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210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30 22:01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〇〇章 明降暗升

    馬文升和張懋剛回到皇宮,就被傳到乾清宮議事,與二人一道回來的,還有內閣大學士謝遷。 .更新最快

    馬文升雖然站在沈溪這邊,但在回來的路上,馬文升跟謝遷商議了沈溪立下的功勛,仍舊維持了謝遷之前的看法,那就是不能讓沈溪被拔擢得太高。

    升得越高,可能跌得越慘!

    謝遷這會兒已經深深感覺到劉健、李東陽對於沈溪的惡意,他知道,沈溪要在朝中立足,必須要得到文官集團的諒解和支持,而不是排擠打壓。

    馬文升道:「陛下,老臣以為,此戰之功,主要在於三軍將士浴血奮戰。延綏巡撫麾下兵馬,被困於土木堡,絕地反擊,奮起一戰,終令韃靼數萬兵馬折損於土木堡,此非延綏巡撫一人之功,而應褒獎全軍!」

    相較於朝中其他大臣,馬文升對沈溪,以及此戰的評價,算是比較中肯。

    就算沈溪有功,皇帝也應該在這次戰事之中,重點獎賞有功將士,而不是把沈溪捧得太高,畢竟三邊總督劉大夏還沒回來。

    劉大夏雖然有戰敗之過,又被韃靼人矇騙,但他總算是率部先後光復延綏鎮和寧夏鎮,克復城池無數。

    劉大夏率領的才是正統的邊軍,如果把沈溪帶的京營兵捧得太高,邊軍方面必然不樂意,以後大明可主要是依靠邊軍來戍守邊疆,而不是京營兵馬,馬文升其實是在提醒皇帝要分清獎賞的主次。

    朱樘卻好像沒聽到馬文升說的話,看向劉健,問道:「劉少傅,沈卿家如今已然回到京城,長期征戰身心俱疲,需要一段時間靜養,暫無法赴三邊履任延綏巡撫。下一步,由誰來接替沈溪最為合適?」

    劉健聽出來了,皇帝是想把沈溪留在京城,為皇室所用。他遲疑地說道:「以右副都御史王瓊代之最為合適,如今他於三邊之地整頓兵馬糧草,做事穩妥,非他不可!」

    因為之前王瓊就在延綏負責糧草和戰馬的籌備,是在朱樘決心對韃靼一戰之後,才調兵部尚書劉大夏和保國公朱暉前往,接管三邊防務。

    十天前朱暉的下落已經找到。

    當日劉大夏率兵出擊草原,朱暉負責鎮守榆林衛城,同時負責劉大夏部的糧草供給。結果劉大夏出征草原七天後,朱暉接到急報,稱劉大夏在黃河南岸的大樹灣地區全殲三千餘韃子,繳獲無數,但需要榆林這邊派出兵馬去押解俘虜和戰利品回來。朱暉聞聽後心癢難耐,不顧屬下反對,一心帶兵馬前去接應,以便從劉大夏手裡分得功勞。

    為了安全考慮,朱暉帶走榆林衛大半人馬,結果在過榆溪河時遭到韃靼兵馬突襲。朱暉驚慌失措,置手下大軍於不顧,只帶著幾十個親衛逃跑,結果逃回榆林衛城時,發現韃靼兵馬正在攻城。

    朱暉這才知道中了韃靼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只得繼續南逃,一路上幾次遭遇韃靼遊騎,幾十個親衛到最後只剩下三人,狼狽逃入綏德州,躲進淮寧河源頭的一個村落,由於周邊群山阻隔,通訊困難,即便後來劉大夏光復榆林衛和寧夏衛,朱暉也不知情。進入冬月後村子裡糧草吃緊,朱暉手下跟隨村民到綏德州購買糧食,才知道明軍動向,於是主動亮明身份,如今朱暉正在趕來京城的路上。

    由於朱暉逃亡,這段時間三邊糧草基本都是由轉任寧夏巡撫的王瓊在具體負責,這位史上的名臣,能力卓著,調度得法,為劉大夏反撲韃靼人並接連獲取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

    沈溪接替朱暉擔任延綏巡撫,本來應該做的便是王瓊現在正在履行的差事,沈溪回到京城,西北之地的糧草總需要調集,劉健舉薦王瓊,其實在朱佑樘看來再合適不過。

    朱樘點頭道:「王卿家在三邊,兢兢業業,朕決定將他官升一級,以右都御史代行三邊巡撫事,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朱樘重用王瓊,其實是要平衡一下劉健等文官集團的勢力,現在朱樘想把邊軍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而王瓊一直在地方任職,並未與劉健和李東陽有過多交往,所以想將此人調為己用。

    連劉健和皇帝都看好的事情,在場自然沒有大臣反對,都表示贊同皇帝的決定。

    只有謝遷暗自嘀咕:「沈溪小兒剛在獻俘典禮上風光一把,現在尚未確定他的去處,就這麼簡單革了差事,陛下行事實在讓人不可理喻!」

    無論如何,謝遷都站在沈溪的立場考慮事情,只是他遵循儒家中庸之道,不想讓沈溪鋒芒畢露。

    謝遷考慮的問題,皇帝其實想到了,現在卸了沈溪的職,必須要找個合適的職位給沈溪補上,這也算是對功臣的交待。

    朱樘問道:「劉少傅,馬尚書,現如今沈卿家回到京中,暫且不再負責西北、東南之事,你們看,給他派遣何等差事為宜啊?」

    這問題,直接把劉健和馬文升這兩名頂級文臣給難住了。

    皇帝給了前提條件,沈溪現在不再負責西北和東南的事情,意思就是不能再把沈溪發配到東南去當什麼三省督撫,也不能讓沈溪再去西北任職,就算讓他去當三邊總督也不行,皇帝就差說,朕要留沈溪在朝中,最好是在六部中任差,隨時能幫朕解決難題。

    馬文升作為吏部尚書,對於朝中職位空缺,最清楚不過,當下出列稟奏:「陛下,沈中丞乃是以右都御史出巡延綏之地,得勝歸來,即便不升,也不宜降職,如今六部九卿中,官缺寥寥無幾,所剩者,不過戶部右侍郎而已!」

    戶部缺了個右侍郎,這件事在朝中已不是秘密,因為入秋邊關就在打仗,京城隨即戒嚴,雖然戶部省了秋糧入庫的麻煩,但卻在糧草調配上顧此失彼,之後京師被困,戶部很多事情都開展不下去,加上皇帝病重,戶部右侍郎的職務便一直虛懸。

    馬文升的意思,是讓沈溪擔當戶部右侍郎。

    在大明,地方官員以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身份內調,可進侍郎,以督撫內調,基本就是擔當尚書之位。

    把沈溪從延綏巡撫這個職務上內調,當個戶部侍郎,對沈溪來說已經是很大的虧待,但以沈溪的年歲,十七歲就有機會晉陞為大明六部核心的戶部堂官,在整個大明史上都不曾出現過。

    朱樘稍微琢磨了一下,要同時滿足把沈溪留在京城,還要委以合適的差事這兩個條件,戶部侍郎這個職務應該算是比較合適,總不能讓沈溪十七歲就當六部尚書吧?雖然沈溪在幾次平匪、平虜之戰中有極佳的發揮,但始終沒有主持六部工作的經驗,一個有能力的地方官跟一個合格的京官,始終是有差距的。

    朱樘其實也想把沈溪留在京城多練幾年。

    給個侍郎的身份,讓沈溪幹一段時間,如果可以,就繼續留任,如果不行,就調沈溪去宣府大同,或者是遼東、三邊之地當個督撫,幫朝廷屯田練兵,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這會兒朱樘已經認定,要麼把沈溪留在京城,要麼調往九邊之地,就這兩個選擇,既然沈溪之前幾年一直都在外任差,現在調回京城,也算是對沈溪的一種補償。

    從延綏巡撫到戶部侍郎,看似降職,但其實是明降暗升。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31 21:45
寒門狀元 第一三〇一章 虛位以待

    朱祐樘反覆思量,最後終於點頭首肯:「既然如此,那就委命沈卿家為戶部右侍郎,領正二品俸祿!」

    朱祐樘在未徵得在場大多數臣子同意的情況下,就單方面定下沈溪為戶部侍郎。誰知道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劉健身旁的李東陽已上前一步,匆匆行禮後嗆聲抗議:「陛下,此事不可!」

    皇帝已經拍板的事情,按照道理來說,大臣不得提出任何異議。

    但在本朝,弘治帝發話,很多時候都會被他的大臣反駁。按照以往的經驗,若沒有人提出異議,反倒會顯得皇帝行事草率,大臣們都懶得發聲,回頭很可能會有無數的奏本上呈,上陳事情不妥。

    其實朱祐樘話語出口後,就意識到自己的決定可能有些草率了。

    主要還是因為之前沈溪所部獻俘的事情讓人感到震撼,心潮澎湃之餘,弘治皇帝便忍不住想要在朝中給沈溪謀個好位置,犒勞功臣,非如此無法做到獎罰分明。

    但問題是沈溪的年歲太輕,並不足以擔任六部部堂這樣可謂屈指可數的官職,這也就難怪會有人出來反駁了。

    朱祐樘有些無奈地望向李東陽,其實他很不想聽取李東陽的意見,一來李東陽是文官集團的代表人物,跟劉健從來都是共同進退,之前劉健曾向皇帝建言,一旦他卸任首輔,請求讓李東陽接替自己的位置。

    其實不用劉健說,朱佑樘已經有這打算,因為劉健已經到了不得不退位讓賢的年歲,李東陽入內閣比謝遷早,之後無論誰增補進入內閣,但無疑都應該由資歷更老的李東陽來接替劉健的位子。

    李東陽現在站出來發話反對,基本意味著現任首輔和繼任首輔都站到了皇帝的對立面。

    朱祐樘不悅地問道:「李先生,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差事,安排給沈卿家?」

    李東陽正要上陳自己的看法,突然聽到皇帝的問話,微微一怔,因為皇帝這話說得很是巧妙,其中帶著幾層意思。

    皇帝先是稱呼他為「先生」,意思是表達對他的尊重……你既然是先生,就應該提一點建設性意見,別總拿沈溪年少來說事,就算年紀再小人家也立下大功,非得給予褒揚不可!朕現在要的是以理服人,而不是以你們那些陳腐的規矩來說事。

    皇帝說尋找更好的差事安排給沈溪,強調的是你反對沈溪擔任戶部侍郎可以,但你得給他安排一個讓朕和沈溪都感到滿意的官職!

    李東陽的政治覺悟很高,他原本要出口的話突然變得有些難以啟齒,下意識地看了劉健一眼,這才回道:「陛下,沈溪如今年未弱冠,雖在外建功立業,但也不足以擔當戶部侍郎之職,不若外調湖廣,鎮守地方,加強軍備建設!」

    文官集團一向的準則,是將異己發配到外地,讓其到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別讓這些人涉及到權力核心便可。

    沈溪現在已然被劉健和李東陽當作了重點打擊對象,他們的目的很明確,沈溪繼續當督撫可以,但回京城沒門!

    雖然之前劉健和李東陽也曾談過沈溪的官缺問題,但思來想去,還是把沈溪外調地方最合適。

    戶部侍郎這差事,很容易讓沈溪小小年歲便掌握到朝廷的核心大權,且在他們眼中,沈溪目前並不具有成為頂級文臣的資格。

    朱祐樘臉色非常不好看,他已經暗示過李東陽,讓李東陽別胡亂發話,但似乎李東**本就沒顧念他這個皇帝的尊嚴。

    朱祐樘皺著眉頭看向劉健,用低沉的聲音問道:「劉少傅,你以為呢?」

    劉健頓時成為眾矢之的,他其實心裡也明白,皇帝留沈溪在朝的目的,很可能是用來制衡他,打破文官集團鐵板一塊的狀況,因此他並不適合發話,但他卻不甘心,讓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違反文官集團一向論資排輩的傳統。

    劉健顫顫巍巍地出列行禮,然後道:「老臣……並無異議!」

    劉健不說是對皇帝的意見無異議,還是說對李東陽的意見無異議,等他說完之後,旁邊很多大臣心裡都在想,都說油滑莫過於尤侃侃的謝遷謝大學士,原來真正的老狐狸是這位啊。

    朱祐樘全當沒聽到劉健的話,打量謝遷,問道:「謝卿家以為呢?」

    謝遷一下子感到很為難,暗自琢磨,誰都知道沈溪小兒是我一步步舉薦上來的,現在問我的意見,陛下到底是準備重用沈溪,還是準備將其發配?如果是發配,直接同意李賓之出的主意做可,作何來問我?

    謝遷有所遲疑,道:「陛下,微臣以為,沈溪小兒年方十七之齡,就此出任六部部堂,確實有些不妥,但戶部侍郎之位,總要有人接替,如今與韃靼的戰爭行將結束,京師戶部虧空,需要有人出來主持打理,若李大學士認為沈溪小兒不適合勝任此差事,卻不知何人合適?」

    李東陽沒想到謝遷剛開始的時候是順著自己的意思說,最後卻給自己出難題,他差點兒脫口而出把王守仁的名字說出來。

    在朝那麼多「年輕」後輩中,他最看好的就是王守仁,這次對韃靼一戰,王守仁同樣立下了功勞。

    而且王守仁一向在六部中做事,先在工部觀政,而後在兵部和刑部中任差,中途還去過江西、湖廣之地,可說是出去增長過見聞,豐富了履歷。如今讓王守仁以兵部郎中的身份繼任戶部侍郎雖然有些冒險,但在李東陽看來,王守仁怎麼都比沈溪合適得多。

    但李東陽再一想,論功勞,王守仁遠不及沈溪。

    論功名,沈溪跟王守仁同為弘治十二年進士,但沈溪卻是三元及第的頭名狀元,聲名顯赫。

    論資歷,沈溪這幾年在外南征北討打了多場戰事,在地方上多有建樹,比起王守仁強太多了,甚至沈溪還有在翰林院供職的經歷,乃是世人皆知的太子之師。

    在戶部侍郎這空缺上,王守仁跟沈溪相比,根本沒絲毫優勢可言。

    朱祐樘不知道李東陽心中所想,冷冰冰地問道:「李大學士,你為何不做言語?」

    因為李東陽「不識相」,朱祐樘對李東陽的稱呼改了回去,就這個小小的稱呼變化,就讓在場很多大臣明白過來……皇帝現在對李東陽之前的反對聲音,非常不滿,甚至可以說是惱怒。

    李東陽回過神來,略一回想,便道:「南京戶部左侍郎王儼,做事得體,於錢糧布庫調度上是把好手,下臣以為,以此人進調京師,最為穩妥!」

    李東陽突然舉薦王儼,朱祐樘愣了好一會兒,仔細思索後才知道李東陽說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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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31 21:46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〇二章 沒著落

    王儼,字民望,號畏齋,成化五年進士,在朝中雖然算不上能力突出,但一向以清正廉明著稱,跟李東陽交情不錯。

    朱祐樘眉頭微蹙,不悅地問道:「頭年裡參劾有人侵佔民田,莫不就是這個王儼?」

    在場既有知情的也有一頭霧水的,主要是因為當時看過王儼奏本的人不多,謝遷恰恰是其中之一。

    在謝遷看來,王儼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彈劾誰不好,偏偏彈劾張氏外戚,說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侵佔民田,而且有擄劫民女之事。奏本送到內閣,劉健和李東陽都不知該如何票擬,還是謝遷精明,在票擬中提出酌情審查等語,結果奏本送到司禮監後被弘治皇帝留中不發。

    因為奏本沒下發到六部,此事只是在很小的範圍內傳播,謝遷知道,但凡涉及到皇后家裡,無論有沒有證據,皇帝通常都不會為難他兩個小舅子。

    現在李東陽突然舉薦王儼回京,皇帝頓時把這事想起來了,這一問,王儼的名字都是直呼,謝遷便知道皇帝還記得王儼參奏張氏兄弟的「污點」,不想任命此人。

    朱祐樘問出口後才記起,當日奏本似乎留中了,這麼出口非常容易把事情揭出來,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精神,他看向謝遷,希冀地問道:「謝卿家,你可還記得?」

    謝遷張口便來:「微臣不知,但覺王儼此人,在為官上稍顯平庸,若平日調至京師擔任戶部右侍郎自無不可,但如今戶部錢糧俱都虧損,非能力卓絕者不可勝任!」

    李東陽瞪了謝遷一眼,似怪責謝遷不幫他說話。

    朱祐樘望向戶部尚書韓文,問道:「韓尚書,你以為呢?」

    戶部的事情自然應該問戶部尚書,但當日韓文帶病上朝,右腦有些不清楚,問他其實跟沒問差不多,韓文支支吾吾:「老臣以為王侍郎回京並無不可!」

    韓文終究是文官集團的核心人物,李東陽舉薦王儼,總比皇帝提出的沈溪靠譜多了,韓文正在病中,又因為戶部的事情讓人焦頭爛額,他希望有人出來代替他打理政務,至於沈溪他想都沒有想過會勝任。

    即便謝遷對王儼的評價頗為中肯,李東陽、韓文等人對此卻無法接受。

    馬文升看了看這情況,劉健、李東陽、韓文都站在王儼一邊,想把皇帝委任給沈溪的官帽給拿掉,他連忙給謝遷打眼色……其實馬文升也想讓沈溪出京歷練幾年,而不是像謝遷堅持的那樣,一定要留沈溪在京師任職。

    馬文升道:「陛下,王侍郎近年來打理南京錢糧多有功勞,若以其調京師全戶部之缺,老臣以為未嘗不可!」

    謝遷有些惱火,你馬文升不是應該站在我這邊嗎?怎麼突然轉風向了?

    朱祐樘頗為為難,本來他已經定下的事情,可眼見文官集團偏向於支持王儼內調,他也沒了之前的底氣,習慣性便要妥協。

    沈溪還是王儼,朝堂上支持的傾向明顯,除了皇帝外,似乎沒誰認為沈溪有資格調任戶部侍郎,就連之前提出建議的馬文升都不讚同沈溪,謝遷原本想站出來說話,最後卻只能無奈地選擇放棄。

    不是謝遷不想幫沈溪爭取,而是認為自己力不能及,而且戶部侍郎這差事,跟謝遷之前的預期不符,謝遷最希望沈溪能進入翰林院、詹事府任職,實在不行,在通政使司、大理寺、太常寺、光祿寺等寺司衙門當個主官也可。

    朱祐樘又問了幾個大臣的意見,這些人的看法跟馬文升和李東陽雷同,如此一來,皇帝不好再堅持讓沈溪出任戶部侍郎。

    最後朱祐樘看了謝遷一眼,想詢問謝遷的看法,但想到現在光有謝遷一人站在自己一邊也不行,在場大臣基本是文官集團的重要成員,即便內部偶有針對,但在大問題上卻是共進共退,朱祐樘心想:

    「還是要多培養一些年輕臣子進入朝堂,否則我朱氏天下,指不定姓劉還是姓李!」

    朱祐樘道:「既如此,那調王儼進京師,以其暫執戶部之事,就這麼定了罷!」

    朱祐樘因為未能給沈溪安排合適的官位而鬱悶不已,之後他便以身體不適為由,解散了朝會。

    劉健和李東陽黑著臉從乾清宮出來,雖然在之前跟皇帝的爭執中,看似他們取得了勝利,但他們卻知道自己跟皇帝唱反調,觸怒了君王。

    大臣頂撞皇帝,就算最後得逞,也對仕途不利,最後皇帝的態度充分說明了問題,顯然對文官集團有了戒心。

    謝遷幾步追上馬文升,問道:「馬老,你這是作何?為何出爾反爾,讓沈溪官位沒個著落?」

    馬文升驚訝地反問:「於喬,你不是想讓沈溪進翰苑麼?」

    謝遷惱火地道:「那也要看他是否能進得去,他之所長,在於臨機處置事情,即便我有意栽培他繼任內閣,但也非朝夕之事,陛下都屬意要他在六部接受鍛鍊,卻被人無端否決,還提議任用王儼,殊不知王儼曾因為彈劾外戚而為陛下所惱?」

    王儼上奏本的事,內閣三人知曉,但馬文升卻不知。

    等謝遷把話挑明,馬文升才知道為什麼皇帝之前會那般不悅。馬文升仔細思慮後,悠然道:

    「即便如此,調王儼進京也無不妥。王儼剛正不阿,戶部之困在於上令不得下效,各級官吏貪墨嚴重,外戚勳貴也是上下其手,若讓沈溪領戶部差事,必然會被種種骯髒事弄得焦頭爛額,於喬你願意看到這一幕?」

    謝遷想了下,戶部的水的確很渾,勳貴和外戚的力量他早有感受,還真不想讓沈溪去戶部履任。謝遷嘆道:「便當馬老你說的對,但現在沈溪的差事,仍舊沒確定下來,莫非是要領延綏巡撫前一樣,讓他在京賦閒一段時間?」

    馬文升笑了笑:「於喬,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如今沈溪深得陛下器重,你以為陛下會虧待大明功臣?哈哈。」

    謝遷聽馬文升笑得暢快,自己卻笑不出來,他想幫沈溪爭取大功,獲得更好的官職,現在事情辦得很不順利,這跟他的初衷違背,他愈發感覺文官集團對沈溪的排擠,這問題太過棘手。

    大明文官治國,文人有個習慣,就是夜郎自大,覺得自己什麼都了不起,別人只配給自己提鞋。

    正所謂文人相輕,如果沈溪是那種很低調,做事嚴謹,還有深厚背景,諸如王守仁那樣,就可能為李東陽欣賞和栽培。

    但可惜沈溪始終只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寒門子弟,再加上沈溪想低調也低調不下來,他所取得的成績和功勞,嚴重影響了文官集團的佈局,李東陽等人不知不覺,就把沈溪當作有能力,但不可予以重用的刺頭來對待。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1 21:49
寒門狀元 第一三〇三章 預見

    朝議結束,朱樘想起身回內殿休息。 .更新最快

    他站起身後,還沒等站穩,人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之前去午門看了獻俘儀式,接受各藩屬國使節的朝拜,又馬不停蹄趕回乾清宮參加朝議,朱樘本來就未痊癒的身體,根本吃不消,到此時他力不能支,就好像個六七十歲老態龍鍾的暮年帝王。

    「陛下!」

    蕭敬趕緊過去相扶,他知道,這是皇帝之前跟劉健和李東陽等人鬧得不愉快,怒火攻心所致。

    朱樘咳嗽了兩聲,一抬手:「蕭公公勿擔心,朕沒事!」

    蕭敬臉上露出不忍之色,道:「陛下,您龍體有恙,何必出來做這麼多事?您應該多歇息才是!」

    朱樘輕嘆:「唉!不能歇,不能再這麼歇下去了,蕭公公,朕不知還剩下多少日子,如今太子年少,這是朕最擔心的事情,曾經倚重的大臣,現在未必能相信了,如果朕有什麼不測,讓太子他……如何去面對文官之勢!」

    說著,朱樘特意看了蕭敬一眼,很顯然,朱樘對蕭敬之前對文官集團的退讓有些不滿。

    你蕭敬可是司禮監太監,原本擁有比內閣更大的權力,內閣需要巴結你才是,結果反倒是你屈從於內閣的意志,讓內閣掌握朝廷大小事項的主動權,捫心自問,你蕭敬完成朕的交託了嗎?

    朱樘道:「蕭公公,你覺得……沈卿家,當安排在何官職上,更為合適?」

    蕭敬一向沒什麼主見,他之前聽了李東陽等人的奏稟,險些脫口而出讓沈溪去湖廣任總督,好在他腦子清醒,知道皇帝是想把沈溪留在朝中。

    蕭敬吞吞吐吐地說道:「……朝廷六部部堂職務,並未給沈大人留下空缺啊!除非是……」

    這話沒頭沒尾,但意思很明顯。

    朝中適合沈溪擔當的職位,其實只有戶部侍郎這一個差事,不但皇帝看到,蕭敬看到,劉健和李東陽也看到了,所以李東陽才會舉薦王儼來頂位子,等於是杜絕沈溪留在朝中擔任太高的職務,影響文官集團的利益。

    至於蕭敬所說「除非」,就是「有文臣致仕」這麼個例外,等於是要讓六部部堂退下去給沈溪挪個坑。

    朱樘苦笑搖頭:「這正是朕所擔心的,朕既希望留沈卿家在朝中,但又怕自己有什麼三長兩短……如今六部九卿很多位置無法變動,如此一來,難道要委屈沈卿家,讓沈卿家繼續外調地方?」

    蕭敬心想:「陛下是有多器重沈大人?之前陛下還反覆說,不能讓沈大人獲得更高的地位,可現在連陛下自己都出爾反爾……或許沈大人的能力,實在太過傑出,連陛下都起了愛才之心。」

    「但是,之前陛下不也看到這點嗎?難道陛下只是想利用沈大人來對付劉少傅等人?」

    朱樘道:「沈卿家於三省督撫、延綏巡撫之事上,做的盡職盡責,表現突出,為大明立下殊勛,外調地方,似乎只有調南京任六部尚書方為合適!」

    蕭敬咋舌。

    沈溪調任南京六部,雖然看似發配,但其實權力也不小了,尤其皇帝還想把沈溪安排在六部尚書這種高位上。

    蕭敬不敢想像一個十七歲的六部尚書是怎樣的概念,但他知道朝中文官集團一定會有反對之聲。

    蕭敬猶豫了一下,謹慎地勸諫:「陛下,其實……外調地方,也非南京六部尚書不可,其實應天巡撫也不是不可以……」

    ……

    ……

    沈溪在家中,渾然不知當天朝堂上正在商討關於他官職的安排。

    但他對自己即將被委命的官職,還是有一定的預見性。

    在明朝,各地的巡撫和總督都是臨時差事,嚴格來說,各地的巡撫和總督跟朝中侍郎的級別相當,從地方進入朝廷後很可能委命為六部尚書,或者是南京六部尚書,這算是正常的調動。

    沈溪推算過自己可能會得到的差事。

    戶部侍郎有可能,再就是南京六部尚書或者侍郎,以他的功勞來算,調任南京六部尚書可行,如果是南京六部侍郎則有些虧待。還有一種任命方式,就是把他外調地方,繼續擔任總督,但除非是南、北直隸總督,否則不足以表彰他在本次戰事中的功勞。

    但大明直到如今,京師和南直隸還未設置過總督職務,而南直隸則按長江分為江北的鳳陽巡撫和江南的應天巡撫,應天巡撫駐蘇州,管轄南直隸之下江南諸府及江北安慶府。朝廷不可能為了沈溪,特意多設一個總督的職務出來。

    故此沈溪分析,既然皇帝要舉行一次獻俘儀式,而且還表現出對內閣的不信任,皇帝必然是想利用他來打擊文官集團。

    這跟朱佑樘委命太子為監國,以及之後太子權力被架空有很大關係,這預示著皇帝跟文官集團間已經有了明顯的裂痕。

    在沈溪看來,神仙打架,他這樣的小鬼遭殃,只要皇帝跟文官集團的矛盾凸顯,他沈溪就落不得一點好處,皇帝始終不會相信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文官,文官集團則會將他排擠在外,那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自己被外調。

    無疑這正符合沈溪的期望。

    沈溪相信,即便自己外調,也只能是在督撫這一級別的差事上騰挪,無論是在北方,還是在南方,都算是不錯的選擇,只是身邊的女眷可能又要跟著旅途勞頓。

    沈溪心想:「想我為官不過五載,南來北往走了好幾趟,連身邊的親眷都跟著一遍遍跑,實在讓我於心難安。不行的話,我不妨孤身上路,家眷暫且留在京師,等我安頓下來,再遷他們到任所!」

    朝廷那邊沒有任何安排,沈溪已經做好離京準備,如果被謝遷知道沈溪會有這麼超前的判斷,必然會一口老血吐出來。

    ……

    ……

    京城天氣越來越冷,寒冬時節,生在南方、長在南方的人最不適應。

    冬天冰天雪地,京城到了隆冬氣溫基本都在零下一二十度,跟南方冬天濕冷有很大區別,但這時節沒有空調和暖氣,家中只能靠地暖和炭爐保溫,日子依然十分難熬。

    在如此低溫下,街路上行人很少。

    京城戒嚴,在冬月底便徹底解除。

    沈溪回到京城,再次恢復到以前投閒置散的狀態,朝廷好像暫時將他遺忘了。

    倒是邊關戰事,有了更多消息,劉大夏放棄了跟韃靼人在宣府大戰一場的企圖,本著穩定邊防的策略,「護送」韃靼主力兵馬出了張家口。

    亦思馬因和巴圖蒙克都算得上是梟雄級別的人物,在協同進行對中原王朝的一次大陰謀並一度佔據優勢,最後卻鎩羽而歸,接下來會在草原上一決雌雄。

    這次戰事,或許比之前草原上幾大部族的混戰更為激烈,亦思馬因不會屈從巴圖蒙克,他為了保住自己的部族,必然要跟達延部血戰到底,但也有一種可能,亦思馬因會帶著他的族人西遷,暫避鋒芒。

    沈溪預估,年底前劉大夏就會帶少量兵馬回京,朝廷必然要展開一次大規模的論功請賞,至於誰是本戰首功,已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沈溪沒想去爭,但在劉大夏回朝之後,文官、皇帝、武將間必然會產生某種微妙的變化,但這似乎跟他沈溪沒多大關係。

    沈溪既不屬於皇帝的人,也不屬於文官集團,更不是武將,雖然他在邊軍、京營、地方駐軍體系中都有比較高的聲望,那也僅限於他卓絕的軍事能力,以及他在戰場上展現出來的人格魅力。

    至於西北戰事結束,地方如何休養生息,邊軍如何查缺補漏修復關隘,沈溪不會關心,他相信自己斷不至於重新發配西北。

    在大明,被安排到西北擔任督撫,雖然是苦差事,但那是皇帝信任的表現,沈溪倒覺得,自己被安排到大明哪個旮旯的省份去當督撫最有可能,他下一步,有可能去跟那些少數民族交戰去,什麼湖廣、云貴、交趾……

    沈溪想想不有覺得一陣頭疼,不是為自己即將到手的差事頭疼,而是為自己身邊這些女眷擔心。

    他身邊這些女孩身嬌肉貴,哪個能經得起如此折騰?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1 21:50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〇四章 家宴謀劃

    冬月二十九,沈溪回到京城差不多半個月後,謝遷讓人去請沈溪,說是在謝府準備了家宴,讓沈溪赴宴。

    沈溪知道,謝遷請他過去,有兩方面的考慮,一個是跟他說說接下來朝廷對他的安排,還有一個就是問及謝恆奴的孕事。

    謝恆奴的預產期,差不多是十二月初到十二月中旬這段時間,沈家這邊已經準備妥當,在沈溪回到京城被投閒置散後,他這樣具有治國之才的人去打理自家的小事,自然能把所有事都做得有條有理。

    說是家宴,還不如說謝遷請沈溪回去喝小酒。

    二人坐下來,傭人把謝遷老家送來的女兒紅燙好送上桌,但配酒的小菜也就三五個,多是豆腐、筍片、蘑菇等物,不見葷腥。

    謝遷把筷子遞給沈溪,自己拿起一雙,直接夾了一筷子涼拌的蘿蔔乾,塞入嘴裡嘎嘣嘎嘣地嚼起來,含糊地說道:「這裡就當是自己家,別見外!」

    沈溪可從來沒把謝遷的府邸,當成自家門。

    以前雖然經常來,但那也只是過來做客,謝遷家中的存書他看了不少,謝遷以前整理的手札,他基本都拜讀過。

    在沈溪看來,謝遷雖然是個能臣,但也有這時代文人通常的侷限性,謝遷對於治國,始終停留在「樂歲終飽,凶年免於死亡」的低層次上,不會考慮如何促進經濟和科技的進步,思想固步自封,還自以為有理。

    沈溪沒說什麼,拿起筷子,旁邊就有熱酒,但他卻沒有喝的意思。

    謝遷道:「天冷,就算不會喝也要喝上兩杯,暖暖身子!」

    沈溪拿起酒杯,隨即又放下,衝著謝遷苦笑著搖搖頭。

    謝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把筷子伸到沈溪面前的菜盤子上,夾了一片煎豆腐,送入嘴中,慢慢咀嚼此舉令沈溪不由皺眉,謝老兒不但在朝事上喜歡指手畫腳,連吃個飯也這麼咄咄逼人。

    沈溪默默吃了一口炒雞蛋,謝遷一邊飲酒一邊吃菜,言辭間沒有提及朝事,只是問了關於謝恆奴的事情,沈溪一一作答。

    謝遷知道小孫女在沈家過得很安逸,而且馬上要給他帶來重外孫,心頭很高興。

    謝遷突然一嘆,道:「沈溪,你知道獻俘那日,陛下於朝堂上,曾經議過你的官職安排嗎?」

    沈溪心想,朝堂議事,那是內閣和六部九卿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別說是我,連張懋、張氏外戚等人都沒資格參加這樣的朝議。

    沈溪道:「不知!」

    謝遷嘆道:「陛下原本是要安排你做戶部右侍郎,但其後因為李大學士舉薦南京戶部侍郎王儼,陛下才臨時改變人選!」

    沈溪心想:「你謝老兒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我下一步要去南京當什麼戶部侍郎?」

    就在沈溪思忖時,謝遷補充道:「之後,陛下對你的事,便未再過問,料想是要等西北兵馬安頓好之後,劉尚書回朝,根據他對你的表現作出評價,再對你做出安排!」

    如果是平時,謝遷說出這種話,沈溪或許會贊同,但現在他卻嗤之以鼻。

    原因很簡單,皇帝現在正在跟文官集團相鬥,劉大夏雖然領兵在外,但嚴格來說,劉大夏屬於文官集團的中堅力量,皇帝在安排沈溪差事的問題上,被文官集團給否決,現在皇帝怎會在意劉大夏的意見?

    沈溪道:「如何安排,學生都當遵從,其實……現在留在京城,無官一身輕,不也挺好的麼!」

    謝遷瞥了沈溪一眼,故作高深道:「原本留你在朝中,為戶部侍郎,也算是對你的器重,只是你未接觸過戶部的差事,很多事情不甚明了,還不如讓長久在戶部當差的王侍郎來擔當,你不做,免於案牘勞神,也是好事。」

    「這些天,我已經聯絡朝中人,諸如王學士、梁學士等,準備向陛下聯名舉薦,讓你重回詹事府,你意下如何?」

    沈溪心想,你謝老兒還真會安排,沒有跟我商量,就直接要把我塞回詹事府當差?

    之前沈溪的確希望留在翰林院體系,這樣他能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太子朱厚照,潛移默化,改變朱厚照的性格,對未來的天子形成正確的引導。

    但現在他該引導的基本已經嘗試過了,朱厚照的性格已定型,他再去詹事府,已經失去意義,反倒會被朱厚照煩擾,即便朱厚照登基,對他來說未必是好事,因為那時文官集團可能要鬥的不再是劉瑾,而是他沈溪。

    文官集團容不得最高權利者有非常寵信的心腹臣子,而且沈溪也不想做朱厚照的應聲蟲,整天跟人鬥來鬥去,最後還被歸類為佞臣一類。

    沈溪直接否定:「學生認為,不可!」

    謝遷皺眉道:「可別不知好歹,你知道老夫為了讓你重入詹事府,走了多少關係,動了多少人情?」

    你動了多少關係和人情,那是你的事,你想達成的事情跟我風馬牛不相及,所以我不會贊同!

    沈溪道:「閣老請見諒,學生認為,如今重回翰苑,學生的才學得不到施展,能力得不到鍛鍊和發揮,還不如多在地方歷練幾年。連閣老也說學生在部堂事上不趁手,為何不讓學生多去地方與人溝通,增長見聞呢?」

    沈溪一再堅持要離開朝廷這個核心權力層,外調地方,這在謝遷看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縱觀大明,無論是新科進士,還是那些在朝為官多年的老臣,但凡有追求的,都會選擇當京官,隨時在皇帝眼前晃悠,以便撈取更多的權力,絕對不會選擇履任地方,沈溪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這讓謝遷分外惱火。

    謝遷當場發怒,道:「你如果想去地方,那就別跟老夫有任何來往,鬧到最後,莫不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你一步步走上歧途,當個貪贓枉法為惡一方的佞臣?」

    「今日家宴散了,你回去好好反思,之後給老夫遞一份奏本,老夫會儘量為你在朝堂上爭取,讓你進入詹事府……」

    好好的宴席,因為謝遷的發怒而暫告結束,沈溪原本就不想久留,正好趁機回家陪老婆孩子。

    緊了緊衣服,沈溪從謝府出來。等上了馬車,馬九還不太明白為何沈溪會這麼早出來。

    沈溪在回家的路上沒有說什麼,一直快到家門時,沈溪突然提了一句:「九哥,明早幫忙送幾個箱子到黃華坊,回去我就把具體地址交給你,你一路小心看著,別被人綴上才是!」

    馬九不明白沈溪要做什麼,但依然應道:「是,老爺!」

    沈溪打了個哈欠,這會兒他有些睏倦了,喃喃自語:「也許是閒出來的毛病,這才剛入夜便困頓不堪,或許是前段時間熬夜太多,這些日子逐漸補回來吧。」

    「這該死的鬼天氣,實在太冷了,如果能到南方去過冬,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沈溪不禁想到福建的冬天,雖然也會下雪,但基本一年最多只能有個三五回,而且過個一兩天雪就會停,冰雪消融,溫度遠沒有北方這麼低,只是他不太喜歡南方的夏天,濕熱難耐,同樣苦不堪言。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 22:29
寒門狀元 第一三〇五章 料於朝廷先

    沈府門前,沈溪下得馬車後,長長地舒展了一下懶腰。還沒等他進院子,一匹快馬快速而來,到了沈溪跟前,馬上騎士翻身下馬……正是著男裝打扮的云柳。

    云柳送來的是西北最新戰況。

    沈溪沒仔細打量云柳的模樣,接過信函,拆開後將西北戰況都看過,隨口問了一句:「你幹娘呢?」

    云柳回答道:「乾娘過些日子要出京城一趟,具體情況並未對卑職說,不知少主有何吩咐?」

    突然之間,云柳稱呼「少主」,沈溪有些不太適應,想到之前對云柳的承諾,他也知道這麼繼續把云柳和熙兒的事情拖下去不是個法子,還不如遵照之前的約定,將云柳和熙兒收在身邊,給她們一個未來。

    但沈溪不準備將二女納進門中,或許作為外室更為恰當。

    畢竟二人的出身擺在那兒,且沈溪認為,云柳和熙兒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跟隨他身邊,許多事情需要防患於未然。

    沈溪想了想,道:「九哥,明日送東西的事情,你暫且別管了,交給她辦理吧。云柳,待會兒你就把幾口箱子帶走,找機會送到黃華坊,這些是監軍太監張永應分潤的銀錢,軍中將士送的,送去後不需要多解釋,那宅子裡的人明白是怎麼回事!」

    為了給張永送禮,沈溪沒少費心思,但卻感覺無計可施。沈溪原本準備將事情拖著,最後卻是張永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消息,主動託人出來到沈溪府上,把送東西的地點講明,沈溪才松了口氣。

    軍中戰利品,除了繳獲的火炮、攻城器械和糧食等物資需要上繳,金銀等錢財基本會將士侵佔,這也是行軍作戰為數不多的福利,就連皇帝都無法說什麼。

    將士拚殺,一來是為了軍功,二來就是為了這點兒薄利,打韃靼人算得上油水豐厚,只是以前韃靼人如同硬骨頭,非常難啃,一不小心就會蹦掉牙,即便知道有便宜可佔也無可奈何。

    這回跟著沈溪出征,連戰連捷,算得上是吃香喝辣,所以在麾下官兵心目中,沈溪的形象很高大。

    沈溪進了宅院,直接讓馬九安排人,把送張永的幾口箱子抬出去,找來馬車送到云柳指定的地方。

    云柳會負責其後將箱子送到地頭。

    張永身在宮中,不敢把這麼多銀錢放在身邊,好在張永在宮外有人,諸如他收的兩個乾兒子,又或者幫他管著鋪子的姻親、家僕。

    張永在宮中多年,也算積攢出一點勢力,京城中有不少人為他做事。

    明朝太監得勢,巴結的人自然就會增多,不單單是宮裡的太監,在宮外也會建立起依附勢力,尤其是司禮監和御馬監的執事太監,體現得最為明顯。

    等云柳把東西帶走,沈溪基本上就沒什麼事了,基本做好出缺地方的準備。

    沈溪來到書房,在書桌前坐下,隨便拿起書本看了一會兒,謝韻兒捧著杯熱茶進來,道:「相公,您說……我們真的要離開京城嗎?」

    沈溪放下書本,道:「暫且不太清楚,但看情況八九不離十……怎麼說呢,你相公鋒芒畢露,立下的功勞太大,從個人前途來說並非全是好事,不招人妒是庸才嘛!」

    謝韻兒皺眉:「妾身不太明白!」

    沈溪在謝韻兒面前沒秘密可言,解釋道:「說起來很好理解,你相公雖然是文臣,但卻並不得朝中大佬欣賞,除了謝閣老外,劉少傅和李大學士一向將我當作異己,處處戒備。」

    「與其在京城步履維艱,不如離開到地方為官,索性我做官的時間不長,在地方多積累一些為官經驗,跟家人好好過些舒心的日子,未嘗不可!」

    謝韻兒緊張地說道:「那相公,您到地方後,不會又要……負責平定盜匪倭寇之事吧?」

    沈溪微笑搖頭:「料想不會,朝廷在東南沿海已經分別派了人去,我這次出缺,可能會在湖廣、江贛一帶,具體要等朝廷的旨意!」

    謝韻兒輕嘆:「相公心也真大……朝廷那邊尚未給您安排差事,但似乎相公什麼都知道了!」

    沈溪無奈搖頭,不是他有什麼遠見卓識,而是他對朝局觀察得很透徹,把皇帝和那些朝臣的心理把握得準確罷了。

    沈溪赴任延綏巡撫前,已是閩粵桂三省總督,右副都御史,等履任西北直接便是正二品的右都御史。

    沈溪算了算,按照目前的級別,自己要麼去九邊,要麼去湖廣、江西、云貴、四川,反正就這些地方總會有麻煩事等著他處置。

    文官集團防止他執掌邊軍,獲得軍權,所以去九邊的可能性不大,至於往云貴,可能性也不高,畢竟他是對韃靼一戰的大功臣,皇帝將他調云貴有發配的嫌疑,皇帝為了贏得民心,斷然不能這麼做。

    既然不想進入翰林院體系熬日子,又無法留在六部干實事,而南京六部似乎也不是他可以染指的地方,這麼算起來,就只有中部幾個富庶的省份才是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謝韻兒道:「那……相公可會在年前出發?」

    沈溪搖頭:「料想不會太急,可能要拖到年後吧,西北戰事結束,劉尚書會在年底回到京城,到時候會論功行賞,等做完這些怎麼都得過年了。如此我在京城中,能等到君兒分娩,若我出缺地方,家人可暫時留在京城,一切等我安頓下來後,你們再前往地方!」

    謝韻兒聽到自己過不了多久又要跟丈夫分離,心中有些淒苦。

    但她做了朝官之妻,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生活。

    大明幾乎所有的官員跟家眷都是聚少離多,沈溪這樣家庭觀念重的還好,基本上履任地方後都會把妻兒帶在身邊,若遇上那些稍微自私點兒的,為了到地方後花天酒地方便,根本就不管家人。

    雖然心裡淒苦,但謝韻兒沒有說喪氣話,她算是個賢妻良母,知道如何體諒丈夫,維持後院的和睦。

    沈溪道:「韻兒,時候不早,該回房歇著了,這幾日辛苦你了!」

    謝韻兒原本正在想沈溪到地方為官的事情,側頭見到沈溪臉上曖昧的笑容,俏臉微微一紅,卻將身體靠過去,被沈溪攬在懷中。

    雖然是老夫老妻了,但沈溪跟謝韻兒之間聚少離多,二人間總能保持一種新鮮感。

    謝韻兒總是把跟沈溪獨處的機會讓給謝恆奴和林黛,但心中卻非常渴望跟沈溪好好耳鬢廝磨,相親相愛。

    ……

    ……

    房中孤燈寒影,繡榻上卻是暖意融融。

    沈溪盡到了一個丈夫的職責,好好疼惜了一回謝韻兒,等一切都平息下來,二人緊緊相擁。

    謝韻兒突然道:「相公,小文和曦兒,年歲不小了呢……」

    雖然沒把一句話說全,但沈溪聽出謝韻兒話中的意思,既然他馬上要遠行,留在京城的時間不多,不如早些將尹文和陸曦兒迎娶進門。

    原本的好心情,因為這一句話,讓沈溪多了幾分愁緒。

    沈溪想到的,不是兩個乖巧可人的丫頭,而是遠在廣州府的孫惠娘。沈溪跟惠娘之間,始終隔著一個抹不去的人,那便是陸曦兒。

    沈溪道:「回頭,問過娘之後再說吧,因為之前太子的事情,我一直怠慢了爹娘,回頭還要好好請罪。」

    「至於小文和曦兒,畢竟才十五六歲,很多事情不用操之過急!」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2 22:2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〇六章 又有變化?

    到了臘月初,京城天氣更加寒冷,大雪漫天,街路基本都被積雪覆蓋,朱山每天都要帶著家裡的丫鬟出門掃雪。

    沈溪仍舊處於賦閒狀態,對於這種情況他甘之如飴,不用幹活,還能領俸祿,也算是優差,但心中偶爾也會有失落感,好像激盪後的平靜,總覺得不那麼踏實。

    京城解除戒嚴後,仍施行宵禁,每天城門會在早晚各開放兩個時辰,如此城外的糧食、木柴、蔬菜等可以運進城中,在一定程度上平抑了物價,百姓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

    臘月初四,沈溪得到通知很早便去了兵部衙門,同科進士王守仁出來接待。

    王守仁如今雖只是兵部郎中,但已代兵部侍郎事,主要是因為兵部尚書劉大夏在西北,兵部事情太多忙不過來,而王守仁做事能力又強,熊繡雖然對王守仁敵視,但卻不得不給劉健和李東陽面子,同時翰林學士王華也找到他,希望對兒子多加「督促」。要知道如今王華有很大的機會入閣,所以熊繡改變了態度,算是對自己未來仕途的一種投資。

    熊繡覺得,即便這次投資不成,也斷不至於蝕本,王華在朝中地位很穩固,跟內閣三位輔政大學士關係緊密,將來王華就算做不成閣臣,做到禮部尚書或者詹事府詹事,對熊繡來說也算是朝中一大奧援。

    熊繡雖然年歲不小,但仍舊有政治上的抱負,而且此人在經營世故上很有一套。

    王守仁道:「沈中丞,不出意外的話,戰功應該在六天後公佈。如今內閣已呈遞司禮監,只差陛下御批。至於都督府那邊已將有功將士的名單報上去,當初你麾下的部分人馬會分配到邊軍,您要有心理準備!」

    因為沈溪帶著的京營兵立下大功,許多人都連升三級。

    絕大多數士兵,即便是沈溪在土木堡抽調民夫臨時入伍的那批,也一躍而成為百戶甚至更高的官職,京營沒這麼多空缺分配,不過此時邊軍因戰損嚴重,缺額軍官很多,朝廷便打算把沈溪麾下抽調部分充實邊軍。

    沈溪心想:「朝廷如此調配,一來是為了方便,讓有功將士可以盡快得到實缺,也有將我麾下兵馬打散建制的意圖,有人留在京營,有人則分配到邊軍,以便降低我的影響力。」

    沈溪道:「為何會在六天後?這中間莫非有什麼講究不成?」

    王守仁輕嘆:「沒什麼講究,只是宣府傳回消息,說劉尚書會在臘月初十抵達京城,兵部、禮部、吏部等衙門,準備在這天統一論功請賞!沈中丞不必多心!」

    沈溪尚是第一次從朝中人口中得知劉大夏歸期,之前沒任何人跟他說過這事,連謝遷都對他三緘其口。

    王守仁又道:「沈中丞,有件事還得提醒您,因為您現在已不再擔任延綏巡撫,關於軍功犒賞申報方面,是由與劉尚書一同回京城的王中丞呈遞此事,當日……您可能並不會進宮!」

    沈溪微微點頭,關於此事,他早有預料,雖然此次對韃靼一戰最大的勝利是由他主導,功勞也數他最大,但由於他暫時被投閒置散,連申報戰功這種事,都需要繼任的延綏巡撫王瓊來做。

    沈溪在獻俘日固然是出盡風頭,但也因此招來文官集團的強力打壓,沈溪越發感覺目前自己不適合留在京城,文官集團可不像宦官集團那樣容易應付。

    歷史上的劉瑾,雖然打壓異己,殘害忠良,但也保持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態度。文官集團對政敵的打壓卻是不遺餘力的,即便是感覺對他們有威脅,也會狠踩一把,在文官集團眼中,非我一黨其心必異。

    沈溪深知大明官場的險惡,即便是劉健和李東陽這樣的名臣,也擺脫不了黨同伐異的思想。

    對於進不進宮,沈溪沒多少想法。

    至於劉大夏在皇帝面前怎麼說自己,他不強求,料想劉大夏作為文官集團中相對邊緣的人物,在朝局上應該能看得清楚,不會輕易把自己打入敵人的行列。

    朝中謝遷、馬文升和劉大夏,隱隱形成一個小集團,看起來雖然沒有劉健、李東陽領銜的文官集團強大,但因有兩個尚書一個內閣大學士,這集團實力也很雄厚。

    如此一來,倒沈派固然很強,挺沈派也不弱,兩邊保持相安無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沈溪這個惹禍精送走,繼續保持相對均勢。這也是沈溪從開始就料定自己一定會被委命為地方督撫的原因。

    至於讓他去做一省布政使,這種可能性不大,督撫的職務始終比布政使高,算是布政使的頂頭上司,沈溪在沒有過錯的情況下,怎麼可能降職處理?尤其是在這論功行賞的關頭,沒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諱。

    沈溪笑道:「此戰中,王同年功勞不小,在論功請賞中,應該會高昇吧?」

    王守仁有些尷尬:「沈中丞言笑了,其實在下志向,並不在朝中,倒希望治理地方,造福百姓……」

    沈溪早前就察覺,王守仁其實無心在朝堂上有多大作為,這是個有遠見卓識的人。

    王守仁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中,李東陽等人對王守仁的欣賞,主要是出自於王華在朝中的地位。王華作為翰苑一系的頭面人物,在朝中聲望卓著,也對王守仁造成深遠的影響。三十而立的人,尚活在父親陰影中,難怪王守仁想到外面闖一闖。

    沈溪笑道:「在下何嘗又不是?」

    在王守仁面前,沈溪沒必要遮掩什麼,他無心在朝堂勾心鬥角,文官集團把他當成初出茅廬的小子,皇帝對他也不具備完全的信任,那留在朝中的意義,就是為哄朱厚照這熊孩子?

    跟王守仁談完事情,沈溪便準備打道回府。

    這幾天謝恆奴隨時都有可能分娩,他沒差事在身,便想抽出時間多陪陪謝恆奴,畢竟年初他就可能遠赴江南。

    兵部衙門大門口,沈溪恰好見到謝遷和熊繡並肩行來。

    「沈溪,有事跟你說!」謝遷見到沈溪,側頭對熊繡交待兩句,讓熊繡先入內,而他則留下來跟沈溪交待事情。

    沈溪問道:「閣老有事?」

    謝遷瞥了沈溪一眼,道:「自然有事,朝廷那邊議過你的去處,基本定下來了,往南京任侍郎!」

    沈溪一愣,問道:「閣老說的可確定?」

    謝遷冷聲道:「原準備將你留在京城,但你執意外放,只能由著你了。你暫無六部行事的經驗,此番到南京履職也是對你的一次歷練,這次多半是去南京兵部,等過幾年,老夫會想辦法將你調回京城,既然你在用兵上頗有建樹,以後就走兵部這一途,畢竟……咳咳,好好做事吧!」

    沈溪料想,謝遷欲言又止,其實想說馬文升和劉大夏的事情。

    謝遷的意思,你沈溪既然擅長兵部事情,如今有前後兩任兵部尚書為你作鋪墊,就讓你先去南京做兵部侍郎,過個幾年調京城任京城兵部侍郎,再過些年,基本就可以做兵部尚書了。

    但沈溪聽了謝遷的話,卻覺得有些不靠譜……劉健和李東陽會這麼輕易放他到南京擔任兵部侍郎?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3 22:18
寒門狀元 第一三〇七章 安排

    即便告訴這件事的人是謝遷,但沈溪還是不能相信,因為如果由他出缺南京六部侍郎的話,會破壞文官集團的利益。

    謝遷對此很不滿,他原本的計劃是把沈溪送進翰林院或者詹事府,現在這個結果雖然符合馬文升和劉大夏的利益,但對謝遷來說,卻差強人意。

    沈溪恭敬行禮:「多謝閣老提拔,學生銘記於心!」

    其實,這最多只能算是禮節性地感謝!

    要知道南京六部級別雖然和北京六部一樣,但主要是負責南京地區及附近各省的相關事務,但又不是一家說了算,有諸多掣肘,其中兵部和戶部權利相對大一點,其他的差不多是左遷或養老。

    大明中央六部,吏、禮、兵、工四部都是四個清吏司,戶部和刑部則按布政司劃分分為十三清吏司,而直隸由於沒有省一級的官署,所以相關事劃到了其他司管理。

    南京戶部負責徵收南直隸以及浙、贛、湖廣諸省的稅糧,同時負責漕運、全國鹽引勘合。南京兵部則負責南京地區的守備,南京地區的衛所基本隸屬南京兵部尚書指揮。

    因此,相對於北京兵部來說,南京這邊也就尚書權力大一點,作為兵部侍郎去了只是做雜活。

    再者說了,江南承平已久,有什麼需要調兵的地方?

    最多是負責統籌和核算地方兵馬糧餉等等,頂頭上還有上司管束,根本沒有施展抱負的舞台!

    但身在官場,沈溪不敢奢求太多,他跟謝遷告辭,回去的路上不由琢磨起來……其實能安穩當幾年南京兵部侍郎沒什麼不好,這雖然是個閒差,但勝在生活穩定,熬上一段時間資歷,安然度過弘治朝到正德朝這段交接期,等二十多歲甚至三十歲再出來做事,那時便不會遭致巨大的阻力。

    回去後,沈溪把此事告知謝韻兒,謝韻兒開心得不得了。

    謝韻兒美滋滋地說:「相公為官才幾年?這就可成為堂堂的兵部侍郎,將來執掌六部乃至入閣自然不在話下!」

    沈溪道:「一個兵部侍郎,至於讓你這麼開心?」

    謝韻兒道:「相公,京城乃是非之地,您留在此處,難免會被上司打壓,被同僚嫉妒,還不如到金陵做個沒什麼實權的兵部侍郎,這樣您不用每日起早貪黑,無須風餐露宿領兵平匪,更無須擔心來自朝中的陰風暗箭!」

    「如此一來,妾身和家人無須留在京城,可以輕輕鬆鬆陪相公一起前往南京,以後我們閤家團聚,生活安穩幸福……」

    謝韻兒一時間開始憧憬起美好的生活來!

    自家相公做了正三品南京兵部侍郎,再加上這幾年來的好名聲,一家人可以在南京城裡快快樂樂地過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不會有大的波浪,生活和睦,而後她也可以多生幾個孩子,想想這樣的小日子都會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聽謝韻兒這麼一說,沈溪頓時覺得這種生活很安逸自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想法不切實際,朝中人應該不會讓他安然享福,除非老天爺開眼。

    ……

    ……

    臘月初九,距離劉大夏回京尚有一天時間,這天朝中已經在鄭重地籌備迎接儀式。

    這卻跟沈溪沒太大關係,這幾天他重點是根據來自廣州府和福州府的信函,處理閩粵之地的事情。

    惠娘和宋小城留在閩粵替他打理生意,沈溪許久沒見到惠娘,心中無比的牽掛。

    惠娘沒有親自給沈溪寫信,主要是怕被有心人認出筆跡,對家人不利,寫信者乃是與她相互依靠的好姐妹李衿。

    雖然沈溪離開閩粵之地,但餘威仍在,尤其他現在在朝中地位穩固,地方上根本不敢撼動他庇護的生意。

    以前惠娘營商,雖然有一塊御賜神醫的招牌,但始終沒有官員庇護,在商場上如履薄冰,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慘淡下場。

    而現在惠娘有沈溪作為靠山,做生意無往而不利,尤其她熟悉閩粵一帶商業體系,很多如同原來汀州商會一般的民間勢力,都被她吸納。

    惠娘從拋頭露面的女強人,變成幕後操縱閩粵商界的實際話事人,無形中整個人輕省了許多。

    如今,惠娘分出部分精力放在照顧孩子上,畢竟她為沈溪誕下子嗣,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能得到沈溪的認可,爭取到沈家的繼承權。

    山長水遠,信件從閩粵送到京城,消息已嚴重滯後,如今沈溪知悉的基本都是四五個月前的事情,這無形中增加了他的擔心。

    沈溪還不能把心裡這些事告訴別人。

    陸孫氏已經死了,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即便他要承認惠娘的地位,恐怕也要等個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

    或許能為惠娘爭取到誥命機會的不是沈溪,而是惠娘生出的孩子,以其對於教育的認識,她必然會讓自己的兒子去讀書考科舉,讓兒子出人頭地。

    「……老爺,小人此番往南方,您有何要交待的?」

    為瞭解決惠娘手頭人力資源匱乏的局面,沈溪認為非常有必要派人過去輔佐,現在他能相信的人不多,準備調馬九去閩粵幫惠娘排憂解難。

    沈溪道:「眼看要過年了,等過了年再走。你到地方後,主要負責粵地的事務,尤其是廣州府。荊越他們現在都在廣州府,有他們幫忙,你在地方上做事相對容易許多。至於具體做什麼,會有專人聯繫你,你只管按照交待做事……現在我也不知道那邊究竟是個什麼狀況,所以沒法提前給你交代什麼。」

    「九哥,廣州府就暫時交給你了,如果你覺得獨自上路形單影隻,可以讓小玉姐陪你一起走,至於孩子,就暫時留在沈家……一來孩子年紀太小,經不起折騰,二來家中請有先生,可以早開蒙!」

    馬九誠惶誠恐:「老爺,您這是說哪裡話?小人和賤內能為沈家做事,那是我們兩口子的福氣。少夫人即將臨盆,如今家中正缺人手,小玉照顧人是把好手,這個節骨眼兒上怎麼能夠離開?」

    沈溪突然感覺自己很幸運,能在汀州結識宋小城、馬九這些人。有句老話說得好,********宋小城、馬九等人學識雖然不多,但為人忠義,你若與他們交心,他們就能把生命交付給你!

    沈溪道:「九哥,你回去跟小玉姐商量一下,現在府中添了幾個丫頭,小玉姐未必需要如此辛苦。九哥,我現在給你個承諾,將來若我開府辦差,必然將你留在身邊,給你賺個官帽戴上!」

    馬九之前在閩粵平匪時獲得戰功,沈溪將其轉為軍戶,讓其留在兵部候缺。

    可惜沈溪領兵出征後,馬九無人照顧,雖然京師保衛戰期間謝遷提拔馬九作軍官,讓馬九以小旗身份在五軍都督府候缺,後來又跟著太子做事,但一直到現在還是個預備役的小軍官。

    即便馬九能混個武將實缺,社會地位仍舊很低,沈溪的打算是回頭給馬九混個文職官來當,官品不用太高,從八品或者正九品,如此一來,馬九的社會地位跟現在大不一樣,以後隨時能在身邊幫忙。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3 22:19
寒門狀元 正文 第一三〇八章 湖廣總督

    跟馬九大致交待清楚後,沈溪也開始籌備前往南京的行程。

    如果不出意外,內閣大學士謝遷所說成為現實,沈溪到南京履職差不多會在明年年初出發,一個月左右就能上任,如此沈溪可以帶上家眷起行。

    等到了地方,由於南京六部基本無所事事,沈溪便可以過上朝九晚五、兩點一線的上班族生活,這跟他當初在翰林院、詹事府當差很像。作為一個衙門的二把手,即便不去點卯也沒人敢說什麼,日子過得不要太舒服!

    可很多時候,事情無法做到心隨人願。

    同樣是初九,剛剛吃過午飯,馬文升突然派人請沈溪過府一敘。

    沈溪知道,堂堂吏部天官相邀,多半是說他的官缺的事情,只得收拾好心情,前往馬文升府邸。

    等到了地方,在知客引領下,沈溪進到尚書府。

    馬文升在正堂接見沈溪,看起來精神頭不錯,但沈溪卻感覺到,馬文升臉上的皺紋和老年斑明顯加深,手腳抖個不停,說話間喉嚨似乎堵塞著什麼東西,氣息不順,少了以前那股老當益壯的風采。

    簡單見禮後,馬文升讓沈溪在對面的位子坐下,當即將情況說明:「沈溪,你可知道,朝廷準備放何缺與你?」

    沈溪如實稟報:「之前謝閣老曾有提及,似是前往南京當差?」

    馬文升點頭:「我跟謝尚書之意確實如此,但你……始終是翰苑出身,留你在京應是最佳選擇,放南京履職的話,那邊的水太深,說不定你會……」

    說到這兒馬文升頓住了。

    沈溪明白馬文升言中未盡之意,南京水太深,那邊勳貴多,賦閒的達官顯貴更多,門生故舊張羅成一張網,過去後沈溪未必能夠應付。

    過了一會兒,馬文升才又道,「沈溪,你既已是正二品右都御史,讓你重回翰苑,始終有大材小用的嫌疑,陛下連續數日找老朽前去商議,最後給你定了兩個地方,其一是擔任應天巡撫,其二是督撫湖廣……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溪心說,果不其然,朝廷還是不準備把我安排到六部,哪怕是南京六部,也會影響文官集團的利益。

    沈溪有些遲疑:「馬尚書,學生怕是沒有選擇權吧?」

    馬文升微微搖了搖頭:「不然,理論上還是有的,陛下並未最終指定,但身為人臣,自然知道如何為陛下分憂……」

    話沒有說得很通透,但點撥之意明顯。

    沈溪心知肚明,為皇帝分憂,意思是哪裡辛苦去哪裡,在湖廣和南直隸兩個地方作選擇,自然是去湖廣!

    原本說好了去南京,結果事到臨頭,卻改為湖廣總督。

    大明湖廣承宣佈政使司,按照後世的行政區劃,基本涵蓋兩湖地區,省會是武昌。

    湖廣總督的正式名稱,是「提督湖廣等處地方軍務、糧餉兼巡撫事」。這跟沈溪之前所領三省沿海督撫的職責很相似,只是從治理三個省變成治理一個省。

    沈溪謹慎地說:「學生資歷淺薄,屢次總領一方,是否會讓地方官紳困擾?」

    馬文升似乎早就料到沈溪不想去,神色淡然:「之前的經歷足以證明,你有督撫一方的能力,況且……有些事你應該清楚,當前西北是平定了,但南方卻不那麼安定……」

    沈溪聰明絕頂,他明白馬文升暗示什麼。

    馬文升是說湖廣一帶地方民族叛亂,這在大明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在湖廣和贛、桂、滇省等地,由於大明推行改土歸流,導致地方民族叛亂頻繁,就連閩粵等地同樣存在這個問題。

    沈溪生長在汀州,那裡是湖廣、贛、閩、粵四省交界地,光是弘治年間汀州府就發生數次少數民族叛亂,其中甚至有威脅寧化縣和長汀縣縣城的叛亂。

    湖廣是大明少數幾個雙設都指揮使司和行都指揮使司的省份,馬文升的意思非常明顯,你沈溪到湖廣,不是為了享福,而是為大明鎮守疆土,隨時剷除少數民族叛亂,確保大明安寧。

    對於沈溪來說,寧可去閩粵,也不想去湖廣,主要在於他對那邊不熟,勢力並未延伸到兩湖,連惠娘和宋小城的生意,都少有涉及湖廣境內。

    馬文升似乎對沈溪非常看好,又是一番諄諄囑咐,耳提面命一般傳授主政一方的經驗。

    馬文升道:「明日劉尚書方回朝,但論功請賞的奏疏已先行呈遞京師,因為劉尚書對你的功勞並不熟悉,所以你的功勛需要由新任延綏巡撫呈遞,至於犒賞,朝廷自不會虧待,官職方面你做到心中有數便可!」

    沈溪點頭,他不想再跟馬文升爭辯什麼,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是由馬文升來主導。

    馬文升在朝中地位可不低,作為吏部天官,他這一派屬於文官集團中實幹派的代表,沈溪顯然被馬文升歸為自己同黨,把他當作未來兵部尚書甚至吏部尚書接班人來培養。

    沈溪暗自嘀咕:「謝老兒把我當衣缽傳人,讓我在翰林體系熬資歷,以期早日入閣,你馬文升也想培養我,讓我在兵部有所作為……嘿,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們手中的棋子了!?」

    ……

    ……

    帶著些許惆悵的心情,沈溪打道回府,回到家後他沒跟謝韻兒談與馬文升會面的情況。

    謝韻兒已經開始張羅,準備跟隨沈溪一起前往南京城,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他這邊已經接到通知,從南京兵部侍郎轉為湖廣總督。

    對於這個任命,沈溪也不是完全相信。

    就像之前謝遷找他談的那樣,言之鑿鑿說自己要奉調前往南京城,他當時雖然有所懷疑,但也相信謝遷不會撒謊。現在馬文升說他要調任湖廣,誰敢說就一定便會成為現實?

    吃過晚飯,沈溪進入書房,拿起本書悠閒地看著,腦子裡卻開始考慮是否上疏向弘治皇帝請辭。

    在大明,奉調地方並非馬上就要出發,大臣可以跟皇帝提出請辭或者另調的奏疏,期盼皇帝轉圜一下,換別的差事。

    大明文臣被慣出一身壞毛病,雖然大明歷代皇帝均動用廠衛對文官多有打壓,但在成化、弘治兩朝,隨著武將勳貴式微、宦官勢力受到壓制,內閣權力日大,再加上六部的權力,文官便不自覺認為天下間自己最大,甚至敢跟皇帝分庭抗禮。

    但不管文官怎麼鬧騰,因為他們手上沒有兵權,大明國祚一直穩定。

    從原則上來說,大明推崇文官治國,降低武將地位,可以避免出現唐末藩鎮割據局面的出現。但問題在於文官對於行軍打仗、軍事謀略等不擅長,以至於文官領兵時,經常出現文官經驗不足,外行帶內行的問題,這也是大明兵鋒一直不夠強盛的根本原因。

    如果不是沈溪懂兵,把他這樣的文臣調到湖廣去平息地方叛亂,其實是一記敗著。

    連沈溪自己都覺得自己在南征北討的路上很辛苦,想想這幾年走的路,簡直不是一個文臣應該做的,真不知道以後歷史會如何記錄自己。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4-4 20:51
寒門狀元 第一三〇九章 文武之別

    臘月初十,劉大夏回朝。

    當天上午,朝廷派出由內閣次輔李東陽領銜的龐大歡迎隊伍,前往西直門恭候。

    劉大夏之前一直坐鎮宣府鎮城,此番回朝走的是土木堡居庸關一線,在參觀沈溪當初抗擊韃靼人而精心構築的坑道防禦體系之餘,順道視察居庸關防務。

    因韃靼人已由張家口堡一線撤出宣府之地,劉大夏還擔負一個重要使命,那就是徵調民夫修補內外長城以及各大關隘,但因朝廷缺錢糧,這其實是給戶部出難題。

    被韃靼人摧毀的內外城牆和重要關隘,必須要盡快修補,否則宣大地區和延綏、寧夏等地便成為不設防狀態,韃靼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邊民不得安寧,發展民生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沈溪非常慶幸自己沒有被文官集團器重,不然無論是安排他去三邊或者是宣大之地督造修築城塞,還是留在京城戶部幫忙籌措錢糧,都會讓他心力交瘁。

    沈溪作為對韃靼之戰的絕對功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起劉大夏功勞更大,但在當天卻未被朝廷安排出席盛大而隆重的歡迎儀式。

    這天沈溪留在家中,專心致志為朱厚照整理自己在土木堡一戰中因地制宜使用的一系列戰法,並從兵法角度為朱厚照解析,分析每一戰面臨的困難、如何應對以及最終戰果,把他當時的心路歷程都說了出來,讓朱厚照能夠切身地感受到戰場上的氛圍。

    對於培養大明太子,沈溪可謂是盡職盡責。

    尚未到中午,有客人前來府中拜訪。

    因為聽傳報的丫鬟說來人身著官服,沈溪以為是朝廷派來宣旨或者跟他有公務來往的官員,結果見到人,才知道是劉大夏先期派到京城打點的使節,此番專門前來拜訪沈溪,轉達劉大夏的交待之言。

    劉大夏沒有給沈溪寫信,因為若是信件落入有心人手中,或許會拿來作為攻訐他和沈溪暗中勾連的證據。

    劉大夏派來的人是邊軍中的長史,年約三十出頭,之前在延綏巡撫案下任職,頂著個從七品的官銜。

    來到正堂,使者看到沈溪後,趕忙上前行禮:「沈大人,劉尚書讓卑職前來,跟你說一下騎兵調度之事。」

    沈溪稍微琢磨了一下,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之前林恆、王陵之這路騎兵,幾乎是邊軍中碩果僅存的騎兵隊伍。劉大夏得知沈溪堅守土木堡,一再擊潰韃靼人的進攻,知道沈溪有能力回援京師,便將騎兵派出,交由沈溪指揮。沈溪終不負劉大夏所托,在京師遭遇危險前,及時殺回勤王,最終解了京城之圍,而後這路兵馬銜尾追擊韃靼人,克復紫荊關、廣昌、蔚州等一系列重要城池,最後在宣府鎮城跟劉大夏部兵馬匯合。

    劉大夏先放出騎兵的指揮權,最後又將權力收回,在這個過程中,沈溪固然顯示了自己在軍事上的卓絕才能,但也體現了劉大夏審時度勢的能力,還有劉大夏對於沈溪的絕對信任。

    使者道:「劉尚書言,關於騎兵戰功,兵部尚未擬定,請沈大人代為擬寫奏疏,將奏疏轉呈三邊總督衙門,騎兵於此戰功勛,一律納入延綏巡撫沈大人帳下兵馬計功,三邊總督衙門不敢竊取功勞,劉尚書會親自跟陛下奏稟此事!」

    乍一聽這話,沈溪覺得劉大夏是要賣給人情給他,把功勞盡皆送出。

    但仔細回想,騎兵獲得的功勞,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就算功勞全部歸了自己又如何,朝廷都沒準備將自己留在京師,依然讓自己到南方擔任督撫,劉大夏這麼做其實有點兒畫蛇添足的意思。

    「不必了!」

    沈溪當即回絕,「該是誰的功勞,便是誰的,邊軍將士浴血奮戰打出來的戰果,本官不敢居功。本官只是領京營將士,到土木堡轉了一圈回來罷了!」

    使者笑道:「沈大人太過謙虛了,這一戰中,您先是據守土木堡,牽制大批韃靼兵力,後來又領兵勤王,解了京師之困,乃是此戰當之無愧的第一功臣。」

    「劉尚書早前已上疏陛下,請陛下重賞沈大人。」

    「我邊軍將士也感念沈大人恩德,若非沈大人連續消耗韃靼兵馬,京師必遭危難,我邊軍將士即便一死也難以贖罪!」

    之前沈溪以為劉大夏跟他之間只是「客氣」一下,跟他說兩句好聽的,主要意圖是讓他見好就收,突顯邊軍在這一戰的功勞。但現在聽完使者的意思,劉大夏對他讚譽有加,分明是真心實意要把他樹成首功。

    沈溪微微搖頭,輕嘆道:「你回去跟劉尚書說,大可不必如此謙讓!」

    來人臉色變得鄭重,道:「沈大人,這不但是劉尚書之意,也是是我三邊乃至宣大之地將士一致的看法。之前帳前議事,劉尚書的提議得到軍中將士一致贊同,您不當這首功,實在說不過去!」

    沈溪心想:「在對待功臣的問題上,文官集團和武將集團果然不同。在文官集團,那些自詡為大明棟樑的文臣極力打壓我的功勞,而到了武將集團這邊,即便我不主動提,他們也心甘情願為我向朝廷表功!」

    劉大夏是文官,善於用各種手段平衡各方勢力,但他如今代表的是武將集團的利益,自然得遵從麾下將士的意志。

    沈溪之前對劉大夏並未抱太大希望,主要原因是弘治十三年榆溪河之戰,劉大夏對他的功勞一再打壓,以至於讓他並未享受到功臣的榮光,但這次劉大夏一反常態,大出沈溪的預料。

    是否排首功,對於沈溪來說意義不大,現在他只確定了一件事,武將集團站在他這邊。

    朝廷論功行賞,其實是賞罰分明的體現,劉大夏保證沈溪的利益,是在幫朝廷收攏將士之心。幾年前榆溪河之戰後,沈溪在邊軍將士心目中的地位就很高,而經過此番對韃靼一戰,邊軍將士更是將沈溪敬若神明。

    在這種情況下,劉大夏把沈溪推出來作為首功,讓麾下將士覺得他大公無私,也方便他為朝廷收攏軍心。

    沈溪送走劉大夏派來的使節不久,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出現在家門前。

    送禮的基本都是在京有關係的邊軍將領,這些將領人未回京城,卻通過隨劉大夏派回來打前站的人,把消息帶到京城,讓京城的家眷給沈溪送禮。

    這些禮,並非出自邊軍的戰利品或者戰功犒賞,而是出自這些將士的家財。

    劉大夏於午時二刻回到京城,然後在李東陽等朝臣的簇擁下,風光前往皇宮面聖。

    而沈溪在這天下午,接待了六七波送禮的客人,雖然送來的禮物未必價值連城,但也都價值不菲。沈溪想拒絕,但各家都把禮物送來就走,留下名諱,卻不提任何求沈溪辦事的意思。

    顯然這些個邊軍將領,主要是感念沈溪恩德,而不是請託辦事,他們送沈溪禮物,還有一層意思是不想落於人後,沈溪連續立下大功,將來在朝中必然前途似錦,多巴結一些總歸沒有壞處。

    *************

    ps:昨天晚上回到家到現在,天子一直暈暈乎乎,連續坐飛機,再加上旅途勞頓,天子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一直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希望盡快找回碼字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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