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223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25 18:38
第一二四〇章 千鈞一髮

    朱厚照初生牛犢不怕虎,心中所想只是如何才能逞英雄,不知者無畏,他從未想過若自己中了流矢或者是身上被砍上幾刀會如何,只知道這樣很爽很刺激,顯得威風凜凜,僅此而已。

    可當太子表現如此勇猛,大明將士的士氣都被鼓動起來,三軍效命,表現銳不可當。

    韃子在城頭佔領的幾個區域,很快被明軍奪回,隨著兩部呂公車被明軍淋上桐油開始燃燒,其餘三部呂公車慌忙撤離城牆。

    僅僅依靠簡易飛梯,韃靼後續兵馬根本就無法殺上城頭,明軍士氣大盛,韃靼人眼看已經無法拿下西直門,不得已選擇撤兵。

    朱厚照帶領兵馬將城頭上殘餘的韃子包圍,擊殺,那些來不及逃走的韃靼人乾脆從城頭跳下去,十四五米相當於後世三四層樓高,基本是一命嗚呼,但也有少數倖存下來,但肯定無法參加以後的戰鬥了。

    「勝利啦!」

    「擊退韃子了!」

    「皇上萬歲!太子千歲!」

    城牆上下歡呼聲響徹雲霄,這一戰反敗為勝,大明將士無不歡欣鼓舞。

    朱厚照第一次體會到當一個統兵大將的成就,一時間沉浸在激動和興奮的情緒中,張苑這個時候才匆匆忙忙跑過來,扶著朱厚照的胳膊緊張問道:「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大驚小怪的……張公公,我就不追究你臨陣逃脫之罪了,陪同本宮巡查城防吧!」朱厚照興沖沖說道。

    張苑別提有多為難了!

    熊孩子簡直是在挑戰認知,鬧騰一次二次也就罷了,現在天天如此,以張苑這種「老年人」的心態,很難理解熊孩子為什麼這麼熱衷熱血刺激的東西,城頭這麼多人中,他屬於最擔驚受怕的那個,不僅自己怕死,還怕太子出事連累到自己。

    張苑道:「太子殿下,還是早些撤下城頭吧,或者……先到城樓上暫避一二?」

    朱厚照頓時板起臉,瞪著張苑道:「本宮好不容易統領兵馬奪回西直門,憑何讓本宮去暫避?現在要避鋒芒的是韃子才對……張公公,給本宮傳召西直門守將來,本宮準備領兵出城!」

    「不可!」

    張苑這次打死也不準備聽從朱厚照的吩咐。

    太子領兵殺上城頭,這已經非常荒唐了,若再帶著兵馬出城,那就更加荒誕不經了,太子本身又不是驍勇善戰的將軍,甚至連騎馬技術都不佳,哪裡有資格領兵衝殺?

    朱厚照怒氣衝衝踹了張苑一腳,喝斥道:「快去!」

    張苑只是後退幾步,卻並不遵命。

    此時有侍衛上前奏稟:「太子殿下,剛剛得到急報,狄夷第二波兵馬即將抵達西直門,預計一刻鐘後大戰重燃!」

    朱厚照一聽皺起了眉頭,疑惑地自言自語:「莫非狗韃子不知道本宮在這裡,居然敢拿雞蛋碰石頭?哼,這次再給他們一個慘痛的教訓,讓他們知道本宮的厲害!」

    「快調動兵馬……對了,西直門這邊有多少駐兵來著,通通準備好,本宮倒要看看韃子有多大本事,敢與本宮叫陣?」

    張苑急忙勸道:「陛下,西直門駐兵不足萬,切不可以身犯險啊!」

    朱厚照怒道:「什麼叫不足萬?我就不信了,韃子每次都出動數萬兵馬,為何我們每次只有幾千兵馬駐守?我大明人口是韃子的百倍千倍,怎麼可能兵馬比韃子少?」

    雖然熊孩子學習了些兵法韜略,但在人情世故上,遠沒有張苑這樣的「人精」明白。

    張苑心想:「雖然城內守軍有十萬多,但卻要分別駐守九座城門,還得兼顧各處城牆。蠻夷卻不同,機動靈活,想攻擊何處便可集中兵力,而我軍卻不敢大意放棄駐守,自然顯得兵力捉襟見肘!」

    張苑上前拉住朱厚照的手,苦苦哀求:「殿下請顧及自身安危,趕緊下城頭吧!」

    朱厚再次蹬開張苑,怒目而視:「我的事情,不勞煩張公公操心,馬上從其他地方調兵,增援西直門!」

    ……

    西直門之前是由幾個蒙古部族聯合攻打,兵力雖然好幾萬,但各部都有意保存實力,稍微遇到挫折便退了下去。

    想早點兒拿下京城的巴圖蒙克一看不是辦法,立即調派韃靼中軍,由蘇蘇哈親率汗部三萬精銳,攻打西直門。

    「明朝太子居然親自領兵防守西直門,即便此番我無法攻取西直門,但只要把明朝太子給生擒又或者當場格殺,明朝兵馬必然軍心大亂,我軍便可趁機掩殺,必然會取得一場大勝!」

    蘇蘇哈戰前對自己的麾下將領交待得很清楚。

    西直門未必要一戰而下,但明朝太子必須要一舉擒殺。

    戰鼓響起,狼煙處處,韃子兵馬自遠處而來,旌旗招展,幾乎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此戰達延部三萬主力充當主要攻城兵馬,但側翼有兩萬部族兵馬回應,照例由部族兵馬先行發起攻城。

    「烏啦啦……」

    韃靼人排列成整齊的戰陣,逐漸靠近城牆。

    城頭上,看到韃子已經進入射程,明軍弓兵開始自城牆的垛口向城下射箭,而韃子的弓箭手也針鋒相對,彎弓搭箭。

    隨著箭矢落下,韃子和城頭上明軍紛紛中箭倒地。

    城頭的垛口處立即豎起巨盾,韃子射來的箭矢紛紛落在盾牌上。城下的韃子軍陣前面,也豎起幾百面巨盾。巨盾源源不斷向前,掩護韃子步兵繼續向前挺進。

    明軍不斷地自垛口和城口上的瞭望口向城下射擊,白晃晃箭雨如注,一批又一批韃子弓箭手應聲而倒,但這些韃子毫不退縮,繼續與城頭的明軍展開對射。

    箭矢如同狂風驟雨,不斷有人中箭倒地,由於箭矢太過密集,許多竟然在空中撞到一起,然後齊齊跌落地面。

    這個時候,韃子用來掩護攻城的轒轀車也來到陣前,這種車是在長方形的車座上建起相同形狀的木屋,外表蒙上牛皮,下安四輪,形同活動掩體。

    韃子將轒轀車多車相連,形成一個地面通道,掩護車下的韃子步兵源源不斷前進進發。

    在轒轀車和韃子弓箭手的掩護下,韃子兵馬順利通過之前搭建好的壕橋,朱厚照從城樓上的瞭望口看到這一幕,怒從心頭起,問道:「韃子怎麼這麼多攻城器具,難道我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韃子輕而易舉過護城河?」

    張苑小聲嘀咕:「還不都是從我們邊軍手裡奪取的?否則以韃子的頭腦,能製造如此利器?」

    隨著韃靼兵馬渡過護城河,大型的呂公車、沖車也再次緩緩逼向城牆,除此之外,成百上千的各式飛梯,也被韃靼人扛著衝向城池。

    「烏啦啦!」

    韃靼人的吶喊聲驚天動地,朱厚照聽到後情不自禁握緊手中佩劍,感覺肩頭壓力無比巨大。

    韃靼人軍陣齊整,鋪天蓋地,那種黑壓壓一片壓上城頭的逼迫感,太過驚人,即便朱厚照膽大包天,此時也感覺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上,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同時腿腳不由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謝遷和李東陽急匆匆上了城頭。

    謝遷在安定門睡了一個多時辰,剛回文淵閣,便接到急報西直門遭遇韃子圍攻,連太子都親自上陣,戰事殺得難解難分。

    謝遷和李東陽奉皇命陪同太子督戰,聽到這狀況哪裡敢怠慢,緊忙往西直門而來,在路上才得知西直門在太子親自上陣的鼓舞下,扭轉敗局,讓京城從城破人亡的慘況中拉了回來。

    但眼下朱厚照仍滯留西直門,二人不得不緊趕慢趕來勸說太子下城頭,即將抵達西直門時,又聽說韃靼人第二輪攻擊又來,這次還是韃靼軍中最為精銳的達延部主力攻城,李東陽和謝遷頓時頭都大了,心急火燎來見太子。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25 18:38
第一二四一章 城破在即

    「太子殿下,請您立即下城牆!」

    謝遷看到朱厚照,趕忙上前奏稟,「這裡自有老臣擔當,您只管放心回宮,西直門絕對不會出差池!」

    朱厚照見到謝遷和李東陽就心煩,板起臉說︰「本宮憑什麼相信你們?你們不停給本宮找麻煩,本宮就要堅守第一線,來一個韃子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你們要是阻攔,我就把你們當作擾亂軍心的細作,直接丟下城頭!」

    面對一個撒潑耍橫的太子,連李東陽和謝遷這樣位極人臣的內閣大學士也沒什麼好辦法。m..com 樂文移動網

    正說話間,前方韃靼人的攻城仍在繼續,謝遷從望口一眼掃見城垛外韃子鋪天蓋地的進攻陣容,錯愕不已……之前幾次韃靼人攻城,都未曾有過如此大陣仗!

    謝遷連忙側頭問道︰「西直門駐兵多少?」

    李東陽瞠目結舌,原本他對於各城門駐守兵馬數量一清二楚,但因昨夜韃靼人連番攻城,各處兵馬調動太過頻繁,京營和五軍都督府所轄兵馬悉數被打亂,連李東陽這樣的決策者,都不知道西直門和周邊城門駐守的兵馬數量。

    謝遷神色緊張︰「大事不妙,狄夷昨夜攻城,多半是想擾亂視聽,今日攻打西直門才是其真正目的,我看應該立時從各城門調兵,全面加強西直門的防守!」

    李東陽喝止︰「於喬,不得魯莽,一切先等調查清楚再說!」

    謝遷指著城外黑壓壓逼來的韃子軍陣,道︰「情況如此明顯,豈容再有遲疑,馬上調兵,速度要快!」

    李東陽隨著謝遷所指方向看了一下,也不由嚇了一大跳,正要說些場面話緩和下氣氛,城頭下已然響起韃子衝鋒時發出的吶喊。

    「烏啦啦!」

    隨著這驚天動地的吶喊聲,韃子的呂公車已經靠上城頭,同時幾百部飛梯也貼到了城牆上,源源不斷的韃子開始向城頭攀援。

    這下子李東陽和謝遷已經顧不上勸太子下城頭了,他們現在更擔心西直門的安危。

    謝遷把陪同身邊的西直門守將抓了過來,大聲喝問︰「城頭守城器械和兵器可足夠?」

    守將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道︰「兵器……大致還算充足,但守城器械……差不多消耗完畢,之前韃子殺上城頭,撞車、桐油、檑木、滾石、抵篙等多有折損!」

    謝遷怒道︰「有折損為何不馬上申報?也罷,速速調遣兵馬,若到了緊急關頭,老夫就算親自提兵器一戰,也絕不容許西直門有寸土之失!」

    「轟——」

    說話間,城頭下竟然響起火炮聲,韃靼人用繳獲自大明邊軍的佛郎機炮,朝城頭髮射!

    砲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掠過城牆,靠近城牆內側的幾排房子,瞬間在劇烈爆炸後變成瓦礫堆,大地震顫,發出隆隆的迴響。

    「轟轟——」

    幾發砲彈正巧砸中城樓,青磚搭造的城樓炸塌一角,煙塵衝天而起,把置身城樓內的李東陽和謝遷嚇得不輕。

    韃靼人以佛郎機炮作為開路先鋒,大量韃子通過攻城雲梯和簡易飛梯源源不斷向城頭攀援,騎兵則在遠處騎射掩護,而幾部沖車則在上百韃子士兵推動下,緩緩來到城門處,對西直門城門猛烈撞擊。

    城頭上下飛沙走石,就好像兩股洪流,但接觸點並不在城頭,而在城牆下面。

    韃靼人充當炮灰的永遠都是部族兵馬,而非達延部主力,飛矢在城頭上下勁射,一桶桶的桐油潑下,很快呂公車和許多飛梯就燃起大火,但探出頭潑桐油的大明士兵,轉眼就被飛舞的箭矢射中,跌落城頭,置身於火海中。

    韃子從其餘完好的呂公車頂部衝了出來,明軍吶喊一聲,舉起長槍排列成軍陣迎了上去,雙方很快便廝殺在一起。

    其餘地方,明軍三五成群,手持抵篙,其實就是個大叉子,將飛梯連同攀附在上面的韃子一起掀翻,但由於韃子貼在城牆上的飛梯太多,還是有不少韃子沖上了城頭,然後又有明軍迎了上去,短兵相接。

    韃靼人從接戰開始,便佔據上風。

    由於城樓高處有遭遇韃子炮火打擊的危險,此時李東陽和謝遷陪伴朱厚照下到了二樓,下面隸屬於府軍前衛的數百御林軍,已經全部手持長槍和火銃,準備與殺進樓來的韃子作戰。

    朱厚照從望口看到下面殺得天昏地暗,不由一陣眼熱,非常想親自帶兵衝殺,但被李東陽和謝遷死死地攔住了。此刻兩位閣老也換上甲冑,倒不是說他們準備親自上陣殺敵,而是防備流矢。

    「李大學士、謝先生,你們這是禍國殃民……快放開本宮,本太子要親自領兵殺敵,誰不聽從,我就把他大卸八塊!」朱厚照嚷嚷道。

    但無論他怎麼撒潑,身邊的太監和宮廷侍衛都不敢買賬,朱厚照出事涉及到他們身家性命,在他們看來,城頭被攻破的可能性不大,還是維護太子安危要緊。

    朱厚照正在嘶吼,突然有流矢通過望**進城樓,一名侍衛中箭倒地。

    朱厚照激動地說︰「韃子攻勢如潮,你們再不讓本宮出去,西直門一旦失守,京城門戶洞開,你們能承擔起這個責任嗎?」

    謝遷讓士兵用盾牌死死地在前面擋住,自己小心翼翼地到來到面向城外的望口,小心觀察,只見韃子蜂擁而來,城牆上的防備已十分危急,不時可見有逃兵往城牆內側溜走。

    李東陽朝陪伴身邊的兵部官員問道︰「西直門遭遇狄夷主力圍攻,增援兵馬幾時到來?」

    根本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李東陽正要繼續找人詢問,突然城樓一陣劇烈顫抖,原來韃子的佛郎機炮再次射中城樓,這次三樓直接洞開了個大窟窿,不少士兵受傷倒地。

    朱厚照趁著一陣混亂,終於從侍衛中掙脫,怒喝︰「這個時候再不拚命就沒機會拼了!來人啊,跟本宮衝出去!」

    朱厚照抓起一柄長矛就往外衝,謝遷和李東陽一時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正要拔足去追,又有火炮聲傳來,他們本能地找地方躲藏,那邊朱厚照卻好似不知「死」字怎麼寫,風風火火便下了城樓,出大門往前面殺去。

    數百御林軍怎麼敢讓太子犯險?只能跟著殺了出去。

    「瘋了瘋了!堂堂太子竟如此魯莽,莫非我大明將要為如此豎子治國?」李東陽怒從心頭起,已不管在什麼地方,直接罵朱厚照為豎子。

    謝遷連忙勸解︰「賓之,不得亂說,快些將太子追回來……你們還看什麼?快追!」

    城頭上流矢處處,更有甚者是砲彈亂飛,士兵們勉強在盾牌和沙袋等掩體後面,瑟瑟發抖,但見朱厚照端著長矛殺了出來。

    「殺!」

    朱厚照城樓內說話時,周邊人基本能夠聽到,但到了城頭,兵荒馬亂他說什麼都沒人聽清。

    「太子小心!」

    馬上有人過來保護朱厚照,但朱厚照根本不懂懼怕,徑直朝著一名正背對著他,跟明軍士兵搏殺的韃靼人殺了去。

    或許是熊孩子出來的地方令人意想不到,那韃子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身後會有個不怕死的傢伙衝出來,長矛直接刺進那士兵的後背。

    「嗯?」

    當韃靼兵中了長矛轉過身時,望著朱厚照的目光中還帶著不解,這是哪個窟窿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居然連甲冑都不穿,就這麼殺了自己?

    倒在地上時,這個韃子兵可說是死不瞑目,但馬上就有士兵將他的腦袋斬了下來,因為這是大明最實在的軍功。

    朱厚照第一次殺人,整個人有些恍惚,之前喊得凶,可真刀真槍殺到人身上,他才知道什麼是氣血翻湧,什麼是想作嘔。

    「太子殿下小心!」

    一向膽小怕事的張苑跟隨著衝出來,擋在朱厚照身前,他自己都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但見又有韃靼兵要衝來,他也沒準備後退。

    朱厚照整個人猶自處於發懵的狀態,被張苑拉著到後面,此時御林軍才衝了上來,擋住擠壓過來的韃子兵。

    「我……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朱厚照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抓著張苑的手臂在問。

    張苑苦笑︰「太子殿下……您殺的是韃子,您為大明將士樹立了榜樣!」

    「我真的殺人了!」朱厚照看著自己的手,連長矛都不想要了,之前的勇氣也沒了,這會兒只是一味叫喊。

    謝遷和李東陽頂著流矢和流彈從城樓出來,見太子魂不守舍,以為太子受傷,上前相問才知道這熊孩子剛親手斃掉一個韃子兵,一時沒回過神來。

    李東陽道︰「太子殺敵?這怎麼可能?」

    張苑急道︰「閣老,您可不能隨便亂說,太子真的親手宰了個韃子!」

    李東陽依然不相信太子能在戰場上殺人,聽起來都覺得荒誕不經,他正要讓太子回城樓躲避,但見援兵從西直門內殺了上來。

    謝遷提醒︰「估計是張老公爺率兵來援!」

    李東陽回頭看了一眼,根本看不清張懋是否在援軍當中。

    援軍上城頭之後,迅速加入到了戰鬥的行列。

    李東陽再看城頭,此時韃靼人已有兩三千兵馬殺上來了,而且不單是在西直門這一段城牆,從西直門往北西南兩個方向大約三四里,都有大批韃靼人通過簡易飛梯殺上城牆,因為這些地方未有下城頭的馬道和台階,正在源源不斷往西直門殺過來。

    「完了!」

    李東陽心在直墜,感覺一股無比巨大的壓力逼來,幾乎喘不過氣。

    如今情況已經非常危急,連李東陽自己都已經無法下城頭了,因為城頭這裡早就被大明官兵和韃子佔據,此時還有大批明軍士兵在往城頭上衝,早已經沒有下城頭的路。

    謝遷抓住一名援軍將領,喝問︰「張老公爺可在?」

    「誰?」

    將領並不認識謝遷,周圍環境嘈雜,他也聽不清謝遷在說什麼,忽然間有流矢過來,那將領慌忙閃避,謝遷感覺死神在自己身邊飛過,那箭矢最後釘在身後城樓的磚牆上。

    朱厚照終於緩過神來,從地上拾起一把刀,怒道︰「殺死韃子,誰敢犯我華夏之地,讓他有來無回!殺!」

    但見太子又要往韃靼人殺去,謝遷只能出面阻攔,嘴上不斷抱怨︰「你這孩子,為何總這般魯莽,就不能跟你老師沈溪學得穩健一些?」

    李東陽卻未有阻攔太子的意圖,他此時更想早些下城頭,倒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為了將西直門的緊急狀況通知朝廷,盡快做出安排。

    但此時已無退路,越來越多的韃靼兵馬殺上城頭,明軍卻由於上城的馬道和台階容量有限,無法及時增援,西直門隨時都會失守。

    明軍眼見周邊的韃子越來越多,士氣大跌,即便有援軍到來,但因為本身交戰區域狹窄,只是在城頭一隅,使得韃靼人逐漸擴大自己的優勢。

    「難道天要亡我大明不成?」

    李東陽悲呼嗟嘆,正要仰天問蒼天,卻聽到「嗚嗚」的號角聲,這號角聲跟韃靼平時所用號角材質明顯不同,這是源自大明軍隊的號角。

    在謝遷和李東陽所處方位,根本看不到城外的情況,謝遷狼狽到了李東陽面前,二人四目相對,也都不知這號角聲的來歷。

    謝遷道︰「莫非,其餘城門已經出兵,繞後與北寇一戰?」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25 18:39
第一二四二章 神兵天降

    韃子一日內兩次強攻西直門,第一次無功而返,第二次殺上城頭,眼看城池就要被攻破。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遠處傳來號角聲,謝遷試圖往城外看,但此時他們所處乃是城牆內側,同時城頭各處火光熏天,煙霧繚繞,城垛又高,根本就無法看遠,但號角聲卻很真切。

    聽到屬於自己軍隊的號角,大明士兵戰意迅速提升,原本節節敗退的陣腳逐漸穩了下來,進入以命換命的對峙期。

    「怎麼回事?」

    謝遷有些心慌意亂,想進入城樓到高處看看是個什麼狀況,但因城頭聚攏的士兵太多,寸步難行。李東陽跟在謝遷身後,二人用了盞茶工夫才走出十步,距離城樓入口尚有一段距離。

    就在這時,一隊韃靼士兵,朝謝遷和李東陽這邊殺了過來,這些韃子全部一手提盾,另一隻手持長槍,極為悍勇,一路衝殺,擋者披靡。

    謝遷和李東陽手無寸鐵,即便給他們兵器,以他們五十多歲的身子骨也沒法跟韃子正面交戰。

    二人狼狽躲閃,幾十個府軍前衛的侍衛見勢不妙,死死地攔在二人跟前,但幾個回合便人仰馬翻。

    即便御林軍佔據人數和兵器的優勢,仍舊在交戰中處於下風,最後拼著付出二十餘人傷亡的慘重代價,才將韃子衝殺過來的十餘名長槍盾兵給擊殺。

    「兩位大人,請上城樓,這裡交給末將便可!」

    帶隊救人的御林軍校尉過來對謝遷和李東陽說了一句,此時謝遷猶自恐慌不已,身上沾染血跡,卻不知是韃子的,還是大明士兵的,又或者他自己的。

    此時連謝遷本人都無法分辨自己是否受傷。

    李東陽見謝遷魂不守舍,扯了他一把,道:「於喬,走!」

    謝遷神思恍惚,被李東陽拉扯,身後有侍衛簇擁,勉強到了西直門城樓的入口,此時又有飛矢襲來,幾乎擦著謝遷的頭皮飛過去,又驚出他一身冷汗。

    謝遷只能閉上眼睛,聽天由命,後面突然有人大喊:「強援到來,大家一定要堅持住!」

    謝遷無法分辨所謂的「強援」,是張懋派來的城內援軍,還是城外不明來歷的援軍,他顧不上調查,倉皇間終於進入城樓第一層。

    在謝遷和李東陽擠進去後,御林軍很快便將門口給堵上。

    「可喜可賀,終歸沒去見閻羅王!賓之,我們去上面看看……」

    謝遷定了定神,強自笑著打趣了一句。在城樓一層什麼都看不到,視線受阻,雖然謝遷也知道上城樓高處非常危險,畢竟連續遭受兩輪炮火打擊,現在三樓和四樓有多處破損,但他迫切想知道城外援軍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李東陽和謝遷,在侍衛攙扶下,一路跌跌撞撞上了城樓最高處的第四層。

    城外號角聲仍舊響個不停,謝遷心癢難耐,此時盾兵將洞開的窟窿封堵得死死的,謝遷上前,一把抓住一名盾兵的領口,喝道:「讓開!」

    「你!」

    士兵受襲,以為是敵人,正要轉身拚命,才發現是之前曾在四樓待過的大學士謝遷,趕緊讓開。

    謝遷通過洞開的窟窿看出去,只見城外早已不是韃靼人如黑色洪流一般的兵馬在往城頭上湧,而變成騎兵間的交戰。

    「援……援軍?」

    謝遷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自己老眼昏花,城外的確是有騎兵在正面交戰,而且隱約間,一股紅色洪流後,尚有明軍的步兵方陣。

    「轟隆隆……」

    此時謝遷才從嘈雜的喊殺聲中,分辨出城外不時響起的火炮聲。之前他一直以為那些火炮的發射和爆炸聲,是韃子在驅使火炮攻擊城頭,這會兒他才意識到,既然韃子已經殺上城頭,怎會還對城頭放炮,不怕傷著自己人麼?

    「賓之,快過來看!」謝遷振奮異常,心頭唯一的想法是這一定是來自居庸關的援軍,沈溪小兒回來了!

    他甚至不帶絲毫懷疑,因為能在西直門遭遇危難時,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在京城外的兵馬,除了距離京城最近的沈溪所部外,也沒別人了,如今的謝遷,對沈溪已經到了盲目推崇的地步。

    誰叫沈溪能從土木堡平安脫身,而且還是他的孫女婿?

    李東陽咳嗽著到了瞭望口位置,往外看一眼,整個人驚愕不已,李東陽看到的情況跟謝遷一樣,但他所想到的事情跟謝遷大相逕庭。

李東陽勃然變色,怒氣衝衝地說:「未得朝廷頒旨,何人私自調兵出城?此非以卵擊石?」

    謝遷暗罵:「去你娘的以卵擊石,沈溪小兒帶兵回援京師,正是裡應外合獲得大勝的良機,你居然說以卵擊石?那也是,如果是城內出兵的話,的確是以卵擊石,但你也不看看現在領兵的人是誰。」

    「轟轟——」

    城外接連傳來火炮聲。

    在紅色騎兵的身後,明軍的步兵陣營中佈置有大量火炮,明軍的炮手可不像韃子那麼畏手畏腳,韃子在自己的士兵攻上城頭後就放棄了火炮這麼強大的壓制縱深的兵器,但明朝這邊卻懂得運用。

    騎兵在前衝殺,身後有自己的火炮負責開路。

    火炮齊鳴中,尚未與大明騎兵正面交鋒的韃子騎兵隊伍被轟得七零八落,明朝騎兵上前衝殺一個回合,殺得韃子人仰馬翻,但絕不戀戰,馬上撤兵,迫使韃靼人追出來,隨即火炮齊鳴,明朝騎兵再折返殺回去……

    如此迴圈之下,沒到三個回合,韃子發現自己殿後的騎兵已所剩無幾,匆忙從兩翼徵調騎兵來援,而此時大明騎兵卻又一次長驅直入,將殘存的韃靼殿後騎兵給徹底沖散……

    謝遷看著城頭下的戰事,臉上笑容可掬,嘴中更是讚嘆不已:「不愧是我大明邊軍勇士,狄虜在我三軍將士面前不堪一擊!」

    李東陽打量謝遷,神色中滿是疑問……距離如此遠,滿城煙火,根本看不清旗幟,你怎知道這些騎兵是大明邊軍?

    謝遷突然警醒過來,喝問:「太子現在何處?」

    李東陽身體一僵,他這才醒悟之前光顧著上城樓探望城外的情況,已然忘了太子的事情。

    二人目光,從城外激烈交鋒的戰場,回到城頭。

    此刻城頭戰事已沒有之前那麼慘烈,韃子之前那麼強橫,主要是後續兵馬源源不斷,但這會兒卻再無兵馬上城,後繼無力而被明軍逼得節節敗退。

    明軍大受鼓舞,士兵們奮勇爭先,此時以一當十,甚至很多步兵在沒有盾牌陣掩護的情況下就敢直接往韃靼步兵的陣營中沖,每次都有斬獲。

    李東陽的目光到處尋找御林軍的身影,因為他知道太子身邊一定有侍衛拚死保護,他突然指著靠近城樓不遠,幾乎就在腳下的一眾人,道:「喏,太子!」

    謝遷將身前的盾兵扒拉開,直接俯視城樓下的情況,渾然不顧自己在韃子箭矢覆蓋範圍內。

    謝遷高聲吼道:「太子……趕緊護送太子上來!」

    因城頭喊殺聲震天,他的話根本傳不遠,只有被擋在侍衛身後的朱厚照似乎聽到頭頂上有聲音,仰起頭看了一眼,見到是謝遷,朱厚照臉上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

    此時朱厚照也不再戀戰,指揮御林軍把自己護送到城樓門口,因為此時城頭韃子陣線全面回撤,城樓周邊已經只有明軍,朱厚照輕易便進去上到四樓。

    「兩位先生,你們……你們可還好,沒……沒受傷吧?」朱厚照滿臉污漬,有血跡,也有塵土和炭灰,不過咧嘴的時候,一口牙齒卻白得晃眼。

    謝遷和李東陽更關心太子的安危,等上前全身摸遍確定太子並未受傷,才稍微放心。

    朱厚照此時也聽到屬於明軍的號角,還有城外火炮齊鳴的聲音,興奮地說:「是沈先生率領援軍回來了嗎?我……你們讓開,本宮要親眼看看!」

    這會兒連堵在窟窿處的盾兵也察覺韃子不再用弩箭和火炮攻擊城頭,此時城頭上韃靼士兵數量急劇銳減,眼看韃子這天中第二次攻打西直門的軍事行動又面臨失敗。

    城樓上的大明士兵,都在關注城外激烈交鋒的場面,暗自為大明驍勇善戰的騎兵加油鼓勁。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25 18:40
第一二四三章 拒不出兵

    西直門城頭上的韃子,在缺少後續的情況下,不得已退到城牆一角,腿腳快的轉身退回攻城雲梯或者是簡易飛梯,逃脫一命,反應慢的則迅速遭到明軍圍攻,或從城頭墜落,或被大卸八塊。

    半個時辰過去,城頭重新為明軍佔據。

    而在城門外三四里處,大明回援京師的兵馬正在猛攻韃子後翼。

    邊軍五千騎兵衝殺在前,土木堡及居庸關上萬步兵則是堅強後盾,明軍戰陣齊整,炮手、火銃兵和弓弩手數量夠多,雙方展開激烈的對攻,兵力明顯處於劣勢的明軍在氣勢上卻佔據上風。

    這一戰沒有個人逞英雄的機會,即便王陵之弓馬嫺熟,仍舊老老實實待在騎兵陣中。五千騎兵,分成兩路,其中王陵之便是西面一路的箭頭,擋者披靡。

    因大明騎兵均為輕騎兵,且騎射造詣不及韃靼兵,即便能通過火炮壓制建立起一定優勢,卻無法把優勢轉化成為勝勢。

    「烏啦啦!」

    韃子殿後騎兵損失殆盡,但其第一波援軍已經從南面的豐台方向疾馳而來,加入戰圈。

    韃子騎兵眾多,前鋒與明軍接觸後,帶兵的韃子將領發現明軍火炮厲害,立即變陣,一部分繼續與明軍糾纏,後續騎兵則繞過玉淵潭,準備從明軍側翼展開攻擊。

    明軍兩面遭受襲擊,火炮難以在短時間內掉頭,無法對側翼之敵形成有效壓制。

    韃子以騎術精湛而名聞天下,在這正面交戰中,即便是在開局失利的情況下,他們也逐步通過自身極高的單兵素質而穩住頹勢,與明軍展開激烈對攻,並且靠騎射和靈活多變的戰術,將明軍的攻勢遏制住。

    明軍騎兵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暫時撤回到步兵方陣百步內,依靠火炮、火銃和弓弩守住防線。

    城頭上,大明官兵除了打掃戰場,將負隅頑抗的韃子逐一擊殺,剩下的就是把目光轉向城外,觀察數萬兵馬交鋒的壯觀場面。

    城樓四層,朱厚照興奮不已,振臂高呼,似乎要跟城外的援軍打招呼,但此時根本沒人把注意力放在城門樓上,朱厚照完全是自娛自樂。

    「是沈先生,看,那是我大明龍旗,快……派兵出城,跟沈先生的兵馬來個裡應外合,這一戰我們就贏定了!」

    朱厚照興奮不已,他乾脆通過木梯,爬上城樓頂部遭受炮擊後搖搖欲墜的閣樓,他手舞足蹈,一個不小心就要跌落下去。

    雖然下面沒有城牆那麼高,但從四五層的地方掉下去,下麵還是厚實的磚石牆體,不死也要摔個半殘。

    謝遷和李東陽趕緊上去把朱厚照強拉下來,謝遷道:「太子切勿操之過急,不妨將將領們徵調進來,詳細商議!」

    對於太子提出出兵裡應外合,謝遷打從心眼兒裡贊同……沒辦法,外面的援軍是他孫女婿沈溪統率,就算明知道出兵非最佳選擇,他還是會選擇這麼做,而且他覺得這個時候出兵攻擊韃靼人後翼,事半功倍,很可能一舉扭轉當前京城防禦不利的局面。

    李東陽卻喝止:「萬萬不可!」

    朱厚照沒心思反駁,目光落在城外的大戰上,隨口問道:「李大學士,有何不可?難道這不是最好的出兵機會嗎?趁著韃子攻城新敗,我們完全可以傾巢而出,配合援軍一舉將韃子步兵和他們的攻城器械摧毀,取得一場大捷。機會稍縱即逝,馬上傳本宮旨意……」

    「不可!」

    李東陽態度堅決,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城門之戰剛結束,城中一切尚不安穩,同時狄夷主力並未傷筋動骨,若貿然開城門出兵,稍有不當,城門便將失守,即便及時關閉,恐三軍將士不得回城,狄夷再發起攻城,那時京師危殆!」

    朱厚照氣得火冒三丈,指著李東陽道:「什麼危殆,我看是你李大學士就是個膽小鬼!之前跟韃子交戰,就說什麼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結果怎麼樣,韃子照樣殺上城頭來,最後險些攻破西直門。現在傳本宮命令,馬上出兵!」

    上城樓來聽取命令的幾個京營將領不知道該聽誰的,正有人準備按照朱厚照的話行事,李東陽瞪著眼睛怒喝:「我看誰敢!」

    一句話,李東陽就把自己擺在太子的對立面上。

    朱厚照氣得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這會兒城外交兵,韃靼人已扭轉頹勢,雙方殺得天昏地暗。

    此時明軍騎兵數量上的劣勢以及單兵作戰能力上的差距,開始顯現,韃子有序反擊,逼迫明軍騎兵和步兵方陣逐漸後退,如此一來,援軍逐漸遠離西直門城牆。

    朱厚照心急如焚:「再這麼下去,好不容易把援軍盼來,轉眼就要葬送掉!韃子在城外可是有十幾萬兵馬,而沈先生最多也就三萬兵馬吧!」

    這會兒朱厚照已弄明白沈溪不是率五萬大軍出征,但他依然把沈溪麾下兵馬數量給高估了。

    李東陽見將領們左右為難,厲聲道:「沒有陛下聖旨和兵部調令,誰也不得私自出兵,否則以通寇大罪論處,滿門抄斬!」

    朱厚照氣呼呼舉起佩劍,環視一圈,問道:「誰願與本宮出城一戰?」

    在場將領雖然平日非常窩囊,但在這生死關頭可不敢有絲毫含糊,雖然有人觀望,但大多數卻知道這是明軍最後扭轉戰局的機會,準備響應太子號召出征,就在這時城外再次傳來號角聲。

    韃靼後續騎兵源源不斷趕到戰場,不僅是從西直門的南面和西面,甚至北面和東面也有大批韃子精騎殺奔而至,試圖將城外大明援軍合圍消滅。

    「韃子反撲了!」

    城頭上大受鼓舞的明軍將士突然緊張起來。

    之前因援軍到來才使得城門失守的危險得以解除,而此時援軍卻陷入韃子重重包圍,官兵們都有出城援救之心,但苦於上峰沒有命令傳達,只能幹著急。

    朱厚照用沙啞的嗓音嘶吼:「還等什麼,出兵啊!」

    李東陽繼續強調:「不得出兵!」

    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內閣大學士,二人在城樓內形成嚴重的對峙,而將領們素來都是遵命行事,在兵部進一步指示前不敢做出反應。

    「李大學士,你不讚同出兵,本宮親自去,謝先生,城頭這邊就交給你了……將士們,願意與本宮出兵的,隨本宮下城牆整頓兵馬!」

    朱厚照說完,徑直下了城樓,幾名將領相互看了一眼,慌忙跟上……卻不是幫朱厚照調兵,而是怕太子有個什麼意外不好對朝廷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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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四章 曠世奇才

    朱厚照來到下麵的城牆上,心頭一股熱忱已然變冷,主要是入目所及,情況太過慘烈,滿地都是屍體,到處都是血泊,還有許多傷病號痛苦哀號,看到這宛若阿鼻地獄的可怕場景,熊孩子心中有了退縮之意。

    始終是三分鐘的熱度,朱厚照對於當前面臨的困難,嚴重估計不足。

    就在熊孩子左右為難之際,英國公張懋、壽寧侯張鶴齡一身甲冑上了城頭,出現在朱厚照面前,恭敬行禮︰「太子殿下,城門危急,請您即刻回宮!」

    朱厚照見到張懋和張鶴齡,眼前一亮,就好像看到救星一般,大步上前,一手抓著一人的胳膊,央求道︰

    「張老公爺,舅舅,你們來的正好,我大明援軍終於來到,現在就在西直門外,但他們遇到危險,陷入韃子重重包圍中……你們快徵調數萬兵馬到西直門來,隨本宮殺出城去,一舉將當前韃子殲滅!」

    張懋和張鶴齡對視一眼,他們上城頭前就大致聽到城外的情況,現在無法確定這部分援軍的領兵者是誰,二人以為最大的可能是三邊劉大夏的兵馬,亦或者是居庸關援軍殺回京師勤王。

    張懋勸告︰「太子,出兵之事,當由兵部定奪,您還是盡快回宮吧!」

    「我不回,誰愛回誰回!快出兵!」

    朱厚照瞪著眼,朝著張懋嚷嚷,「如果不聽從本宮的安排,城外我大明兵馬因為得不到援軍而被韃子消滅,我一定會稟奏父皇把你們通通砍腦袋!」

    張苑好不容易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在城頭往下看了幾眼,眉飛色舞過來奏稟︰「太子,您快來看哪,城外戰事又有變化了!」

    「是嗎?哪裡哪裡?」

    朱厚照直接衝到城垛前,從盾牌和城垛的縫隙看了出去,但見城西北四五里外,明軍騎兵陣線從之前的被壓縮狀態,重新開始了反擊,這是因為明軍龐大的步兵陣營開始變化……明軍以一千人為一個步兵方陣,陣中盾兵、槍兵、火銃兵和弓弩手一應俱全,共分出五個方陣。

    五大步兵方陣中間,還有一個人數不詳的大型方陣,作為中軍而存在。

    如同刺蝟般的明軍步兵方陣,拱衛在中軍四周,直接跟韃子騎兵展開了針鋒相對的進攻,以弓兵和火銃手壓制韃子騎兵的衝擊,以中軍方陣中的火炮隨時應對韃靼騎兵集結……韃子的騎兵只要形不成規模,就無法對明軍外圍的各步兵方陣產生威脅。

    韃子連續多次進攻受挫後,終於吸取了教訓,開始在四五里外集結騎兵,然後排列好隊形,向明軍位於西南角的步兵方陣發起衝鋒。

    「轟轟——」

    韃子在進入兩里地後,明軍中軍大陣中的炮手開始點火,當韃子騎兵衝刺到一里半的時候,砲彈剛好落下,頓時炸飛一片。

    但韃子非常堅決,而且集結的騎兵足有一千餘騎,雖然衝刺到距離步兵方陣三百米距離上時遭到連續兩輪炮火打擊,但剩下的依然有九百多騎兵。

    在進入兩百米後,韃子騎兵開始加速,但隨著尖銳的哨聲響起,明軍火銃齊射,二三十個韃子和他們的戰馬立刻滾作一團。

    明軍第一排的火銃手立刻蹲下裝彈,又是一聲哨聲響起,第二排火銃手繼續發射,這次已然是四五十個韃子和戰馬倒下。

    隨著第二排火銃兵蹲下,第三排再次發射,由於這次韃子沖得更近,這次足足有七八十個韃子和戰馬栽倒在地。

    韃子此時已經衝到了步兵方陣十餘米處,外圍的盾牌迅速豎立,而在盾牌間隙,明軍槍兵手中的長槍平放,槍口對外,密密麻麻,步兵方陣儼然變成長滿鋼鐵寒毛的大刺蝟。

    韃子騎兵一頭撞上槍林,當即就有幾十騎倒斃,其餘韃子想拚命往前衝,但被盾牌死死地擋住,此時明軍的弓弩齊齊發射,大批韃子哀嚎著倒地。

    此時韃子騎兵的衝擊勢頭已被徹底遏制,後續韃子見勢不妙,只能分開從步兵方陣兩翼繞過,側身向明軍方陣搭弓射箭。此時其他方向的明軍正嚴陣以待,又是一排火銃兵開始射擊,韃子紛紛栽倒。

    到最後,韃子煞費苦心的衝陣行動以完敗告終,在損失三四百騎後狼狽撤離,朱厚照看得眉飛色舞,興奮地舉起手臂說道︰「好,這才是真正的步兵打騎兵的模版,沈先生不愧是曠世奇才,當今僅有的兵法大家!」

    站在太子身後的張懋看得目瞪口呆,震驚於外面援軍的戰術素養如此高,同樣的步兵居然絲毫不懼與己方兵力相若的韃靼兵馬,不由暗自揣摩︰

    「都說韃子野戰無敵,我大明何時出了這樣的強兵?曠野上對戰韃子精騎竟然毫不遜色,最不可思議的是全軍上下如臂指使,行動劃一,分明是訓練有素,究竟是誰人在統兵?」

    張懋自然理解不了,城外這些勤王官兵心目中,根本就沒把眼前的戰鬥太當回事。

    若論殘酷,沒什麼能比得上在土木堡周邊接連發生的幾戰,相比於那種以寡敵眾、以弱勝強,眼下軍容齊整,而且就在京城之外,還是由沈溪親自指揮,他們根本無所畏懼。

    經歷多了,也就沒有畏戰心理。

    有邊軍回援京師,這消息很快傳遍京師九門,城中守軍都不知帶兵回援者是誰,但料想不是劉大夏就是朱暉等勳貴,城中駐守將士對於九邊情況瞭解不多,根本無法判斷這路兵馬的來頭。

    別說普通士兵,連張懋等人也分辨不出外面的兵馬是誰帶回來的,是邊軍不假,但之前所獲得情報是三邊兵馬被阻斷在大同一線,怎麼會突然有上萬兵馬殺回來,還軍容齊整,在張懋等人看來太過神奇。

    城頭上對援軍知根知底的只有謝遷和朱厚照。

    朱厚照興奮不已,但他隨即發現沈溪所部實力終歸還是有限,為確保中軍的安全,各步兵方陣不敢離得太開,一旦擊潰韃子的衝鋒,便會及時回撤,若韃子又發起衝陣,則主動出擊,將一路路韃子的攻勢消彌於無形。

    「不行不行,現在戰事已然陷入膠著狀態,城中必須得派出兵馬與外面的援軍來個裡應外合,否則韃子輪番進攻,累也會把人累死……你們趕緊下令,調兵出城,否則大好局勢便會毀於一旦!」

    朱厚照仍舊把希望寄託在張懋和張鶴齡身上,但二人顯然都不想在出兵的問題上鬆口,恰在此時,李東陽和謝遷從城樓上下來,張懋瞪了兩人一眼,似乎怨責他們未盡到責任,沒有及時把朱厚照帶下城頭。

    朱厚照見周邊將領沒一個聽他的,心中非常失望,最後他拉著張懋的手臂,苦苦哀求道︰「張老公爺,求求你出兵吧……難道您要眼睜睜看著我大明將士在城外被韃子逐漸蠶食而坐視不理?」

    張懋心情非常矛盾,他不是不想出兵,而是他沒有調兵出城的資格,畢竟他只是武將,要聽從兵部調令。

    「嗚嗚——」

    城外號角長鳴,在苦苦支撐一段時間後,明軍終於再次由進攻變為防守,且戰且退,但在撤退過程中,顯得井然有序,將韃靼人主力慢慢帶到西直門西北方五六里開外,徹底脫離了城垣一線。

    朱厚照提醒道︰「現在不出兵,更待何時?這可是絕好的扭轉戰局的機會,放任韃子撒野,除了會讓沈先生犯險,還會讓京師再次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張懋這時才聽明白朱厚照說什麼,非常驚訝地問道︰「太子殿下,城外……是沈溪?」

    朱厚照皺著眉頭道︰「不是沈先生是誰?你還能指望劉尚書?劉尚書年老昏聵,帶兵一味求穩,若不是他,我大明在西北這一戰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般悲慘的地步。好不容易沈先生帶兵殺回來,你們還諸多挑剔……你們不出兵是吧?那本宮親自帶人殺出去!」

    張懋打量遠處,安撫道︰「太子殿下請稍安勿躁,似乎外面的援軍並不需要有城內兵馬支援……」

    這時禦林軍從城下推上來一部望樓,在城垛處看不真切的朱厚照,急匆匆爬上五六米高的車頂,極目遠眺,城外戰局果然又發生變化。

    明軍各步兵方陣把陣線壓縮得很緊,佛郎機炮和火銃成為壓制韃靼騎兵攻勢的主要手段,在此基礎上,王陵之和林恆等人各自率領騎兵隊伍來回衝殺,雙方展開你死我活的爭奪,韃靼人一時間根本無法打破沈溪嚴密的軍陣,戰事進入相持階段。

    但即便是相持,韃靼人的損失也遠比明軍慘重得多,因為沈溪這邊火炮和火銃幾乎隨時對著韃靼人騎兵招呼,一打一個準兒。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25 18:41
第一二四五章 只有外合,沒有裡應

    韃子為了消滅這股突然出現的明軍勤王兵馬,達延汗巴圖蒙克出動兵力多達五萬,以精銳的蒙古騎兵為主,機動性和戰鬥力高得驚人。

    明軍則是沈溪親率的一萬五千將士,步騎結合,但以步兵為主,因其中有火炮和火銃、弓弩支援,沈溪在長達兩個多時辰的激烈交鋒中,並未落於下風。雙方你來我往,戰事逐漸發展到白熱化階段。

    在如此危急的境況下,城頭上的大明守軍也絲毫沒有出城往援的意思,隔岸觀火,似乎沈溪的成敗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朱厚照遍求周邊將領出兵無果,只好苦著臉對謝遷道:「謝先生,勞煩您回宮一趟,向父皇請旨,由父皇做定奪!」

    謝遷憤懣地看了李東陽、張懋和張氏外戚一眼,心頭也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宮去請旨。

    雖然明知道要獲得弘治皇帝的准允很困難,但想到沈溪在城外幾乎是置身絕地,城內不出兵很可能會被韃子活活耗死,謝遷只能硬著頭皮前去試一試……就算李東陽和張懋反對,這趟也非去不可。

    謝遷道:「老臣領旨!」

    說完,謝遷顧不上繼續觀摩城外的戰況,也不準備乘坐馬車或者是轎子,而是在侍衛的攙扶下騎上高頭大馬,先順著馬道慢慢下了城頭,然後向大明門疾馳而去……這是儘快為沈溪爭取到援軍的好方法。

    此時在城外戰事中,沈溪中軍依然安如泰山。

    沈溪氣定神閒,站在從居庸關抽調的望樓上,周圍都是盾兵保護,他手持令旗,不斷發出各種旗語,不需要每個士兵都明白他旗語的意思,只要每個步兵方陣的指揮官看明白便可,他們會通過哨子,來指揮麾下隊伍的進退……

    你來我往中,韃子連番衝陣而未得手,損失加大,士氣也逐漸下滑。

    忽然,明軍中軍陣中戰鼓聲猛烈響起,周圍五個步兵方陣聞聲再次改變陣型,退回去將中軍團團圍住,隨即以騎兵為主要出擊力量。

    王陵之親率五百騎兵,成為衝殺的主力,在位於中軍的火炮掩護下,對於縱深的韃靼騎兵中軍展開猛烈打擊。

    因為之前明軍一直處於防守態勢,且戰且退,沒有發動過像樣的攻勢,當王陵之帶兵衝殺後,韃子主帥蘇蘇哈短時間內居然沒反應過來,當他發現遭受襲擊的不是自兩翼發起進攻的兵馬,而是自己的中軍時,再想調兵回援已來不及了。

    沈溪軍中的火炮手都經過嚴格訓練,由沈溪手把手教,又經過土木堡戰事的考驗,操炮經驗無比豐富。

    這些炮手明白在明軍騎兵主動出擊的情況下,如何保證本方騎兵的安全,火炮雖然一直對著「自己人」開炮,但炮火會根據仰角的調整,繞過明軍騎兵頭頂,準確無誤地落到縱深和兩翼地帶,令韃靼增援騎兵無法得手。

    「轟轟轟!」

    火炮齊鳴中,砲彈如流星般落下,所到之處韃子騎兵紛紛翻身落馬。雖然火炮並不能完全壓制韃子增援兵馬,但由於戰馬遭遇連續爆炸的場面,驚慌失措之下左奔右突,完全失去控制,真正增援中路的騎兵數量並不是很多。

    王陵之領兵沖上前,一通砍殺後,馬上撤兵,隨即下一輪砲彈再次如雨點般落下,讓發起反擊的韃靼騎兵感受到什麼叫做烈焰地獄。

    雖然火炮最後造成的殺傷力極為有限,但對於韃靼騎兵來說,士氣上的損失卻是無與倫比的,他們產生強烈的困惑……為什麼明軍騎兵剛才在這裡時還好端端的,我們跟火炮中間隔著明軍騎兵,結果明軍騎兵轉身而去,我們剛剛追上幾步,就被從天而降的砲彈給命中?

    莫非對方的砲彈有眼睛不成?

    因為火炮的持續壓制,韃靼人不敢猛追,這使得王陵之在衝殺一回合,給韃子造成不到百人的殺傷後,再次蓄力準備第二輪衝擊,一切就視中軍陣中戰鼓的快慢,一旦戰鼓加快,意味著又要發起下一輪衝擊。

    沈溪倒沒有干涉王陵之從哪個方向沖,因為具體戰鬥中會出現臨場上的諸多變化,便是沈溪也無法準確給王陵之發佈更為具體的命令。

    沈溪給出的指示,是讓王陵之看準韃靼人防禦的薄弱環節進行衝擊,他衝向哪個方向,火炮就掩護哪個方向,等於是一切配合王陵之的行動。

    明朝騎兵雖然單兵素質比不上韃靼人,但作為一個整體比之韃靼人毫不遜色,讓自視甚高的韃靼人吃盡了苦頭。

    韃子一向認為明軍只善長龜縮防守,即便以前與明朝邊軍的騎兵交過手,且從未落過下風,但這次他們終於見識到真正大明騎兵的威力,發現對手遠遠超過自己認知。

    「殺啊!」

    王陵之在韃靼人眼中,儼然是一個殺神。

    王陵之身著重甲,一手提著慣用的長刀,另一隻手牽著馬韁,一路衝殺再前,他手下基本沒有韃子能支撐兩招,基本是手起刀落,縱橫敵陣如入無物,轉眼間就有十餘騎死於他刀下,後續大明騎兵相繼殺來,雙方短暫交鋒一個回合,王陵之掉頭就撤,韃靼人鼓起勇氣追擊,轉眼就被明軍火炮又一次覆蓋。

    即便韃靼人憤怒地射出弓箭,但很快發現這些負責衝擊陣線的明軍騎兵都有重甲保護,對於一般的弓箭有很好的抵禦作用。

    ……

    「好,殺的好!」

    朱厚照讓謝遷回宮奏請朱祐樘派兵出擊,與城外援軍裡應外合,他自己在城頭上看得那叫一個熱血沸騰。

    沈溪將攻防戰術運用得出神入化,最後居然臨時紮營駐守,派出騎兵輪番出擊的把戲,令韃靼人空圍著一座好似移動堡壘般的嚴密陣型,靠近不得。

    如此一來,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都能得到很好的休息。等騎兵累了,到時候明軍的步兵方陣又可以發威,並不擔心會被韃子輪番進攻拖垮。

    「沈先生,你可要堅持住啊!這一戰下來,你肯定能夠揚名立萬,看朝中還有誰不相信你我師徒!」

    朱厚照握緊拳頭,情緒非常激動。

    大學士李東陽打量了朱厚照一眼,他很想出言譏諷幾句……外面統兵的指不定是誰呢,因為這會兒誰都沒看清楚援軍所打旗號,只是胡亂猜測此人是沈溪,但那屬於朱厚照一廂情願的想法。

    李東陽從不相信一個後生小子能如此神奇,不但能三元及第入翰林院,如今未滿十八歲已經是正二品大員,還能在兵法韜略和臨陣指揮上有如此深厚的造詣。

    張懋越看越驚訝,最後撚須感慨地說:「邊軍的執行力果然非同一般,換作京營兵,恐怕難以執行如此複雜多變的戰術,且每個士兵面對強敵都敢打敢拚,毫不退縮,這才是我大明真正的不敗之師!」

    因為張懋對京營太過瞭解,根本就不相信外面的士兵是疲弱的京營兵,但實際上,構成沈溪中軍主力的恰恰是張懋素來看不起的京營兵。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25 18:41
第一二四六章 極大的諷刺

    之前調撥給沈溪的京營兵,無論是戰鬥力還是軍心、士氣,完全不具備參加如此高強度會戰的資格。

    事實上那時一群將領跟在沈溪身後,也是各種推諉扯皮,沒事就喜歡給沈溪找麻煩,沈溪說什麼他們都要對著幹。

    但經過這幾個月的連續作戰,沈溪手下這路兵馬,終於成長為大明朝最精銳的作戰部隊……當然,要是這些人不是被逼到絕境上,也不會迸發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

    沈溪的方法很簡單,具體的培養過程就是讓這些人一次次經歷死裡逃生,每次戰事都當成最後一戰打,結果從將領到普通一兵發現戰爭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甚至只需要聽從沈溪的命令,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在恰當的地方,就可以輕鬆取得一場大勝,未必需要跟韃靼人以命博命。

    沈溪知道,平日吃糠咽菜的明軍個人身體狀況遠弱於吃牛羊肉長大的韃子,短兵相接時非但沒有優勢,還因為機動力不足以及進取心不強等原因,通常會出現一觸即潰的狀況,所以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沈溪回京勤王之前,非常清楚屆時肯定會面臨與韃子的大規模正面作戰,不得不有意培養士兵依靠軍陣作戰的能力。

    只要適應這種團體作戰,士兵有了獲勝的底氣後,自信心必然跟著提升,到了戰場自然就會將怯戰之心扔到一邊,此時再讓他們跟韃靼人正面相搏,也就不再是什麼困難之至的事情。

    所以沈溪才會在對烏力查和亦不剌的戰鬥中,以及從居庸關往援京城這一路上,儘量讓麾下官兵在有準備的情況下發動正面突擊,在攻擊與防守之間不斷地轉換,慢慢地官兵們越來越熟悉這種依託軍陣進行作戰的方式。

    在與韃子的歷次交鋒中,沈溪麾下基本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到之處韃子無不灰飛煙滅,在這種情況下,官兵們覺得韃子也不過如此,慢慢地就養成了大戰中進退自如、遊刃有餘的作戰風格。

    沈溪用這種方式,把一批訓練差勁又無戰鬥經驗,完全便是大明小市民心態的京營兵油子,培養成為了這個時代最精銳的職業軍人。

    此時京城西直門外,這場由大明精銳軍人與曾經縱橫歐亞大陸所向披靡的蒙古騎兵展開的激烈交鋒,打了個有聲有色。

    雖然韃子佔據絕對優勢,卻始終無法把優勢轉化為勝勢,相反,每次明軍的反擊都很淩厲,韃子騎兵根本就無法把自己機動靈活、衝擊力強的特點發揮出來,被火炮、火銃和弓弩的組合打得人仰馬翻。

    在兵力折損上,韃靼一方如今已經有四五千人丟掉性命,損失非常之恐懼,尤其還是在這種韃子最擅長的平原地帶進行的戰鬥,這就讓人難以接受了。

    自從沈溪率部出現第一眼開始,韃子就知道這股兵馬是誰統率,聯想到沈溪的赫赫英名,許多參戰的部族兵馬已經駐步不前,即便前來督戰的汗部將領百般吆喝,依然慢吞吞的,就是不敢靠近明軍,避免自己成為其他部族的墊腳石。

    韃靼人並無什麼好辦法來化解眼前的尷尬局面,畢竟這股明軍的中軍大陣堅若磐石,根本就無法攻進去,保守估計裡面的火炮多達百門,不僅有完善的盾兵和槍兵保護,還有火銃、強弩、弓箭等遠程攻擊武器來阻斷韃靼人的攻勢。

    多番試探後,韃子發現只要靠近明軍中軍大陣兩里內,就要遭殃,既然這樣,那還不如主動撤出來,從不同的方向發動試探性的攻擊,從中尋找到明軍的弱點,再伺機發起決死衝鋒。

    但此時王陵之等人率領的騎兵可沒有閒著,王陵之從沈溪那兒領取的任務就是給韃子製造麻煩,總是出現在最需要他的地方,給予韃子最致命的打擊。

    後來韃子也學精明了,乾脆在明軍騎兵發動反擊時,直接將兵馬回撤,遠離明軍的火炮,這樣即便王陵之的馬隊襲擊完撤回,韃子也可以展開一段相對較長的追擊戰,可以藉此斬殺不少明軍騎兵。

    戰場的形勢,不停地發生變化。

    沈溪發現他制定的騎兵襲擾戰術不管用後,果斷地更改計畫,戰鼓改變鼓點和節奏,直到最後停歇。

    明軍所有負責出擊的騎兵,迅速撤了回來,重新聚攏在中軍陣營前。

    與此同時,五個步兵方陣再次主動出擊,依然是在距離中軍大陣五百米處停下,嚴陣以待。

    韃子之前吃夠了明軍步兵方陣的苦頭,這個時候也不敢輕舉妄動,戰場上出現了相持的局面。

    韃子不敢對明軍展開攻擊,而明朝的步兵方陣也因為需要拱衛中軍安全,停駐戰場一動不動。

    ……

    西直門城頭,當守軍將士,以及朱厚照、張懋、李東陽等人見到這場面時,都不由倍感驚訝。

    一場大戰持續兩個時辰後,居然在兩軍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的對壘中戛然而止,交戰雙方鬥了個平風秋色,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朱厚照疑惑地問道:「怎麼停了?」

    「這……」

    張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戰場交鋒他見過不少,但像今天這麼匪夷所思的戰事,還是他生平僅見。

    張懋心想:「城外這部分我大明兵馬,非但驍勇善戰,而且上令下效,軍心齊整,以前從未見識過,韃子那邊相對就要差許多,到現在各處依然亂糟糟的,顯然驚魂未定。」

    「如今有個棘手的難題,若城內沒有兵馬出擊,那這路勤王軍將始終處於危險的境地,畢竟韃子的兵馬數量是其幾倍,這就好像在水中行舟,人固然可以劃開水,但始終無法掙脫水。」

    李東陽也看得糊裡糊塗,但他處理政事的經驗豐富,其中就有不少來自邊關的公文,當下大膽猜測:「狄夷是否在等後續兵馬殺至?」

    不用旁人回答,朱厚照便直接出言否定:「不可能,韃子出擊兵馬差不多有五六萬,但還是沒法徹底擊敗沈先生統率的這路兵馬,甚至形成對峙。」

    「而本身韃子圍困京師的兵馬,也就十來萬吧,這邊已經佔據半數了,如果再從別的城門調兵過來,他們就不怕我大明兵馬主動出擊,與沈先生來個裡應外合?」

    即便李東陽不想承認朱厚照說的話有道理,但依然不免有慚愧之感,暗嘆:「太子所言非虛,連狄夷都要防備我城中兵馬出擊,與援軍來個裡應外合,可我就是打不定主意,皇帝和劉少傅估計也不會同意……這可真是極大的諷刺!」

    別人要防備你這手,但你卻根本就沒這個打算,說出來太過荒唐,如果被韃靼人知曉,肯定會在笑掉大牙之餘,毫不猶豫調遣別處兵馬來圍剿沈溪。

    但情況就是這麼微妙,明軍的死守計畫因為京城戒嚴並未傳到城外,韃靼人不敢輕舉妄動,調動太多兵馬對沈溪展開圍剿,至於沈溪親率的這一萬五千兵馬,安然地在眾敵環伺中於戰場上站穩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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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七章 先勝一場

    此時的沈溪,正站在中軍大陣中央位置的七八米高望樓上,一邊查看戰場局勢變化,一邊進行臨場指揮調度。

    站高的目的是為了看遠,歸根結底還是防止韃靼人耍花招……

    沈溪眼下佈置的陣型顯得兵力太過集中,如果韃子在其騎兵掩護下,利用火炮發起突襲,那他麾下的勤王兵馬會損失慘重。

    沈溪在望樓上,用望遠鏡隨時觀察,韃靼人的一舉一動都落入眼底,遭到偷襲的可能很低。

    為防萬一,沈溪還在中軍週邊部署大量騎兵,隨時待命,防備韃靼人模仿他之前施展過的招數,先用「馬雷」打亂防守陣型,再趁亂用火炮襲擊。

    但顯而易見,韃靼人面對堅不可摧的明軍軍陣時,想到的並不是「偷師學藝」,而是採用了他們最擅長的戰術,用騎兵強大的衝擊力來破陣,結果正好落進沈溪的算計中。

    沈溪大概估計了一下,在之前的戰事中,不算韃子在城牆上下損失的兵馬,光是在與他率領的勤王兵馬的交鋒中,就讓韃靼人折損超過六千。

    這是大明與韃子開戰以來,在平原地帶正面交鋒中取得的最大戰果,加上西直門一天內兩次守城斬殺的韃子數量,這一天下來總計斬殺韃子上萬,大明朝廷根本就沒想過西直門之戰會如此慘烈。

    明軍自身損失的兵馬也有四五千,但主要集中在西直門城頭上,因為沈溪所率勤王軍戰陣嚴密,由始至終步兵都未直接暴露在韃子鐵騎的鋒芒下,損失的只是三四百騎兵,以及被流矢和衝陣時短暫短兵相接折損的一百餘盾兵、槍兵,而韃子那邊,各兵種損失都極為慘重。

    「沈大人,韃子撤兵了!」

    胡嵩躍在這一戰中,主要負責中軍防守,當看到韃子開始陸續撤離西直門時,趕緊到中央向沈溪稟告……在他看來,這一戰大獲全勝,意味著勤王行動大功告成,接下來兵馬就可以進城,衣錦還鄉。

    但沈溪卻沒有胡嵩躍這樣樂觀的想法。

    之前沈溪非常期待城中能派出援軍,跟他裡應外合,徹底把韃子打垮,但慢慢地他發現,無論他把韃子主力拖出城外多遠,守軍就是沒有出城之意。

    這讓沈溪意識到一件事,想取得這一戰勝利,根本就不能指望城內保守的守軍或者是劉大夏的三邊兵馬,能憑靠的只有自己和他麾下這一萬五千精銳。

    所以,沈溪並無在韃靼撤兵後,馬上就班師回城的打算。

    沈溪沒理會胡嵩躍的傳報,他冷靜地站在高臺上,不時變換手上令旗的姿勢,讓傳令兵把他的意圖迅速傳達出去。

    很快,一萬五千兵馬再次變陣,這次騎兵隊前出兩里,五個步兵方陣進到五百米外,做出一副隨時會發起進攻的態勢,之前被嚴重壓縮防守陣型,突然向外擴張。

    沈溪沒有讓騎兵發起追擊,防備韃靼人留有後手,導致不必要的損失,接下來他所做決定不但讓韃子和城中的守軍意想不到,連麾下官兵也是一頭霧水。

    沈溪發佈的具體命令是:「原地紮營!」

    「大人,您……」

    胡嵩躍剛爬到望樓上,便見沈溪打出旗語,整個人都快瘋了。

    這是什麼地方?

    京城的西直門外!

    距離京城只有六七里,沈溪麾下兵馬完全可以在韃子撤兵後選擇進城,這既符合城中守軍的意願,也是韃靼人的殷切期望,還能滿足沈溪軍中長期在外征戰將士的心願。

    城中守軍,希望多些兵馬一同幫忙駐守。

    韃靼人希望沈溪這樣強勁的對手,趕緊帶兵進城……京城高官雲集,沈溪資歷終歸不足,如此自然就成為籠中鳥,處處受到掣肘,不可能再有之前鬼斧神工的表現。

    沈溪麾下官兵,都想趕緊進城,能見到妻兒自然再好不過,就算妻兒在外地,也希望能有高大的城牆作為屏障,不用再風餐露宿。

    唯獨沈溪認為,自己進城是在為韃靼人奪取京城製造獲勝的契機,他這一路兵馬進了城,如同鹽巴融入水,不會對整體局勢有太大幫助,還不如把兵馬留在城外,繼續成為韃靼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

    西直門戰事,以明軍取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而告終,韃靼人撤出西直門外十里,但以其騎兵的機動靈活,仍舊對沈溪所部造成巨大的威脅。

    沈溪駐兵於京城西北角,距離西直門僅有六七里,其間並無韃靼人阻隔,此舉讓城裡的守軍看不明白,李東陽、張懋等人一頭霧水,能進城而放棄,選擇守候在城外,這不是方便韃靼人發動下一輪圍攻麼?

    西直門城頭上,大明將士看到韃靼人撤兵,無不歡欣鼓舞,就在他們認為朝廷應該發動追擊一舉破敵時,才發現兵部根本就未下達出城作戰的調令,連城外援軍,也選擇原地駐紮而非發起銜尾追擊。

    張懋眺望開始紮營的援軍,皺眉問道:「這是在幹什麼?既然回援京師,眼下為何不進城?」

    李東陽打量張懋一眼,同樣迷惑不解。

    二人感到困惑的還有這路兵馬是否為沈溪所部,他們清楚,沈溪軍中不可能有這麼多騎兵,就算把居庸關周邊駐軍算在內,也不可能湊出這麼多馬匹。

    而且他們判斷,這支援軍中的步兵和騎兵必然是邊軍將士,因為大明京營和京畿周邊地區的衛所兵,根本達不到之前表現出的驍勇善戰。

    朱厚照卻嗤之以鼻,得意洋洋地說道:「這都看不懂?沈先生這是要駐兵城外,與京城互成犄角,拱衛京師安全。他根本就不怕韃子發起進攻!」

    張鶴齡看著城外令行禁止的勤王軍,眼裡滿是羨慕,湊過來問道:「太子可看仔細了,下面領兵之人,果真是延綏巡撫沈溪?」

    朱厚照不滿地打量自己的舅舅,道:「怎麼,不相信本宮?如果舅舅有疑問的話,大可親自帶人去軍中一趟,求證一番!」

    張鶴齡慚愧地說:「我……微臣看還是不必了吧,想來軍中帶兵之人,必會派人至城下,向朝廷報訊,到時候便知道這領兵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城頭尚在小聲議論,張懋無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一驚不老小,外面的軍營居然已經快紮好了,帳篷緊鄰著西直門西北角的一片民居,就在連通護城河的南長河東岸,如此一來水源問題便解決了。

    援軍營地位於南長河的河灣處,河面寬二三十米,雖然現在氣溫很低,但河面並未徹底封凍,所以韃子很難從西面和南面發起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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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八章 空等

    明軍這部勤王兵馬在搭建帳篷的同時,又在營地的北面和東面開始挖坑,而且是前後兩道同時施工。

    李東陽端詳許久,回頭打量一眼……他在等謝遷回來,在李東陽看來,內閣中最懂軍事之人非謝遷莫屬,謝遷不在,他根本就不明白城外明軍在做什麼。

    張懋更為直接,向眉飛色舞的朱厚照問道:「這是作何?」

    朱厚照指點迷津:「這是在挖戰壕,防止韃靼人的騎兵突襲……嗨,跟你們說了也不懂,之前你們還一個勁兒說本宮見識淺薄,結果比我還不如!」

    「你們以為沈先生的本事都是吹出來的嗎?他可是一場勝仗一場勝仗鑄就的,本宮深得他真傳,水準自然也不會低。嗯,看來今天韃子不敢再在西直門上做文章了,本宮現在就回宮去面見父皇,請父皇定奪出兵之事!」

    之前朱厚照怎麼都不肯回宮,現在西直門戰事結束,他素來崇拜的沈溪也領兵回京師勤王了,朱厚照放下擔心,迫不及待地要回皇宮。

    儘管李東陽心中有諸多不解,但還是趕緊追上太子,恪盡職守。

    李東陽此時也在等宮中進一步指示,他不支持出兵城外,但勤王兵馬的驍勇善戰又是他親眼所見,所以此時他倒是有些糾結了。

    到底是出兵好,還是不出兵?李東陽準備回去後看看弘治皇帝的意思,再通過內閣和兵部間進行商討,制定出最合理的方案。

    ……

    皇宮中,謝遷直接從大明門過來,抵達乾清宮後在殿外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仍舊不見朱祐樘的面。

    蕭敬每次出來都讓謝遷「再等等」,謝遷越等越心焦,生怕在自己過來請旨出兵的時候沈溪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但他又不想半途而廢。

    在謝遷看來,即便希望再小,他也要為沈溪爭取到出城響應作戰的兵馬,而不是讓沈溪在城外孤軍奮戰。

    謝遷心想:「如今我回城頭去,於事無補,沒有兵部調令,即便是太子也無權調兵。至於兵部那邊,一切都要內閣決斷,劉少傅必然不站在我這邊,還不如直接請示陛下,只要陛下知道沈溪小兒的本事,首肯出兵,京城戰局將因此而扭轉,沈溪小兒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我不能放棄……」

    之後謝遷又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依然沒把皇帝傳見的命令等來,倒是把太子等回來了。

    但見朱厚照一路狂奔往乾清宮而來,謝遷看得有些驚訝,熊孩子跑步就跟一陣風似的,快得不可思議。

    「太子的腿腳倒是不錯!」謝遷琢磨道。

    朱厚照衝到謝遷面前,一把抱起謝遷的手臂,上來就是一陣哈哈大笑,弄得謝遷一頭霧水。

    朱厚照眉飛色舞說道:「謝先生,您可不知道,在您走後,沈先生帶兵跟韃子展開殊死大戰,殺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聽到這兒,謝遷的心立即懸了起來,他可不覺得沈溪在得不到城內兵馬回應的情況下,能跟幾倍於己的韃靼兵馬糾纏,那畢竟是韃靼汗部的精銳,就算太子臉上滿是歡喜的表情,也不能打消他的疑慮,因為鬼才知道是不是熊孩子神經病發作。

    在謝遷眼中,太子喜怒無常,搞不懂他的小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什麼。

    但聽朱厚照繼續說道,「……韃子幾次衝擊沈先生的中軍,都無功而返,反倒是沈先生的步兵方陣了得,手下又有猛將,帶兵衝殺韃子中軍陣地,每次皆有斬獲,殺得韃子片甲不留,打了……很久,戰事才告結束,沈先生這會兒已經在城外紮營了!」

    謝遷考慮了一下,才驚愕地問道:「什……什麼?紮營?」

    朱厚照理所當然地道:「就是紮營啊,沈先生留在城外有什麼不對嗎?難道讓他率兵進城,將大好形勢送還給韃子?沈先生的選擇沒有錯,跟我之前一再強調京城外必須有兵馬呼應不謀而合!」

    謝遷臉上滿是苦澀,他怎麼都沒想到,沈溪居然不顧自身安危,選擇率軍留在城外駐紮。

    謝遷暗忖:「從戰略角度來說,沈溪小兒在城外紮營沒什麼問題,但問題是你是我小孫女的夫婿,你小子死在城外沒關係,難道想讓我的寶貝孫女剛過門就當寡婦?她是老夫送給你的妾侍,就算你死了,我也沒法把人從你沈家要回來!」

    想到這裡,謝遷分外生氣,之前是在跟劉健、李東陽等人置氣,這會兒又開始埋怨沈溪不理解老人家的苦衷。

    朱厚照跟謝遷敘話完畢,沒看到蕭敬的人,二話不說直接衝進乾清宮,然後往後面的寢殿闖,一邊小跑一邊喊:「父皇,兒臣回來啦!」

    因為聲音太大,直接把蕭敬從寢殿中嚇出來了。

    蕭敬把正在嚷嚷的朱厚照拉到乾清宮門口,緊張地說道:「太子殿下,您這是作何,陛下……正在休息!」

    謝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蕭敬「涮」了,感情自己之前在外面乾等,皇帝那邊或許連消息都不知道呢。

    朱厚照可不像謝遷這麼惹氣吞聲,他剛見識一場酣暢淋漓深合他心意的大戰,而且自己還在城頭親手格殺一名韃子,正在興頭上,怎麼都不會放棄在自己老爹面前邀功的機會,他雄糾糾地挺起胸脯,大聲說道:「別阻攔本宮,本太子有重要事情跟父皇奏稟!」

    「你不知道,西直門的戰事剛剛結束,我們的援軍終於到來,一番激戰後終於殺得韃子大敗而逃。現在援軍屯兵西直門外,若沒有城內兵馬回應,只能空守好局,本宮前來請父皇准允孩兒領兵出城!」

    蕭敬基本沒聽清楚朱厚照在說什麼,只知道跟西直門戰事有關,他用哀求的口吻道:「小祖宗誒,您可悠著點,陛下的身子骨還沒好呢,您有什麼事就不能等陛下休息妥當再說?」

    朱厚照怒不可遏:「現在我大明江山正遭遇外夷入侵,本宮乃皇儲,身為太子卻沒有權力調遣三軍,現在來奏請父皇出兵,你一個閹人在這裡囉里吧嗦什麼?本宮現在命令你讓開!否則就讓人把你拖出殿門亂棍打死,你信不信?」

    這話出口,蕭敬整個人都懵了。

    蕭敬心想:「我一心為皇室,做什麼事都是以你們父子的利益優先,你居然說要把我亂棍打死?你有沒有良心啊?」

    謝遷見現場氣氛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發就撕破臉皮的架勢,趕緊踏入乾清宮殿門,來到二人身前勸解道:「太子殿下切勿動怒,還是請蕭公公進去通稟一次,由陛下定奪見與不見!」

    謝遷說完,也狠狠地瞪了蕭敬一眼,好似在說:「讓你把我丟在外面等了近兩個時辰,現在終於遇到剋星了吧?」

    蕭敬耷拉著一張苦瓜臉,只能進去通稟朱祐樘,因為朱祐樘尚沉睡不起,即便他把人搖醒後說話也都小心翼翼。

    外面的乾清宮大殿,朱厚照笑嘻嘻對謝遷道:「謝先生,多謝你啦,要不然蕭公公榆木腦袋,還不知道會如何敷衍本宮!說起來還是謝先生有本事,居然能跟沈先生結下姻親,嘖嘖!」

    謝遷怎麼聽都覺得不對味,我跟沈溪小兒結親,明明是沈溪小兒高攀我,怎麼聽起來卻好像我是攀附那小子?

    但不知為何,謝遷突然感覺自己腰板硬了許多,好像真的沾了沈溪的光一般。

    朱厚照興沖沖探頭看著寢殿裡面,不多時,蕭敬出來了。

    蕭敬為難地說道:「陛下的精神……依然不佳……太子別著急,且聽咱家說完,陛下有恙在身,但聽聞太子和謝先生為西直門戰事而來,讓咱家出來傳見。您們進去時一定要擔待些,陛下的身子可受不得刺激啊!」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25 18:43
第一二四九章 特殊的使節

    謝遷和朱厚照進去面見天子,至於說了什麼,弘治又交待了什麼,只有當事者知曉,就連劉健、李東陽等重臣也不知具體情況。

    等李東陽和劉健聞訊從淵閣趕到乾清宮時,皇帝的召見已宣告結束,太子先回擷芳殿休息去了。

    李東陽想問謝遷,但謝遷沉著臉,面色不善。李東陽知道自己不同意出兵之事得罪老友,他也就不再說話,讓謝遷一個人生悶氣。

    此時城外大明勤王軍大營中,沈溪正指揮麾下官兵安營紮寨,他要用天黑前這兩個時辰,在京城西直門外修築一個可以防守韃靼人進攻的營寨。

這營寨將作為以後一段時間他安身立命的根基,在韃子自京師撤兵前,他不準備進京城九門。

    沈溪安排修築營寨,最著急的人是張永。

    張永作為監軍太監,這些天沒少在沈溪面前嘮叨,沈溪一向左耳進右耳出,今天沈溪更沒空搭理老太監說什麼了,他接下來要實現的目標便是幫朝廷擊敗韃靼人,順利完成京師保衛戰,然後跟家人團聚。

    「……沈大人,這都到了京城,從咱這地兒到西直門城門可沒一個韃子阻攔,為何不索性進城去駐紮?到了京師城下都不進九門,若朝廷知曉,我等該如何自處,這可是勤王兵馬所為?」

    張永給沈溪擺事實講道理,既然是勤王兵馬,到了京師自然得進城去,統一服從兵部的調度。

    沈溪站在由挖掘出的泥土壘砌起的小土丘上,打量周圍正緊鑼密鼓修築的防禦工事,壓根兒就沒正眼打量張永,隨口回道:「雖然張公公言之在理,但你可聽聞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張永搖頭苦笑:「沈大人此話頗令人費解,這都京師腳下了,還什麼將在外?兵部調令隨時會來,沈大人是否會遵命帶兵進城?」

    沈溪看了張永一眼,反詰道:「張公公又如何知曉,兵部來的調令一定是徵調我等進城駐防?」

    張永稍微一琢磨,頓時醒悟過來。

    兵部那邊或許真不會調沈溪兵馬進城,沈溪部最大的麻煩是輜重多,火炮、騾車等等一長串,人員複雜,若是進城時遇到韃靼人偷襲,這麼多人堵在城門口,進退不得,京師城門反倒可能會失守。

    如此一來,不如讓沈溪繼續留在城外,就地駐紮,這樣既對韃靼人形成威懾,又降低城破的風險。

    朝廷可不管沈溪以及他麾下將士的死活,如果在意的話,早就該出兵援救土木堡,結果土木堡之戰還是靠沈溪指揮調度得力再加上陰謀算計,最終拿了下來,現在沈溪到了京城也沒見待遇得到提升,之前苦戰兩三個時辰城內沒有兵馬回應就是證明。

    張永道:「那沈大人,為何不馬上進城?非要等兵部的調令?」

    沈溪微微搖頭,道:「一切,還是等具體命令到來後再說吧。來人,送張公公到寢帳休息!」

    他實在不想聽張永囉嗦,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人把這吵人的蒼蠅送走,而沈溪還要繼續監督紮營和埋灶等事宜,之後防禦安排也需要他規劃,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韃靼騎兵最多撤出四五里,也就在騎兵一輪衝擊範圍之內。

    ……

    隨著西直門大戰結束,大明跟韃靼間的戰事暫時進入短暫的調整期。

    韃靼人連日來猛烈攻城,就是為了能搶在大明邊軍回撤前,一舉拿下京師,結果沈溪所部一路驅逐韃靼兵馬,順利抵達京城,對京城防守形成強有力的支援。

    更可恨的是,沈溪打了勝仗還不準備挪窩,就在京師城外駐紮下來,威脅著韃靼兵馬側翼安全。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夜幕降臨。

    京師西直門外,勤王軍大營在兩個時辰內紮好,士兵們開始分批埋灶生火做飯,而其餘官兵不得休息,有的嚴陣以待,準備跟進犯的韃靼騎兵血拼,有的則繼續修築防禦工事……之前在土木堡的時候挖坑填土的事情他們可沒少做。

    胡嵩躍、劉序、朱烈等人相繼來見沈溪,他們作為步兵領軍將領,此時領到的任務就是挖溝。

    對於這活,他們再熟悉不過,而且京師外的泥土還鬆軟些,挖起溝來相對土木堡那邊簡單多了,唯一的問題是天氣嚴寒直逼冰點,地面結凍後不經過烘烤難以開鑿,所以還是折騰得夠嗆。

    一直到二更時分,韃靼兵馬都安安靜靜,沈溪有些心緒不寧,出了中軍大帳來到旁邊的望樓上,查看營地周邊的情況。

    等沈溪從望樓上下來,林恆已等候在望樓旁,奏稟關於夜間巡邏的事宜。

    沈溪道:「預計韃靼兵馬不會再出動了,今夜暫且將營寨外的兵馬調回營內,讓騎兵好好休息,馬匹不能過於勞累,明日或許又是一場苦戰!」

    林恆問道:「沈大人,不怕韃靼人夜晚攻城,亦或者前來襲我營地?」

    沈溪想了想,搖頭道:「韃靼人即便攻城,也不會是我們當前的西城,只能在東城或者南城,而以東城的可能性比較大。」

    「至於襲營,那就更不用擔心了,我等尚未駐紮時,韃靼人已不敢與我們正面相博,現在他們更不會在黑燈瞎火的情況下主動前來送死。只要將兩道塹壕守住便可保營地安然無恙!」

    林恆領命,道:「是,大人!」

    ……

    一直到後半夜,沈溪仍舊沒休息,他嘴上說不擔心韃子襲營,但心底依然有所防備。

    畢竟韃子的心理沈溪並不能完全把握,否則他就不是人,而是個能掐會算的活神仙了。

    沈溪所做推測,都是基於現實的合理推演,屬於邏輯思維範疇,既然是揣摩別人的心理,當然就會有正反兩種結果。

    用沈溪的話說:「鬼才知道韃靼人是否會來襲營!」

    如果韃靼人就是想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順帶不怕葬送大批騎兵,夜襲還是有一定幾率生。

    過了後半夜,營門口的衛兵突然來報:「沈大人,城內派來使節,說要見您!」

    沈溪眯著眼想了想,城內派來的人,多半是代表兵部來送調令來的,調令只有兩種結果,要麼自己率領勤王兵馬留在城外,要麼進城,除非朝廷瘋了才會做出第三種決定,那就是讓他領兵跟韃靼人拼到最後一兵一卒。

    「不見!」

    沈溪當機立斷,「就說本官已經休息了,讓使節先回城去!」

    不管兵部的指示是什麼,沈溪都不想知曉,只要他沒接到兵部調令,那他做事就不用考慮朝廷的「大局」,可以隨心所欲安排作戰。

    衛兵離開不多時又折返回來,比起剛才更為緊張:「大人,城內使節非要見您,還說有聖旨在手!」

    沈溪站起身來,背著手來回踱步,皺眉思考:「好大的來頭,聖旨?怎麼不說是陛下親臨?我說不見,就不見!等等……來人可有通報姓名?」

    沈溪原本不打算接見城內使節,但一想,既然皇帝找人出來傳達聖旨,必然不會隨便找個無名之輩,來人一定有來頭。

    果然,衛兵有些侷促不安,道:「是當朝謝閣老!」

    沈溪搖頭苦笑,如果換作別人,他還好應付,唯獨謝遷上門他不知該怎麼應對。

    怎麼說謝遷也為他出征爭取到不少資源,還是愛妻謝恆奴的祖父,無論如何都需要照顧一下老人家的面子。

    沈溪一擺手,道:「好吧,傳使節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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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牛肉麵

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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