵,你想看我的真顏?」

    七日蟬好笑的看著李初一。

    「小子,你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想知道我的相貌嗎?」

    「他們是他們,哪有咱倆親近不是?」

    說著,李初一猛催道眼死死的盯著七日蟬的臉,可怎麼看都是朦朧一片,似乎看清了又似乎沒看清,腦子裡總留不下一個確切的印象。

    七日蟬給他逗樂了,笑呵呵的輕點著李初一:「你眼力不過,但憑這點道行就想看破我的神通,你還嫩了點。也罷,相逢即是有緣,讓你看一眼也沒什麼,你可得看仔細了。」

    說話間,七日蟬面前的朦朧輕輕的波瀾了一下,李初一剛要凝目細瞧,下一刻卻腦筋一白,雲裡霧裡的不知身在何處。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七日蟬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的人則坐在原來的位子上,李斯年和方峻楠夫婦也是如此,三人還在討論著衍嶺皇和於浩的兄弟關係。

    「人呢?」

    李初一突然一叫嚇了其他人一跳,三人齊齊望來不知發生了什麼。

    「什麼人呢?鬼叫什麼呢?」李斯年納悶兒的問道。

    「七日蟬啊!」李初一高聲叫道。

    「七日蟬?什麼玩意?」

    李斯年更糊塗了,看了看方峻楠和柳明秀,二者也暗暗搖頭表示不知,旋即又露出一絲隱憂,暗暗擔心李初一是不是憂心過度失了心神了。

    李初一急了,猛的一拍桌面指著對面的空位道:「七日蟬啊!剛才還坐在那裡的,你」

    忽然明白了什麼,他愕然的望向李斯年,又認真的看了看臉含憂色的方柳二人,冷汗順著腦門緩緩滑落。

    「你們不記得了?」

    對望了一眼,柳明秀憂心的道:「初一,你沒事兒吧?」

    「我我沒事兒,你們聊你們的,我剛才走神了。」

    示意三人無需在意自己,李初一悶不做聲的凝望著對面那套少了一隻茶杯的餐具,一隻手悄悄的探入了懷中。

    掌心大小的硬物帶給他冰涼的觸感,低頭瞅了一眼,精緻小巧的金蟬赫然在目,讓他知道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小二黑順著頭頂蹦到了他的肩膀上,看了看另一側肩膀上的蝶夢,它低聲傳音道:「大白豬,你沒傻,放心。那老鬼說他跟你見面的時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所以才動了點手腳。本來呢他連我也不想放過,可惜本皇天賦異稟不比你差,那老鬼沒成功,就只能作罷了。」

    李初一也這麼猜測,聞言點了點頭。

    「對了,老鬼讓我給你捎句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該知道的總會知道,不用瞎子摸像一樣的閉著眼瞎找。他還說讓你好好吃飯,吃完之後等下會有人來接你,讓你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接我?」李初一納悶兒。

    小爺在皇都裡沒熟人啊?

    「他說什麼人了嗎?知了的?我去他道士的,不會是朝廷的吧?咱們的行蹤被老皇帝給發現了?」

    小二黑晃了晃腦袋:「他沒說,不過聽那意思應該是友非敵。我本來想問問的,可是他說完就走了,我沒能留住。」

    「怎麼走的?」

    「就跟來的時候一樣,突然之間就消失了。嗎的,得虧還有個你,否則本皇也會以為自己癔症了!」

    小胖子頓時無語。

    以前總聽人自吹來無影去無蹤,直到今天他才總算見著個活的,鬼都沒七日蟬邪乎!

    無往不利的陰陽道眼今天也失手了,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七日蟬到底用的什麼手段。

    說是幻術吧,可是人家有實體,而且還留了只金蟬在他懷裡。

    說不是幻術吧,剛才的過場就跟做了個夢似的,而且他們幾人的攻擊打在他身上全跟打在了空氣中一樣,那種詭異的感覺直到現在還讓他心底發毛。

    最重要的是,他究竟用什麼手段進來的。

    包廂的禁制可不是擺著好看的,蝶夢的封禁更是讓小小的房間固若金湯。就算道士來了也不可能像七日蟬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今天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每件都讓他雲裡霧裡的,他想的腦仁都發疼了。

    起身走到李斯年旁邊坐好,掰著四大叔的肩膀讓他面對著自己,小胖子仔仔細細的看著他的眼睛。

    「腦子疼嗎?」

    噗~!

    一口酒水噴在李初一臉上,李斯年滿臉的晦氣。

    小胖子「深情」的凝視本就讓他彆扭了,誰能想到還來這麼一句。

    「你有病!」

    罵了一句,李斯年掙脫出小胖子的手。

    李初一不依不饒,極其認真的問道:「介意我探探你的識海嗎?」

    「你他嗎真有病!」

    李斯年徹底無語,拎著酒壺坐到了方峻楠身邊,一副離小胖子越遠越好的樣子。

    柳明秀更擔心了,坐到小胖子身邊輕輕拉住了他。

    「初一,你到底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嘛?」

    「我沒事兒。」

    小胖子搖搖頭,復又一臉認真的凝望著柳明秀。

    「秀兒姐,介意我探探你的識海嗎?」

    柳明秀頓時紅了臉,要不是對方是李初一,她會直接拔劍砍了這個輕薄之徒。

    方峻楠倒沒有介意愛妻被調戲,從李初一怪異的舉動中他想到了什麼,臉色凝重的坐到了他另一側。

    「少主,你探我的。」

    「楠哥!」

    「老方!」

    「沒事!」

    方峻楠擺擺手,肅然的看著李初一。

    「不需要動用道胎神兵,我放開神識配合你!」

    「謝謝!」

    李初一很是感動,待方峻楠示意可以後小心翼翼的探出神識,快速的在方峻楠的識海裡遊走了一圈。

    結果毫無異樣的,一點封禁的跡象都沒有。

    不放心的又遊走了一遍,這次仔細了很多,可結果依然,李初一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還好,七日蟬的手段沒有傷到他們。

    柳明秀和李斯年也明白了點什麼,齊齊望來用眼神詢問要不要也來一次。

    李初一想了想後還是點了點頭,防人之心不可無,七日蟬的人品不能成為他徹底放心的依據。

    結果依然,識海內一切正常。

    雖然他們三個都記不得之前發生的事情了,但他們的識海卻沒有絲毫的損傷。

    「到底怎麼了?」李斯年問道,李初一的怪異舉動讓他心裡毛毛的,

    「沒什麼。」

    李初一笑著搖搖頭。

    七日蟬隱匿自己的行蹤自然有其自己的理由,只要這些人沒事就好,他犯不著為此再給七日蟬上門的理由。

    說實話,對於來無影去無蹤的七日蟬,他是打心眼裡有些懼了。

    有句老話叫做「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句話按在七日蟬身上實在是太貼切不過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2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拜見小少爺

    一頓飯吃的味同嚼蠟,李初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腦子裡光想著七日蟬和關於餘瑤的線索。

    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其他人哪能看不出來,熱火朝天的談興也漸漸冷了下來,三人邊吃邊偷眼瞧著李初一,飯罷時李斯年的酒甚至才只喝了一壇。

    三人都不是傻子,從重重跡像中他們猜測出剛才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而且他們也參與其中,可事後他們卻沒有一點記憶,有記憶的就只有李初一和小二黑。

    可惜李初一不說,小二黑也一副裝傻充愣的死樣,他們也不能逼著他倆說,就只能把此事按在了心底。

    本來興高采烈的飯局就這樣在沉悶中結束了,飯罷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暗鬆了口氣。

    太壓抑了。

    這種壓抑的氣氛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李初一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天塌下來也得先啃倆雞腿瞇上一覺再說,像這樣心事重重的連飯都沒怎麼吃好,這種情況在他身上可是很少見的。

    通過點餐的玉簡喚來店小二,來的還是最初接待他們的小伍。

    徵詢過小伍之後,小胖子和李斯年一人一揮手,一個收走了沒怎麼動過的剩菜,另一個則收走了砌成牆高的酒罈,隨後小胖子伸手按住了儲物袋。

    「還差多少靈石?」

    「不用了,錢已經付過了。這是您二位之前付的菜金,請二位收好!」

    小伍恭恭敬敬的遞過來兩個儲物袋,一個給了李初一,另一個給了李斯年。

    李斯年愕然,扭頭看向了小胖子。後者也微微一怔,旋即皺起了眉頭。

    「誰付的?」

    「您的朋友。」小伍恭敬的說道。

    「朋友?」

    李初一皺眉。

    難道是七日蟬?

    看了看小伍的臉色,李初一暗暗搖頭。

    不對,七日蟬那個掉錢眼兒裡的老鬼不可能幹這種事,況且小伍也不認識他,怎麼可能這麼畢恭畢敬的?

    那就是來接他的人了。

    七日蟬讓小二黑轉告他有人會來接他,他一直在琢磨著來者何人。想來想去其實也不過兩人,就是不知道來的是姓宇文,還是姓沐了。

    順著傳送陣回到一層,轉過屏風來到門口,李初一左右一望還沒找到人影,一個月白色衣衫的矍鑠老者便主動走進前來。

    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初一,老者面容一鬆露出欣喜的微笑,抱拳拱手彎腰行禮,聲音裡有掩不住的激動。

    「老奴沐東,拜見小少爺!小少爺,您可回來了,老家主他盼您盼了好長時間了!」

    沐東聲音不大,但旁邊的小伍卻聽了個分明,眼珠子一凸兩腿一軟,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剛才見到沐東時他就有所猜測,可現在聽到這番話他才知道自己猜的還是淺了。

    小少爺?家主?

    小伍的腦子就跟上萬道天雷劈過似的,李初一的肉臉在他眼裡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真切。

    沒理快要窒息的小伍,李初一皺眉看著沐東,上下打量了一遍後問道:「你是沐家的人?」

    沐東趕忙應道:「回小少爺,正是。」

    「你要帶我去沐家?」

    「回小少爺,是的。一接到您到皇都的消息老家主便派老奴過來了,只是趕到時您和您的幾位朋友已經開始用膳,老奴不敢掃了您的興致,所以一直候在這裡。現在您總算出來了,天色也不早了,不知可否隨老奴回家,老家主已經等您多時了!」

    李初一未置可否,默然片刻後問道: 「你說的老家主,是說的沐方禮?」

    沐東臉色一苦,湊近前來低聲道:「回小少爺,正是。不過老家主的名諱您還是不要直呼為好,老家主雖然不在意,可沐家規矩多,這裡又是街上,直呼名諱不太好。」

    規矩多干我屁事!

    李初一翻了白眼,可沐東態度一直很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沒好意思直接懟回去。

    看了看李斯年,又看了看方峻楠夫婦,小胖子聳了聳肩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有時間了我再去。」

    「呃小少爺,您不跟我回去?」

    沐東愕然,他沒想到李初一會直接拒絕,一點婉轉的藉口都沒有。

    李初一啞然失笑,歪著腦袋道:「我沒說過要跟你走啊?你們喊我就去,當我是什麼人吶?喊我回家吃飯吶?行了,你回去跟沐老老家主,你跟他說我沒時間也沒興趣,等什麼時候我不忙了又有那份閒心我就去瞅瞅,看看堂堂的沐家到底有多麼的威風。」

    說完轉身便走,沐東趕忙苦笑攔住。

    「小少爺,您可是嫌只有老奴一人過來不夠尊重?沒關係,我這就傳訊沐家,馬上派人封鎖街道,八乘龍馬的車輦接您回去,你看可以嗎?」

    說著,沐東掏出一塊玉簡便要傳訊,李初一趕忙將他攔住,滿頭冷汗的直翻白眼。

    開玩笑,他這次過來是找餘瑤的,被沐家發現已經夠衰的了,再讓沐東這麼一折騰,老頭是生怕皇都的人沒有不知道他來了的吧?

    還八匹龍馬拉乘,那可是有封號的王爺的標準,像於浩現在就是這個待遇,一般的王爺可沒這個資格。這要往上一坐,就算不露臉,以監察司的情報能力和老皇帝對內情的瞭解,傻子也知道是他來了。

    李初一就納悶了,從進城到現在攏共還沒過一天,除了城門口有些失態外他自認為沒有絲毫露怯,怎麼就又是七日蟬又是沐家的都知道他的行蹤了呢?

    監察司不會也知道了吧?老皇帝不會也快派人上門了吧?

    小胖子滿心的無奈。

    沐東看在眼裡,還以為他仍是不滿,頓時也是滿心的無奈。

    「小少爺,您要還是不滿意,老奴也沒有辦法了。其實老家主的意思是不要鬧得滿城風雨,所以才只派了老奴一人過來,並非是不看重您。老家主說城裡不太平,怕動靜太大橫生波折,所以想先將您接回家中把城裡的近況與您一說,讓您心裡有個底後再風風光光的辦個重逢的酒宴,然後再讓您自己出來玩樂不遲。」

    「什麼重逢,怎麼就重逢了,親還不一定認呢,我說你們也太著急了吧?」

    小胖子絲毫不給面子,他這輩子最糾結的就是認親,既期待又膩歪,心裡也沒個主意。現在聽沐東直接把認親的環節給跳了過去,連選擇的機會都不給他留,他哪能願意,直接給懟了回去。

    「怎麼能不認呢!」

    沐東當場就急了,上前兩步想拉李初一的手,可終是沒敢拉上,只能焦急的站在原地。

    「小少爺,我知道您心裡委屈,可是這事兒老奴得多嘴一句,此事真的不能怪老家主。自打大小姐逝世,您飄落在外下落不明,老家主他一直在打探您的消息,可惜一直沒有結果。直到幾十年前才得知您在漠北出現,老家主當即知他身在漠北的義子木青丘打探你的音訊。原本老家主是想讓木青丘直接將您送回來,無奈太虛宮從中作梗,那時的大衍也有些波折,再加上您自有機緣在身,老家主這才熄了念頭改為讓木青丘多多照拂於你,等你從玄冰寒獄出來後再將你接回來。可惜後來一波三折變故叢生,你出來後便去了太虛宮,一晃這些年才來到皇城,想起您孤身一人飄零在外老家主就時常落淚,這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您錯過了。小少爺,老家主是您的親外公,看在他老人家憂心您這麼多年的份兒上,您就跟我回去見他一面吧!」

    說著,沐東俯身 跪,李初一趕忙上前攔住,他可不習慣一個老頭自己給自己跪下。

    「小少爺!」

    沐東眼角濕潤,李初一看得腦仁兒生疼,瞅了瞅李斯年和方峻楠夫婦,三人都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無奈,李初一隻得先扯開話題。

    「你說的木青丘我不認識,但我認識一個小孩子模樣的老鬼,叫木童,你知道嗎?」

    「哦,您說的是小木頭,我知道。他是青丘的小徒弟,也是青丘的養子,他還有個師兄叫木笒,也是養子。兄弟倆都在蒼茫荒地活動,木笒在綠灘建立了不武谷,木童則在綠海建立了止戈林,兩人經營的都不錯,很給青丘省心。」

    李初一暗暗咋舌。

    早就感覺止戈林和不武谷的關係沒那麼簡單,現在一聽才恍然大悟,感情倆地兒的主子是親哥倆,怪不得名字都那麼像呢。

    「那木青丘呢?不武谷和止戈林我知道,可漠北好像沒聽說過跟木青丘有關的勢力啊?」

    沐東笑道:「青丘啊,呵呵,他是個散漫的性子,受不得束縛,所以兩個徒弟有了安頓後便整天閒雲野鶴的雲遊去了。他自己沒立山門,不過他跟漠北四宗和各大家族的關係都不錯,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莽山劍派和冰宮都尊他為客卿長老,百聖閣和寂靜嶺也奉他為貴賓,漠北要說誰最厲害還輪不到他,可要說誰過的最逍遙,青丘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

    「這麼牛?」李初一瞪眼。

    聽沐東的意思,這木青丘怎麼有點道士的感覺了?

    「當然了,這跟老家主也有點關係。青丘雖然不是沐家人,但他卻是老家主的義子,咱們沐家的面子各方宗族都會給的,這點上宇文家都不如咱們。 」

    說到最後,沐東的臉上滿是傲然,李初一幾乎沒法把現在的他跟之前那個苦練陪笑的老頭子聯繫起來。

    敏銳的他同時也抓住了沐東的一個措辭,對宇文一族的稱呼沐東沒有用「皇族」,而是簡簡單單的用了一個「家」字,言語間也沒有絲毫敬意。

    看來外界傳言不虛,沐家和宇文皇族的關係完全是平起平坐的,哪怕一萬多年已經過去,宇文皇族世世代代都是大衍的主宰,心理上沐家也自始至終沒有輸給宇文皇族半分。

    「小少爺,天色不早了,您能跟我回去嗎?」

    被李初一繞了半天,沐東終於把話題拉了回來,傲色盡去,重新堆起苦臉拱手問道。

    李初一也很猶豫,想了想後眼神一凝。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了我就跟你回去。」

    沐東大喜,趕忙點頭道:「行,您問!別說一個,只要您想問,老奴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好,我問你,我娘究竟是怎麼死的?」

    場面頓時靜了下來,壓抑的氣氛讓所有人都透不過起來。還好小伍見機快早早的就告退了,否則這時候非得被這種氣氛悶死過去不可。

    沐東沒有回話,老眼中卻溢著點點傷感。

    李初一沒有催他,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的眼睛,靜靜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2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就這麼來了?

    「大小姐據說是生您的時候死的。」

    良久,沐東才聲音沙啞的說道,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敢看李初一的眼睛。

    李初一很冷靜,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我知道我娘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我要問的是除了我的因素外,我娘的死還有沒有其他什麼隱情?」

    「這個老奴不知,小少爺您為什麼會這麼問?」

    「大爺,是我再問你而不是你在問我,你看著我的眼睛跟我說,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還是你不想說,或者不敢說?」

    「小少爺,您別這麼稱呼,老奴擔待不」

    「你別岔開話題,回答我,是不說,還是不敢說?」

    「」

    李初一灼灼的目光迫人心神,陰陽道眼的神異讓沐東本能的產生了一絲警惕,體內的法力不由自主的開始奔湧起來。

    氣勢剛剛開始提起,沐東回過神來趕忙壓下。看著李初一的眼睛凝視良久,他緩緩的搖了搖頭。

    「小少爺,老奴真的不知,老奴只知道大小姐確實是在生您的時候死掉的。不過老奴跟您一樣,也感覺此中有些奇詭,老家主一直追查此事至今,如果內中真有什麼隱情的話他老人家肯定知道,您隨我回去一問便知。餘下的老奴真的不知,也負不起信口雌黃的責任,還往小少爺體諒擇個!」

    說著抱拳躬身,半天沒有直起身子。

    「起來吧,一大把年紀了別動不動就這樣。」

    皺著眉頭讓沐東起身,李初一暗暗思量了片刻,隨後扭頭看向了三個同伴。

    「沐家請咱去坐客,你們有興趣嗎?」

    方峻楠笑了笑沒有說話,柳明秀夫唱婦隨的含笑不語,李斯年拎出個酒壺嘬了幾口,就著袖子抹了抹嘴露出一個賊兮兮的微笑。

    「正好沒找到落腳的地兒,如果不要錢的話,去沐家住一晚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沐東心頭一喜,李斯年的幫襯他哪能聽不出來,感激的看著李斯年連聲道:「不要錢!當然不要錢!您幾位都是小少爺的朋友,也就是我們沐家的上賓,別說住一晚,就是常住都沒有問題!小少爺您看」

    滿臉期待的看著李初一,待小胖子輕輕的點了一下頭之後,沐東臉上的褶子瞬間展開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小少爺,您和您的朋友稍等片刻,老奴這就去喊車馬過來。」

    說著轉身要走,卻被李初一抬手攔住。

    「不坐車了,走著去吧,正好路上給我介紹下這裡的風土民情。我今天剛來,還沒好好轉轉呢。」

    「這個」

    沐東有些猶豫,想了想後小心翼翼的道:「小少爺,皇都太大,十天半個月的也未必轉得完。不如這樣,今天天色太晚,你先隨我回去,等見完老家主後我再帶人陪您出來,到時候您想去哪兒都行,您看如何?」

    猶豫了一下,李初一點了點頭:「那行吧,就按你說的辦。不過不坐車,我怕你把我給賣嘍,咱們走著去。」

    「您這話說的,您是小少爺,我哪敢賣您吶!」

    沐東哭笑不得,見李初一執意不肯坐車,半真半假的玩笑裡那份謹慎和警惕又讓他心裡發疼。

    沐家的子嗣哪個不是鼻孔朝天,除了宇文皇族以外誰都不放在眼裡,就算明知有詐也敢身入虎口,因為他們知道有沐家在背後撐腰,再厲害的老虎也得變家貓,沒人敢隨意傷害他們的性命,哪怕宇文皇族也不行。

    可是李初一

    想想他獨自飄零在外吃了多少苦才養成了這種刺蝟一樣的性子他就滿心酸楚。

    老家主若是知道了,也不知會有多心疼。

    「不坐就不坐,聽小少爺您的。不過沐家離這裡太遠,走過去時間太久,您看咱們趕趕路飛過去如何?」

    李初一一怔:「皇都能飛?不是禁空嗎?」

    「呵呵,是禁空,但得分人。咱們沐家的人要想飛,誰敢攔著?」

    沐東說的傲氣,李初一聽得無語,心裡對沐家的地位又有了一層更加具體的認識。

    縱身而起飛上高空,李初一餘光掃見下方的街道上有幾道人影隨著他們一起悄然而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看見他的臉色,沐東微微一笑,湊上前來解釋道:「您放心,那些都是咱們的人。老家主擔心您的安全,所以吩咐老奴帶了些人手過來護衛。本來老家主的意思是把酒樓整個清空了的,不過老奴感覺那樣不太好,容易引起有心人的主意,所以才自作主張的獨自等候在外。等下見到老家主如果他提起此事,還望小少爺替老奴美言幾句才好,老奴先行謝過了。」

    李初一恍然,旋即無奈的道:「咱倆商量個事兒,您能別一口一個小少爺的叫我嗎?我很不習慣!還有,你是我爺爺輩兒的,按歲數講當我祖宗都夠了,你別一口一個老奴的成嗎?我喊您東爺爺,您叫我初一,這樣咱倆都舒坦,您看成嗎?」

    沐東趕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老家主是我主子,您就是我小少爺,這是規矩也是本分,可亂不得的!」

    「可是我不舒服怎麼辦?」李初一頭疼的道。

    沐東哈哈一笑恭聲道:「您剛回來,有些事情不習慣很正常,過段日子習慣了就好了。」

    「我!」

    李初一無語,正想繼續爭辯,眼角餘光一閃,卻見一隊銀甲兵士衝天而起,徑直向這邊逼來。

    習慣性的反手握劍,劍柄一沉卻是沐東按住了他的手,微笑著衝他緩緩的搖了搖頭。

    「幾個眼瞎的小崽子而已,不用理他們。」

    猶豫了一下,李初一的手從劍柄上放了下來,可另一隻手的道決卻始終掐著,謹防不測。

    大約飛到百餘丈左右,領頭的銀甲統領總算看清了來人,見到沐東的那一刻臉色一變趕忙揮手制住手下,獨自一人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卑職齊有德見過沐東沐老總管!先前不知您老人家在此,多有得罪,還望東大人您見諒!」

    看都不看齊有德一眼,就跟這個人不存在似的,沐東帶著李初一等人一飛而過。

    齊有德臉上沒有絲毫不滿,反而暗暗的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他再次開口恭聲問道:「大人,敢問您老需要隨護?卑職願」

    「滾!」

    「是,卑職告退。」

    沒有半句廢話,齊有德帶人匆匆離開,轉眼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李初一算是開眼了,銀甲軍士他也打過幾次交道,每次都是打生打死的,誰能想到這些悍不畏死的兵士竟然也有這麼灰孫子的一天,他滿臉驚奇的看著沐東。

    「你是總管?宮裡的還是沐家的?」

    沐東傲然一笑:「自然是沐家的。」

    「哦,這樣啊。那你有沒有」

    說著,小胖子的眼睛瞄向了沐東的小腹。

    沐東一愣,旋即明白了過來,一臉的哭笑不得。

    「小少爺您」

    「還在嗎?」小胖子很關心的問道。

    沐東無奈的點點頭:「小少爺放心,老奴不是閹人,都齊全。沐家不是皇宮,沒那些作踐人的噁心規矩,宇文家其他的都挺好,就是沿襲了那些個古來的壞規矩實在是唉,老奴多嘴了。」

    「你沒多嘴,你說的很對!」小胖子深以為然的道。

    他也鬧不懂一幫子修士建立的皇朝為什麼還要沿襲古籍裡的那些凡人君王制定的噁心規矩,難道就為了凸顯自己的高貴嗎?還是他們對自己的老婆就真的那麼不放心?

    怪不得大衍一萬多年的歷史裡沒一個皇帝能飛昇仙界,除了某些人為因素外,這些人的道心也很有問題。

    連這麼點小事都看不通透,患得患失的還體悟個屁天道啊!

    齊有德離去後可能是知會了其他人,後面的路途一路平靜,再也無人上前盤問。

    就著剛剛興起的夜色,沐東不時指點著下方華燈初上的街道,為李初一介紹著城中的名樓盛景,謙恭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他就是方才那個霸氣凌雲的沐老總管,和顏悅色的親切勁兒讓李斯年等人也不由得放鬆下來,紛紛靠上前來搭話一二。

    當夜色徹底籠罩大地的時候,下方的街道燈火依舊,可人卻略有些稀疏。心有所感,李初一抬頭遠望,卻見遠方一大片高低錯落的璀璨燈光映入眼簾,打眼一掃寬度足足橫跨了大半個皇都,縱深還不知遼至幾何。

    「那就是咱們沐家!」

    一旁,沐東低聲說道,語氣裡掩不住的自豪。

    李初一沒有他那種歸屬感,但也給狠狠的震了一下。

    「東爺爺,您別跟我說沐家佔了半個皇都!」

    「哪能啊,沐家沒那麼霸道!」

    沐東笑著搖搖頭,李初一剛鬆口氣便聽他接著道:「也就四分之一吧,算上其他的產業還能再多點,但到不了三成。」

    李初一無語,要是打得過,他真想狠揍這老頭一頓。

    皇都多大!

    四分之一的面積是「也就」兩個字可以形容的嗎?

    「那皇宮呢?有沐家大嗎?」

    「差不多,單禁城來說比沐家大不了多少,可再算上皇族祭壇的話差不多要比沐家大個兩成左右。宇文家總歸是大衍的皇帝,面子上的禮數該給還是要給的,咱們沐家的人從來不計較這些。」

    說真的,哪怕對自己的便宜皇爹沒有一絲好感,李初一現在也很有給這老頭一巴掌的衝動。

    這話太氣人了!

    只比皇家小兩成的面積,還說自己「面子要給」「從不計較」,他要是皇帝非得氣死不可!

    李初一很懷疑這個口稱「老奴」的老頭不僅僅是他外公的隨侍、沐家的老總管那麼簡單。這些話知道的人很多,可敢像他這樣直接說出來的卻沒幾個,李初一估計這些話一般的沐家子嗣都沒膽量說出口,這老頭肯定還有其他什麼背景,絕對不是一般人。

    「到了!」

    沐東的聲音傳來,李初一抬頭看去,前方幾十道人影衝天而起,列著整齊的隊列向著這邊緩緩靠近。

    看著那些人和他們身後的燈火輝煌,李初一的心裡有些恍惚。

    期盼過,猶豫過,糾結了那麼久才走到了這裡。

    娘親的家,他的娘家,就這麼來了?

    這裡,就是娘親生活過的地方?

    不。

    不是生活。

    這裡,是娘親成長的地方,是她的半輩子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3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甜夢

    幽靜的獨院裡有一棟二層小樓,李斯年和方峻楠夫婦留在門外,小二黑也懂事的留在了外面,背上背著蝶夢,爪子底下按著可憐兮兮的三條。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傳出,可無論是人是妖,他們總能隱約的感覺到一絲抽泣聲。

    沒有人開口,連院子裡的風吹草動聲也消失了。

    方峻楠和柳明秀無語凝坐在門口的籐椅上,前者腰桿筆直,後者則無力的依靠在他的肩頭,小手緊緊攥著他的大手。李斯年腳下的酒罈越來越多,可身上的酒氣卻緊緊的鎖著,似是怕驚擾了這裡的氣氛。

    小二黑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三條,可憐的三條也不知是嚇著了還是受這裡的氣氛所感染,一聲不吭的任小二黑欺負,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蝶夢不滿的拍了拍小二黑的腦袋,小二黑這才停手,可沒過一會兒又忍不住撥弄起來。

    它不是有意欺負三條,它是受不了這裡的氣氛,不找點事兒干它怕自己會憋死,所以「懂事」的三條只能充當它小小的發洩手段。

    忽然,封閉了不知多少年的院門今天裡第二次被人推開,迎面走進兩位老者。

    落後的是之前見過的沐東,前面的則是一位身材壯碩的老者,有點像道袍的黑白色長袍穿在身上,本應寬大的袍服卻掩不住他結實的肌肉,顯得鼓鼓囊囊的,若不是花白的短鬚和長發,以及寫滿了歲月滄桑的皺紋,你很難相信他是一位老者而非一位正值壯年的武夫。

    這就沐方禮,沐家的前任家主?

    幾人頓時都打起了精神,凝目細細看去。

    說實話,單從第一印象來說,他們很難相信眼前之人會是傳說中「窺天伺地萬物於心」的沐家之主。要不是老爺子壯而不肥,李斯年甚至懷疑這人高馬大的老頭會不會跟漠北的郝家沾親帶故。

    當他們看到那雙眼睛是,他們信了。

    只是一個眼神交錯,沒有任何氣機交感,包括小二黑在內的每個人都感覺自己渾身汗毛炸豎,自己從裡到外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撫摸了一遍似的,在他面前自己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這種感覺他們經歷過一次,那是在面對道士的時候。

    相比於道士的不動聲色收放自如,眼前這位的控制力顯然差了不止一籌,簡直跟黑夜裡的明燈一樣,誰看見他都會知道他絕對不凡。

    可能是故意的吧?

    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再直盯著那雙讓人生畏的眼睛繼續探究,幾人紛紛錯開了目光。

    「抱歉,修行不到家,驚著幾位小友了。老夫沐方禮,沐家的一個糟老頭,也是你們的朋友李初一的外公。」

    老頭倒是很和藹,微微一笑主動說道。

    幾人趕忙起身見禮,態度極其恭敬。就連小二黑也收斂了起來,很是乖巧的人立而起抱著前爪拱了拱手,甜甜的喊了聲「爺爺好」,逗得沐方禮哈哈大樂。

    「你就是小二黑吧,初一在玄冰寒獄結識的好友,你父親可好?」

    小二黑嚇了一跳,爪子一緊差點沒把三條捏死。

    這老頭知道它的來歷?

    「別怕,我知道你父親是尊古妖大能,以前一直有心思去拜會一番來著,無奈玄冰寒獄的大陣太過厲害,我也雜務纏身不得空閒,這才一直沒能成行。今天能見到古妖子嗣,我也算是了卻了一樁憾事。」

    吞了口口水,小二黑堆起笑臉點點頭,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老頭只是猜到了一鱗半爪,並不知道真正的底細,只當老禍斗是某個被封禁的上古大妖,否則即便沒有寒獄大陣的攔阻,借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拜會」一位真正的神獸。

    言談幾句,沐方禮眼睛一轉看向了緊閉的房門。

    「他在裡面嗎?」

    眾人齊齊點了點頭,方峻楠微微躬身恭聲問道:「前輩,您要進去嗎?」

    沐方禮的眼中湧出濃濃的激動,剛要點頭說是,可忽然間又猶豫了下來。

    「我先等等吧。」

    嘆了口氣,沐方禮隨手招來一把籐椅坐下,沐東畢恭畢敬的站到他的身後。

    衝著幾人招招手,沐方禮溫和的道:「都坐,別拘謹,我這張老臉長的是嚇人了點,但我不吃人。」

    眾人登時一樂,心情也隨之放鬆下來。

    沒敢真隨意,每個人都恭恭敬敬的在沐方禮面前矮身坐好,沒人敢與他平起平坐。

    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沐方禮心中卻暗暗點頭,暗道李初一交的朋友都不錯,進退之間很有禮數。

    頓了頓,沐方禮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也知道,初一那孩子自幼便與我失散,這些年我斷斷續續的有過他一些消息,但都很籠統,達不到我的滿意。你們都是他的朋友,一起經歷過很多事,老夫想請你們幫個忙,能不能把他這些年的事情跟我說一說?不要怕囉嗦,只要是你們知道的越詳細越好,老夫沒能盡到一個做外公的責任,沒能陪著他長大,但他經歷過的事,無論是好是壞,老夫都不想錯過了,一絲一毫都不想。」

    幾人齊齊一怔,旋即暗暗一嘆。

    以沐方禮的身份能說出這種帶有一絲哀求的話語,實在是讓他們百感交集。

    這還哪兒是權傾天下的沐家家主,這根本就只是一個早年痛失愛孫,晚年重逢時想急切的彌補些什麼的老人。

    人都到了門口了卻不敢推門進去,而是先拉著他們追問過往,看來沐老家主跟李初一一樣,心裡面其實,也是怕的吧。

    就連對他們的和顏悅色到自嘲逗樂的地步,除了因為他們是李初一的好友這層原因外,恐怕也是舒緩自己內心的緊張和不安的一種手段,甚至是一絲不符合他身份的失態。

    可憐天下父母心,李初一苦,木方禮也不容易。

    屋內,李初一沒有啜泣,但眼睛一直是模糊的。

    無往不利的陰陽道眼再次失去了作用,無論他怎麼揉眼都看不真切,多的只有手背上的涼意。

    屋子裡有一種很好聞的香味,他不是道士,也不是李斯年,他辨別不出這是何種芳香,但他卻知道這種味道的來歷,這是娘親的味道。

    樓上樓下都是一塵不染,小樓的防護法陣很好的隔絕了外界的塵埃,也很好的鎖住了這種味道直至現在還經久未散。

    李初一很想感謝那位佈置陣法的人,因為他的精心才讓自己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娘親的存在,為自己想像依偎在娘親身邊時是何種感覺提供了一絲依據。

    李初一也很恨那位佈置陣法的人,他明知道自己水平不夠高為什麼還要攬這種活計?

    你只保留住了香氣有什麼用,你為什麼不找個造詣更高的人來,把這裡曾經的人氣也一併保留住?

    暖宅香屋,可是沒有人氣,這裡與荒宅又有何異?

    模糊著雙眼,李初一小心翼翼的觸碰著屋中的每一件家具和每一件擺設,心裡幻想著這一件是不是娘親親自挑選的,那一件會不會是娘親親手放置的。他很慶幸沒有帶小二黑一起進來,就小二黑那兩對毛手毛腳的狗爪子碰到哪一件都會是一種玷污,娘親知道了肯定會生氣的。

    生氣了會不會打我?

    李初一傻傻的笑了起來,心想著反正小爺皮厚,從小被臭道士操練得刀槍不入,娘親就算

    就算

    臭道士

    打不成了。

    因為娘親,已經不在了。

    眼睛更模糊了,臉上由熱轉涼的東西讓他很不舒服。搗拳一樣的使勁搓了搓眼,一股無名火陡然升起,右手下意識的反手拔劍力劈而下,可劈到一半時又恍惚間回過神來,左手閃電而出擋在了劍刃前。

    左臂一涼,隨後而來的徹骨劇痛讓他頭腦一清。沒有在意傷勢,右手鬆開劍柄任睚眥劍嵌在左臂上,雙手齊齊舞動將散逸的劍氣和灑落的血跡統統攏了回來團成了一個和血的劍氣球。

    看了看四周無處放置,索性大嘴一張吞了下去,瞬間喉嚨至胸膛火辣辣的一片,淚水和鼻涕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血是小爺的,劍氣也是小爺的,本是同根生,嗎的怎麼還這麼疼!」

    小心翼翼的拔出長劍收回鞘中,不是怕擴大傷勢,只是擔心血跡灑落會沾染了這裡的清淨。

    胸腹的火辣在緩緩消減,暗藏體內的磅礴生機讓他的癒合速度快的詭異,嘴巴一咧,李初一自嘲的搖了搖頭。

    敢生吞劍氣的人,全天下估計也就他一個了。

    得虧他身板硬朗,那道劍氣也不強,換成其他人來這麼玩早就橫死當場了。不過他不後悔,因為這一疼倒把他的眼睛給疼清晰了。

    看著差點碎成兩半的小桌,李初一喃喃道:「桌子啊桌子,感謝我娘吧,你能活著全賴她保佑,你要感恩知道嗎?」

    嘴裡碎叨著,李初一搖頭晃腦的走上二樓。

    二樓不像一樓,是個沒有隔間的八角明屋,只有樓梯所在的一側沒有窗戶。樓梯口用幾扇精美的屏風簡單的做了個格擋,轉過去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間很有書香氣的雅緻香閨。

    一張三人平躺都嫌寬裕的大床位於正中,周圍窗戶之間的間隔出擺滿了書架,一張鏤鳳的書桌放在正北,女紅、茶具、琴棋戲具等諸多物事也各歸各位,其後的書架上便是對應它們的書籍。

    「八卦陣?」

    小胖子也是個有眼力界的人,雖然陣道上一直迷迷糊糊不得要領,但認個陣法還是沒問題的,尤其是如此明顯的八卦陣。

    道眼掃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危險,李初一信步而入走了一圈,每處案台前都駐足片刻,末了自嘲一笑。

    「看來娘親還真是個多才多藝之人吶,什麼都會。可惜我沒隨她,肯定是狗

    日的皇帝血脈不好,把我也給連累笨了,要不道士的本事我能學個十成十,唉!」

    走了一圈,最後還是落腳在了書桌前。不為其他,只為桌後牆上的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淺笑的女子,跟沐雪晴幾乎一模一樣,可李初一卻感覺畫上的女子比沐雪晴還要漂亮,不僅僅是因為她是他的娘親,更是因為女子身上那股讓人難忘的獨特氣質。

    沐雪晴的氣質很有親和力,呆在她身邊總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像一位可是暢所欲言的鄰家姐姐一樣,人不由自主的便會放鬆下來。

    可畫上的女子不同,她也很有親和感,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吸引力,讓人望一眼便難以忘卻,久望之後會深深的難以自拔。這種吸引力無分男女,更沒有一絲淫

    邪之感,因為看著她你會感覺這種想法是一種褻瀆,會厭惡自己,而後自覺的摒棄這種念頭,漸漸的陷入一種難於言述的祥和當中。

    如果說沐雪晴帶給人的是安心,那麼他的娘親沐雪靈帶給人的則是——忘憂。

    忘卻一切煩擾,於祥和的心態進入無思無念的空冥之境,李初一想想都感覺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一個人怎麼會給人這種感覺,這簡直比幻術還要駭人,尤其是現在僅僅一幅畫就能讓人心生此感,李初一頓時有種面對七日蟬時的感覺,雲裡霧裡的看不清半點端倪。

    以前聽道士說娘親被尊為沐家聖女,他還以為僅僅是個身份上的尊號。

    現在來看,實至名歸!

    他的心裡自然沒有邪念,只有對於娘親化不開的孺慕。他以從未有過的專注緊緊的盯著畫像,眼睛一點點的巡遊在每一絲線條之間,不肯放過一絲一毫。

    他知道沐雪靈和沐雪晴幾乎一模一樣,但再相像她倆也不是一個人,眼前的女子才是他的娘親。

    面對沐雪晴時他的親情感很淡,第一次見面時也沒有傳說中的血脈相連的感覺,直到後來得悉真相,又漸漸熟識後才一點點濃郁起來。

    可眼前的女子不同,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種委屈得想哭的感覺。

    畫像的著筆極其傳神,李初一甚至能感覺到娘親明眸裡的神韻流轉,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深深的感染著他,讓他也不知不覺中跟著笑了起來。

    眼裡噙著淚,視野卻沒有模糊,從未有過的安樂感包裹著他,心裡暖融融的一片。

    不知何時,他雙腳離地慢慢的飄到了床邊,含淚的雙眼閉上了,可畫像已經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裡面,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

    身子一軟往後倒下,在接觸到床面的前一刻忽然頓住了。

    不能破壞一絲一毫的強烈執念激發了他的本能反應,道元悄然而出附滿全身,托著他稍稍的離開了床面一點距離,他這才身子一軟放鬆下來,嬰兒一樣捲縮起身子陷入了夢鄉。

    夢裡,他看見娘親拉著他的手,沒有說話,只是衝他溫柔的笑著。

    夢外,睚眥劍自行浮起緩緩的飄蕩在床榻周圍,爛葫蘆也微光一閃,葫蘆口悄然無聲的打開了一絲。

    而畫像上的沐雪靈,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眼睛處的墨跡微微有些濕潤,嘴角處的勾勒似乎有些變動,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加溫柔了。

    這一切,李初一都不知道。

    他睡的很沉,從未有過的香甜。

    也因此,他並沒有發現,一隻小巧的金鈴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脖頸間,彷彿自始至終它都在那裡一樣。

    睚眥劍似乎擔心金鈴會對自己的主人不利,可劍頭剛動,爛葫蘆的口卻對準了它。

    兩件法寶無聲無息的對峙了片刻,見金鈴並未作怪,睚眥劍便放棄了,默認了它的存在。而爛葫蘆也轉開葫蘆口,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對這些,金鈴絲毫都不在意。

    它輕輕律動著,沒有聲響,卻在李初一的心裡蕩起一道歡愉的鈴音,讓他的夢更加的甜美,讓他內心的空虛一點點補全。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3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重拾幹勁

    一覺醒來,李初一神清氣爽。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滿足了。

    時間彷彿回到了他很小的時候,那時道士還沒有開始操練他,每天晚上都會講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哄他入睡,精彩的故事和慈父一樣的溫暖讓他的內心富足而安詳,感覺自己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可怕事情都會無所畏懼。

    因為他是安全的,道士會保護他的。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了,李初一記不清自己是何時開始淡忘這種感覺的,可能是流落漠北的時候,也可能是跟道士分開的那一天,不過這些已經無所謂了。

    現在的他重新被這種濃濃的安心感所包圍,鼻尖那股淡淡的幽香讓他無比的依戀,腦海裡充滿了歡欣和滿足,懶懶的不願去想任何讓人煩擾的事情。

    閉著眼睛不斷的追尋著夢裡的快樂,可睡夢裡清晰無比的畫面在夢醒時卻讓人著惱的開始模糊,與之一起淡去的還有那份令他不想自拔的祥和感,無論他怎麼挽留都拖延不住半點腳步。

    最終,徹底清醒的意識讓他不得不面對那個讓他無比痛恨的結果——夢醒了,人得面對現實。

    沉沉的舒了口氣,李初一放棄了無果的追尋。

    他恨夢境的短暫,不捨夢裡的安樂鄉,但他更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已經走到了今天,走到了這裡,有些他一直下意識的去迴避的事情也該面對了。

    他來大衍是為了余瑤,可真的只有這一個原因嗎?

    捫心自問,李初一不得不承認,余瑤是主因,但也是個由頭,是他逼著自己來到這裡的理由。內心深處,娘親的死因其實要比找到余瑤這件事排得更高,只是他一直認為自己實力不足所以才不敢去面對,否則他不會在打聽余瑤的下落之餘再順帶似的追問一句他娘親的事情,更不會在沐東來接他時還要借李斯年的嘴來下定決心。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心裡沒底。

    倘若道士陪在身邊,他肯定早就拽著道士殺到皇庭質問宇文老兒去了,哪還用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比娘們兒還要矯情。

    不過現在不同了。

    小樓裡裡走了一圈,看到畫捲上娘親巧笑嫣兮的笑臉後,他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查清楚,豁上自己這百來十斤肉也得把娘親的死因搞清,以慰她的在天之靈。

    往深想,這不僅僅是為了娘親和他自己,同樣也是為了葉之塵。

    娘親的死一直是葉之塵的心結,晴姨守了這麼多年也只在自己的幫襯下解開了一絲,照這個進度發展下去他倆老死也難有什麼結果,即便硬湊在一起也終會因未解完的心結而波折不斷,甚至遺憾終生。

    這不是危言聳聽,因為沐雪晴跟沐雪靈實在太像了。原先李初一還沒有概念,在看到畫像後他才徹底明白為何葉之塵每次看晴姨的眼神都那麼複雜,撇去氣質不談,姊妹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卡出來的一樣。

    睹物思人,葉之塵的煎熬李初一想想都心疼,他不想讓葉叔繼續這樣下去。「無情劍聖」在別人看來是榮耀,在他眼裡卻是無法言說的悲苦淒涼。

    查清楚娘親的死因,給葉之塵一個交代,就算彌補不了他所有的遺憾,但至少能給他缺失的心兜上一個底,讓他的心裡能重新裝下其他人,不再是抱著往昔的殘跡痛苦悲泣。

    心頭火熱熱的,李初一越想越也覺著自己的決定沒錯。

    他發現自己以前真的是蠢了,可能是實力增長的太快讓他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凡事都蠻力解決,就像道士那樣睥藐八方,可無論是實力還是現實都容不得他這樣胡來。一腳踹翻龍椅固然是爽,但這不是他現在可以走的道,妄自追尋的結果只能是死胡同,徒增煩惱不說,還把自己堵得什麼也幹不了。

    他應該走的路應該是像當初剛去漠北時那樣,那時的他也技不如人,底牌更是比現在慘過萬倍。可那時的他仍混了個風生水起,在漠北留下了一個不好聽但夠響亮的名號,那可不光是真刀真槍蠻幹出來的,更是他審時度勢借力打力算計出來的。

    他藉著李斯年搭上了郝家,藉著郝家搭上了止戈林,藉著小木頭和郝二爺逼退了宇文玄理,最後更是成為了玄冰寒獄最大的贏家,就連郝家的千金大小姐郝幼瀟也無意中借成了自己還沒過門的媳婦。

    雖然這些事的背後都有推手,但他自己的選擇更為重要,找準大樹才是他活下來的主要原因。正所謂山高皇帝遠,當初他只要走錯一步,太虛宮再大、沐家再狠,他也早被得罪錯的人給滅得渣都不剩了。

    現在可比當初好多了,太虛宮在背後撐腰不說,沐家他那位傳說中的外公似乎也很急於認親的樣子。且不說沐老頭知道多少隱情,就算一點都不知道,他只要把這外公認下了,那他也算是沐家的人了。

    藉著沐家的勢他不但可以在皇都混得風生水起,更可以去試著跟宇文太洛攤牌。老皇帝是大衍之主不假,可沐家也不差,從沐東的態度裡他能感覺出沐家跟宇文皇族之間的怪異關係,表面的尊敬下是平起平坐的傲然,找遍大衍若說有誰能讓老皇帝忌憚,那唯有沐家無疑。

    況且老皇帝也未必會殺他,幾次抓他都想活捉,他估計老皇帝應該跟沐老頭差不多,也抱了個認親的心思。

    不管是良心發現,還是老來有憾,老皇帝要真有這個心思那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認了他這個皇爹,換來母親的死因,就算是假的也可以尋著蛛絲馬跡繼續查。

    等查明真相時,只要娘親的死真的跟宇文太洛有關,那時再翻臉就是了。反正自始至終他心裡只有娘,從來都是沒有爹的。

    更重要的是,藉著沐家和宇文一組的力量,余瑤的下落應該也能打聽的更容易。若是余瑤真有生死之危,他再出面狗仗人勢一下,啊呸,狐假虎威一下,他就不信有誰還敢動她一根汗毛!

    說到底,他人小力弱肩膀窄,硬碰硬的橫推不是他的風格,也不是他能幹的事兒,扯張虎皮當大旗來個仗勢欺人才是正道。

    可笑他先前還想著怎麼去闖監察司的黑牢,現在想想還真是找死,難怪七日蟬會笑話他。

    這些事其實很容易想,只是他之前一直有心結,不願往這方面考慮。此時一經想通,各種靈感潮湧而來。

    他甚至妄想著老皇帝會不會失了心瘋的要讓他當皇帝,到時候他再胡亂一搞把大衍給搞滅了,是不是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真要那樣,百劫老頭是不是得帶著三山五嶽的好漢們提著錦旗敲鑼打鼓的跪謝而來?

    李初一越想越樂,不由的嘿嘿樂出聲來。

    渾身充滿幹勁的他猛睜雙眼翻身坐起,剛要轉身跳下床榻,餘光一掃心神大震,反手便握住了睚眥劍的劍柄。

    劍沒有出鞘,李初一警惕的看著端坐在繡凳上的老者。

    虎目怒眉,一嘴的短鬚,鼓脹的肌肉根本不像個老頭,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可詭異的是,對方那張不怒自威的老臉上此時卻掛著格格不入的溫柔,一雙清明的老眼裡滿是激動和複雜,看見自己發現他時不由自主的要起身迎來,可屁股剛離了凳面一絲,他張了張嘴又坐了回去,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

    眼神一閃,李初一便猜到了這人是誰。握住劍柄的手放了下來,也不扮個凳子,直接盤膝浮坐在了原地。

    「來了?」

    沐方禮微微一怔,他想過很多種開場白,卻沒想到李初一會這麼跟他打招呼,就像是跟個許久未見的熟人偶遇了似的。

    可隨後,他便激動起來,因為李初一沒發火,也沒冷淡待之,這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場。

    說實話,他剛才也一直在糾結該如何跟自己這位從未謀面的外孫搭第一句話,直到李初一開口時他也沒糾結出個結果,李初一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也算是替他解了圍了。

    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說,可話到嘴邊時,沐方禮也只吐出兩個字:「剛來。」

    強忍著沒翻白眼,小胖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想了想後索性念頭一放,直接話趕話的道:「怎麼不叫醒我?」

    沐方禮鬆了口氣,他就怕李初一說完一句就沒下文了。聞言微微一笑,他面色慈祥的道:「看你睡的沉,不忍心叫你,反正左右無事,索性等你醒來便是了。」

    說完頓了頓,他又略帶些小心翼翼的問道:「睡飽了嗎?睡得可好?」

    「很好,很久沒這麼好過了。」

    李初一由衷的點點頭,復又眉梢一動笑問道:「沒經過你允許睡在了這兒,你不會生氣吧?不過你放心,我睡歸睡,但沒挨著床,一直隔著一層呢,您老想生氣也沒理由!」

    說著體表道元一現,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還在李初一的眉腳間辨尋著女兒的痕跡,結果聽李初一這麼一說,沐方禮的眼眶頓時紅了,心裡說不盡的酸楚和疼惜。想要起身過去摟著他,可終是沒敢,擔心這樣會太過孟浪,會嚇著他。

    深深的吸了口氣,略有些顫抖的緩緩吐出,沐方禮的老臉上綻開了一個無比溫柔的笑容。

    「孩子,這裡是你的家,這棟屋子更是你母親出閣前的閨房,你想睡就睡,沒有人會怪你。別說這裡了,整個沐家乃至整個大衍,只要你看上的地方都可以當成是你的,只要你開心就好!」

    「這樣啊,老爺子你挺厲害啊,口氣快趕上我家臭老頭了!」

    讚嘆的咋咋嘴,李初一笑容一斂。

    「不過,這裡怎麼就成我的家了?老爺子您糊塗了吧,逮誰都認親啊?不需要滴個血認個親,或者用你的衍術來個追本尋源啥的?」

    「呵呵,根本不需要,你就是我的外孫!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看看你胸前的金鈴,那是你娘的本命法寶,除了她和你以外旁人根本無法觸及,連我也不行!那,就是你的信物!」沐方禮指了指李初一的胸前,笑眼中閃爍著苦澀和追憶。

    「什麼金我我去他道士的,這什麼時候在這兒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3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你沒資格

    低頭一瞧,果然見到一個精緻的小鈴鐺垂在胸前,李初一頓時瞪圓了眼。

    他明明記得這東西睡著前還沒有,現在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上,難道娘親殘魂未散,寄託在這屋子裡等候著他?

    想到這裡,李初一雙眼奇光大放,灼灼的目光一寸寸的掃視著八角形的閨房。

    道士說陰陽道眼上可窺仙境下可探幽冥,他道行不濟達不到那種境界,但只要他娘親的殘魂在這兒,他就不信找不出端倪!

    想到自己有可能即將親眼見到娘親,甚至能跟她說上幾句話,李初一心裡滾燙一片。

    可結果,注定是失望的。

    他的眼睛都快瞪瞎了,兩行血淚順著雙頰滾滾而下,沐方禮幾次催促都不能讓他停手,但他始終都沒能在房中尋到一絲魂影。

    大起大落,濃濃的失望瀰漫心間。意興闌珊的斂去道眼,眼前一黑他差點昏倒過去。

    沐方禮嚇了一跳,再也坐不住了,身形一閃來到他的身邊扶住了他,雄渾的法力不要錢似的灌注到他的體內,順著經脈小心翼翼的運至眼部,幫他梳理著眼睛周圍受損的經脈。

    「你這孩子,我都說了不是了,你怎麼不聽呢!」

    嘴裡疼惜的埋怨著,沐方禮心頭輕輕一震,他發現李初一根本不需要他的幫忙,受損的經脈在以詭異的速度自行癒合著,簡直與再造重生無疑。

    李初一沒發現他臉色不對,掙開他的手指著胸前的鈴鐺道:「不是我娘還在,那它怎麼出現的!你別跟我說這東西一直在我身上,那不可能!」

    「是陣法!」

    按下心頭的疑惑,沐方禮解釋道:「這棟小樓是你娘親手佈置的,她生你之前將本命的金鈴放置在了這裡,除了被她認可的人外無人能夠取到,連我也不行,蠻力奪取只會讓這裡連同周圍的一切毀於一旦!」

    李初一一愣:「我娘那麼厲害?連你也不行?」

    沐方禮沒有避諱,點點頭道:「沒錯,我試過,但也失敗了!初一,你娘是這天底下最有才情的女子,雖然她的修為不算很高,但衍道上她卻比誰都走得遠,連我也不如她!能與她作比較的只有沐家五千年前的聖女沐漣星,漣星老祖也是咱們這一脈的先祖,靈兒是五千年來唯一一個資質和才情最貼近她老人家的後人!這裡的陣法脫胎於八卦陣,經過星兒的改良後已經與天地運勢共鳴,此陣唯一的作用便是封存,借天地之力和眾生氣運共同鎮封。除非能無懼這兩者的共同反噬,否則就只能得到她的認可才能取出封存之物,蠻力破陣只會讓自己連同這裡一起毀滅,並且還會連累到氣運被波及之人!」

    「天地之力我能理解,眾生氣運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說複雜了你也不懂,簡單來說就是集合若干人或物的命數緣法,匯成一股跟破陣者的命數緣法相對抗,看看誰的命更硬!」

    李初一無語,狠狠的嚥了口口水。

    看來自己的娘親也是位狠角,這才是真正的「玩命」吶!

    「集合的是誰的命數?」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此陣佈置時有你娘親的本命精血,所以所有身懷沐家血脈者都脫不了干係,包括我也在內!」

    李初一樂了:「不愧是我娘,真厲害!」

    沐方禮也哈哈一笑,得意的道:「那是,你不看看她是誰的閨女!」

    祖孫倆對望一眼,一起笑了起來。經這麼一鬧,兩人間的關係頓時親近了很多。

    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李初一道:「我還忘問了,我聽晴姨說你閉了死關,據說是被逼的,你不是永不出關嘛,怎麼來這兒了?」

    沐方禮頓時露出怒容,冷哼道:「誰說被逼的,我是被氣的!當初葉之塵雖然我看不上眼,但也總比宇文太洛那小子強,至少葉之塵心術正,沒烏七八糟的邪念!可是那些個愚蠢的老東西非要讓靈兒跟宇文家結親,說是這樣能讓沐家的地位再上一個台階,對靈兒來說也有個好歸宿!一群混蛋甚至把老祖宗都請出來了幾尊,我拗不過他們,又想著也許他們說的有點道理,所以就同意了!結果呢?一群蠢貨,不但害得我女兒不明不白的死了,還害得我的好外孫流落在外音訊杳無!要不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又有老祖宗求情,老夫恨不得統統斃了他們!這家主不做也罷,索性閉關,省得見到他們生氣!」

    「我要是你,就算是我親兄弟我也會殺了他們的。」李初一淡淡的說道。

    沐方禮呼吸一窒,看了李初一一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怨我,你也該怨我,但我只能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在那個位置上確實要顧忌很多,不可能像孑然一身的年輕小子那樣快意恩仇。這種悲哀你沒體會過不會懂,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希望你能懂,因為等你懂了的時候你也會跟我一樣縛手縛腳,看似大權在握,實際上卻失去了自由。」

    李初一默然。

    沐方禮的話他能理解,但理解並不代表認同。

    人與人之間的仇恨無疑於殺妻奪子之仇最大,道士從小就告訴他有仇不報非君子,哪怕是親兄弟只要觸犯了底線,那該殺也是得殺的。因為錯不在己而在對方,所以即便殺了會心痛,卻是不會內疚的。

    氣氛又沉悶下來,沐方禮知道李初一心有芥蒂,念頭一轉岔開了話題。

    「你剛剛說晴姨,是晴兒吧?她怎麼樣,在太虛宮好嗎?」

    以沐方禮的能力哪能不知道沐雪晴的情況,不過李初一沒有拆穿他略顯拙劣的轉移技巧,點點頭道:「晴姨挺好的,在飛雪峰過的很開心。飛雪峰的峰主叫雲嬌兒,對她很不錯,兩人跟姐妹似的,太虛宮的弟子都很喜歡也很尊敬晴姨。」

    「那就好,那就好開心就好。」沐方禮緩緩點頭,眼睛裡充滿了對女兒的思念。

    看了他一眼,李初一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試探一下口風。

    「只是」

    一個長腔登時把老頭拖急了,沐方禮眼中寒芒一閃,殺氣凜凜的道:「只是什麼?是不是有人欺負她,拿她的身份說事兒?你跟我好好說清楚,老夫雖然管不了太虛宮的事兒,但是殺個個把個人的還是沒問題的!」

    李初一嚇了一跳,自己這外公的脾氣還真對得起他那張臉,什麼和藹慈祥全是對著自己這個親外孫,眼前的樣子才是他的本相!

    趕緊擺手,李初一道:「不是,別誤會,沒人欺負晴姨!別說百劫老頭護著她了,誰要敢欺負她我葉叔肯定第一個給丫剁了,我葉叔可寶貝她了!」

    「哼!百劫老鬼還算識相,我諒太虛宮的龜孫子們也不敢!」

    冷聲說完心中一動,沐方禮皺起了眉頭。

    「你說的葉叔葉之塵?上次我找人警告過他一次,那小子還敢纏著晴兒不放?」

    李初一登時不願意了,梗著脖子道:「說什麼呢!什麼纏著不放!人家兩情相悅好不好?再說了,要說纏那也是晴姨纏著葉叔,要不是我從中幫忙葉叔也在還給小姨冷臉看呢!我說葉叔怎麼死不松口,本來還以為是因為我娘,敢情這裡面還有你插的一腳!我說老頭,你有意思嗎?他倆又不是小孩子,喜歡誰不喜歡誰他倆自己心裡有數,你亂點什麼鴛鴦譜?點沒了我娘還嫌不夠是嗎,你是想把我晴姨也給我點沒了嗎?」

    「你你個混小子,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那可是你小姨,我可是你外公,你怎麼能幫著姓葉的渾小子說話!」

    多少年沒人敢這麼頂撞了,沐方禮頓時給氣壞了,指著李初一直哆嗦。

    李初一哪會怕他,白眼一翻甩著腮幫子嗤笑道:「拉倒吧,小姨我認,你這外公我可還沒認呢,少在這兒急著攀親!我葉叔怎麼了你就看不上眼?當初跟我娘的時候他是一窮二白,本事也入不了你這位大高手大家主的眼,可是現在呢?我葉叔是神劍峰的峰主,天下共尊的『無情劍聖』,為了我一個人挑了大半個拜鬼宗,宇文玄理和尤老兩個王

    八羔

    子想殺我還是他及時趕到把我救下的,你憑什麼看不起人家?我今天還真不怕把話給你挑明了,晴姨這個小姨我認,葉叔在我心裡則跟我親爹一樣,不比我師父差!他因為我娘的死遲遲無法釋懷,直至現在還閉鎖心門把自己變成了個冷漠無情之人,我晴姨要是能把他拉出來那對他倆來說都是福分,我這個又當兒子又當侄子的樂見其成!至於你這個外公,我認不認還是兩說,但在這件事情上最沒有資格發言的就是你,明白了嗎?」

    「你!」

    沐方禮抬手欲打,可是看到李初一梗著脖子一讓不讓的倔強模樣,他心裡一揪又把手放下了。

    嘆了口氣,他不禁回想起兩個女兒。

    曾幾何時,沐雪靈和沐雪晴也像李初一這樣一前一後的跟自己爭辯。而爭辯的結果是,孝順的沐雪靈順應了自己和家族的決定,最後不明不白的隕了性命;叛逆的沐雪晴義無反顧的出走家門,結果直到現在還活著,而且看樣子活得還很快樂。

    一時間,沐方禮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4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可是陰陽瞳?

    其實,沐方禮對葉之塵並沒有什麼偏見,即便曾經有,時至今日惡感的來源也僅僅只是因為葉之塵跟沐雪靈的死也有干係。

    他對葉之塵與其說是成見,不如說是遷怒才對。

    撇去女兒的因素不談,他對葉之塵其實還是蠻欣賞的。一個一文不名的小子靠著自己的努力功至飛昇,獲得了劍聖的美譽不說,還成為了太虛宮舉足輕重的一峰之主,這種人才放在哪裡都是讓人欣賞的。可是自己的兩個女兒都飛蛾撲火一樣的往他身邊湊,這就很讓他頭疼了。

    但是今天,李初一的一番話驚醒了他。

    李初一說的沒錯,沐雪晴和葉之塵的事情上他是最沒有資格發言的,哪怕自己是沐雪晴的生父。

    沐雪靈的事說是沐家上層的決定,但他怎能脫得了干係?

    若不是權衡利弊之後他也被說動了心思,認為那群老東西言之有理,他哪會出面勸說沐雪靈嫁入宮中?

    若不是他從中作梗,沐雪靈現在說不定跟著葉之塵在哪兒雙宿雙飛呢。他雖然會生氣,會鬱悶,會說自己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可那樣的話至少女兒還活著,不會只成為他記憶裡的一個抹之不去觸之痛極的印記。

    他至今還懷疑是宇文太洛害死了沐雪靈,但沐家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凶手呢?

    每每想及此事,他都痛心疾首悔不當初。

    如果時間可以回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絕對不會以孝道作為綁架的工具,更不會同意其他族老謊稱沐家被打壓騙沐雪靈回來。

    沐家靠著《千機萬衍》站到了人界的頂點,可他們算天算地算宇宙洪荒算世間萬物,卻獨獨算不清他們自身的緣法如何。如果早知今天的結果,他寧可自己生氣,哪怕氣死,他也不願意看到沐雪靈香消玉殞,他希望她幸福的活著。

    最讓沐方禮追悔莫及的是,老祖宗明明有祖訓傳下,宇文家與沐家可以合作但絕對不可血脈交融,鐵律般的訓誡代代傳承,每個沐家子弟都是知曉的,可是他卻有意又無意的給忽略了。

    不僅他,幾乎沐家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一萬年的時間實在太久,鐵律也難免蒙上了鏽跡,而且祖訓畢竟不是族規,到了這一代幾乎只是慣例性的記誦,沒多少人將祖訓當回事了。

    沐家的族規明言規定沐家子弟絕對不可登基為皇,只能以天師的身份輔佐宇文一族鞏固政權,祖訓不比族規,沒人敢於違背。可人都是有野心的,哪怕已經身在雲端也會想著再上一層凌駕蒼穹之上,老二當了一萬多年,沐家後人難免心有所動。

    既然族規不能違反,那麼訓誡性質的祖訓便成了可以抻量的由頭。

    野心的作祟下,當年包括他在內的很多族老都將老祖沐啟明留下的「絕不可血脈交融」的訓誡臆斷為安撫宇文一族的一種態度,表明沐家絕對沒有染指皇位之心,大衍這座山頭永遠只有一隻老虎。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簡單了。

    一萬年的時間裡宇文一族和沐家一直配合默契,鮮有芥蒂產生。宇文一族皇權穩固,沐家的地位也穩如泰山,並且從未有過絲毫欲取而代之的跡象。現在宇文一族有意聯姻,並且主動提了一個讓沐家極為心動的宏偉構想,那沐家又何樂而不為呢?

    且不說那個構想,單說將來誕下子嗣,那肯定是皇位的不二人選,而依照沐家族規外嫁的子女誕下的子嗣與沐家本宗再無絲毫關係,並不算是沐家的人,所以即便登基也並沒有違反沐家的族規。

    而這個孩子身上又確實流著一半沐家的血,即便沐家不認這也是無法忽視的事實,外人眼裡這個孩子就是半個沐家人,一旦登基為皇,沐家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成為真真正正的無冕皇族。

    因為那個計畫和這個念頭,沐方禮一念之差同意了族老們的決定,結果是沐家失去了一位天之驕女,而他自己則幾近家破人亡。

    自此他才明白了老祖宗的訓誡不僅僅是句訓誡,更是某種弦外之音。

    難怪當年沐雪靈先後三次跟他說不要後悔,本以為是女兒家賭氣的氣話,直到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時他方才知曉沐雪靈應該是算到了點什麼,感覺出此中劫數暗藏,可是因為孝順才沒有明言,順從了他和沐家的意願。

    今日想來,沐雪靈當初也是無奈的。那個計畫她自始至終都沒什麼興趣,他能看得出來。

    而且自己的脾氣自己知道,沐方禮說一不二霸道了大半輩子,即便當初沐雪靈把話挑明,沒有確鑿證據下他也絕對不可能相信她的話,只會認為她是胡攪蠻纏給自己尋找脫身的理由。

    沐雪靈用自己的死驚醒了他,也驚醒了沐雪晴。當初沐雪晴離家出走,能有驚無險的離開沐家離開皇都直至離開大衍,這其中又何嘗沒有他的縱容?

    只剩下一個寶貝女兒了,他希望沐雪晴過的好,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今天為何一聽到她心有所屬,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呢?

    想來想去,沐方禮只能苦澀一笑。

    答案很簡單。

    因為她心儀的對象,是葉之塵。

    「天意嗎?」

    沐方禮喃喃自語,抬頭虛望著屋頂後的天空。

    李初一撇嘴:「都說了是兩情相悅,天意算個屁!就算有意,那也是我娘保佑,跟賊老天有個毛關係!」

    「這孩子,怎麼說話口無遮攔的!蒼天有靈,亂說話可是會遭報應的!」

    沐方禮虎了他一眼,李初一哪能在乎,論親疏遠近他可比沐方禮跟「老天爺」的關係近得多,三位賊老天可都是他正八經的師叔祖。

    見李初一滿不在乎的樣子,沐方禮不由的想起了小時候的沐雪晴,都是一樣的叛逆,都是一樣的離經叛道凡事都毫不在乎的樣子,嘴角不由的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旋即臉色一拉佯裝板起。

    「我好歹是你外公,就算你不認我,論修為論歲數我也是你的長輩。剛才的話我是有些不對之處,你指出來也沒什麼,但你的語氣是不是可以稍微尊重點?」

    小胖子瞪眼,老頭這是攀不上親開始攀輩分了?

    要不要懟他呢?

    想了想還是算了,老頭說的沒錯,他畢竟是自己的外公,況且自己後面還得傍著他這顆大樹好乘涼呢,圖一時嘴快得罪狠了那可就不好了。

    不過原則性問題還是要堅持的。

    清了清嗓子,小胖子問道:「你先說,我晴姨和我葉叔的事兒你怎麼辦?還想拆散他們嗎?我勸您一句,山高皇帝遠,您老悠著點!」

    「你都說山高皇帝遠了,我反對有用嗎?你覺著我能殺到太虛宮把她搶回來嗎?」

    老頭氣鼓了腮幫子,心裡卻美開了花。

    不愧是自己的親外孫,這刺兒頭脾氣,跟自己年輕的時候真像!

    「這麼說您老算是同意嘍?」

    李初一有些意外,沒想到老頭竟然還挺好說話的。

    見沐方禮虎著個臉隨意的點了下頭,他心中一樂,臉上瞬間堆起了能讓李斯年和小二黑雙雙無地自容的賤笑,臊眉耷眼的湊了上去。

    「爺爺,您是我親爺爺!我年齡小說話直,言語重了些您老別見怪哈!渴了吧?來,我讓人給你倒水。小二黑,黑子?嗨,我忘了它不在了,沒事兒,我親自給您倒!」

    雖然早有耳聞,可親眼見到後沐方禮還是老臉狠狠一抽,暗道這二皮臉的性子絕對不是隨自己,肯定是宇文家的種不好,壞了我寶貝外孫的性子。

    按住干忙活不見功的小胖子,沐方禮好氣又好笑的道:「什麼爺爺,別亂叫,是外公!」

    「嗨,外公多見外啊!您是我姥爺,親姥爺!」

    一聲「姥爺」讓沐方禮心裡樂開了花,渾身通泰的連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

    可這時李初一話鋒一轉,拉下臉淡聲道:「不過您成我姥爺之前,有件事你得跟我說清楚。我娘,她究竟是怎麼死的,真的是因為難產嗎?」

    剛剛溫熱了點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沐方禮臉上也失去了笑容,看著李初一半天沒有說話。

    李初一也不急,面無表情的靜靜等著。

    良久之後沐方禮忽然眼神一轉,目光直直的盯著他的一雙眼睛。

    「孩子,你這雙眼睛,是陰陽瞳嗎?」

    李初一一驚,陰陽瞳是陰陽道眼的別稱,沐方禮竟然知道他的秘密?!

    「別怕,我知道不稀奇,我還知道你這雙眼睛是怎麼來的。你猜的沒錯,你娘的死確確實實不僅僅是因為難產,更是因為你這雙眼睛。」

    李初一愕然。

    「什麼意思?」

    沐方禮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招手示意李初一坐下來。知道李初一不捨得觸碰屋中的物事,他袍袖一揮自行取出了一套茶盞,端起茶壺給兩人各自倒滿一杯。

    在李初一忍不住要罵人的時候,沐方禮抿完一口茶水後終於理清了思緒,長長的嘆了口氣。

    「初一,你知道大衍開國萬年來,有多少位衍皇飛昇仙界嗎?」

    李初一點點頭:「一個都沒有。」

    這個他知道,道士曾經跟他說過。

    「那沐家呢?你知道沐家有幾人飛昇仙界嗎?」

    「這個不知道,應該有幾個吧?」

    「錯!」

    沐方禮沉重的搖搖頭:「也是一個都沒有!一萬年的時間,大衍最頂尖的兩個家族,宇文家和沐家沒有一人得以飛仙!不僅我們,凡是大衍出身的宗派家族都沒有人飛仙,唯一飛昇仙界的兩個人還全部都是外來人士,一個來自漠北,一個來自極南海外的南溟劍派!那兩人只是尋常飛昇,大衍本土修士比他們佼佼者數不勝數,可歷次仙門開啟偏偏沒那個機緣,你說這是為何?」

    李初一當然知道是為何,但是他不能說,所以輕輕的搖了搖頭。

    「因為我們太盛了!」

    「哈?」

    這個答案是李初一沒想到的,他本以為沐方禮會說遭天棄,因為強奪了人界的氣運而被天道厭惡,這才絕了他們的仙緣。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4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還好

    「沒錯,就是太盛了!」

    沐方禮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目光灼灼的道:「孤陰不生,獨陽不長,世間的運勢應如潮汐一般有漲有落才對,可大衍的氣運太盛了,盛到萬年來沒有遭遇到任何坎坷。正所謂物極必反,福必依禍,仙緣的斷絕便是大衍盛極之下的劫數。國運太盛而遭了天妒,連蒼天都忌憚我們,我們又安能登仙呢?」

    「所以」

    「所以你的眼睛便是我們想出來的破局之法!」

    感覺自己的情緒有些狂熱,沐方禮頓了頓緩了緩心神。

    「我承認,你娘的事情上我確實有過私心,想藉著你這個他同時擁有兩家血統的外孫讓沐家的地位更進步一步,但更重要的是,我們是為了福澤大衍的黎民蒼生!傳說陰陽瞳上達仙界下至幽冥,三界萬物無所不窺,連冥冥天道也逃不過它的窺視。倘若傳說不虛,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大衍無仙之劫也便有了破局之法。只是能培養出一位擁有陰陽瞳的人界至強,定然能藉著陰陽瞳的力量尋找到一條登仙之路,屆時無仙之劫自然可破!正常的仙路我們走不通,就只能自己開闢了。你娘也是知道這個緣由,再加上孝順,所以才同意嫁給宇文太浩,目的便是誕下你這個人!」

    李初一嘴唇動了動,但最終沒有急於反駁,而是示意沐方禮繼續。

    沐方禮發覺他的異樣,頓了頓繼續道:「外界一直把《皇道決》和《千機萬衍》傳的甚是邪乎,其實這兩部奇功的真正作用沒有幾人知曉。《皇道決》蘊養的是人的氣運,化天道之無形運勢於己身,使自己鴻運加身直至長盛不衰之極境,最終以皇者之姿統御世間,世人皆服無敢他念。而《千機萬衍》則是修整自己的命緣,世人皆有命數,生老病死皆有天定,若是能提早窺到自己的禍兮旦福,進而提前做出應對之法,人之一生自然可以雨順風調人壽年豐,乃至長生不死都有可能!《皇道決》是靠氣運影響命緣,《千機萬衍》是靠推衍改變命緣,二者各有利弊說不上孰優孰劣,但配合起來卻能拾遺補缺,這也是大衍號令天下無人能敵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非找我娘呢?從沐家隨便找個人就是了,難道就因為她是你的女兒,身份高貴?」李初一皺眉道。

    「並不是這麼簡單的。」

    沐方禮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應該知道,世間越是厲害的法門對修習者的要求便越苛刻,《皇道決》和《千機萬衍》也是如此,極其注重血統和資質。我不知道兩家先祖是怎麼得到這兩部奇功的,但這麼多年來只有我們兩家能修習各自的法門,外人修習的話不是不得其法便是爆體而亡,我們兩家也不能修習對方的法門,否則會有大厄。」

    「什麼大厄?」

    「不一定,但肯定落不下什麼好下場。宇文一族的人天生便有一股獨特的氣運纏身,可以稱之為皇者之氣,這是修習《皇道決》的根本;而我們沐家之人天生則有一絲命元繞魂,那是一種有別於法力的奇異力量,跟精神念力有些相似,我們將其理解為靈魂的力量,是修習《千機萬衍》的根本。這兩種力量都是天生的,可以通過功法後天蘊養,但無法憑空生出。而這兩種力量之間又有著某種矛盾之處,養氣者修命術會折損自己的氣運,衍命者養氣運會壞了自己的命元蒙了自己的通靈慧眼。無論是亂了氣數還是亂了命數,最後的結果都會是厄難纏身,損了道行不說還會折盡自己的陽壽,下場多半淒慘。」

    李初一不解:「可是命緣和氣運不是一回事嗎?怎麼到了你們這兒就左右一分相互矛盾了?」

    「我也不知道。」

    沐方禮輕輕搖頭:「我們和宇文家各自參研了一萬多年也沒弄明白,最後只能歸結為天意,是蒼天不允許同修雙法的人出現。很久以前兩家老祖曾聯手派人試探過,各自將自家功法最初級的內容交由對方修習,結果」

    李初一懂了:「所以你們就想出了生我這個辦法,一半宇文的血脈,一半沐家的血脈,如果順利的話生出來不但皇氣纏身,而且還有一絲命元繞魂是嗎?」

    「是,但不是主因。」

    沐方禮道:「我們沒有想過要讓你同修雙法,因為誰也無法估計到結果會如何,萬一連累了你的性命那就是我們雙方都不願看到的了。之所以讓你身懷兩家血脈,最重要的原因是為了讓你同時擁有天生的氣運和命元。關於陰陽瞳的來歷,我們尋遍古籍才只找到一句話描述,說是『唯集大氣運者方有可能生之』。誰也說不清楚怎麼樣才算是『集大氣運者』,但我們認為若是能同時身懷兩家血脈,然後再以無上衍法為你易改天命直至先天之極限,那麼你孕育出陰陽瞳的幾率便可提至最大,即便生時不顯,後天成長時也是有機會單生出來的。」

    看著李初一的眼睛,沐方禮微微一笑。

    「看來我們賭對了,你果然生出了陰陽瞳,而且還是一雙!可惜靈兒不在了,若是她能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知得有多麼開心。」

    李初一沒有絲毫喜悅,聞言冷聲道:「為了這雙破眼睛,你們就把我娘的命給搭上了?」

    笑容一僵,沐方禮面色有些哀傷,又有些隱怒。

    「不是這樣的,按照正常情況你娘不會死的,你們會母子平安!可是宮裡卻傳來訊息說你生帶異象,你娘受你連累被你吸乾了陽壽而死,你則於霞光中極其詭異的不知所蹤。我知道此中肯定另有隱情,是宇文家瞞著我們沐家,或者僅瞞著我一個人在搞什麼鬼,所以我一直暗中追查,可是怎麼查也沒結果,無論是當年接生的穩婆還是宮女太監都異口同聲的說你伴著霞光消失了,就連我親手搜魂也是這個結果,我實在是唉!」

    「結果?呵呵想知道原因嗎?」

    李初一冷笑而望。

    沐方禮一怔,隨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李初一壓著火氣,將道士對他說的話撿著能說的說了一遍,聽得沐方禮眼睛越睜越大,臉色黑得嚇人。

    末了,李初一冷笑道:「明白了嗎?你選的好女婿根本沒想著要養我,他嗎的他是想抽了我的命格氣運去補他的大衍國運,讓你們狗

    日的大衍皇朝國運不衰盛朝永恆!當然了,從結果上來講這跟你說的期望差不了多少,只要大衍不滅,飛不飛仙也沒那麼重要了,畢竟仙界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未必有你們在人界過的舒坦。但是,對我和我娘來說這個結果根本無法接受!我娘因此而死,我也差點葬身荒野!要不是我命不該絕恰巧碰到了我師父路過,他老人家又難得的良心發現收養了我,老頭,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我了!」

    「這不可能!」

    沐方禮重重的一拍桌子。

    「你聽誰說的?你天一道尊」

    想起李初一的師父,沐方禮身子一軟,拍在桌面的手無力的滑落下來。

    天一道尊的眼界他是相信的,他更知道自家的衍術其實不過是脫胎人家衍術的左道旁門,天一道尊的《天衍命術》才是世間最正統的命術衍法。

    可是他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因為李初一說的事僅僅從理論上能實現,易改命緣和抽離命格增補他物根本是兩個概念,難度絲毫不亞於逆天改命。

    沐方禮所說的易改命緣並不是尋常人所想的那樣逆天改命,他並不會觸及到命格根本,只是通過外力輕輕的做一點推動,讓命數更加貼近自己想要的狀態。在此之前,他們做過很多準備,比如沐雪靈懷孕的時機、懷孕後的居所飲食行址去處甚至是呼吸的次數和頻率都有要求,諸多人為因素造就了先天條件,以外在的綿薄之力契合冥冥之理塑造出胎兒的先天本命,而後再在胎兒即將出生前以奇門衍法施加影響,推動即將成型的命格向著自己想要的方向衍變。

    這才是「易」,跟「逆改」和「奪取」根本是兩碼事。

    可天一道尊的話又不能不信,李初一不通衍法不可能自己琢磨出這些事兒來,肯定是天一道尊說與他聽的,問題是這種事又怎麼可能辦到呢?

    當初幫著宇文太浩剝離本命斬去半生,沐家十位族老連同幾十個精英子弟一同出手最後還被反噬得死傷慘重,十位族老苟活其二,幾十個精英十不存一。那還只是分剝本命,是最簡單的逆天改命之法,就這樣他們還落了個死傷殆盡,抽離命格填補國運?

    那可不僅僅是李初一會死,一個不慎連大衍的氣運都會被攪亂,屆時盛極而衰事小,氣散運竭大衍頃刻間便會橫禍連生,此乃禍國殃民啊!

    這種手段別說二半吊子的狗屁五老了,就是舉沐家全族之力也未必能夠成功,稍有不慎便會家破人亡。沐方禮很想不明白宇文太洛是不是瘋了,別人不知道他這個當爹的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天命如何嗎?

    李初一的命格可不是一般人的命格,那是被他們精心塑造出來的,是為了陰陽瞳而塑造出來的,豈是人力可以撼動的?

    再說宇文太洛從哪兒找的那麼多衍道高手?

    單憑所謂的五老肯定不行,難道人界裡除了天一道尊和沐家,還有另一個人或者另一股勢力精通此道,並且悍不畏死的敢行此逆天之舉?

    還是說沐家有人別有用心,背著他跟宇文太洛串通一氣,暗地裡派人幫著他謀此毒計,此前說給他聽的緣由都是假的,這自始至終就是一個圈套?

    宇文太洛的目的根本不是陰陽瞳,根本不是培養一個能幫助大衍走出困境的接班人,他的目的僅僅只是李初一的命格,是大衍的國運不衰,是為了他自己?

    沐方禮越想身上越冷,兩隻手氣得直發抖,壓抑不在的火氣使得法力激盪不已,面前的桌子都被震出了蛛網,只因在他的氣息籠罩下才沒有當場碎開。

    李初一冷著臉坐在對面,拿著自己的杯子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心裡則悄悄的鬆了口氣。

    看老頭這個反應,應該是真不知道內情了。

    還好,虎毒不食子。

    天下間的親爹,不都是那麼的絕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11:14
第一千零八十章 據說

    就這樣,李初一在沐家裡住了下來。

    沐方禮本想將他安排在沐雪靈的小院裡,但被李初一給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態度異常堅決。

    老頭是好心,但李初一也有自己的想法。小院很可能是沐雪靈留在人間的最後一點印記,對他來說更是猶如心靈的一片淨土一樣,恨不得天天呆在裡面不出來,可是他不能。

    他怕這片淨土會沾染上俗世的塵埃,他不能容忍娘親的氣息摻雜進任何一絲雜質,包括他自己的也不行。想念時過來看看就好,住是絕對不可以的。

    沐方禮很理解自己外孫的心情,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所以老頭大手一揮直接命人清空了離小院最近的一處宅院,也不管李初一幾人住進去會不會有些太大了,他就是要給自己的外孫最好的,不讓自己的外孫受到半點委屈。

    而那處宅院本是有主人的,可是老家主親自發話,誰敢言半個不字?

    於是乎,李初一帶著幾個同伴順順當當的住進了那所喊一嗓子好半天才有回聲的大宅,每天裡大半的時間都泡在沐雪靈的小院,剩下的時間則忙於奔波在自己的「新家」當中。

    確實是奔波,沒辦法,那所宅子實在太大了。

    小胖子一度懷疑沐老頭是不是別有用心,看他長的太胖故意找這麼間宅子來給他練腿兒的!

    你說好端端的宅子本身就不小了,裡面竟然還佈置了法陣拓寬空間!

    剛住進去時李初一好奇的拉著李斯年粗略的丈量了一遍,結果發現屋內的面積都快趕上神劍峰的小半個峰腰寬了,葉之塵的草廬甚至還沒有這裡最小的一間儲藏室大。而且這還只是第一層,再算上上面兩層和屋外的大院子,他估計一個一兩百口人的小家族住進來都沒問題。

    後來打聽才知道,這裡原先住的確實是個沐家的小族系,主人是沐家某個族老的次子。其本人連同沒分家的子嗣後代以及服侍他們的護院和下人一共三百多號人共居於此,一住就是好幾百年,直到沐方禮一道口諭下來他們才搬了出去,清理乾淨後讓給了李初一。

    小胖子很是無語,沒想到還真猜對了。

    本來還想著這是哪位高人不嫌麻煩把自己的老窩弄得這麼大這麼複雜,從育兒房到教武場,從小學堂到傳道場,該有的不該有的一應俱全,簡直跟個小山門似的,敢情這裡真的住了一大家子,自己這算不算是鳩佔鵲巢?

    李初一怎麼想怎麼感覺自己有點小惡霸的感覺,心裡頓時美的不行。

    小時候就很羨慕那些招搖過市的達官顯貴,心想著什麼時候有錢了也跟道士弄一座大宅當回老爺,沒想到今兒個竟然把夢給圓了。

    當老爺自然得有人服侍,沐方禮也給安排了,但李初一沒要。

    原因無它,他不放心。

    跟沐方禮一番交談後,他基本排除了沐老頭虎毒食子的嫌疑,但沐家的其他人卻不在此列。

    從沐方禮最後又驚又怒的態度中他能看出來,沐家的水並不像表面上的那樣清澈,甚至比沐雪晴給他講過的還要渾濁。

    沐雪靈的死肯定不僅僅是難產那麼簡單,沐方禮關於「培養陰陽瞳」的說辭他是信了的,但顯然沐老頭也被騙了,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清宇文太洛真正的目的。

    在這一點上,李初一不怪他。

    宇文太洛的野心太大,已經遠遠超過了沐方禮的想像。就連自己當初剛知道時也跟天雷轟過似的裡焦外嫩的,沐方禮再厲害也不是道士,奪人命格這種逆天之事他估計連想都不敢想。

    同時,沐方禮的那句話他也記載了心裡,單憑大衍五老宇文太洛根本做不成這麼大的局,其中肯定另有高人相助。

    現今人界,能有這等本事的也只有一人和一家。

    一人自然就是道士了,可一來道士忙著找師娘根本沒這個功夫,二來他神魂不全道行大退,平時靠著《天衍命術》欺負欺負沐家和五老這種左道人物還行,奪人命格這等逆天之舉他有心也沒那個能力。

    況且高傲的道士根本就不待見大衍,別說出手幫忙,話都懶得搭理他們一句。所以道士根本不可能,那就只剩下那一家了。

    而這一家,自然便是與宇文皇族平起平坐的無冕之皇——沐家。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沐雪晴當初離家出走時就有過這種懷疑,只是沐方禮脾氣倔又正值傷心之際,那時的沐雪晴又不像現在,還沒脫離開乖張叛逆的影子,沐方禮自然當她說的是鬼話,一頓臭罵把本就心生離意的她氣出了沐家,從此再沒有回來過。

    可現在不同了,李初一的話複述的可是天一道尊的話,沐方禮不可能不重視。再加上沐雪晴出走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宇文太洛再次提親,目標直指沐雪晴這個妻妹,沐方禮當時沒有多想,以為他只是不甘心陰陽瞳的計畫失敗想要再試一次,可現在看來,此事細思極恐。

    當初沐雪晴離家出走,他的心情很複雜,既生氣二女兒的頑劣不孝,又擔心她獨自在外的安危,同時他也很慶幸,慶幸沐雪晴幫了他一把,讓他不用再考慮怎麼回絕宇文太洛。

    但是現在,他的心裡只剩下慶幸。

    還好當初沐雪晴走了。

    萬一真留下來,他也不敢說自己會不會被陰陽瞳的計畫勾動心意,決心再嘗試一次。

    對普通人來說這根本沒有什麼好想的,可是對他們這些空望仙門而不得入的老傢伙們,對大衍所有與他們一樣的飛昇們來說,開闢出一條仙路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還好,沐雪晴走了,沒有給他一錯再錯的機會。

    沐方禮怒了,李初一看得出來。

    老頭怕駭著他把怒火和殺意都掩了起來,但哪能逃得過李初一的眼睛。

    沐家會不會因此而大亂,會不會因此而跟宇文一族決裂,這些李初一都不關心。相反,他很是期待這種結果。

    什麼黎民蒼生,什麼國泰民安,在他心裡都及不上他娘親重要。

    不管大衍變成什麼樣子,哪怕就是人死絕了他也不會在乎,因為這是他們欠他娘倆的,這都是債,是報應。

    而事實上,沐家近些日子的氣氛也不知不覺中壓抑了下來。就連懵懂小兒都看出了大人們的臉色不對,往日的歡聲笑語已然被謹小慎微所代替。

    底層的沐家子弟不知發生了何事,有門路的打探到了些許消息,頓時瞪圓了眼睛。

    沐家的上任家主沐方禮出關了,號稱閉死關的他不但出關了,還要趕現任家主沐方溪下台,自己重掌沐家大權!

    不僅如此,老家主據說還要認親!

    據說是失散多年的外孫回來了,祖孫團聚的老家主這才動了心思,自己掌權是假,扶這位外孫坐上家主之位才是真!

    各種門道的消息聽的眾人一愣一愣的,他們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他們能感覺得出來,沐家的天是要變了。

    而那位外孫,有人說子虛烏有,有些人卻言之鑿鑿的說自己親眼所見,可不管怎麼解釋還是不信者居多。

    老家主有個外孫沐家的人都知道,但早在幾百年前就死了。老家主的長女、沐家自漣星老祖後最傑出的聖女沐雪靈生產時遭了天妒,香消玉殞母子雙亡,這是宮裡和沐家族老親口證實的,當時不知哭昏了多少與其交好的子弟。

    可現在,怎麼又冒出個外孫來了?

    不是死了嗎?

    老家主不會是糊塗了吧,哪兒蹦出個膽大包天的野孩子過來冒充一下他就信了?

    再說了,沐家族規有雲,外嫁者其子嗣不計入沐家族譜之內,不算是沐家之人。就算那個孩子是真的,那也不是沐家子弟,老家主要認親這是違反了族規啊!

    再者說如果是真的,那孩子的父親就是當今的皇帝衍嶺皇,要認也該是衍嶺皇先認,將那孩子列入宇文皇族的族譜當中之後老家主再認。可現在老家主搶著認親,這可就不僅僅是違背了族規了,這是在跟衍嶺皇搶人啊!

    沐家是跟宇文皇族平起平坐不假,可檯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還是要維護下皇族的尊嚴的。現在宮裡面還沒風聲,老家主先急著跳了出來,這就等於衍嶺皇直接叫板,合適嗎?

    有人說合適,有人說不合適。眾說紛紜中,熟不知沐家現任家主沐方溪的書房裡也發生著這樣一場爭論。

    「大哥,你先冷靜一下,這事咱們要三思啊!」沐方溪苦口婆心的勸著、

    一接到沐方禮出關的消息他就心感不妙,果不然,他這位好大哥狠狠的給了他一記當頭重棒。

    「三思三思,三思個屁!當初要我三思,結果把我的寶貝閨女給三思沒了!現在還要我三思,老二,你是想把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好外孫再給三思沒了嗎?!」

    沐方禮一巴掌拍碎了茶几,唾沫星子都差點沒飛到沐方溪臉上。

    沐方溪嘴裡發苦,大哥霸道的模樣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了,今日一見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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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